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谨慎极了,打开洛林的腰带,手探进去,摸到他伤口的边缘线,萤火虫的灯光太微弱了,微弱到看不清细节;艾薇不得已?,再俯低身体,想要看得更清楚。
“你在做什么?”洛林那冷淡的声音响起,已?经从?那短暂的昏厥中醒来,只是头脑还有?些昏沉。
面?对着将头埋在他腰部腹肌,诡异嗅来嗅去的艾薇,洛林没有?感觉到诡异,也没有?惊讶,只是“啊——果然她?又来了”这?种念头。
明明已?经将辛蓝的开机指令告诉了她?。
明明已?经平稳地将她?送到平台上?。
这?个笨蛋。
还是这?样跳了下来。
幸好没有?摔断她?那发达又脆弱的四肢,看她?像小狗般拱来拱去的劲头,应该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笨蛋。
洛林疲倦地说:“别告诉我,你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睡X癖好。”
“……才没有?!”艾薇又惊又喜,“您醒啦?太好了……因为这?里看不清楚,而且您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我想近距离地确定是不是您……”
“近距离观察伤口来确定身份?”洛林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打算近距离观察生歹直器来辨认身份。”
艾薇眼前一亮:“好主意啊,我刚刚怎么没有?想到……”
“艾薇同学,”洛林揉了揉额头,刚想严厉地训斥她?,话?语到了嘴边,又意外地软化——像攒足力气射出的子弹,穿透了一层又一层柔软的棉花,他说,“你跳下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留在上?面?、跑去找辛蓝吗?”
“外面?的甬道?里也全是激光,”艾薇强调,“我一个人未必能跑出去,而且,难道?要我看着你在这?里……眼睁睁地抛下你吗?”
“这?不是抛下,谁答应过我,要保护好自?己的生命?”洛林说,“你连老?师的话?也不听吗?”
“不要拿老?师的身份来压我,”艾薇叫,“我舍不得你死、想要救你,想要和你一起安全离开——不可以吗?”
“我以为你聪明的小脑袋瓜会有?更理智的想法,”洛林微微皱眉,“别太感情用事。”
艾薇大?声:“您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语吗?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不想你死,你难道?就不能痛快承认,说您也很担心我的生命安全吗?”
躺在地上?洛林长长地叹了口气。
“艾薇,”他说,“过来,帮我脱下衬衫。”
艾薇说:“用美色,诱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要以为给我看看胸,肌和腹,肌,我就能原谅你高高在上?的态度。”
“真猜不透你的小脑袋里装的东西,”洛林说,“帮我脱下衬衫,检查一下胳膊,我的两只手臂好像脱臼了。”
艾薇吓了一跳。
她?换了位置,灵活地替洛林解开衬衫,不忘虚心求问:“老?师,您闻到了吗?上?面?闻得是尸臭味,但下来后?,发现这?里好香啊……这?是为什么?”
“或许和空气中的浓度有?关?,粪便稀释到一定程度后?,也是茉莉花香,”洛林说,“不过,上?面?嗅到的也不是尸臭味,尸体的臭味不是这?种——它是在仿生血液中浸泡很久后?的仿生尸块味。”
“……呃,您这?样会让我以后?没办法再去愉快地嗅茉莉花,”艾薇说,“还有?,您怎么知道?尸臭和仿生尸块的区别?好厉害。”
“因为我是个军人,”洛林说,“这?不算厉害,等你在探险队中多历练两年,或许比现在的我还厉害。”
艾薇感觉这?可能是洛林的最高评价了。
她?已?经脱下洛林的衬衫,在朦胧的、黑暗一团的深渊中,借着萤火虫那若有?似无的微光,艾薇再度看到他饱满流畅的肌肉,俊美到让她?手心发痒。
“您是刚刚醒来的吗?”艾薇问,尝试转移注意力,“还是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有?一阵,”洛林说,“有?块触感像石头、嗅起来像石头、摸起来也像石头的东西,从?高空中被人丢下来,砸到我胸口,把我砸醒了。”
艾薇一哆嗦。
她?帮洛林解下衬衫时,在他手臂侧精准无误地摸到了她?刚刚用力抠下、丢到地上?试探深浅的石头。
“朦胧中,我还听到笨蛋坠地声、似乎在大?声喊老?师,”洛林说,“还有?这?个砸到我胸口的石头,它让我咳了好几声——你有?什么线索吗?”
