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诡—— by胖哈
胖哈  发于:2024年07月01日

关灯
护眼

“没了,挺好。”
江沉白此时将东西呈递上去,“大?人,这就?是那个驿站的内奸用来投送消息的竹哨,里?面可以?装下纸团,吹气后?将纸团投送进林子里?,他一直躲在地窖下面,从盖子缝隙下面吹哨投,夜色浓重,咱们也发现不了。”
罗非白拿了竹哨查看,神色微异。
高?手看了一眼,道:“北疆战事时,内奸常有此物,一般用于从封锁府宅远程投递纸团,既不用本人外出?,又能轻巧迅疾,若是旧巷胡同,约定好投送纸团的位置,可以?定期传送消息,在高?门大?院很?流行。”
这也知道?这人怕不只?是绿林侠客啊。
乡役已经看到了被提来的尸体,一看样?子,顿时大?怒,“是这混蛋?!他不是逃进山里?了?我说?怎么那么多天都搜查不到这人踪迹,没想到这人竟潜回来了?”
厨娘都吓死了,“地窖?那不是我们经常出?入,也没见到人啊。”
乡役:“以?前他跟你一起在灶房做事,寻常也负责地窖储藏之事,估计在下面安排了窝藏之地?”
厨娘:“哪有什么窝藏之地,就?快过季无用的一冰室,他总不能把自己冻死,等等,去年这狗东西不是说?什么用来囤积肉食,需要一个大?箱子?后?来地窖东西多,前些时候他逃了,我才开始管地窖,好像是见过一个大?箱子,但在最?里?面,搬运不方便,也没留意....”
罗非白哭笑不得?,暗道这伙人从铁屠夫到这内奸,倒是都喜欢窝藏地下,但不管是多小?的人物,都有自己的小?聪明,谁能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内奸,藏在驿站之地,也能做出?这么鬼祟的安排。
真真让人意想不到。
“收拾下去山寺吧。”
罗非白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只?是带着几分萎靡。
这一晚下来,众人其实都疲惫非常,也就?抓紧时间往上赶路,不过没了威胁,倒不必走那么快了,慢慢走就?是了。
边上,翟禄有些疑虑,低声问:“大?人,您这算是信了哨防营吗?就?不怕他们是宋大?人的人?又把我放在您身边,抛开别的来说?,您此举算是冒险的。”
结果他这话一说?,罗非白往嘴里?塞了一颗解腻的麦芽糖,闻声瞧了他一眼,淡淡的。
“谁说?这是阜城县的哨防营?”

——————
这一伙哨防营的弓箭手来自邻县, 且邻县以地界划分,并不在徕钧府管制之下,所以, 宋利州无权驱使邻县哨防营。
翟禄震惊之余, 脱口而出,“别?府下辖县内哨防营?可是对方怎么可能答应借调?这可是违背法度....”
就算县令有周全本县安防进而调度当地驻守指挥营之权,那也?是本县之内,怎么可能影响到其他县?
面对他人的惊疑,罗非白还虚弱着,连语气都带着倦怠的疏离。
“如果太守下令让本官护送此案人员物证,且为本案中已?显然涉及其他官员,必然得秘密借调, 其他县令还能不答应?”
翟禄恍然, 其他人也?明悟了,但?很快反推出一件事。
——太守公?文刚到,她不可能在拿到公?文后再去联系邻县借调, 毕竟中间还有些?流程要走?,若是临时去找人直接调派哨防营弓箭手, 当地县官跟指挥长不会同意的, 必是罗非白前些?日子就联系了人家, 私下游说:太守若是下令, 你?必须借调, 若是不配合, 是何用意?莫非你?就是其中涉案人员?
就算该邻县县令以权限不合拒绝或者以问询上蜂拖延时间, 但?护送期间因为卫护人员不够出了什么事, 肯定会被追究。
官场规则,这些?底层县令怕是体会最深刻的了, 因是最低级的官员,若是要为此负责,实则是最轻便的小卒子。
是以,权衡利弊跟风险,这位倒霉到被罗非白游说的邻县县令也?只能认下这个苦果。
如此就免了过程,但?凡公?文下达,有了不违规的保证,对方的人马就迅速从邻县出发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同时甚至更早跟罗非白等人一起进入凉山,一路尾随护送,也?等于?暗兵埋伏着,随时对付那些?可能出现的袭击者。
这么一反推,可见她一早就料到太守府会介入。
那么.....再往回反推呢?
