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我们是朋友吗?”
如此直球的询问方式,一点儿不符合敦多布平时傲娇的人设。
但他眼下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有些事,他怕他再不问,以后便没机会问了。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胤禛身上,看的胤禛一阵恶寒。
虽说敦多布这人平时,没说过一句让人舒心的话。可胤禛知道,他人不坏,只是嘴损而已。
况且在日常相处中,他时不时都会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帮助自己。
所以胤禛早就把敦多布当成朋友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这让敦多布很开心。同时也让他有了,敢继续问下去的勇气。
“那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要离开紫禁城,回到漠北,你会想我吗?”
“哎?”这是什么问题?胤禛发现今天的敦多布怪怪的。
难不成敦多布这样问,是由于他不日就要从这里离开回家,因而提前给别人一个心里准备吗?
胤禛觉得有这个可能。
他禁不住问道:“你是准备回漠北了吗?”
敦多布神情复杂,他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让胤禛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啊?麻烦你给句准话成吗?”
敦多布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
这话成功赢得了胤禛的一个白眼。
“下次这种不确定的事情,最好不要提前告诉我,以免我会像今天这样,白高兴那么早。”
“嗯?!”
敦多布闻言,怔愣住了。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双手环抱,斜靠在柱子上,说话时,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善。
“我竟不知道,原来我从你身边离开,居然会让你这么开心。”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直白,胤禛神色讪讪,他有些心虚的问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敦多布用力点头,他没好气的说:“不然你以为呢?”
第52章
胤禛撇撇嘴,颇为失望的说:“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伪装的十分棒,你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
敦多布用宛若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胤禛,他指着自己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你是觉得它是摆设,还觉得我瞎啊?不对。”他话锋一转,“就你那拙劣的伪装,瞎子都能看出来好吗?”
他被无语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胤禛不信,“那你去找个这样的人过来问问,看看他能不能看出来,我刚才是在伪装。”
这话属实是把敦多布给整不会了。
他不知道胤禛是真听不出来,还是假听不出来,这只是他夸张的表达罢了。
让眼睛不好的人看东西,这不妥妥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但看胤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又让敦多布心里没由来,生出几分伤感。
如果再过几日,自己回到漠北,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胤禛了吧?敦多布在心里这样想着。
他又问出了刚才那个问题,“如果我从你身边离开,你会想我吗?”
敦多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无异。
可还是被敏锐的胤禛,发现了端倪。
他收起先前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很认真的说:“会。”
哪怕回答只有一个字,敦多布听着,心里都乐开了花。
怕胤禛被自己这副伤感的样子,影响心情,敦多布便又恢复到,以往那副气死人的模样。
他傲娇的扬起小下巴,轻蔑的斜视胤禛,接着戏谑的笑出了声,“啧啧啧,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模样,让人看后很想笑。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要回家了吧?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拿你取乐罢了。”
他摊摊手,满不在乎的说:“况且,我就算真的要回家,也肯定是告诉宜尔哈姐姐啊,怎么可能会告诉你,我们又不熟。”
胤禛闻言,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这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小拳头,强压下心底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意。
以他对敦多布的了解,先前的那些话,恐怕都是真的。只有后面这句,才是实打实,骗自己的。
可胤禛努力了好几次,眼看怒火要到嗓子眼了,他都没能将其压下。
由于不想一个即将离开的人起冲突,胤禛没有办法,索性带上芝麻糊,从御花园离开,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走的时候,胤禛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敦多布,因为他怕他多看一眼,会忍不住用出言回怼。
眼下,凉亭内只剩下敦多布一人。
他收回看向胤禛的目光,朝乾西所望去,希望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吧!
