青诡—— by胖哈
胖哈  发于:2024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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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仅夺权,不尊生父,还暗中下?毒残害弟弟,您敢说她没做这些事?!”
周大人说着,面上的木然越发深刻,眼底都是满满对长女?的猜忌跟疏冷。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天地间自有秩序,他?让了君臣,对长公主不敢执夫礼,对父亲更是天生敬慕,唯独对子,还是个女?儿,他?竟也被其弹压。
“做了,又如何??”
周太公忽慢吞吞回答他?。
周大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迷茫中见颓靡,“您,就厌憎儿子如此吗?只因我?天资一般,不足以让您喜欢?”
他?最敬慕眼前人,如天下?人臣服于太祖风采,敬其结束乱世定鼎天下?的霸气跟仁义。
言氏有太祖,我?家也有当世英豪,既我?父亲。
如何?能不敬重,如何?不想得其认可。
可是.....
周太公依旧背对着他?,不愿看他?似的,用此前一样的语气慢悠悠说:“最初,我?入了道门,也就一无为懒散的臭道士。”
“但你爷爷不肯,亲自徒步登山,气喘吁吁来问我?:当世乱,你的道在能哪里?父母未去,家族青黄不接,承继不力,北地战马之广业无以支撑,是要白送给羟族?”
“我?不能答,遂下?山,择明主而逐鹿,舍道义而成婚生子。”
“我?自然是对不住你跟你母亲的,因不能似奚为臣那般爱重妻子,相扶与?共,但起初也说好,托付中馈,绝不辜负,对你也未曾有太多要求,能承继家业也就罢了,天下?本也无世代豪雄能代代维持繁荣,不管是国?家,还是氏族,三代而斩是常有的事,到我?这一代,已经好几代了,出一个你,也不算太过分。”
周大人本来满腔的脾气,闻言又不知如何?释放。
感觉被嫌弃了,又好像没有。
但父亲的确回答他?了——确实?觉得他?天资一般。
他?父亲是不至于对他?撒谎的。
“所以父亲果然更喜爱天资超凡的孙女?,倒是儿子不如人。”
周太公淡淡道:“你也有比我?好的地方。”
周大人微怔,眼底略有微光,“比如?”
“你到底生了一个天资超绝的血脉,而我?不能。”
周大人:“?”
“但我?也有比你好的,既我?到底没生一个不堪的孽障,而你生了。”
周大人脸色变幻,又跪了下?来,趴伏在那。
“父亲,到底是怪我?当年?所为,为了庇护他?,害了阿茹。”
堂弟的女?儿,既周燕纾的堂姐,确实?是惨死,他?无可抵赖。
只是当初周太公在外?游历,后来回来也没提起这事,周大人既侥幸了许多年?,以为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
“当初我?想杀,你可知为何?没杀?”
周大人不敢说话。
周太公微笑:“因为你的女?儿说,这样的东西?留着比杀了有用。”
“其实?这样的话,你的妻子也曾说过。”
“两?家联姻,说好的事临阵变卦,是大忌,你搞出一个儿子,你当陛下?不追究?长公主就这么忍了?她还真就忍了,怀孕不算什么,能生下?来才是本事——她默认让你的儿子出生。”
周大人抬头,眼前闪过病重而逝的发妻,恍惚间有些念头一闪而过。
似明白,又不太明白。
“你怪我?不培养你,对你不够重视,你可知,这样的纵横心术,你一开始就学不会。”
“学会的都是身在局中不得已的人。”
“长公主亦如此。”
“你担心自己,担心周家,她却更担心自己的女?儿,为长远计,宁可放一个靶子给言氏平衡燕纾的处境,而非等我?故去,王族杀你,再?拿捏燕纾为傀儡,将她胡乱联姻,最后拿捏整个周家,她太懂得女?子一旦被困入婚姻,所托非人有多吃亏。”
“有了那个孽障,有你拖后腿,王族的棋步才能缓和,给燕纾成长起来留出时间,桁帝对她的打算也会更谨慎。”
周大人双手?撑着地板,掌心薄凉,“她,不怕我?所生之子真的威胁到燕纾?”