江沉白跟翟禄等人都?悄然想到一件事——铁屠夫,红花案,青山别?院山谷祭坛,这些?案子风波宣扬如此厉害,疯传儋州各地,是谁泄密?
是嘴巴不严的差役们?
还是居心不良的试探者们?
还是始作俑者歹人们?
自然不是,这些?都?不符合其利益,与其解释说是堵不住悠悠众口,不如说....有人刻意传播。
翟禄顿然头皮发麻。
从公?然抓捕永安古井杀手,到此人被爆为铁屠夫,消息外传到儋州,宋大人派自己来阜城县,罗非白带着自己去查青山学院,祭坛事发,再....太守府入场,至此越过儋州所有高官,直达朝廷于?儋州的最高行政权力?,她亦可利用太守府公?文越过所有知府官员,甚至可以调动指挥营卫护自身,以致没有任何官员可以从中掣肘。
一切,是不是都?在这个罗非白预判之中?
甚至就是出自她的引导跟推动。
翟禄甚至想到对方其实也?无所谓信任自己与否,把自己放在身边也?无所谓,因为她已?经?引入邻县的哨防营,在时间上除了那个被吓到不得不配合的邻县县令跟指挥官,无人知此事。
若是自己有异心对她不利.....哨防营人就可以在解决上坡那些?歹人后顺手灭掉他。
更别?提她还提前安排了那个高手蛰伏。
局面一直在她掌握之中。
此人,好缜密老辣的心思。
江沉白不似翟禄冷汗迭出,后怕不已?,他想到的是之前自己还当着罗大人的面狐疑是谁嘴巴不严坏了大事,将这些?消息传入儋州。
现在看来,当时的罗大人可是波澜不惊啊。
“下雨了。”
江沉白的思绪被打断了,感觉到脸上薄薄凉意,一抬头,完全昏暗的夜色,火把上的火光也?有些?闪烁,被雨滴打的。
“不好,大家快点!”
——————
儋州,某个说书先生说了一天的书,嘴巴发干,到了客栈后喝了好大一口水,这才?舒展身体,一边摸着行囊内的银两,嘿嘿发笑,但?很快又有了危机感。
“抢生意的人还不少,明天得更添油加醋一些?,吸引更多?人来听我说书。”
“不过这红花案也?是真惨,抽空去看看那些?受害者家人,多?知些?内情。”
“哎呦,又下雨了,这春雨绵绵呦....真恼人。”
——————
山脉绵延,如似冗沉,但?周遭林木清幽,过了山道回廊,走?入王权富贵,又静了权力?崩塌后的寂静荒寥。
一阵雨后,众人都?湿漉漉的,狼狈不堪,也?就李二这种?天生强体的莽货还精神抖擞,抹了一把脸,甩去水滴,兴致盎然问;“大人,您说凉王山寺还有人吗?我小时候就听爷爷说凉王家的人死绝了,凉王老宅也?成了供奉人的山寺,那这山寺谁敢来啊,也?没人敢接这差事吧....”
世人认为凉王一脉有冤的原因既是当初先帝也?就是献帝在灭掉凉王一脉后,本来应该以大逆罪毁绝一脉根基的,挖坟掘尸毁祖宗陵位不在话下,但?不知为何献帝那段时日惶恐难眠,久卧病榻,后来就有了指令不动凉王老宅祖陵,再到后面献帝驾崩,太子卿继位成为桁帝,既下令供奉凉王一脉,也?有了祖宅改为山寺的结果。
不过,那会朝廷中人是必然不敢接这差事的,在那时节,谁敢说帝王心是否朝令夕改,是否会因为恼怒而降罪无辜来侍奉的人?
当然了,帝王既下了令,礼部自然也?安排了一些?倒霉鬼,但?二十多?年下来,除了早期几班人是出自礼部,后来桁帝不再过问此事,礼部那边也?没人想来这地方受苦,上下推诿,渐渐后面就成了在民?间招揽方士能人前来供奉。
如今,大抵也?有十几年非朝廷中人了吧。
“可能连人都?没了。”一个小差役腹诽道。
当时走?得匆忙,行李都?在走?大路的马车上,众人也?没雨伞,罗非白一身也?湿透了,用手帕虚掩唇瓣,微咳了几下,眉眼微垂,“少时经?过凉山,到此前来凉山,心有忌惮,未曾上山顶,也?不知是否有人,不过我知晓朝廷早就断了对山寺的供奉薪酬,怕是一些?方野之士也?不愿意在这山顶待着,毕竟空有屋舍而无香火供奉,谁愿意来受苦?”
