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突然理解汗阿玛为什么不再立皇后,可是他觉得这就是治标不治本,难道妾妃就不会有野心和私心了吗?她们之间就不会彼此相争吗?那惠妃又该怎么解释?
前几年胤祐那么受苛待,也没见哪个宫妃出手相助啊,她们还有正大光明的理由,阿哥所的事儿她们无权干涉,这还不如有个皇后嫡母呢,最起码她会善待胤祐博个贤名儿,还有公主们,想到这儿,胤禛看向泰芬珠:“十二格格最近常来玩儿吗?”
泰芬珠点头:“一般我去给额娘请安,十二妹妹就会跟着来玩一会儿,用了午膳再回永和宫,也有的时候是下午来玩儿。”
胤禛问道:“为什么?是妹妹有什么问题?”
泰芬珠顿了顿,抬头看胤禛:“爷这些日子不也见过妹妹几回嘛,她身上穿得衣服您有印象吗?”
胤禛一边喝鸭子汤一边回想,“我记得,她穿得衣服颜色和样式都差不多。”而且不只是这几回,以前好像也是这样。
泰芬珠说道:“额娘可能是觉得妹妹的嬷嬷在辖制她。”
胤禛怔了一下,“那为什么不把那人打发走?”
泰芬珠叹口气,“您在宫里长大还不了解吗?咱们满人重视奶嬷嬷,一般都是得敬着的,何况那嬷嬷也没把妹妹怎么样,宫里有宫规啊。”只不过额娘爱新觉罗氏早在泰芬珠断奶时,就把她的奶嬷嬷厚赏然后打发走了。
胤禛猛地吸了口气,低头吃饭,再不想问了。他汗阿玛在宫外出痘时就是奶嬷嬷陪着的,没缘由的怎么能把公主身边的嬷嬷赶了,额娘只是四妃之一,又不是皇后!
泰芬珠认真用膳,她最近在长个子,需要好好补充营养。听着胤禛不说话了,泰芬珠也没再提,十二格格的事情只能慢慢来,最好是让她自己明白过来,要不然总不能来一个嬷嬷打发一个吧?内务府出来的嬷嬷们管教小主子都是一个样子。教养嬷嬷间互相也有联系,到时候不定怎么编排德妃和十二格格呢!
胤禛用完膳,自去看书,西次间白天泰芬珠用,晚上就是胤禛的地盘儿。
泰芬珠坐在软榻上看些闲书,两个人各占一边儿,气氛融洽和睦。
胤礽在李佳氏的屋子里,自从她丧子,胤礽大部分时候都歇在这儿,即便李佳氏怀孕了,胤礽也会常来坐坐。
李佳氏样貌秀丽,怀着孩子声音越发柔和:“殿下,尝尝这几盘点心,都是妾身特意为您准备的。”
胤礽给面子地一样吃了一口,笑笑:“你怀着阿哥辛苦,不用劳心做这些。”
李佳氏只是笑:“您用得高兴,妾身高兴,腹中的阿哥也高兴。”
胤礽笑着点头,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李佳氏把胤礽送出去,回到屋子坐下,摸着肚子,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这次一定要把阿哥养好。
胤礽回了卧房,赵新伺候着他洗漱,胤礽有些烦躁:“你一定要护好李佳氏,这次万万不能再出差错了。”
赵新躬身应下。
坐到床上,胤礽曲着一条腿,心神不宁,他一直想着索额图劝他别太在意李佳氏的事儿,他知道索额图想和石家的人搭上线,南方富裕,石家在南方有人,索额图想要强强联手,对于李佳氏的怀孕很不满。
胤礽叹了口气,可是总不能让他拿儿子来讨好妻族吧?那样他们又怎么可能看得起他?再说了,石家的官儿也是他的臣子,他可以示好,但总不能弯下腰,如果那样谁是君谁是臣?