但接下来的种种迹象表明,他的忧虑,很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变为事实。
所以,最近几日,尚书房一放学,敦多布便脚底抹油般的回到住处,论谁来喊他,他都不肯出去玩儿。
因为临走前,他打算做一些小礼物,送给他在大清交到的朋友,留作纪念。
不过敦多布并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东西。于是他跑到翊坤宫,向四公主宜尔哈取取经。
宜尔哈不理解,好端端为什么要送大家礼物。
敦多布红着脸蛋儿,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怕宜尔哈会伤心,敦多布没敢告诉她实情,只道:“我来到这里生活许久,一直受你们的照顾,让我觉得十分惭愧,因此打算送些礼物给你们,以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
宜尔哈可不信他会有这么好心。
她眯起眸子,死死盯着敦多布的脸颊。
奈何对方脸上一点儿破绽都没有,最后她只得作罢。
她收起警惕,勾唇莞尔,“你这倒是问对人了。”
宜尔哈从小被养在宜妃身边,有胤祺这么一个喜欢带阿哥们,回翊坤宫玩儿的弟弟,导致她对各个阿哥的了解,要比其他公主多得多。
她对敦多布细数他们的喜好。
“大哥喜武,但凡和武器相关的东西,他都喜欢。不过,我建议你送弓,比较基础,不容易出错。而二哥最得汗阿玛宠爱,自是什么都不缺的,你看着送便好。与大哥相反,三哥喜欢舞文弄墨,若能找到名家孤本送给他,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也可以送一些上好的墨,三哥会喜欢的。至于四哥……”
接下来的时间里,宜尔哈把不同人喜欢的东西,全部告诉给敦多布。
也正因如此,在说喜好时,宜尔哈并没有用假话欺骗敦多布,而是选择实话实说。
原因无他,主要是怕收到不顺心的礼物,会影响他们的心情。
敦多布把宜尔哈说的话,一字不差,全部记录在本本上。
他在上面勾勾画画,当即决定,先从胤褆的礼物,开始挑选。
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于是敦多布把本本从上到下,又仔细查看一遍,最后他惊奇的发现,宜尔哈刚才没有说自己喜欢什么。
是忘了吗?
敦多布便询问道:“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喜欢什么呀?”
宜尔哈准备离开的步子停顿下。
她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宜尔哈没有说谎,她不喜欢金银细软,尤其爱捉弄别人。
而敦多布每次被捉弄后,傻乎乎,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甚得宜尔哈心意,可不就是她最好的礼物嘛。
但这直白露骨的话,让单纯的敦多布,脸腾的一下,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他结结巴巴道:“姐…姐姐,莫要…要胡说了,我…我怎么能被当成礼物,送人呢。”
宜尔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敦多布。眼底不自觉,染上些许的笑意,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她转过身,边走边说:“既然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那便当我是在开玩笑。我没什么喜欢的东西。若你真想送我,不如就送一只素雅别致的发簪吧。”
敦多布愣愣的点点头,他对着宜尔哈的背影,郑重其事的保证,“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挑选一个非常漂亮的发簪,给你当礼物。”
宜尔哈没有搭话,她噗嗤一声,脸上的笑意是越发深了。
以至于连宜妃都感到疑惑不已,她寻着宜尔哈的目光望向,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怪了,自家孩子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对着窗户傻笑不止,难不成是病了?要不宣个太医过来瞧瞧?
没等宜妃唤来宫婢,就听宜尔哈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额娘,女儿没事儿。只是想起一个有意思的小孩儿罢了。”
宜妃登时了然,原来是思春了啊。
这样也好,毕竟公主们以后大多,都会被送往蒙古各个部落和亲,只有极少数,才会被留在京都。
与其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成亲,惨淡的度过后半生。倒不如在成亲前,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轰轰烈烈爱上一场,再去和亲。
起码给自己平淡的人生,留下浓重一笔。不至于像自己,每每回忆起来,连一抹有关□□的甜,都想不起来。
她轻轻在宜尔哈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放心大胆的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吧。额娘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宜妃说完,抬脚离开翊坤宫,去慈仁宫陪仁宪太后聊天。
她边走边想,我刚才说的真好,宜尔哈现在一定感动坏了。
宜妃想转头,看一眼宜尔哈泪眼汪汪的样子,但她告诫自己,不能回头。小女孩儿都是有自尊心的,见她回头,一定不好意思哭了。
她砸吧了一下嘴,在心里慨叹一声,我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额娘!
殊不知此时的宜尔哈,脸都快皱成小包子了。
她在心里一个劲儿的纳闷,额娘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而敦多布把他从漠北带来的东西,归置一边。再根据宜尔哈所说的话,从里面挑选出,适合做礼物送人的东西。
不多时,除去胤禛和宜尔哈以外。所有人的礼物,都已准备妥当。
他便拿出两块紫檀木,在上面画出,自己接下来要雕刻的形状。然后用刻刀把它们雕刻出来。
这手艺是敦多布在漠北时,跟一位老先生学的。但只会一点儿皮毛而已。
且由于木雕费时费力,所以他从不轻易雕刻东西,送给别人。
但胤禛是他来大清,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因此送他的礼物,一定得是非常贵重。
敦多布想不出有什么,比亲手制作的东西,还要贵重。
他坐在窗边,木雕在他的手中,初见雏形。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他得加快速度,不然就没办法赶在离开前,把礼物送给胤禛和宜尔哈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曹寅在截获到从漠北飞来的信鸽后,立马送到康熙面前。
康熙缓缓展开信纸,看见上面赫然写着“万寿节,行动!”五个大字。
康熙瞳孔紧缩。
“万寿节,行动?”赵越紧了紧眉头,沉声问道,“时间会不会太赶,一切来得及吗?”