周太公:“如果真有这般天赋,那也活不长,孕,生,养,长成,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光你一个做不成。”
周大人抬头,“您难道不会保吗?父亲,实?话说,假设麟儿天赋卓绝,比拟燕纾,您会选谁?”
周太公:“选燕纾。”
周大人不信,骨子里的传统促使他?不信。
周太公笑。
“涉局者?,若有付出,必有所得,平白无故要插进来得享受权力的人,只会破坏平衡,除非你的儿子有你的父亲我?这般能耐,否则区区小才能算的了什么?”
“这天下?间的聪明人还少了?”
“光你张叔提过的所谓天之骄子人头就足以填平外?面的池塘。”
“吾儿,今夜与?你所言,其实?没必要,你到现在都没察觉我?的目的吗?”
周大人少有能跟自己父亲这般推心置腹的时候,发怔时,听背对自己的人淡淡一句。
“你张叔,已经在送那孽障上西?天了。”
“拖住你,不让你太难堪,是为人父予你的一场体面。”
周大人难以置信,猛然抬头,身体都在抖,却是一寸寸发麻,不敢有任何?举动,因为周太公走?到了跟前,双手?负背居高临下?瞧着他?。
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叹息。
“你刚刚竟敢问我?那样的问题,倒是如燕纾临走?之前预判的,她倒是让我?帮忙回答你。”
周大人手?指曲起。
“王权之下?,区区庶子。”
周大人神色惊骇。
“这就是她给你的回答。”
“你始终不明白自己得利在某个规则,却又妄图让你鬼鬼祟祟生下?的儿子违背这个规则,你知道破坏这种规则带来的坏处吗?”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你的堂弟他?们同样也可以违背规则,若是能力越过你,既可以旁支越主枝,造成周氏内乱。”
“你当自己不被厌憎,你当燕纾这些年?是怎么越过你一步步掌握家族脉络的?不过是在利用你犯过的一次次错误。”
“我?们拥护陛下?,立长立嫡,我?当年?掌管周氏,也在嫡长,你,亦然。”
“都在用最小的代价维护稳定。”
“我?的儿,你当我?不想培养你吗?”
“是你先让我?看到了你的自毁城墙。”
“好了,你等下?也得急着给那孽障收尸,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再?问你一句。”
“那些个匪人,是否撺掇你去暗杀你的女?儿?”
周太公衣袍垂挂,这才显他?长袍磊落,体态英伟,似是真飘飘欲仙的道人。
可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
周大人睁大眼,努力仰头对视着周太公,嘴唇上的血色一寸寸消失。
周太公面带微笑,再?次问。
“是否让你联络保护她的部?曲传递情报,再?转达给他?们的人,趁着陛下?病重,如同当年?刺杀微生琬琰母女?一样,几日后,在阜城县返王都的路上埋伏她跟太子,然后,你再?扶持突狡那个蠢货上位,从此完成你的志气,证明你的能力,也替我?周家寻一个出路?”
“吾儿,告诉为父,你也跟奚家那个孽障一样上套了吗?”
周大人这才发现转过身来的父亲腰间有一把?软剑。
那是他?曾经出道门入乱世斩杀四野的随身凶器。
他?也想到了奚为臣乱刀砍死独子的事迹.....
那可是个文官啊。
而他?的父亲啊,文武双全?,盖世英豪。
而今日十五。
会是他?忌日吗?
——————
陆路,骑兵疾行,也是在五日后既月二?十才抵达龙凤关。
此地,是北地南部?于中庭往王都的交汇之地。
到这里就可以走?水路去王都,一路会安全?许多。
他?们遥遥已见码头。
因为前两?日下?了雨,水声涛涛,略有湍急。
正要加快速度。
言洄远远瞧见了那些在码头等候的船只,微微皱眉,心有疑窦,正想问周燕纾,突然!
“敌袭!”
箭雨从两?道边上的密林中飞出,穷凶极恶,如同当年?埋伏微生琬琰那般急切又密集。
不留余地。
————
阜城县入境,过了凉山,天气竟好了许多,众人回到故乡,心情好了许多,而柳缥缈倒显得不安局促了,几次欲言又止。
罗非白看了他?一眼,道:“想去看望那些受害者?的坟茔吗?”