第73章 单膝
艾薇低头,抚摸过洛林的手臂,在这种放松的情?况下,他的手臂肌肉摸起来仍旧是硬的。
“你流了很多汗,”艾薇说,“是因为痛吗?”
“脱臼还?好?,”洛林说,“应该比某个弄伤手腕的小笨蛋要好?很多——别转移话题。”
艾薇蹲在地上?,她就像没听到,惊讶地说:“老师,您的胸肌练得真好看。”
“谢谢,你的肌肉也很漂亮,”洛林说,“艾薇,这个石头上?有你的味道。”
“怎么可能?!”艾薇一下子瞪大眼睛,“不要诈我了!我明?明?只握了一下,怎么可能——呃,可能——”
躺在地上?的洛林发出闷闷的笑声。
听起来像一整块准备做大提琴的云杉木。
艾薇讷讷地蹲在原地,伸手摸了摸洛林的肩膀:“……对不起。”
“谢天谢地,”洛林叹息,“我要以为你忘记这三个字如何用中文讲了。”
他的声音很轻松,听不出什么不对劲;艾薇埋头看,视线所及处,发现他腰腹的伤口面积更大了,那?道狰狞的疤痕边缘裂开,大约是下坠的冲击,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又开始汩汩冒出新鲜血液。
她心惊肉跳,感觉情?况未必像他表现出得那?样不安——洛林太镇定了,镇定到好?像只是被划破一道伤口。
他看起来就像哪怕下一秒死掉、这一秒也会雄心勃勃地说没有问题。
“课堂上?应该教过怎么处理脱臼,”洛林说,“别担心,我应该比你的搭档松旭更懂得配合。”
“您好?像很喜欢拿松旭和我做比较,”艾薇沮丧,还?有点小小的不服气,“我成绩其实比他要好?很多吧,您为什么不拿更优秀的榜样和我比较呢?比如说您?”
“你认为我可以当作榜样?”
“不然呢?”艾薇惊诧,“呃,怎么回事,您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那?样自恋……我以为您会说‘将我当做榜样是你的荣幸’。”
她甚至在出口前都贴心地为洛林的语言做了假设——
“眼光很好?,”他会这样高傲地说,就算双手脱臼,洛林也会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你那?小小脑袋总算有可取之?处了。”
艾薇以为他会这么说呢。
现实中的洛林却是用了疑问,不是那?种意有所指的反问。
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艾薇想要解开他军裤来以唧辨人?了。
“我以为你很讨厌我,”洛林平缓地说,“毕竟你表达过很多次不满。”
“就算是亲生母女之?间?也会有争执呀,有不满很正常,”艾薇勉强握住他的手腕,洛林骨架大,握她手腕像握小树枝,轻轻松松,艾薇握他却非常吃力,又粗又大,一只手只能堪堪握住,另一只手稳稳把控住他肘部,那?些课堂上?教过的临时医疗技巧都形成了肌肉记忆,她习惯性地牵引洛林的手肘外展,但在他气温的烘烤下,越发意识到,手下的这具躯体和先前练习的截然不同,松旭没有这么成熟,他还?很清爽——而现在,她触碰的,是和她有过多次愉悦激烈杏体验的成熟男性,温度的烘托下,艾薇甚至忘掉了自己想说什么,那?些语言干涩地凝在口腔中,像吸入来含有沙砾的干燥风,“呃……我的意思是,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不产生摩擦的人?。”
“你对其他人?要比对我宽容,”洛林一针见血,“艾薇。”
“没有,”艾薇盯着他的身体,竭力不去看那?两个浅粉的点,稳住心态,她细致地将洛林的手臂外旋,掌中的手臂肌肉有力又鲜明?,坚韧暖热,哪怕如今被她掌握着,也总给人?随时会反来控制她的错觉——她说,“您和我其他的老师一样值得尊敬。”
“喔,”洛林平淡地说,“所以在基地中’对老师好?感度’的调查里?,你只给了我四颗星。”
“四颗星已经很不错了呀!”
“十?颗星制,”洛林提醒她,“你给其他老师基本都是八颗星。”
艾薇叫:“不是匿名投票吗?”