想着李佳氏,胤礽更是心疼,她第一个儿子被人给害了,他要是连她第二个儿子都保不住,他这个太子岂非徒有虚名?再说太子妃,她如果容不下庶长子,又怎么能肯定她能容下其他庶子?他的额娘仁孝皇后尚且容下了胤禔,凭什么太子妃就不行?
胤礽闭了闭眼,终究他是大清的储君,石家只是一介臣子,君臣尊卑不容逆转!
八月二十五,泰芬珠在三所知道了毓庆宫李佳氏诞下小阿哥的消息,毓庆宫来人还让泰芬珠后天去参加洗三礼。
泰芬珠略有些不知所措,她问陈嬷嬷:“我去参加小阿哥的洗三礼,是不是还得慰问一下李佳氏,这明年太子妃就嫁进来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陈嬷嬷也不知道咋办,外头庶子的洗三满月周岁之类的,都是嫡母主持,生母根本不会露面儿,可听那太监的意思,福晋得去恭贺一下李佳氏。
丹桂弱弱地问:“您是福晋,李佳格格到底是个格格,之前皇上也没给等级,这不太好吧?”想也知道李佳氏刚刚生下孩子不可能起身,这福晋不是左右为难吗?
陈嬷嬷说道:“左右还有大福晋呢,到时候她怎么做您怎么做就行了,唉,不过这四爷和大阿哥也不太一样啊。”
泰芬珠无语,她还是问胤禛吧!
胤禛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到消息了,但是他到底经验不足,面对泰芬珠的难题一时懵住了。
泰芬珠看胤禛不说话,叹道:“早知道我就抱病了,这怎么做都不对啊,还有走礼怎么走,之前宫里可没有皇孙办洗三的事儿。”胤礽的第一个儿子生下来可也没有洗三礼,这是头一份儿。
胤禛这回反应挺快:“别胡说,不就一个洗三礼吗?还值当你病一回?”
泰芬珠把礼单递给胤禛,“那这怎么办啊?”
胤禛想了一会儿,问道:“这储君喜得贵子,宫妃和皇子们都得送礼吧?”
泰芬珠愣了一下:“之前头所的满月礼只有我去了,你们都上课,没见其他兄弟和姐妹送礼啊!”
胤禛把礼单放桌子上,“之前他们不走礼,但是这回估计不行,太子要大办,宗室和勋贵都要来,她们还能连份礼都不送?”
泰芬珠一想也对啊,两人琢磨怎么随大流。
苏培盛进来了,他说道:“爷,福晋,刚刚乾清宫传出消息,上书房后天休息,皇上要阿哥们都去毓庆宫。”
胤禛张张嘴,汗阿玛到底还想不想太子夫妻和睦了?
泰芬珠也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有十五阿哥比着,太子要办洗三礼确实规模不好小了,太子的长子可是皇上的长孙,康熙总不能优待幼子苛待长孙,只是好别扭啊!
乾清宫里,康熙满怀欣慰地对梁九功说:“听说这个小阿哥比头一个白胖健壮,太子总算可以舒舒心了。”
梁九功奉承话说得康熙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康熙说道:“保成这孩子不容易,没了孩子心里痛啊,朕也是这段时间才看出来,他真的是生怕这个儿子再出差错,让他好好高兴高兴,朕这个阿玛心里也安稳些。”上回十五阿哥满月保成就很落寞,这又心惊胆战了大半年,这个阿哥的洗三满月必得办得隆重。
梁九功笑着恭维,皇上高兴他就高兴。
内城,索额图天黑了才回到家,不用小厮扶着,索额图直接大步走下马车,怒气冲冲的往书房走。
两个儿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都在书房等着父亲,眼见索额图怒气难掩,格尔芬硬着头皮无奈劝说:“太子殿下有了儿子终归是好事一桩,您实在”
索额图指着他鼻子:“你也脑子不清楚是吗?那李佳氏哪一点有资格和石家女比?一个包衣出身的女人,祖上还是汉人,你猜大家拿不拿她当满人看?你猜啊!”