漠北人笑笑道:“赵大人您大可以放宽心,时间刚刚好。毕竟为了这一日,我们喀尔喀三部,可是已经筹谋良久了,只要您与我们密切配合,保准万无一失。”
万寿节是康熙的生辰。
这天蒙古部落,以及朝臣,全部会赶来皇宫,为康熙祝寿。
届时鱼龙混杂,所以这天紫禁城的守卫,是一年当中最严格的。
但是凡事有弊亦有利。
如果这天皇宫内,有人和他们里应外合,那么它就可以变成防守最轻松的一天。
因而此番算计能不能成,全看赵越。
见赵越许久没有搭话,漠北人面色一冷,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他皮笑肉不笑道:“赵大人可是有什么顾虑?”
说话时,他摩挲着藏在袖口内的暗器,如果赵越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么等待他的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
赵越假装没有看出,漠北人眼底的异样,他沉吟道:“事成之后,你们真的会按照,先前允诺好的那样,让我后半生衣食无忧吗?”
竟是因为这事?漠北人微挑眉头,他不动声色的放下手臂,“赵大人放心,我们大汗最是信守承诺。到时给您的只会多,不会少。”
赵越皱眉沉思,许久后,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道:“好,我答应和你们合作。我没有什么要求,唯一一点,只求你们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漠北人颔首,“自然。”
说着,他缓缓朝后面退去,最后隐入暗处,消失不见。
独留赵越一人呆在屋中,看着桌上歪歪扭扭的字画,怔愣出神。
这是他儿子岁末启蒙时,写下的字,赵越记得。当时他还曾夸赞儿子字写得好,可没想到,这样的场景,以后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赵越浑浊的眼睛里,蓦地闪现出点点泪花。
他喃喃自语,“乖乖,如果你还在,你会同意爹爹这么做吗?”
话音刚落,原本静止的纸张,翻动了一下。
赵越颤声问道:“乖乖,是你回来了吗?”
可回答他的只有窗外风吹动树叶,响起的刷刷声。
“乖乖,爹爹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越抹了一把湿润的脸颊,他来到书桌前,拿起搁置到上面的毛笔。
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上几行大字。
赵越不知道他的决定是对是错,但他想,如果他的乖乖还在世的话,也一定会赞成,他这个的决定。
赵越捏着信纸,唤来管家,让管家后院备马。
因为他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约莫一刻钟后,一辆马车从赵府后门驶出,最终来到午门前停下。
现如今宫门即将落锁,没有急召,不得入宫。
守门将领拦在马车前,他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这位大人,我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况且,再过几个时辰,又到了上朝的时间。您有什么事,等那时,您再跟万岁爷说也迟啊。”
赵越没有回答,他坐在马车里,一直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烦请大人开恩,放我进去皇宫,我有要事找万岁爷商谈。”
一看赵越油盐不进,守门的将领脸上,多少有些不挂住。
“赵大人,什么天大的事,非的急于这一时,你再等等,事情是会被放坏,还是怎么样?”
赵越不搭他的茬,依旧重复那句话。
守门将领急了,“嘿我说,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如果我今天放你进去,出了事,万岁爷追究起责任,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赵越终于不再重复那句话了,“自然是算老朽的。所以大人,您就放我进去吧。”
守门将领一时间,被赵越气的哭笑不得,他严肃的说:“即便如此,也是不行。这位大人,我劝你啊,一把年纪了,别没事儿找刺激。您看您,岁数也不小了,能有几年活头,安稳点儿不好吗?非上赶着找罪受干嘛?”
赵越叹息一声,“大人,您别劝老朽了,老朽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思量。您有劝老朽的这个时间,倒不如开开恩,放我进去。也好让您少费一点儿口舌不是?”