“去别?的县弄一个野道馆都?比在这合算吧。”
她这话也?有道理,众人深以为然。
说话间,缭乱且无人修整的园庭让众人再次肯定这个说法。
雨水淅淅沥沥,不管山寺有没有人,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挺好了,众人加快了脚步。
正?过了园庭,渐入山寺正?门。
豁然开朗。
虽然花草多?年无人修整,但?总建筑格局跟周遭山水呼应可见当年的雍容风雅。
的确是山水宝地。
可惜,灭门之后,多?少人认为这种?山水难逆君心呢?
“这个影壁是?”
“上面有图腾啊,是狐狸?”
“是白狐。”
高手淡淡一句,“凉王一脉源自曲阜,孔圣人故里,曲阜微生,贵族之阶,门庭高贵非常,族从姬氏,传说为周文王氏后,有白狐图腾。”
翟禄对此人有几分猜疑,总觉得这人不一般,既问:“兄台不知如何称呼,但?学识广博,让人钦佩。”
“不敢当,在下章貔,是个粗人,走?过不少地方而已?,而且年少学艺,戏曲之道中涉及诸多?人物演绎,也?曾扮演过出自微生氏的孔子门生,自知其人物传记,不敢说认知学问。”
江沉白一想起这人大晚上带着戏曲面具送荷叶鸡,倒也?不疑此人身份。
这些?艺人的确走?南闯北,见识非凡。
众人再看这影壁,顿时感慨非常。
灵跃的雕纹影壁在山寺前庭破败不堪,青苔遍布,似乎无人有心去清理它,又无人去推倒它,仿佛有心等它自己消失在天地间。
不过山寺大门紧闭,上面红迹斑斑,似乎....
众人一身湿透,急于?避雨,刚要到屋檐下,忽听到边上园林破败处、挨着山林深处的小道中有异响。
“小心!”
众差役警戒,立即拔刀,却见一个黑影蹿出,落地跳窜。
一只好肥的山鸡。
不过爪子上系着绳子。
很快一个狼狈的人影拽着细绳冲了出来。
道袍朴素,但?狼狈。
年纪轻,但?白嫩清秀,心急火燎拽起了山鸡,唯恐被人抢了,转头看向在夜里凶神恶煞的诸人,还看到有人被捆绑束缚。
他当即面露惊恐,快步抱着山鸡狼狈跑向大门,一边跑一边大喊,“师傅,师傅,有土匪啊!”
“好多?土匪啊!!!”
————————
若是有人住的,曾为世家豪族祖宅,经?过打理,内里自然是风华内敛的。
这山寺里面人不多?,但?也?有五个,四?个学徒差使,扫洗庭院,打理山寺,日常打醮供奉,还有一个面冷不爱说话的老师傅。
这老师傅面相刻薄阴冷,一身的草药味,似是醉心草药炼丹,不理俗事,也?是被那胆小的山鸡少年提醒官府来人,若是不接见,怕被朝廷视为不敬,本身供奉这凉王山寺就带着风险,他们这些?山野方士,若是不摆正?态度,怕是被灭也?是朝夕之间。
是以,这老师傅才?黑着脸出了药味浓重的后屋,来见了罗非白等人,也?就过个场面,阴沉沉留下让徒弟们招待客人,就管自己走?了。
众人急于?打理自己,也?不在乎这老道无礼。
更重要的是江沉白等人瞧见罗非白面色不对。
“哎呀,大人不会是发烧了吧!”那少年还抱着山鸡,端详着罗非白的样子就先一步提醒众人。
其实身体入寒发烧的不在少数,几个徒弟忙里忙外烧火煮姜汤,也?给众人换衣洗澡。
不过人太多?了,众人都?是大老爷们,不耐洗浴,准备囫囵擦拭即可,让自家大人受不得这个苦。
江沉白:“让大人沐浴更衣,我等随便怎么样都?行,小师傅,劳烦在浴桶里多?下点驱寒之物,算了,张叔,您来。”
到底是不放心这些?方野术士的。
那胆小的小师傅也?不在乎,摸摸鼻子,“那诸位自己来吧,我看大人体弱得很,最好补补身子,可别?加重病情,山中麻烦,若是重病,很是麻烦的。”
他说着掂量了下怀里的山鸡,就去了后院,江沉白看了下他怀里的山鸡,眯起眼,跟张叔过了下眼神,默默跟了上去。
大人爱吃鸡,山鸡一定也?喜欢。

—————
凉王山寺很大, 本来就是大贵族祖地,后又被君主赐王位,按照王府定制扩张, 不过那会凉王不欲铺张, 以王都中的王府已是符合规格婉拒献王恩赐,只将阜城的祖宅维持在比旧时稍大一些的程度,饶是如此?也是占地不俗,只是缺少仆人差役,后院一大片都荒废了。
“我?们师徒五人也就在这前院生活,后面实在?打理?不动,太大了,今夜匆忙, 也只能腾出?五间不算太脏的房间, 诸位大哥也只能打打地铺了,不知可否?”