阿尔吉善没过脑子说了句话:“石家现在也姓石啊,那瓜尔佳也是祖上的事儿了。”
索额图立马转移注意力,抄起桌上一摞纸就打阿尔吉善:“你老子我用得着你提醒?嗯?我是傻子吗?用得着你来给我背族谱?啊?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阿尔吉善乖乖被阿玛打,好一会儿,索额图坐到了椅子上,格尔芬叹道:“阿玛,事已至此,您气也无用了。”
索额图闭着眼睛:“我从来高兴太子意气风发,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天真,储君和君差着远得呢,他竟然拿仁孝皇后和太子妃比?”
阿尔吉善不傻,他说道:“毕竟看着是差不多的两件事,都是庶长子和嫡子,这其中的差别得等到过几年殿下才理解。”
索额图睁开眼,叹了口气:“人家石家显赫,不用他就显赫,他凭什么以为人家嫁个闺女就和他一边了?没有好处的事儿傻子才干,你觉得石家人傻吗?”低阶的官员好笼络,拥有家族背景的高级官员不会轻易下注。
格尔芬缓缓道:“生下来又不是就没法子了。”
索额图摇头:“今晚是我最后一次劝他这事儿,我不会再在这事儿上努力了,没用。”他是为了家族前途才支持太子,不可能冒着被太子厌恶的风险屡屡插手他的后院儿。
阿尔吉善无奈:“少年人都爱美色,眼见李佳氏丧子难过,殿下生怜理所当然。”
索额图沉吟了片刻:“这事儿到此为止吧,石家的事儿得看太子妃手段如何了,她要是能压住李佳氏,生下嫡子,一切都还有得提。现在,不行了。”
格尔芬摇头:“我不看好,李佳氏接连诞下两子,殿下对她有感情,而太子妃,殿下有些忌惮满洲大族。我们又在他耳边提石家提了这么久,殿下对石家的观感已经不怎么好了。”
索额图冷笑道:“忌惮满洲大族,轮得着他忌惮吗?还没上位呢就这样,哪个满洲勋贵会再搭理他?他以为自己的太子之位稳当得不得了了?”
阿尔吉善低声道:“其余皇子的出身都不好,十阿哥也不被皇上重视。”
索额图看着他,淡声道:“皇上的出身也不好,他照样是皇上。我不是说太子想着压制勋贵不对,而是不合时宜。”何况,太子妃和嫡长子的位置本来就应该为太子拉来一门有力的姻亲。
格尔芬叹气:“荣妃在给二所的格格送避子汤。”
索额图长长地出了口气:“殿下真的天真啊,额娘或许能够一心为皇子好,汗阿玛是不可能的,要不然皇上肯定会把石家抬入满军旗里,可是他信了皇上的,不信我的,帝王权术学了不少,就是看不明白自己是谁。”
格尔芬也没法子,皇上待太子很好,太子更相信汗阿玛,而且很多道理确实无法反驳,只是太子意识不到他的处境。
阿尔吉善眯了眯眼:“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上朝了,其他阿哥们也不远了,等他们一封爵位一领旗份,太子就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格尔芬也点头:“现在殿下一门心思站在皇上那一边儿,过几年他就会明白谁才会真的支持他,他为了一个庶子浪费拉拢勋贵的机会有多么可笑。”
而且格尔芬早就成亲了,他再清楚不过妾侍的心思,有了庶长子,嫡子想要出生难得很!当年他们家在宫里的势力多强,可是太子的同胞兄长还是夭折了,仁孝皇后也因为生产丧命,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说真的,赫舍里家自己都不知道。
索额图闭上眼沉思,终究太子的优势还是很大的,且等等吧!
良久,索额图吩咐:“后日毓庆宫大办洗三礼,礼物送得贵重些,我们不能惹殿下不满。”而且,万一太子妃手段不行,生不下嫡子怎么办?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躬身领命,终究他们家追随太子,要以太子的好恶为准!