“是,又怕自己无脸。”
柳缥缈苦笑着,脸都红了,别开眼。
罗非白:“左右,你也是不能跟他?们一起入县城的,倒不是怕引起非议,而是你父亲仇敌怕是不少,加上一些苦主若是得知....你不安全?,要另为你寻一去处,但可以先去看那些受害者?。”
这个安排也是理所当然。
江沉白要跟着一起去,奈何?衙门里的事累积成山,光张叔一个肯定搞不定。
张叔:“既然大人让章貔跟着,这样也可,但要多带些人吧,免得遇上什么差池,我?等后悔不及。”
罗非白不置可否,清点了几个后来招进衙门的差役。
都到了自己地盘,哪里会有什么事,当地百姓也都认得大人,拥戴得很。
众人放下?心,柳缥缈问凉山王寺在哪。
路过不见吗?
“在山顶,那地方不吉利,去过一次,到了儋州,被姓曹的事一吓,本官的旧疾就犯了,可见是有点门道在的,你官运不行,本官还行,还是有点忌讳的好。”
罗大人讲话果然实?诚,惹得柳缥缈哭笑不得,观望了下?山顶,到底没强求。
说实?话,是有点不吉利。
——————
凉山下?,就进入县城地界了,两?边彻底分开。
道口,温云舒没拉住侄子,后者?高声喊:“非白叔叔,明日要来我?家吃饭不?爷爷忌日....”
温云舒捂住他?的嘴,面带涩然。
罗非白一怔,恍惚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温廉的忌日。
温廉本就亡故大半年?了,自她骑驴进黎村成了通奸犯,至今也有几个月了。
原来真的快一年?了。
“未知,若是有事缠身,不定能去,不必等我?。”
“那...好吧。”
男童失落,温云舒神色恬淡,最终深深看了罗非白一眼,压下?眼底的忧心,温淑行礼后离开。
江沉白让李二?分路护送,免得遇上什么变故,毕竟是年?轻女?子。
一回头,他?瞧见罗非白已经带着柳缥缈走?进了另一条小道,过溪流,绕了县城城郊。
“沉白,走?了。”
“来了,大人,我?们在县衙等你。”
诸人分道扬镳,马上的罗非白抬手?微摆,背对着他?们,而天日光辉正好。
衬她白衣胜雪。
——————
黄昏了。
又走?进了半个黑夜。
天开始昏暗了。
柳缥缈疑惑问:“这么远吗?罗大人。”
罗非白:“坟茔之地,难道还能挨着活人聚集的县城吗?”
“有道理,那还有多远呢?我?是怕您身体不好,太晚了没吃饭,饿着。”
“的确饿了,不过也到了。”
往前看,的确看到了一大片的坟茔。
因为尸骨才挖出来没多久,本来女?儿家死了,大抵许多门户是不愿意让其祖陵的。
女?子苦,生来苦,死后苦。
无主飘零。
但,有些人家是例外?,而作为县官,心有怜悯,不知何?时给批了一块坟地,于是有了这一片新新的坟茔,可供后人前来祭拜供奉。
“大人,是好人。”柳缥缈下?马,站在这些被打理干净,但还可以瞧见某些土坑显然还未完全?收工的坟地前面,面露感慨。
“好不好的,也无甚意义,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这些功夫大多是做给活人看的。”
好生凉薄的话。
柳缥缈回头,看着同样下?马的罗非白,后者?在几个差役中显得那么醒目,面带倦色,仿佛在春生时灼灼其华但近尾声欲凋谢的白玉兰。
透着几分萎靡的美感。
男女?雌雄,莫辩其色。
“大人,仿佛不忌鬼神,是因为心里没有遗憾吗?”
“有的吧,不堪对人言罢了。”
“世上人大抵如此,不过我?的遗憾可以与?人说,比如与?大人说。”
“官运?”
“不是,是,与?奚玄此人一较高下?,大人可会笑我??”
“不会。”
“这些坑是还有女?尸未能进去?”
罗非白本在看那土坑,闻言回头瞧他?,“谁说是女?尸。“
“你看看喜欢吗。”
“用来埋你的。”
“你不是最喜欢活桩养运之术吗?”