其实他们不缺人打扫此?地,但众人疲累, 实在?懒得连夜扫洗,于是换衣清理过后就聚集到前厅承运楼中休憩。
中间火炉点了篝火, 关闭门窗既是暖意积攒, 满屋亮堂, 连烛火都不必点了, 众人一夜打斗外加行路, 已是累极, 此?刻喝着姜汤, 看?着篝火, 既是两府差役彼此间也有了不少情义,口舌辛辣时有了闲聊。
“我?看?都不用去房间睡觉了, 在?这打地铺也行。”
“五个房间也不够躺,还?得腾出?一个房间看?管这些犯人,大人独居一屋,剩下?三个肯定不够,我?躺外面就行。”
“就是,看?顾好这炉子,不怕愣着,我?看?地面也干净,有席子吗?”
送来姜汤的徒弟说有,邀了几人跟自己去库房拿席子。
李二邋遢,凳子都懒得坐,就穿着干净的内衫盘腿坐在?地上,惹得张叔埋汰了几句,但他无所谓,打量四周,且看?窗外夜来细雨风满楼,再看?这里?的桌椅摆设,“哎呀,不得不说,这地方是真不错,这几个道士也挺爱干净的。”
他是不爱干净,但不妨碍他赞赏别人爱干净啊。
众人对?他无奈,不过此?地的状态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很多,待久了,也闻到若有若无的梵香。
显然,这些道士不算空占此?地,也是记着本职之事的。
“诶?哪来的炖鸡味?”
“江捕头买了那山鸡给大人补身子的,正在?厨房那边蹲灶台烧火呢,听说那小道士被逼下?厨.......”
“应当?的,不过那小道士也肯?莫不是被吓哆嗦了。”
“我?刚刚带刀去了,想?着帮江捕头一把,结果还?没到,就听见?里?面的小道士哆哆嗦嗦答应了,胆子忒小。”
“哈哈哈。”
这些老少爷们谈笑间也就那点事,都还?在?调侃那抱着山鸡的小道士雨中狂奔喊他们土匪的模样,不乏自嘲。
李二却在?问山中是不是还?有山鸡,明早起来他想?去抓一抓,路上带着吃......
张叔莞尔,喝完姜汤,觉得身子骨暖了许多,起身往窗外看?去,瞧见?承运楼大门口,换了一身黑衣的阜城抵着腰上长剑,也不在?屋内取暖,只形单孤影静静站在?屋檐下?,看?着瓦帘流雨如瀑,也不知在?想?什么。
张叔对?此?人是有几分戒虑的,于是穿上厚衣服,到外面询问。
“我?担心那些人还?会来。”
章貔眉宇紧锁,似有戒备,张叔一听就皱眉了,“已经被灭了那么多,难道还?会派人来?”
章貔面带嘲讽,“人是不少,但涉及到的人可不是一般人物,能驱使你岂是区区几十杀手。”
“一旦大人带着罪证跟犯人赶到儋州,太守已令彻查之下?,所有曾经去过阜城的官员都得被牵连彻查,即便有些人未曾参与其中,可哪几个敢说身上没有粘着一点屎呢,自然着急。”
“而且这种事又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好比你们阜城一个师爷一个捕头就能驱使下?三行那么多人,那些人呢?”
“现在?他们失去了咱们的行踪,半路无法伏击,一旦前锋失败,后手自然得补上,但唯有凉王山寺跟入儋州的毕竟驿站可以准确伏击,不是这里?,就是那里?,就看?他们什么时候赶到,又选择在?哪个地方动手了。”
张叔头疼了,“你说得对?,晚上得安排人轮班值守戒备。”
“我?不用轮班,可以一直守着,毕竟我?早就到凉山了,休息过了,不似你们长途跋涉。”
章貔身手厉害,说是高手也不为过,安排几个人配合他,足够应付突发情况,也能及时提醒众人,倒是不至于群体?都睁眼戒备。
张叔与之闲聊后,章貔主动去问罗非白接下?来的安排。
而左侧厢房内一片暖热。
——————
屏风古典,有些年头了,因是王府旧物,就是歹人也不敢偷盗了去贩卖,因这种东西一般为朝廷工坊制造或者各地上贡,素来是有记录,若是流通出?去被朝廷侦骑发现,自然追查,追踪到的一连串之人都很容易被盖上反贼同伙的头衔,抄家灭族,谁敢动?