八月二十七
毓庆宫里宫人往来穿梭,刚刚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后的泰芬珠和胤禛到得很早,没人想到他俩这个时候来,宫人给他俩上了茶,泰芬珠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精致华丽的摆设,这品味可以啊!
胤禛有些紧张,是他和泰芬珠商量这么早来得,他不想和大哥碰上,在户部待了大半年,他深刻体会了太子与他们这些阿哥的不同,他不敢得罪太子。
泰芬珠看了一眼胤禛,也正襟危坐,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对太子的敬畏。本来她还说带上十二格格一块儿来,德妃看了看时辰,让他俩先过来了,说把十二格格送到翊坤宫,让她和六格格一块儿走。
胤礽走进来,看见的就是四弟夫妻俩端正严肃的样子,他笑了笑,胤禛和泰芬珠立马起身行礼,胤礽声音温和:“四弟,弟妹,快坐吧!”
胤礽坐下,看着两人落座后,问道:“四弟和弟妹怎么来得这么早?”
胤禛笑容有些尴尬:“臣弟和福晋是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后直接过来的,没算好时间,打扰殿下了。”
胤礽心思一转,笑容亲切:“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气?一会儿四弟与孤一块儿迎一下客人吧。”
胤禛愣了一下,胤礽补充道:“一些宗王长辈和朝廷重臣中午也会过来吃个席,咱们还是要迎一下的。”
胤禛反应过来,起身感激道:“多谢殿下抬爱!”泰芬珠也迅速跟着起身行礼。
胤礽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如此,四弟和弟妹快坐,咱们是自家兄弟,叫殿下实在生分了,还是唤二哥吧。”
胤禛为难道:“君臣尊卑总在兄弟私谊的前头,唤二哥实在有些僭越了,太子哥哥?”
胤礽笑道:“好!太子哥哥就太子哥哥。”
胤禛扬唇笑了:“太子哥哥,您自去忙碌即可,臣弟与福晋在这儿坐着就好。”
胤礽摇头:“怎么能让你们枯坐?二阿哥正安稳地睡着,弟妹去后头就好,李佳氏还算伶俐,必定能待好你,四弟和孤去书房吧!”
胤禛想着救一救泰芬珠:“太子哥哥,福晋年纪小,小嫂子刚刚产下阿哥,不要叫她过去打扰了吧?”
胤礽笑容微敛:“四弟生分了,让弟妹过去吧,不碍事儿的。”
胤禛见状只能点头,又转头嘱咐泰芬珠:“不要扰了二阿哥和小嫂子。”
泰芬珠顺从地点头,起身行礼,跟着宫女走了。
胤礽笑看胤禛,胤禛尴尬地笑了笑。
两人移步书房,胤礽认真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李佳氏?”
胤禛实话实说:“咱们的很多礼仪都是慢慢添上的,小嫂子生下皇长孙,自然不能等同于一般格格。”
胤礽有些惆怅:“其实孤的心里也有些彷徨,大哥素来与孤有些冲突,可是孤做了阿玛,却想着二阿哥和将来的弟弟们都和睦相处,也不知道孤是不是在痴心妄想?”
胤禛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沉默。李佳氏又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她怎么可能不争?
胤礽看了一会儿胤禛,发现这个弟弟真是个实诚人,连句好听话都不说。
沉默了一会儿,胤礽笑了:“孤不为难你了,世上的男人也许有不少都是认为女子柔弱良善的,只是我们这些在宫里头长大的怎么可能相信这些?左右孤不后悔,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连孩子都保护不了呢?”
胤禛点头:“太子哥哥豁达。”
胤礽没再提这些事儿,转而问起了胤禛在户部的见闻。
泰芬珠跟着宫女去后头,心里叹气,她真是无奈,胤禛这么早过来,他倒是可以和他太子哥哥好好相处了,她怎么和李佳氏相处啊?
