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本想再赏赐胤礽,但忽的记起,胤礽不喜欢金银细软,最后把这赏赐的内容,改成放假两天了。
康熙说完,直接结束掉宴会,踱步出门,去处理漠北人的事情。
他并没让銮仪卫,将那伙贼人赶尽杀绝,要留下一个活口,还要“一个不小心”让那活口从皇宫逃出去,回到漠北报信。
否则今日皇城内的惨状,只他一人知道,可就不好玩儿了。
他倒是十分好奇,喀尔喀三部的汗王,知道此事以后,脸上会是一个,怎么样精彩的表情呢?
但令康熙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放水,居然会牵扯出如此多的事情。
康熙看着从喀尔喀传来的密保,眼底尽是算计。
纵是他也未能料想到,此番万寿节行刺的主谋,并非喀尔喀,而是准噶尔,不过确切来说,应该是准噶尔背后的沙俄。
准噶尔的首领噶尔丹野心勃勃,他为了能扩张土地,将魔爪伸向清王朝,直接与虎谋皮,去寻求沙俄的帮助。
沙俄一直想吞并大清,奈何大清太过强大,若真打起仗来,几乎没有胜算,甚至还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可有了准噶尔在西北牵制大清,便让沙俄吞并大清,有了可乘之机。如果不然,它也可以在准噶尔衰落时,将其拆穿入腹。
如此百利无一害的事情,沙俄欣然同意。
得知两方势力联合,喀尔喀首领当即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作为它们两个的近邻,第一个被它们吞并的,必然会是自己。
想清楚这一点儿,喀尔喀三部汗王,没等噶尔丹派人去请,直接先一步,命人来到他的营帐中,告诉他,愿意帮他对付大清。
白送上门的打手,不要白不要。
这便有了先前,敦多布去大清学习的事。
原本喀尔喀三部的计划,只深入大清,并不和大清起冲突,这样说不准,还能两边讨好。
可随着计划的深入,准噶尔的汗王噶尔丹,不断向他们威逼利诱。让他们不得不派人,继续去完成原本属于准噶尔汗国的事。
眼看自己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这让漠北人心里感到十分开心。
他们甚至时常会产生这样的幻想,在万寿节当日,他们会行刺成功,然后取代康熙,成为新一代的帝王。
然而现实却在最后,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原来让他们引以为傲,没被康熙发现的计划,实则早已暴露在康熙面前。
康熙之所以没有拆穿,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也是因为骄傲自满,使得喀尔喀不仅没能完成,事先交代好的任务,还引来沙俄帝王的暴怒。
他联合准噶尔一起进攻喀尔喀,打的喀尔喀三部无力反击。最后没有办法,他们只得抛弃营地,举族迁移。
为了不被灭族,喀尔喀三部汗王,在经商议过后,不得不派人南下北京,寻求康熙的帮助。
因着噶勒丹和敦多布先前,曾与康熙打过交到。所以他们想,这次不如就派二人前往北京,说服康熙,出兵援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让他们归顺大清,他们也绝不会说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
而保护族群安危,是每一个喀尔喀民众,义不容辞的使命,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纵使敦多布心中万般不愿,他也得按照汗王的要求,跟随他的额祈葛,一起南下北京。
康熙合上已经看完的密报,他点燃桌上的蜡烛,然后把密报悬在蜡烛上空。
纸张瞬间被火苗吞噬,燃起熊熊烈火。
印在康熙眼里,似是在向人张显,他那熊熊野心。
他扔掉即将燃尽的纸张,阖上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康熙难得有雅致的哼起小调,他在心中仔细思索当下的局面。梦境里的事情,眼下已经发生了,他是再多看看热闹呢?还是直接出兵援助呢?真难让人做出选择啊。
几日后,从漠北来的马车,驶进了紫禁城。
胤禛得知敦多布过来,他乐颠儿颠儿跑到敦多布的身边。
可眼前的这个敦多布,再也没了以往的傲娇。
如今的他,垂下了高傲的头颅,浑身上下写满拘谨,已然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见胤禛朝他这边走过来,敦多布立马停下步子,恭恭敬敬的朝胤禛请安行礼,一时间,让胤禛感到陌生极了。
他不确定的询问一句,“你真的是敦多布吗?”