黄昏的光还在,半昏暗。
她在黄昏里,而柳缥缈在昏暗中。

第83章 找我
闻言, 他静默了几分?,也看着附近看管坟茔的木屋后面走出一个个手握锄头跟刀刃的人。
怕是一些苦主的家人。
老少男女都有。
都用无比恶毒怨恨的目光盯着他。
柳缥缈嘴角微微抿,微笑:“真是让人惊喜的路数, 大人果然?爱重民心, 就是不知道这样没有实证就灭杀一个清白人,是否有违礼法。”
罗非白:“果然?还是没当过官,见识有限。”
“小盆友,你怕是不知道这人间的是非真相?,不是都非要靠律法才能让正义得到伸张的。”
“你以为你父亲被你推出去顶罪后,你就安全了吗?”
柳缥缈神色僵住,盯着罗非白似笑非笑的冷淡神情,那种睥睨跟运筹帷幄的冷酷姿态像极了太子妃两人所属权贵们?弹压儋州百官的威权。
“区区一介罪人之子, 无根基, 也配与谁斗吗?”
“凭,你跟青鬼的勾连?等你死了,谁要替你伸冤, 谁就是青鬼,你说是不是?”
柳缥缈身?体僵在那, 看着那些凶狠的、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平民百姓逐渐要将他包围, 他的身?体慢慢后挪, 却问:“我不明白, 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你是....”
他想说出那个猜疑。
罗非白:“滇边那次, 你的确是有求于青鬼那些巫师, 不过所求不是官运吧, 是体弱衰亡之证, 后来巫师给你用了一些药,果然?好转了, 你信奉为至宝,但后来既知道这种寿长换来也是男子不育之证,人嘛,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总是无法平衡,起初觉得值得,后来又贪图弥补,尤是你家就你一个儿?子....就是你父亲,在这一块也不得不纵容你,于是越纵越深,以至于当你们?父子发?现利用这些邪术可以间接勾连官员,为你父亲岌岌可危的官途铺张人脉的时候,你们?就再也无法罢手了。”
“从?那些尸身?上遭受的虐待变化,可见你的那方面?能力的确有碍。”
柳缥缈在这种隐私被暴露时,面?色发?青,却是无表情,“罗大人这么了解这种事,莫非也是此道中人?”
罗非白:“就算本官也这样,也不需要像你这样,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也没什么别的值得一提的了,若是比一般人还残缺,该多卑下啊。”
“而本官,不管遭遇了什么,权力始终可得可选择。”
果然?,在羞辱罪犯之事上,罗大人一直登峰造极,无人出其右。
柳缥缈崩溃了,愤怒至极!抬手从?袖下显露暗器,且朝林子后面?怒喝。
“还等什么!出来杀了他们?!”
等他一喊,林中果然?闪出许多人。
但柳缥缈呆滞了。
死的是青鬼的人,活着的是太子跟吴侍郎派来的人。
两边人对上,吴侍郎的人特别尴尬,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而太子的人倒是炯炯有神。
一把剑刃凌空斩断柳缥缈的手腕。
燕回?剑术,回?旋后回?归章貔手中,后者酷炫站在那,冷酷非凡,也从?始至终不为这样的变故而震惊,但他也发?现那些差役也未曾震动,仿佛早已知道。
所以,这些人是早就安插进去的“部曲”,一直在保护罗非白。
不过,罗非白不在乎这些人的态度,抬手,手指虚点那个土坑。
“容你们?千刀万剐,但留一口气。”
“活埋他。”
“本官要看看埋了这样的孽障,是否能告慰这天地间不入轮回?的冤魂。”
那一刻,黄昏的光辉始终在她?身?上,众多苦主红着眼?,他们?不管背后的心术设计,他们?只知道真凶就在眼?前。
他会死在这。
世间律法跟朝廷还是百姓口舌都管不着。
这个秘密会永远埋在这。
血淋淋,如他们?的女儿?孙女。
————
惨烈,恐怖,血腥遍地。
白衣胜雪的罗大人拿出手帕,捂着口鼻,慢吞吞踱步走?开,如沐春风走?在潺潺溪流中。
章貔正要跟上。
“我要如厕,你跟来做什么?看着这里。”
“.....”