泰芬珠面带微笑进了房间,李佳氏很热情:“四福晋快请坐,麻烦您这么早就来了。”
泰芬珠微笑地坐下:“您太客气了,是我打扰您了。”
李佳氏温柔道:“怎么会呢?您是二阿哥的四婶儿,您过来为他庆洗三礼,我只会感激不尽呢。”
泰芬珠微笑道:“您客气了,都是应该的,二阿哥是太子殿下的阿哥,尊贵非常。”
李佳氏笑问道:“我一直都听说过您,您得德妃娘娘喜爱,四阿哥敬重,实在令人羡慕。”
泰芬珠腼腆地笑了笑,李佳氏又道:“您尝尝这茶,应该是合您口味的。”
泰芬珠点头:“多谢您了!”端起来喝了一口,泰芬珠赞道:“确实是好茶。”
李佳氏本以为她会说一下茶名儿,顿了顿,招呼宫人:“去把二阿哥抱来,让他四婶儿瞧瞧。”
泰芬珠看了看二阿哥,满口子地夸:“二阿哥真是俊俏,随了您的好样貌了。”
李佳氏慈爱地看了看儿子,说道:“这孩子更多随了殿下,殿下喜欢地紧呢。”
泰芬珠微笑点头。
李佳氏被子下的手攥了攥,笑道:“您这么早过来,不如去用些点心吧?一会儿要来很多夫人,且忙着呢!”
泰芬珠笑得温软:“劳烦您了。”
看着四福晋起身离开,李佳氏让人把阿哥抱回去,有些落寞地靠在床上,她还以为四福晋会很喜欢二阿哥呢,这可是皇长孙啊!
泰芬珠坐到大厅里,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一下下吹着茶水,无论如何,她不能和李佳氏聊得太投契,她能看出来太子在抬举李佳氏,估计是怕太子妃嫁进来为难她和二阿哥。
只是明年太子妃和三福晋会先后嫁进来,后年五福晋和七福晋就也要进宫,她一个嫡福晋和太子的格格投缘,其他妯娌谁会搭理她,没办法,既不能得罪,又不能亲近,只能装傻充愣了!
泰芬珠百无聊赖地坐了好久,大福晋过来了,她径直朝泰芬珠走来,泰芬珠起身给她请安。
两人落座,伊尔根觉罗氏笑着问:“你来多久了?”
泰芬珠笑道:“大嫂您不知道,我们爷生怕大家都来得早,早早得就去给额娘请安,路上也走得快,结果就到早了。”
伊尔根觉罗氏笑了笑,她不可能相信这话,只是没办法,人家的态度这么明白,她不可能挑明了说,这是四阿哥的表态,和四福晋没关系。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二阿哥不是不遗憾的,只是有庶子的格格她尚且不愿意接受,更别说有一个皇长孙的格格了,胤禔愿意等她恢复身体,她已经很满足了。
两个妯娌聊衣服聊首饰,毓庆宫不用她们帮着招待客人,来的夫人们都很自觉,平平静静的一场洗三礼。
泰芬珠没有等胤禛,她没地方等他,又不能站在宫道上,带着丹桂和紫苏溜达着回三所。
进了正屋躺到软榻上,泰芬珠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自己家得劲儿。
陈嬷嬷笑道:“您这倒像是受大罪了呢?”
泰芬珠摇摇头:“就是去受罪了,也就是见着额娘进宫高兴些,但是人多,也不好多说话。”
陈嬷嬷看着福晋实在提不起劲儿来:“您去睡一会儿吧!”
泰芬珠点点头,又躺了一会儿才起来到床上睡。
泰芬珠一觉醒来惊讶地发现胤禛躺在软榻上,看见泰芬珠,胤禛随口道:“你醒了?”
泰芬珠点头,“您怎么不去床上睡一会儿?”
“我躺这一会儿就睡着了,刚刚醒来。”
泰芬珠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喝茶,胤禛支起身子问道:“你和李佳氏聊什么了?”