第60章
敦多布神色淡然,说话时,语气里更是带着客气与疏离,“四阿哥说笑了,我不是敦多布还能是谁?如果您找我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便要随我额祈葛,去乾清宫面见万岁爷了。”
如果换作以前,敦多布肯定会阴阳怪气的,嘲讽胤禛。说他眼睛是当摆设的吗?连这都看不出,还要开口问别人。
可现在,敦多布却客客气气的,回答自己的问题,而且他已经不喊自己胤禛,或者小四,而是恭恭敬敬的喊四阿哥。
这让胤禛觉得,敦多布好像真的变了。
他愣愣的朝敦多布离开的方向望去,然后呆站在原地,久久都无法消化掉这份不同。
那边,二人走远后,噶勒丹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敦多布,为父听先前照顾你的人说,你和大清的四阿哥,关系不是挺要好的吗?怎么刚才看着,好像和他们说的不大一样啊?”
敦多布轻蔑的勾了勾唇角,他近乎用憎恶的语气说:“额祈葛莫要说笑了,像他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向来最是看不上的,又怎么会和他做朋友呢?”
敦多布虽说不是噶勒丹,从小照养长大的,但他对敦多布的喜好,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像胤禛那样的人,好似确实不是敦多布,愿意结交的类型。他便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不是就不是吧。只不过接下来劝解康熙,帮助喀尔喀,会增加一点儿难度罢了。”
敦多布听完,没再继续说话,他低垂着脑袋,兴致看起来,不是太高。
噶勒丹只当敦多布,是由于多日的奔波劳碌,才会导致这样。他只斜瞥了一眼敦多布,没再多说什么。
二人来到乾清宫,拜见康熙。
怕敦多布呆在屋里,会影响他和康熙接下来的商谈,噶勒丹便让太监,带敦多布出去玩儿了。
刚好敦多布也不想呆在这里,他想自己一个静静。
便太监留在乾清宫外当值,自己孤身一人,朝乾西所走去。
他来到先前住的那座院落,这是显然一直没有被人动过。除了那封写给胤禛的信,以及他亲手给胤禛,和四公主宜尔哈,做的临别礼物不见了,其他东西,和他离开那日几乎一模一样,没有差分毫。
想起胤禛,敦多布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自己先前对胤禛说的话,会不会有些重了。胤禛会不会听了心里很难受啊?如果真的那样,可如何是好啊?
心里一连串的忧虑,使得敦多布坐在石凳上,止不住的叹气。
忽的,院子大门处,传来一道吱呀的响声。
敦多布以为是他额祈葛,派来跟踪他的人,他警惕望向那里,低声问道:“是谁!”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汪唔?”
一个宛若小黑煤球一样的脑袋,从门后掏出头,好奇的看向敦多布。
敦多布神色一变,他惊喜的睁大双眼,紧接着快步上前,将芝麻糊抱在怀里。
他蹭蹭芝麻糊的小脑袋,开心的问:“你是特地来找我玩儿的吗?”
芝麻糊嫌恶的别开脑袋,它想用实际行动告诉敦多布,他想多了。
奈何现实却给了芝麻糊狠狠一棒,并告诉它,是它想多了。
敦多布不仅没有看出它的抗拒,甚至还把那份抗拒,当成欲拒还迎。
“小甜甜,你真好,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汪唔?”狗狗歪头,怎么回事?这个人类幼崽好像不太高兴。算了,我这么善解人意的一只狗,就勉为其难的安慰安慰他吧。
芝麻糊伸出舌头,温柔的舔舔敦多布的手指。
感觉到手上的湿热,敦多布感动的,把芝麻糊抱得更紧了。
他折返回石凳上坐下。
絮絮叨叨的和芝麻糊,说一些不能告诉别人的话。
“其实我很想回皇宫,和大家一起玩儿,但不想以这种方式回来。”
“我一直都知道,我在大清的一举一动,都被额祈葛他们的人监视着,并把那些事,飞鸽传书回漠北告诉额祈葛等人。”
“所以在额祈葛让我与他一起来皇宫时,我很轻易的就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他们想利用我和胤禛的关系,让我拜托胤禛,在康熙面前求情,出兵援助漠北。”
“可从小都是在这种,复杂环境下成长下的人,又怎能不知道这样做,会给胤禛带来什么样严重的后果。”
“我知道他是个心善的人,如果我开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帮我。但我不想让他为难,更不想他因为一些和他毫不相干的事,而遭到皇帝的讨厌。所以我才会在见到胤禛时,表现的那么疏离与冷漠,为的就是不让额祈葛他们,把歪主意打在胤禛头上。但这样却在无形中,伤害了胤禛。”
“小甜甜,你说世界上,怎么才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这样,又不那样呢?”