这是他见过最固执的老头,没有之一。
守门将领见劝不动他,索性不劝了。
老头喜欢在午门外面呆,那让他一直呆下去,等过一会儿他自己烦了,自会折返回家。
他便不再和赵越搭话,而是继续站岗,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
只不过一圈还没走完,就听梁九功匆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哎哟,赵大人,您快随奴才去乾清宫吧。万岁爷已经在那里,等候您多时了。”
第53章
马车上的赵越,阖上眼眸,再次睁开时,先前宛若一潭死水的眼睛里,已然多了几分清明。
他从马车上下来,来到梁九功的身边。
但他并没有询问梁九功,康熙为什么会知道,他今天会出现在午门一事,而是语气和善的说:“既然是这样,那便烦请梁公公在前面带路了。”
梁九功微微弯腰,他笑笑道:“赵大人客气了。”
说着,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赵越颔首,他迈步向前。
有了康熙的召令,守门将领不敢再阻拦赵越,他生怕一个不小心,耽误了康熙的要紧事,从而遭到责罚。
他赶紧让手下让路,紧接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神色讪讪,“赵大人,刚才在下只是按规矩办事,并不知道您进宫,是奉了万岁爷的命,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守门将领十分害怕,等一会儿赵越见到康熙以后,会告他的状。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赵越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重重吐出一口长气,淡淡道:“无妨,不知者无罪。大人奉公守法,一心为万岁爷着想,想必距离大人升迁的日子不远了。”
虽知道赵越说的是奉承话,但守门将领心里依然十分开心,“那便借赵大人吉言了。”
由于他眼下还有职务在身,不便和赵越进行过多的交谈,以免被扣上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他便和赵越告别,抬脚去别处巡逻了。
而赵越二人,也在他走后,匆匆朝乾清宫方向赶,生怕康熙等着急了。
此时的乾清宫内,康熙正坐在龙案前,有一搭没一搭,转动手上的茶杯。
他低垂着眼眸,直愣愣的盯着门槛,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知道梁九功一会儿,会不会在午门接到赵越。
但他相信赵越的为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赵越都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举动。
即便如此,康熙心里依旧隐隐有些担忧,担忧自己会看错人。
好在,最终赵越真的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当看见梁九功和赵越,一同出现在乾清宫门口时,康熙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从座位上起身,关切的问赵越,“爱卿,近日府上一切可都还好?”
赵越恭恭敬敬的回答,“多谢万岁爷挂念,一切都好。”
康熙叹着摇摇头,脸上不由得染上些悲凄。
他道:“听闻爱卿府上发生那样的事,朕深感痛心。奈何最近宫中事务繁多,一直未能得空去府中探望。还望爱卿不要放在心上。不知多日过去了,爱卿心里,可有的伤痛,可有缓解一些?”
赵越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丧子之痛,哪是那么容易恢复过来啊。
他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道明今日过来的原因。
“万岁爷,前些日子,一个自称是漠北留京负责看顾世子安慰的人,找到臣,并向臣寻求合作。”
赵越把他曾和那人说的话,适当增减的和康熙说了一遍。
他把那些有关复仇的话,全部删减掉,然后说:“万岁爷,臣猜测,为了做好万全准备,漠北人肯定不止找了臣一个人。京中定还有别人,和漠北人搭上了线。为了以防不测,万寿节那日,万岁爷可千万要记得,加强京中的防守,以免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或许在漠北人找上他的那一刻,他曾真的有一瞬,想要违背礼义廉耻,答应和漠北人合作。
可他害怕。
害怕以后事情败露,他举家被打入大牢,他的乖乖想家回家时,就找不到家了。
更害怕事情成功,会让数以万计,和他乖乖一样的孩子,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永永远远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家了。
所以他决定,先假装对漠北人的提议感兴趣,然后再趁机套出他们的计划,并待时机成熟后,把计划呈报给康熙。
赵越掏出辞呈,呈到康熙面前,“求万岁爷恩准,等此事结束后,准臣辞官回家。”
康熙眸光闪动,许久都没有伸手,去接那份辞呈。
他皱眉沉思,赵越为人不错,是个可用之材。他聪明,又知进退。这次更是立下汗马功劳。
给他升官都不为过,若真让他辞官回家,届时朝堂上,定然会议论纷纷。
况且自己一向赏罚分明。
论功行赏,功臣最后没得到什么好处,甚至原本的官位还没有了,这与康熙的想法背道而驰。
于是他好言相劝道:“爱卿,辞官一事,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朕可以给你放几天假,等你休息够了,再回来上朝也不迟啊。”
然而赵越却摇摇头,拒绝了康熙的好意。
“皇上,臣老了。很多时候都会出现,力不从心的情况,不如早早腾出位置,把机会留给年轻的同僚。而且,最近臣坐在书房,把当官数十载发生的事,全部细细回想了一遍,发现臣对夫人和孩子,亏欠的实在太多。如今孩子没了,臣才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真的就再也没有了。所以,趁着臣腿脚还算利索,臣打算带夫人到各处走走,散散心,让夫人排解排解心里的抑郁。”
眼下他去意已决,不论康熙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心中的决定。
意识到这一点的康熙,只好作罢。
但康熙并没有打消,让赵越继续在朝为官的心。
他退而求其次的说:“爱卿,你看这样行不行。朕到时给你在朝中挂一个闲职。每年都有俸禄可以领,但不必再每日过来上朝。这样刚好也有时间,让你去做先前说的那些事情。再者朕还可以为你和尊夫人,寻一处景色优美的地方,让你二人养老散心。你看这样如何?”