“……我真的会怀疑你是否完整读完大学,”洛林沉重叹息,“到现在这个年龄,你还?在相信投票的匿名准则……多问一句,艾薇,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奥特曼吗?”
艾薇谴责:“你们?辜负了学生们?的信任!”
谈话间?,她推着洛林的手臂内收,又轻轻一旋——成功复位了,她流的汗一点儿也不比洛林这个“伤员”少?。
“别转移话题,艾薇同学,”洛林注视着艾薇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对我的标准和对其他人?的不同?”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艾薇说,“您当初给我的分数不也是比给其他同学低吗?是您先对我怀有那?种傲慢的挑剔——洛林老师。”
“艾薇同学,你对我也有相当程度的偏见,”洛林指出,他说,“我给你的分数足够公允……有些时刻,你的确有着超过理智的冲动——”
“哼——”
艾薇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本打算帮洛林复位另一只脱臼的手臂,现在直接撂下不干了。
她站起来,生气地说:“我发现您的嘴巴比钻石还?要坚硬,都到了这个时刻,还?不肯说点柔软好?听的话。是的,我就是有超过理智的冲动,而且还?鲁莽、容易热血上?头——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现在才不会有人?帮您复位那?脱臼的手臂——您就该冰冰冷冷地躺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可可怜怜地躺着、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等?人?来救您——但不会!因为理智又聪明?的我才不会从那?么高的地方上?跳下来,才不会眼巴巴地跑来帮助您!”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越说越爽,越说越快乐,一股脑儿把今天遇到的所有糟心事都发泄出来。
洛林说:“艾薇。”
“不要打断我!”艾薇叫,“不要在我情?绪激动时让我停下——您见过尿尿尿到一半被迫停止的吗?”
“你的比喻越来越清奇,”洛林无奈,“我第一次见有人?将宣泄的谈话比喻成小便……你和同龄人?说话也这么不避讳的吗?”
“是啊,只有和您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者?’说话才需要捏腔拿调。”
艾薇气鼓鼓,洛林感觉她的腮像荷花的花苞,这个常常在东方文化中出现的婉约印象,在他视角中,可以用手指戳一戳——
她维持着愤怒的、鼓起荷花花苞的腮:“毕竟我和我的朋友们?无话不谈、没有任何隔阂,不用像和您谈话一样,害怕这里?犯错、害怕那?里?犯错——害怕您扣我的分数,害怕您会卡我的毕业?”
洛林说:“我从不会向学生泄私愤。”
“是啊,”艾薇说,“那?您在’老师好?感度调查’中的排名是多少?呢?”
洛林沉默了。
“就是因为您有时候讲话真的很气人?,好?多时候您应该多夸夸我、多鼓励鼓励我,”艾薇说,“就像今天这样……算了,我才不要和您说这些,我和您又没有什么关系……您就留在这里?吧,就当我没来过——告——辞!Bye-bye,Auf Wiedersehen!”
“‘Auf Wiedersehen’一般用在比较正式的道别场景,”洛林心平气和地纠正她,“我们?很熟悉了,你可以使用’Tschüss’或者?’Ciao’。”
艾薇回了句字正腔圆的“Cao”。
“您真是油盐不进?,”她抛下这句话,愤怒地往前面跑去,“您干嘛这么较真!”
深渊底部,璀璨的萤火虫再度聚集,它们?快乐地围绕着艾薇飞舞,亲昵地用发亮的尾部去蹭艾薇,渴望地触碰着她的脸颊、身体,离得近了,这些散发着漂亮光泽的萤火虫看起来很像那?种绒绒大肚子的蜜蜂,它们?积极上?下飞舞,映照着前方幽幽亮亮的道路,齐声模仿着艾薇留给洛林的声音。
「姐姐!」
「Cao!」
「姐姐!」
「Cao!」
深渊谷底,无数如梦似幻的萤火虫从沉睡中苏醒,它们?在仿生人?死掉的液体中繁衍、生殖、觅食,振动着漂亮的翅膀,跟随本能,快活地聚集在艾薇身侧,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味,迷恋到想要飞入她的口腔中、被姐姐吃掉,被姐姐消化、成为姐姐生下无数“小姐姐”的营养饲料。
它们?高歌,一路向深渊之?上?的天空飞去,扇动翅膀,斗志昂扬地模仿着艾薇的声音——
「Cao!」
轰——轰——轰——嘭!!!