他只能站在河边,看着她?走?进那昏黄的桃花林里。
潺潺溪水压过了她?的脚步声。
很快,她?瞧见了一座桥,刚走?上古老拱桥,似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去。
桃花林的另一端。
有人....踩着昏暗跟降临的黑夜走?了出来。
身?后强者如云,都是隐秘矫健的军中强人,也是他最信任的暗卫。
这个身?高英伟但宽肩细腰如同孤狼的人最终停下了,在溪边顿足,隔着溪流斜看着桥上人。
那人也看着他。
桥上桥下,他们?相?视着。
“果然?是你。”
“等你很久了。”
他没喊她?罗非白,也没喊奚玄,像是认为这两个身?份都不属于她?。
但他用了“果然?是你。”这样一句作为开端。
语气比哈日尔坚定,也比韩柏镇定,没有怀疑,但,来之前一定保留了一丝丝的不肯定。
看到人,他才真正确定。
这么喊的时候,自己?都有点恍惚了,但握住了腰上的狼刀,缓缓拔出。
仿佛拔出的不是这把刀,而是当年。
当年拢城百日。
他是有功的小将,但被哈日尔忌惮,非要他日夜守乐园房门,美其名曰信任他,只肯托付他性命。
其实不是。
——————
那扇封死的门,屋内传出旎旎声响,长久不绝。
他站在门口守卫着,面?无表情,突然?,里面?传出哈日尔的咒骂,他皱眉,第一时间握住刀柄,要做防卫,后来又听到哈日尔的咒骂后伴随着的是对那个女子的戏谑辱言。
那女子,始终没有出声。
待事毕,门缓缓拉开,他垂下眼?,闻到了里面?传出的萎靡跟血腥之气。
哈日尔倦怠,披上了长袍惫懒走?出,走?来时,不知想到了什么。
“啊,朝戈。”
“你似乎还未经情事,这玩意儿?尚算绝色,你可要破个身??”
“不然?,可不像个男人。”
他低头,看都没看榻上呼吸微弱拢在貂裘中的少女,淡淡道:“属下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肯?”
“她?这般生?性可供亵玩,天生?残缺的杂种,放在哪都是要被浸猪笼的吧,中原似乎有这样的传统,与你也算是相?配。”
“对吗?”
榻上的少女手指微微蜷缩,听到了门口那位少年将军良久的沉默。
她?有点迷茫,迷茫自己?此时此刻竟还走?神,在疼痛的时候,想着分?析这个人....大抵是因为,太危险了。
但她?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他果然?是中原人跟羟族的混血。
不被承认的杂种。
而且哈日尔记恨此人天生?英武,才智绝俗,在侵占拢城中不付血汗,用诡计既得手,如此越过他立下赫赫战功,衬他不过泛泛,于是特地提起浸猪笼....不是随心之语。
乃是诛心。
她?抬手,倦怠盖上泛红的眼?,看到了天花板上被绘制的百鬼享乐图。
彩色靡靡,极致混欲。
但富贵满堂,人人沉浸于其中,浑然?忘记了到处流淌的血液....
一点点流淌在被褥上。
像极了她?少时在山间奔跑踩踏碎淬的杜鹃花汁。
但迷茫时,还是听到了门口那个少年将军打破了沉默。
“殿下,这女子年纪轻轻,容貌过甚,如山中精怪,吸人精血,在中原,叫做妖精。”
“下属建议立刻斩杀之。”
——————
时隔多年再见。
他还是要杀她?,这次拔刀了。
身?后一群人是羟族的黑袍乌使,也是他麾下最诡秘狠毒的刺客,曾替他反杀过一些对他不轨的羟族贵族。
他爬上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不能全靠羟王的信重。
血腥登阶之路。
步步都得有他人性命铺垫。
如今,要算上她?的了吗?
罗非白站在桥上,冷眼?看着这群残酷的杀戮者朝自己?奔来。
也看岱钦.朝戈那双墨绿如珠宝的眼?睛始终盯着她?,在黑夜中,在月光下,溪水潺潺,桃花靡靡而飞。
他如贪狼。
而当他亲自潜行远离屯兵的边疆来杀她?,也必然?意味着其他布置已经启动。
周家,太子跟太子妃,乃至王都桁帝。
三线并行。
此人的布局之心术素来还要在勇武战力之上。
贪,是善于利用人心之意。
贪在狼之上。
——————
五日前,在周太公质问后。
香烛被软剑削飞。
周大人束发?的发?髻也飘落了几根头发?。
他僵坐在那,看着几根发?丝落在地板上。
冷汗潮湿。
他说:“父亲,我再畜生?,也不至于杀自己?的血脉。”
“这是您的预判,还是燕纾对我的预判?”