为君者,为臣子考虑到这个份上,当臣子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赵越眼含热泪,他感激的跪在地上,对康熙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叩谢礼。
他的脑袋悬在衣摆上方,混浊的眼睛里,有不舍,亦有释然。
“臣,多谢万岁爷恩典!”
这算是答应了康熙的提议。
康熙忙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拉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爱卿,朕希望,在万寿节之前的这段日子里,你继续套漠北人的计划,务必不要让他们看出端倪。”
“臣。谨遵圣旨,保证完成万岁爷交代的事情!”
康熙轻嗯一声,他又和赵越唠了一会儿家常,才让他从紫禁城离开,回到自己的家中。
几日后,敦多布即将离开皇宫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就在崽崽圈里传来了。
起因是某次胤祺,去乾西所找胤禛玩儿,在路过敦多布院子时,听到了他的说什么临别,礼物之类的话。
虽没有进去询问,不过敏锐如胤祺,一下就猜到敦多布可能是要回家了。
胤祺是个碎嘴子,但凡他知道的事,第二天保准,余下几个崽崽,不漏掉一个,全部都知道此时。
他们围坐在原木桌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给敦多布准备欢送会的事。
第54章 捉虫
太子胤礽提议,“我觉得欢送会的地点,不如定在敦多布住的院子里,你们觉得呢?”
崽崽们一致点头,同意了胤礽的提议。
地点有了,接下来就是分工,和准备东西。
皇贵妃会做好吃的点心,准备食物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胤禛的头上。
场地布置,则是三阿哥胤祉他们三个小崽崽的任务。
而大阿哥胤褆,需要做的便是在布库房,和敦多布布库,拖住他。尽可能的给崽崽们争取,布置场地的时间。
至于胤礽作为总策划,只需站在一旁,监督崽崽们完成任务。并在他们有需要时,搭把手即可。
分工完毕。
五阿哥胤祺表示不服,“凭什么我提议的东西,最后我只落得一个打杂的任务。太子哥哥什么都不做,却落得一个策划的名头,我要和他换!”
胤礽双手环抱,他冷冷撇了一眼胤祺,“好啊,我可以和你交换。但等一会儿缺什么东西,需要去内务府拿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喊累。”
胤祺不屑的轻嗤一声,“太子哥哥少看不起人了。不就是拿个东西嘛,这还值得让人喊累?”
胤礽耸耸肩膀,“既然你这么觉得,那咱俩换换呗。你策划,我布置。”
“好啊。”胤祺满心欢喜的应下。
好单纯的弟弟,确实应该接受一下现实毒打,让他长长记性了。
胤祉和胤褆,满含同情的看了一下胤祺,他们异口同声的说:“五弟,你自求多福吧。”
胤禛不解,“大哥哥,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策划不好吗?”
“这么跟你说吧。”胤褆抹了一把辛酸泪,“我去布库房,和别人练习一天布库,都没当半天策划那么累。”
“哎?”胤禛挠挠脸颊,一个劲儿的心里疑惑,真得有大哥哥说的那么严重吗?
结果第二日,他带上小点心,来到敦多布院子里时,看到坐在凳子上,大口喝水,喘气如牛的胤祺,惊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嘶,策划好恐怖,还好他不是。
他把小点心放到桌子上,摆出好看的形状。然后来到七阿哥胤祐身边,帮他一起装饰院子。
胤祐咧嘴,冲胤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多谢,四哥。”
甜的胤禛笑弯了眼眸。干起活来,别提多有劲儿了。
三下五除二,把胤祐的工作干完了。
他问道:“七弟,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一并告诉四哥,四哥帮你!”
“没有了咯。”胤祐笑着摇摇脑袋。
胤礽过来,分别递给二人一杯茶水,“四弟,七弟给,喝吧。今天辛苦你们了,快去旁边的石凳上休息休息。等大哥带敦多布过来,欢送会就可以开始了。”他话锋一转,斜看胤祺一眼,“怎么,策划,我们大家做的这么辛苦,你也不准备说点儿什么,或者做点儿什么,犒劳、安慰我们一下?”
胤祺了无声息的趴石桌上,嘴里发出疲惫的哼哼声。
本来去内务府拿东西的事,他可以交给贴身太监去做。
但被胤礽一句,“怎么,当个策划,连这点儿小事,都得交给别人去做吗?”
激的硬生生在乾西所和内务府之间,来回奔走七八趟,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我以后再也不要当策划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