巨大炮声将地上?的辛蓝震得脑袋发麻,意识终于挣脱了洛林那?强制休眠的指令。
他脸色苍白,右眼中的殷红缓慢地变成热带海水的静谧蓝色。
洛林说得没错,现在,他“自我意识”越来越重了。
重到可以突破洛林的命令。
辛蓝勉强站起身,还?没走出几步,就嗅到一股蓬蓬松松的烤面包味。
尚未反应过来,有着金色暴躁头发的松旭惊喜冲来,将他抱起来举高高——
“哇!辛蓝!!!你怎么在这里??艾薇呢艾薇呢艾薇呢?我刚刚好?像听到她在骂人?了——你听到了吗?有线索吗?啊?你怎么不说话?怎么脸红脖子粗的?咦咦咦咦咦咦?你怎么看起来快要窒息了?你的眼睛怎么这么大?”
“松旭,”松锋说,“你再用力点,他不仅会崩出眼珠子,还?会吐舌头死给你看,信不信?你快把他勒死了!!!”
松旭松开手,抱歉:“对不起啊辛蓝,你一直没说话,我还?以为你能承受得了,对不起。”
辛蓝咳嗽了好?几声,才慢慢地缓过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松旭的问题,而是震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红头发的茨里?、Green全队成员、Iris的正副队长?、爱丽丝、郁白……很久没见到的安雅,甚至还?有郁墨。
他现在看起来比尸块状态时要健康多了。
纵使洛林告知过辛蓝,郁墨的“复活”会很迅速,纵使辛蓝知道,只要有合适的备用躯体,郁墨就能迅速“复活”。
数字生命,从云端下载到现实,只要他储存记忆的云端库不被破坏,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郁墨就是“永生”的。
他为自己准备的新身体显然比上?一个更好?,连那?种后期稍稍乌紫的嘴唇都变回了健康、正常的红色,看来,这具新身体的心脏很健康。
郁墨微笑着和辛蓝打招呼:“又见面了。”
辛蓝问了脑袋最?干净无邪的松旭,头痛极了,他明?白为什么洛林在授课时那?么严肃、不悦了——现在的辛蓝也要被这些年轻人?气得抓狂:“你们?来这里?团建吗?”
“啊?不是呀,”松旭解释,“阿谢尔将军的心脏突发疾病,药物急缺,听说这边曾经有个很大的药物实验室……”
“刚好?,”郁墨说,“先前辛蓝不是说,这边遇到一些麻烦,需要一些威力大的炸药来炸开通道吗?”
辛蓝保持住文质彬彬,假装从没有解剖过他:“哦?什么时候?抱歉,我有些记不清了。”
“记不清也没关系,”郁墨温柔地说,“我记得了,您当时是这么说的。”
旁边始终沉默的安雅出声,她显然并不那?么信任郁墨,目光炯炯地望向辛蓝,确认:“是真的吗?”
辛蓝明?显感受到安雅气质的改变。
三年前,安雅就曾倨傲、冷淡地告诉辛蓝,她想要和洛林结婚,问辛蓝,多少?钱可以收买他、可以让辛蓝悄悄给洛林下药?
辛蓝被她的大胆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的安雅,倨傲冷淡的表情?被军队磨灭了不少?,但那?种骨子里?的唯我独尊一点也没少?。
只是更隐蔽了。
如今的辛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安雅,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只在洛林这里?狠狠地碰过壁。
他不确定安雅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只希望最?好?不是针对艾薇——在此之?前,辛蓝没有听说过安雅怎样对付她的“情?敌”,因为安雅大小姐不会留下任何的竞争者?,无论是工作,还?是其他。
“……当然是,”郁墨笑,长?长?的睫毛下,眼睛更接近那?种绿色澄透了,他银色长?发上?系着一根绣满常青藤、边缘坠着0001号的发带,随着他的呼吸轻荡,好?似已经和他本人?融为一体,“赫克托上?将大公无私,是因为炸药不够,才派遣我去寻找炸药……只是定位仪失灵,我迷了路,才会误打误撞地撞到阿谢尔的车。”
安雅对这番说辞无动于衷。
她已经听过一遍。
辛蓝仔细审视着郁墨,还?有其他人?,眼中的芯片飞快分析面前所有人?的表情?,松锋和松旭都没有脑子、只要听,就会信;Green队的人?比较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有荡荡投来怀疑的视线;Iris的队长?容齐在看爱丽丝,满眼睛都是她好?香啊好?想和她作艾这次时间?一定会坚持长?些;郁白面无表情?,爱丽丝倒是看向辛蓝,眨眨眼——我还?没试过和人?类制作的仿生人?作艾呢有兴趣吗?