若想?转卖给大户权贵,后者害怕它寓意不好,不敢收呢。
毕竟凉王一脉的人真的是死得太惨了。
罗非白躺在?浴桶中,长发本就淋雨湿透了,无所谓泡在?水中,解带后,如是海藻晕染开来,披在?白皙的肩头,她是微侧脸的,懒洋洋的倦怠中,有些麻木偏头瞧着不远处暖屋的四爪盆炉,也静静看?着那燃烧着的红炭。
过了一会,又冷眼扫过浴桶里?那些药草颗粒,微微蹙眉,却没太大反应。
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才拿了毛巾沾水搓洗身上,经过某些结痂鞭痕的时候,眉眼微微顿了下?,继续。
突然,屋外传来章貔的声音,对?方主动提及跟张叔聊过的事。
等了一会,他才在?门外听到屋内人的声音。
“你们做主吧。”
似乎无所谓的样子。
章貔微窒,应下?了,退开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他知道这人在?沐浴,也定是疲累极了,听声音就萎靡沙哑非常,有别于男子的清冷锋利。
若是他推开门,就可以瞧见?披风上垂挂的不只是外袍内衫,还?有一条湿漉漉的绸布。
不过不等章貔跟张叔等人安排好轮班之事,就听到外面传来剧烈的动静。
承运楼中所有人豁然站起。
屋内,浴桶内的罗非白捏着毛巾亦眯起眼,热意上头,微醺,水珠从脸颊滚落。
来得好快啊。
是她低估了这些人的着急程度。
——————
李二等人也算休息了大半个时辰,体?力恢复一些,除了困倦倒也还?好,听到动静就迅速提刀冲出?,等他们赶到凉王山寺前面,开阔且悠久的青苔石板上躺了一地的黑衣杀手尸身,少数五六十个,还?有在?山林拗口的,皆是死伤。
小雨已经转暴雨,雷霆亦来,山野林影,百年古寺,皆是在?这纵横的电光雷影中泛白光耀。
亦能瞧见?青石板上流淌且被雨水冲刷的血液,亦能看?到泛白的精品刀刀尖上也在?滴血,以及那一身半文武的盘蟒劲道袍服。
自然,也能腰间悬刀鞘的腰封上垂挂的令牌。
对?方人不少,不比这第二批杀手少,但一个个骁勇善战,明显非官府中人,倒有几分兵武甲士或者...江湖鹰犬的味道。
到了屋檐下?,斗笠被取下?交给下?属,面上带着森严武相面具的高挺男子随手解下?令牌,递给赶来的江沉白。
“罗县令可在??”
“请通传,通思馆雇佣武士儋州分部已至。”
通思馆,官场民?间都是如雷贯耳的,谁也不知道它背后是什么人在?扶持,或者属于哪位权贵,反正一个能立于朝堂跟武林的武力组织能存在?多年且不被铲除,它背后必然是有人的。
有人,却又没人知道是什么人,可见?其可怕。
不过,它好用倒是真的,不管是武林人爱雇佣其解决一些恩怨纠纷,就是官方有时候在?特急危机时,自身人马不够,也会临时借调通思馆的人帮忙。
当?然,价格十分昂贵,非一般人付得起。
没人能想?到罗非白会另外雇佣这么一伙人来凉山王寺做最后的收尾。
翟禄有些迷茫,他也认识通思棺一些人,见?识过他们的厉害,但的确不认识这一伙人,尤其是眼前戴面具的这位,气质十分了得。
若以他们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一群杀手被杀倒地,也不过是须臾时间,可见?这伙人的厉害。
难道是通思馆的核心秘密高手?