这问题明显超出芝麻糊的认知范围。
他脑袋都快想冒烟了,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愁闷的趴在敦多布腿上,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不知道。
敦多布见状,摸摸芝麻糊的脑袋,他笑着说:“好了,好了,不为难你咯。等日后我成为第一巴图鲁时,再风风光光的来皇宫找胤禛,倒是谁都不会感到为难。”
敦多布又自言自语的说了很多,刚好被前来找芝麻糊,排解郁闷的胤禛听到。
从“第一巴图鲁”开始,后面的话,胤禛一字不落,听了个满耳。
他心中登时了然。
原来敦多布变成如此模样,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他推开半掩的房门,大踏步朝院子走去。
见他过来,小甜甜立即恢复精神,撒丫子,跑到他的身边,歪着脑袋,亲昵的在他腿上蹭了又蹭。
敦多布不想被胤禛看到,自己这副落魄的样子,从而影响他在胤禛心里,高大伟岸的形象。
于是他站起身,准备从乾西所离开。只不过在即将走到门口时,却被胤禛挡在面前,揽住去路。
“敦多布,此去经年,你可不要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哦。”
“啊?”敦多布迷茫的望向胤禛,明显不知道胤禛是什么意思。
胤禛只得好脾气的,把敦多布的话,重复一遍。
“我是说,等你当上第一巴图鲁以后,可要记得来皇宫找我玩儿啊。”
胤禛本就长了一副治愈系面孔,再配合上那能温暖人心的笑,直接把效果拉满。
敦多布顿时觉得,好似有一缕温热的阳光,透过阴霾,温暖他阴翳的内心。
原本的负面情绪,也因此一扫而空。
他挺胸抬头,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瞬不瞬落在胤禛脸上,他郑重其事道:“好!我一定努力布库,争取早日当上第一巴图鲁。”
“我相信你!”
芝麻糊奶声奶气的汪了一声,仿佛也是在告诉敦多布,要加油,我我相信你!
把敦多布感动的,差点儿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他吸了吸鼻子,对胤禛提议,“走,趁着现在我还呆在宫里,没有回家,我们去找他们几个人玩会儿。”
胤禛欣然同意,他牵起芝麻糊,边走边和敦多布讲宫里最近发生的趣事。
听得敦多布止不住叹息,“没想到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居然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啊,快羡慕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回去以后,没有一个人陪我玩儿,都要把我给无聊死了。”
这副爱抱怨,总是一脸嫌弃的模样,才让胤禛有种,敦多布真的回来的感觉。
他不禁开口,“果然,你欠收拾的样子,早已深入人心。如今客客气气,反倒让人觉得不自在。”
说实在的,刚才敦多布那副模,样属实是把胤禛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敦多布是被别人夺舍了,幸好不是。
敦多布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颇有嫌弃的看着胤禛,“真没想到,世上居然会有你这种人,不喜欢好脸色,偏生喜欢别人黑脸你。”
胤禛无奈的摊摊手,“没办法,谁让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好印象。所以呀,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一味的吐槽别人。不过说真的,你此番入宫,打算住多久,用不用我去让汗阿玛,把你以前住的那个院子,收拾出来?”