泰芬珠笑了:“我能聊什么啊?几句话之后我就去坐着吃点心了。”
胤禛趴着看她:“我真的觉得荣妃娘娘很明智,这男人一旦有了感情,总不会太靠谱儿。”
泰芬珠笑道:“爷对谁有感情了啊?告诉我,我以后敬着些人家。”
胤禛闷笑出声:“你啊,天天去户部抄文书,回来了还得再翻翻书,我也得有那时间啊!”
泰芬珠低头玩着手指:“反正爷喜欢旁人我也没法子,只能多多努力,求着爷垂怜了。”
胤禛坐起身来笑得厉害,泰芬珠吃味起来挺可爱的。
看见胤禛这样,泰芬珠也抬头笑了。
胤禛正色道:“说真的,泰芬珠,你不能和李佳氏亲近,她那儿根本就是一个泥潭,我们没有必要讨好她。”胤禛是害怕泰芬珠为自己着想,曲意逢迎李佳氏。
泰芬珠发愁:“我倒是觉得您说得对,只是太子殿下亲近您,下个月还有满月礼,怕李佳氏不高兴吹枕头风。”
胤禛摇头:“太子不是个会被女人左右的,他会因为怜惜没了的大阿哥,更加心疼二阿哥,但不会把李佳氏捧到天上去。”
胤禛认真道:“我能听得出来,太子对李佳氏的偏爱大部分都是因为她曾经丧子,太子是元后所出,他不可能特别重视一个庶出的儿子,只是”
胤禛犹豫了一下,泰芬珠看着他,“只是有的时候只要这个孩子存在,他就会是太子夫妻间的阻碍,这个真没法子。”
泰芬珠疑惑道:“太子如果不打算让二阿哥以长子身份自居自傲,等明年交给太子妃养育就好,那样不就两全其美?”
胤禛无奈摇头:“太子并不怎么相信太子妃,一个是天真无邪的稚子,一个是本身就有所求的嫡妻,太子妃不好办啊。”
泰芬珠叹气:“二阿哥当然还是在亲生额娘身边长大最好,谁能有亲额娘仔细呢?”
胤禛轻笑了一声:“李佳氏只恨不能天天粘着太子以求恩宠,她哪有那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左不过是嬷嬷养着,能有多大差别?”
胤禛跟着太子去看了看二阿哥,他能明显看出来李佳氏不安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的安分就不敢让大福晋和泰芬珠去看了,再是生育有功,没有品级她凭什么让两位嫡福晋去瞧她?
泰芬珠听见胤禛悠悠叹道:“这会儿的稚子没有所求,五六岁的长孙就有所求了,他本身就有政治资本,也就是这会儿看着可爱无害罢了。”
泰芬珠无奈道:“也许太子殿下教导有方呢?”
胤禛摇头笑道:“我不相信。”
泰芬珠叹口气,接着喝茶了,其实她也不相信,太子妃还没入场就已经输掉一半儿了,别的还好办,太子的防备心理几乎不可能消除。
胤禛兀自抱膝琢磨,他左思右想只能看出内务府包衣得利,太子基本失去了家宅和睦的可能,太子妃站稳脚跟难上加难,二阿哥失去了平安富贵度日的机会,胤禛的眼里闪过寒光,内务府!
九月二十五毓庆宫二阿哥的满月礼一如洗三盛大隆重,康熙亲自出席抱着二阿哥给宗室的人瞧。
泰芬珠自然没能看见这一幕,胤禛回来说胤禵悄悄抱怨汗阿玛都不怎么抱他,泰芬珠看着胤禛也有些羡慕的样子,心里感慨,要不人怎么那么重视仪式呢?都知道康熙重视长孙,等亲眼看到排场,该嫉妒还是嫉妒。
胤禛接着每日去户部看卷宗抄文书,泰芬珠在永和宫听见了钮祜禄贵妃身子每况愈下的消息。
德妃叹道:“贵妃的身子骨怕是不成了,你提前准备一下你和胤禛要穿的衣服,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泰芬珠默默点头。
德妃嘱咐道:“记得先来永和宫问问我,不要直接去永寿宫。”
泰芬珠问道:“额娘的意思是怕永寿宫出乱子?”