若是这样的高手,不说罗非白这个新到任的县令肯定出?不了这样的高价,除非她是贪官或者自家财资丰厚,否则......就是其背后也有人,通过人脉迫使通思馆派出?如此?厉害的队伍前来剿灭敌人。
听说他们也会帮忙隐秘护送一些宝物跟人,只要价格够高,他们都能替你办到,因为诚信口碑跟强大,甚至为朝廷官员们办到不少事,可能没有那位背景深厚的强者存在?,因为需求,它们也会存在?,只要不留把柄,就可以存在?很久。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这伙人的到来都源自于罗非白预判到幕后之人的杀机之盛。
这都第二波人了,加起来杀手之人数都上百了。
江沉白想?得直接一些,他认为不管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总归是因为罗大人来帮他们的,而罗大人素来擅谋算,提前准备后手也不奇怪。
哨防营虽可借调,毕竟是临县,且人员坚守有定制,不可能倾巢而出?来帮他们,能出?这一批弓箭手已是难得。
但,他们的对?手也是儋州许多高官,尤是知府一个级别,百十个杀手太正常了。
“高手稍等,我?立刻去通传。”
罗非白听到江沉白在?屋外的申报,得知对?方自称是通思馆的人,微愣了下?,手指垂挂在?浴桶边沿,来回摩挲了几下?,勾了毛巾,眉眼沉定。
“是本官邀来的,来得好快啊。”
——————
通思馆的人站在?屋檐下?,得到确定后齐齐一声湿漉提剑而入,血水沿着衣物流淌,因为气势过于凶悍而碾压两府差役,甚至连哨防营这样的军事指挥营弓箭手小队也有些被压制了。
李二看?着这伙人走过门槛后先后摘掉斗笠,在?雨水流淌在?斗笠圆边滴落地面的时候,借着自家等人举着火把的光辉,正瞧见?这一伙人里?面竟还?有个英姿飒爽的女郎,因武装冷酷而淡了艳丽热妩的五官,抬眉扫眼间,有种仅被头领压制的冷傲肆意,也没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是的,头领看?似粗犷,实则深沉,这女子却是不压气势,怪让两府差役心里?憋屈的,但也暗暗心惊,这女子年纪轻轻,竟也有好武艺,能在?如此?诡谲深夜跟着队伍悍杀一大群杀手?
——————
大大的凉王山寺,曾经荒僻静寂的权力埋骨之地,如今一夜闹腾迎来几方不同的人,倒显得热闹又拥挤起来了,隐隐有些对?峙。
起码,那通思馆小队头领在?对?上柱子后面静静观察他们的章貔时,面具下?的双眼微凛。
两人仿佛对?视,又仿佛在?判断对?方的的虚实,但很快自然移开目光,似乎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张叔是个人精,还?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历就知道非同凡响,主动上前招呼,当?知道对?方是通思馆,负责保护他们这一路,更是欢喜,也花钱找小师傅等人买姜汤......
章貔冷眼看?着那头领横刀立马,撩衣坐下?。
那干脆利落又颇有气势的姿态不是绿林人士的粗犷无章可比的。
这些人,真的只是雇佣而来的保镖吗?
还?是说儋州这边的通思馆强者比他在?外面一些州瞧见?的厉害得的多?
这些人态度虽依旧冷漠,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明显比对?江沉白或者章貔乃至翟禄这些气质外放的人客气多了。
也就解下?湿漉漉的外衣休憩一会,内屋回廊那边来了动静。
江沉白推开门,迅速让开路,原本温暖的承运楼灌入厢房与这边接洽走廊中流淌的风雨,夹着淡淡的潮气跟清寒,穿着宽松常服且头发也微微湿漉用木簪束在?身后的人抬腿跨过门槛。
陋室本清寒,但她来,既上古文玉在?怀,焉不能华光如篝火长明?
通思馆的人转头看?去,本来还?在?擦刀的头领也定眸,同时,擦拭长刀的动作?也微微停顿,但继续擦拭,等罗非白走近才起身,带着几分冷傲重复了此?前的介绍。
不过,他也提到他们不是一开始就在?凉王山寺蹲守第二波敌人,而是后来赶到,瞧见?他们第一波在?风波亭附近的厮杀痕迹,再追踪上来的。
“是我?等拖沓,险些延误敌情,让大人遇险。”
这头领看?似粗狂,冷傲之外,实则说话也算客气,众人也才恍然这些人原来不是罗非白预判好来接洽第二波杀手的。
“这天气,谁家行程能万分精准,我?原以为诸位从儋州那边过来,能在?明日?上午赶来已是最好了,这样我?们这边也有得接应,我?也能让邻县哨防营的兄弟早日?回去坚守岗位,毕竟地方防御最为重要,万万不能因为私案影响朝廷军务。”
“现在?,诸位高手能提前来,已让本官欢喜。”
她说着话,将江沉白之前呈递的令牌递了回去。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