敦多布闻言,情绪明显低落很多,他看着地上石子,抬脚轻轻将它们踢向远方,“不用那么麻烦,也许等明天,我额祈葛和皇上商谈完事情,我们就要踏上返程的路了吧。”
嘤,他好像说错话了。
胤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敦多布,他琢磨一下措辞,打算说点儿什么,缓解敦多布心底的异样情绪。
然而没等他开口,敦多布便先一步道:“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走,我们快点儿去找太子他们玩儿。”
“好!”胤禛用力点点头,知道那样会勾起敦多布的伤心事,他没就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他们并肩朝乾西所外走。
与此同时的乾清宫内。
康熙和喀尔喀三部达成协议。
康熙出兵,帮助喀尔喀三部夺回失地。而喀尔喀则需要归顺大清,每年和漠南一样,对大清朝贡。但漠北不仁在先,待遇自然不会和漠南一样。不过这些,康熙并不打算告诉他们。
毕竟很多时候,向别人透露太多,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康熙打着收复失地的旗号,和准噶尔开战。
将士用的是从前,让纳兰明珠培养的,那批中的一部分。
至于为什么不是全部,毕竟还要留一点,为以后做打算。武器用的是戴梓制作出的子母炮和新型火铳。
先进的队伍,配合上先进的武器,以及卓绝的战术,不多时。便把准噶尔打的落花流水。一路直逼准格尔大本营。
但是有沙俄在背后帮助准噶尔,康熙若想一路北上,剿灭他,倒是要费些功夫。
不过令康熙没想到的是,他与准噶尔之间的这场战争,一直从夏初打到秋末。
双方僵持不下,再打下去,虽有几率收复准噶尔,但自己必然也会受到重创。
不如求和,把准噶尔留给沙俄去对付。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晴天,大清与准噶尔在经商谈过后,签订三年内不得开战的协议。
签署现场,双方各怀鬼胎。
康熙觉得,以目前新型军队的效率来看,再增加人数,训练三年之久,肯定能一路剿灭准噶尔。
而准噶尔想的却是,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他一定能重新撅起,然后联合沙俄,出兵攻打大清,一雪前耻。
眼下漠北问题算是解决,康熙得以抽出时间,解决灾后问题。
这日,胤禛从尚书房下课,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甜腻腻的味道。
是他没吃过的东西。
胤禛拱着鼻子,用力去嗅,食物的香味,让他的口水,不争气的从嘴里流了出来。
他吸溜一声,一路小跑,朝屋内奔去。边跑边问:“额娘,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会如此香甜?”
皇贵妃和乌雅氏,正在小厨房做红薯糯米丸子。
听到胤禛的呼唤,她从小厨房探出头,笑着说:“是烤番薯哦,做好了,在桌子上放着呢。你先去用水洗把手,吃点儿番薯垫垫,小点心马上就能出锅吃了。”
一提起吃的,胤禛别提多有精神了。他忙不迭的头,然后一路小跑回屋,分步做事。
小厨房内。
乌雅氏擦干净手上的水渍,知道皇贵妃不喜欢她出现在胤禛面前,便十分有眼色的说:“娘娘,红薯糯米丸子该做的工序,基本都已经完成,现如今只剩煮熟出锅,嫔妾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皇贵妃搅着丸子,“好,路上小心。”
她对于这个新乌雅氏,印象还算不错。许是有了老乌雅氏的衬托,导致她看新乌雅氏是哪儿哪儿都顺眼。
不仅会做事,而且会做很多好吃的小点心。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比较特殊,且防人之心不可无,皇贵妃想,自己应该会比现在还要喜欢她。
皇贵妃收回思绪,从锅里盛出一枚丸子,吹凉,轻咬一口,甜腻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化开,刺激着味蕾,使她享受的眯起眼眸。
这丸子味道确实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熟,有些生,吃了难以消化,容易给肠胃带来负担。
皇贵妃便又把它从口中吐了出来,她站在灶台旁边,等着一会儿煮熟,将它们全部捞出。
余光忽的瞥见乌雅氏,此时依然站在她旁边,未曾离开,皇贵妃不禁疑惑问道:“你不是说要走吗?怎么还在这里?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本宫吗?”