德妃无奈道:“宫外的钮祜禄家最近闹腾得厉害,谁也说不准会怎么样。”她的妹妹被敲打后,今年几次进宫把情形说得详实,阿灵阿已经彻底和法喀翻脸了。
泰芬珠默默点头。
德妃有些失神,这娘家有时候根本就是在拖后腿啊!
胤禛听完泰芬珠转述德妃的话,叹了一口气。
就在泰芬珠觉得他不打算说什么的时候,胤禛说话了:“有恃无恐真的挺可怕的,法喀觉得左不过是罢官,阿灵阿觉得汗阿玛也只能选他,心里没有畏惧行事自然为所欲为。”
泰芬珠只能道:“钮祜禄氏是满洲著姓大族呢。”
胤禛眼神平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实在听不得著姓大族这种话,早在唐朝,所谓的大族就是朝廷极力压制的,到了我们这儿,满军旗的就不提了,蒙古也要把血脉追溯到成吉思汗那儿,包衣的更是削尖了脑袋要让女儿生下皇室或宗室血脉。可是满汉两榜选出来的官儿根本比不得,还会激起汉官的不满。”
泰芬珠抿了抿唇,胤禛不能和外人说他的感想,就总是对她倾诉,如果他将来真的是个宗室,其实也无妨,他俩的利益紧紧绑在一起,即便她言语放肆,胤禛也不可能大义灭亲,问题是不是啊。
胤禛安抚道:“我不是说你娘家,岳父岳母都是明事理的人,行事素来谨慎低调,我是说大部分的人。”
泰芬珠喉咙紧了紧:“爷,您说得都对,只是我们无权无势。”
胤禛眼睛眨了眨,其实他的心里也很乱,问题摆在眼前,可是解决起来一筹莫展,更甚至他还没有去解决的资格。
泰芬珠低头看手,人在不同的年龄遇到同一个问题所产生的观感是不一样的,在胤禛志得意满自己的皇子身份时,对于宋金柱贪污无能为力的事实让胤禛的高傲一下就破灭了,她从内务府买到的很多之前很少提供的食材和昂贵的日用品更让胤禛有些接受不了,再加上皇长孙的事儿,他对于内务府包衣信任度几乎没有。那么举目四望,胤禛觉得皇家无所依仗就成了必然。
胤禛默默盘算着,开国时权势滔天的宗室也好,勋贵也罢,按道理两三代后就会徒有虚名,如今无非是因为找不到压制他们的人,那能替换他们的人在哪里呢?
泰芬珠喝着茶,胤禛爱怎么想怎么想吧,他本就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而清朝的制度基本沿袭明制,无论如何汉族士绅也是需要被拉拢的,入关时凶猛的八旗如今还有几分战力?而且各地驻防八旗的糜烂只会越来越严重。
十一月初三,胤禛急匆匆地跑回了三所换衣服,他刚到衙门就听说了温僖贵妃薨逝的消息,泰芬珠站在旁边等他:“爷,咱们先去永和宫啊!”
胤禛点头,还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给追封呢!
永和宫里,德妃也已经穿戴好了,钮祜禄氏是贵妃,她也得去祭拜一二。
得知康熙给了温僖二字作为追封,章佳氏看了下德妃和四阿哥夫妻俩,垂下了头,她还以为会追封为皇贵妃呢。
德妃说道:“走吧,咱们去永寿宫。”
只是温僖贵妃,德妃上柱香就带着三个格格走了,章佳氏选择留下来跪拜,胤禛和泰芬珠干巴巴地劝慰了胤俄两句也离开了永寿宫,胤禟跪在胤俄边儿上,担心地看着他。
泰芬珠回想着刚刚法喀夫人和阿灵阿夫人各自冷着脸怒目而视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胤禛说道:“几个弟弟还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