“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
周大人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自己?的死,还是惊惧别的。
但他看到了软剑之下....被切成两半的苍蝇。
他一怔。
周太公慢吞吞收剑,抽出手帕擦拭着,道:“我知道你不会,但大局如此,由不得差池。”
周大人手指蜷起,“她?既已经架空了我,自然?也在父亲您所知之内,我还能做什么布置?不过,若说要杀绝父女之情,恐怕她?要杀我的可能性远高于我要杀她?吧。”
“而且父亲您既然?还在这里,看来对此局早有设计,所以她?跟太子都会没事?”
周太公睨着他。
“岱钦.朝戈布的局岂是那么好破的,这人素来擅长杀人诛心,利用你们?两人的争斗也不奇怪。”
“父亲,那她?那边到底....您跟她?到底布置了什么?”
“现在不怪我为何?看重她?而不在乎你了?”
周大人都急死了,冷笑:“父亲都已经杀了我一个儿?子了,我再糊涂也知道该留住另一个女儿?,岱钦.朝戈自己?一个无妻无儿?女的人,以为我这人能有多清高?”
倒是看得出岱钦.朝戈这人似乎极其灭绝天伦人性,最喜欢利用至亲之间的仇恨相?杀。
多少是有点变态的。
周太公:“你急什么,我自然?是要去做些事的。”
“比如?”周大人以为是立即调遣人马营救什么的。
“距离我入道登仙还差一步,待我升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周大人当时以为自己?聋了,却见自己?父亲真的从?前面?蒲团下面?拿出一叠衣服。
赫然?是道袍。
所以,他的父亲大人难得跪拜祖宗,竟是在告诉祖宗他还是要出家入道?
如今这生?死危机,大势所逼时,他要入道?!
周大人惊呆了,跌坐在地上,眼?看着周太公切切实实披上了道袍,在袅袅青烟中回?头瞧他。
睥睨鄙视。
“果然?不中用,没见过世面?。”
“可知你的女儿?在少幼时就问过我一个问题。”
“她?问我:祖父,先帝乃大祸,造成滇边如斯祸乱,您,为何?不取而代之。”
周大人:“?”
周太公笑了,提剑走?过他身?边。
“少小看大。”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确比我有福气。”
“走?了。”
“吾儿?,守好最后几日家门,演好戏,待事成,你会被安排病故而亡,从?此去别地安享太平吧。”
“这是为父对你最好的安排了。”
“好过,你真的死在她?的手里。”
长袍飞舞,笑声烈烈,最后周大人只听到他那伟岸的父亲笑中三句。
“为人在世与鬼雄博弈,落子无悔,踏步千里,三尺青锋敬天地。”
“无愧人间王权戏。”
“走?了!”
周大人茫然?坐着,那坐姿竟神似他父亲常有的不羁潇洒,只是他是茫然?无知状。
迷迷糊糊中顿悟一件泼天隐秘。
当年疾病爆亡的先帝,是他父亲暗杀的。
周太公,为帝国,为稳定,为愤怒,临危做了屠龙者。
违逆对太祖的敬重跟君臣之礼。
杀其子。
所以,他当不了君主,因为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扶太子卿为桁帝。
而这件事......他的女儿?早就猜出来了。
——————
周燕纾那天对言洄说周氏有为天下择主的能力,并非一气之下的虚言。
有过先例。
凉王一事无可挽回?,临危杀昏君扶太子卿上位——因那会昏君大抵已经想废太子用其他儿?子当储君。
那些酒囊饭袋,就如她?视那周鳞“区区庶子”的鄙夷,奚国公跟周太公怎么可能看得上。
此刻,当周氏的部曲大军跟王庭部署的近卫反杀屠戮了羟族的人马,言洄就知道大概了。
他问:“我看码头大船显是提前安排的快船,虽非王庭所属,但隶属南方商行,应在通思?馆麾下,而通思?馆,她?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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