乌雅氏颔首,“嫔妾想告诉娘娘,希望娘娘不要忘了,把种植红薯这件事,告诉给皇上。”
皇贵妃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啊。
她轻嗯一声,“本宫不会忘记,你且放心离去吧。”
乌雅氏福身,“娘娘慈悲,嫔妾替那些忍受饥饿之苦的百姓,谢过娘娘的大恩大德。”
说完,她转身,从小厨房离开。
望着乌雅氏离去的背影,皇贵妃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找到高产作物,解决粮食问题,绝对是大功一件,定能得到康熙的夸赞。
说不准能借此机会复位,甚至有可能会得到,比以前多的恩宠。可她却没有选择那么做。如此看来,她真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呐。
正想着,胤禛抱着近乎和他脑袋一般大的红薯,从外面走进来。
他边咀嚼红薯,边含糊不清的问皇贵妃,“额娘,德娘娘怎么会在这里?她是来找你玩儿的吗?”话说完,胤禛又觉得不对,亲额娘一直不喜欢额娘,她又怎么可能会来找额娘玩儿呢?
然而皇贵妃接下来肯定的回答,让胤禛觉得,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对啊。她来给额娘送番薯了。小四眼下正在吃的番薯,就是她送来的哦。好吃吗?”
胤禛鼓着脸颊,宛若仓鼠一般的模样,萌的皇贵妃忍不住伸出大手,在他小脑袋上,狠狠□□一把。
怕会影响到崽崽进食,只两秒,她便又将手收了回来。
胤禛咽下红薯,他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最后他还是决定,做一个诚实,不说谎的好孩子。
“好吃。不过额娘,德娘娘为什么要给你送番薯呀?是有求于额娘吗?儿子有一次去找太子哥哥玩儿时。曾看到一个小太监,给比他职位高的人送金子。当时苏培盛给儿子说了,这种行为叫什么。”胤禛拧巴着小脸儿,“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皇贵妃蹲下身子,她掏出帕子,轻轻帮胤禛擦拭掉嘴边的番薯渣,并嘱咐胤禛,“小四,你记住,即使额娘和乌雅答应再要好,你也不能吃她送给你的东西,知道吗?”
人心隔肚皮,在没有确切知道,新乌雅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之前,皇贵妃不敢拿胤禛去冒险。
好在,老乌雅氏带给人的心理阴影实在太深了,让胤禛心里对她,除了害怕。再没有别的印象了。
而且胤禛胆子很小,他没有以身试险,虐待自己的癖好,即便皇贵妃不说,他亦不敢去吃乌雅氏给的东西。
于是他点点头,“额娘放心,儿子知道了。”
皇贵妃见状,笑得一脸慈爱。
她从锅里盛出两碗煮的刚刚好的丸子,放进托盘里,然后端着,来到主殿的桌子前放下,“小四,吃吧,要记得吹一吹,不然烫。等你吃完,咱们去乾清宫,给你汗阿玛送过去一点。”顺便把乌雅氏刚才和她说的事情,告诉给康熙。
但这句话,皇贵妃并没有说给胤禛听。
约莫半个时辰以前,乌雅氏带着她在院子里种的番薯,来到承乾宫,“娘娘,快尝尝,纯天然有机蔬菜,这如果放在我们那里卖,在我们哪里可不便宜呢。”
红薯啊,这在她们哪里,也不便宜呢。
皇贵妃放下书卷,她端详着红薯,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没想到乌雅答应还会种菜,当真是让人不容小觑啊。”
被别人夸夸,乌雅氏心里腾起几分得意。她傲娇的轻抬下巴,“娘娘您不知道的多着呢!等以后您见识过我的全部本领后,肯定会露出比现在还要惊讶的神情。”
话音刚落,乌雅氏猛地意识到,这里是清朝,不是现代。眼前这个,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想起某宫斗剧里的一丈红,打入冷宫赐死,她心里不由得忐忑万分。
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呢?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眸,看了一眼皇贵妃,见对方脸色,此时平淡的看不出一起喜怒。
她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完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乌雅氏紧张的吞咽一口口水,她苦着一张脸,立马跪在地上认错,“娘娘,嫔妾错了,求您别责罚嫔妾。”
皇贵妃笑了,合着她在别人心里,已经沦落成一个,喜欢责罚别人的“暴君”了吗?
她想着敛去眼底的笑容,板起脸,用那阴冷骇人的声音道:“呵,原来你竟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呢?”
乌雅氏抿唇,她能告诉皇贵妃,是因为从脸色上判断出来生气的吗?她不能,最后只好一本正经的胡诌,“嫔妾未曾来到清朝时,就常因性子顽皮,经常惹得姐姐生气。嫔妾刚才看到娘娘,忽的想起在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姐姐,一时……”
她绞尽脑汁,最后实在编不下去了,便话锋一转,“求娘娘能能看在嫔妾思念姐姐的份上,原谅嫔妾这一回,嫔妾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嫔妾发誓。”
看乌雅氏这副可怜见儿,倒让皇贵妃真觉得,她真成了一个欺良霸善的暴君了。
她压下想要抽搐的唇角,讪讪道:“起来吧。本宫是看你太过拘谨,想着帮你调解一下情绪,谁曾想,好心办了坏事。烦请乌雅答应不要放在心上。”
乌雅氏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自然不会。”
“嗯。”皇贵妃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而是询问乌雅氏,今日过来的目的。她不相信,乌雅氏过来,只是为了请她吃红薯,肯定另有所图。
皇贵妃猜测不假,乌雅氏此番前来,为的是让她把红薯,引荐到康熙面前。
粮食高产,一来可以帮百姓解决粮食问题,二来能稳固皇贵妃和胤禛,在康熙心中的地位。
皇贵妃听完,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告诉皇上,原本属于自己功劳,和别人分享,你心里不会觉得别扭吗?”
“不会。毕竟嫔妾只喜欢幕后工作。再说了,嫔妾和娘娘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嫔妾是帮娘娘,亦是在帮嫔妾自己。”
皇贵妃盯着乌雅氏,久久没有言语。
直到二人走出主殿,她才冷不丁说了一句,“本宫还是觉得,你刚才那副样子,比较适合你。”
乌雅氏步子一顿,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算了,那样容易出事。
就在这时,胤禛的一声“额娘”,将皇贵妃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道:“儿子,吃完了,我们可以出发,去给汗阿玛送吃食了。”
她眉眼弯弯的戳了戳胤禛的小肚子,“好,我们去乾清宫。给你汗阿玛送小丸子。”
二人盛好丸子,拎上食盒,手牵手朝乾清宫方向走去。
因着承乾宫和乾清宫,之间的距离不远,所以她们并没有坐轿撵,只当是给胤禛消食了,不然晚上胃里积食,容易难受的睡不着。
二人说了一路,几乎都是近日看到,或者亲身经历的趣事。
快到乾清宫门口时,胤禛猛地想起,那个词是什么了。
于是他对皇贵妃说:“额娘,儿子知道了,那种行为叫贿赂。德娘娘是在用番薯贿赂你。”
崽崽语出惊人,险些让皇贵妃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她忙捂住胤禛的嘴巴,拧眉,严肃道:“小四,这词可不兴说啊。万一被有心人听去,闹了误会,可怎么办?再说了,乌雅答应确实是给本宫东西,但却不是贿赂,知道吗?”
胤禛似懂非懂的点了两下小脑袋,他奶声奶气的说:“儿子知道咯!”
皇贵妃的面容,这才得以舒展些许。
她捋捋崽崽的头发,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狠厉。是该抽个时候,好好整治一下胤禛身边的人了。不然他们以后都不知道,在主子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皇贵妃和胤禛才来到乾清宫外,便听见一道欢快的曲调,从里面传出。
二人循声望去,入目的是一座庞然大物,它摆在屋内,近乎占了大半个屋子。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站在此物旁边,他用撇脚的满文夸赞康熙,“皇上,您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一个人。第一次弹管风琴,能达到这个程度,真的很了不起。”
奉承话康熙早已听得够多了,不过于他却依然受用。
他拿过梁九功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上的粘腻,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男人,“这东西朕很喜欢。等一会儿你去找福全,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话虽如此,只是康熙并不会让男人如愿。
那些话,也仅仅是看在管风琴的份上,说的客套话罢了。
自从做了那个洋人侵/略大清的梦以后,他便打从心底里厌恶洋人。可同时又清楚的知道,洋人身上,有他需要学习的东西,例如火器,例如稀罕的物什等,所以他才没有将洋人,赶出大清。
男人面露喜色,他做出一个祈祷手势,“皇上仁慈,真主知道后,一定会保佑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