至于一直沉默的茨里?,他看起来很烦躁,在用力摘身侧一棵植物的叶子。
洛林死、洛林活;洛林死,洛林活;洛林死、洛林活……摘到最?后一片,洛林死。
茨里?不满意地将手移到旁边新的植物,重新摘。
洛林活、洛林死;洛林活……
已经被摘秃了一百二十?棵小草。
辛蓝收回视线。
郁墨还?在温柔地说:“肯定不是因为介意我是艾薇的初恋、才会嫉妒到想要杀掉我——对吗?”
“嗯,”辛蓝说,“是这样的。”
安雅将他的话语理解为对郁墨说话的赞同,她仍旧抿着唇,这个表情?让她看起来严肃不少?。
“所以,”她问,“洛林呢?”
——辛蓝解释,他和洛林误触电击机关,之?后,他失去意识,什么都不记得了。
安雅的视线扫过辛蓝单薄文弱的身体,意味非常明?显。
显然,现在的她已经看不上?这些柔柔弱弱的男性了,甚至有些轻蔑。
荡荡的嗅觉灵敏,他嗅过这里?的痕迹,斩钉截铁地说,洛林就在这个通道里?面,艾薇也是。
这里?有他们?大量的气息。
安雅意外地看了眼这个穿兜帽卫衣、遮住上?半张脸的少?年,感觉军犬还?是很有必要存在。
“就在里?面,”荡荡仔细地嗅嗅,“赫克托上?将好?像受伤了……我闻到了血腥味,还?有艾薇。”
茨里?冷笑:“这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好?消息。”
荡荡仰起脸,神色渐渐严肃:“艾薇也会受伤。”
聪聪尖叫:“艾薇!”
安雅一把推开聪聪,问荡荡:“洛林伤得重不重?会伤到生命吗?伤在哪里??影响正常活动吗?”
荡荡转过脸,兜帽将脸庞盖得严严实实,不太想和安雅说话,对方那?如辣椒般的气息刺激到了他,让荡荡很不舒服。
还?是郁墨出面,打断了安雅的咄咄逼人?。
“好?了,”他说,“我们?现在的目标难道不是救人?吗?只要找到洛林,找到药物,一切都会解决……不必担心。”
辛蓝没有和这些人?说话,人?类的声音和丰富的感情?吵到他头痛。他快走几步,单薄身体穿过倾塌、碎裂的通道,第一个走到那?富丽堂皇、宽敞明?亮的商场中。
穹顶是一整块虚幻的大屏幕,播放着仿真的白云、碧空,做出虚幻的蓝天晴日。
旋转木马还?在唱着那?首童谣:“……有天爸爸喝醉了,拿起了斧头走向妈妈……”
安雅皱眉:“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音乐声骤然停下,方才那?个华丽又完整的木马转了过去,一个巨大的、残破的木马稳稳停在众人?面前。一股腐烂的尸臭味从破损的木马内部缓慢往上?移动,像一股有毒的雾气,安雅立刻提醒众人?戴上?防护面罩,绕开这里?走。
“一定是某种遗留的生化武器,”安雅叫,“我们?最?好?——喂——那?个谁——”
被叫做“那?个谁”的荡荡,非但没有佩戴防护面罩,反倒像个灵敏的猴子,三下五除二,轻松地翻越、爬上?那?残破的木马。
他低头看了一眼,用力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
“艾薇在下面,”荡荡说,“现在还?是完整的艾薇!”
松旭冲了过去,一把甩掉防毒面罩:“艾薇?!”
“别傻了,那?么臭,你还?能闻到什么?”安雅说,“回来,这种气体说不定有毒——”
说话间?,那?深渊里?往上?冲出一群萤火虫,尾巴挂着明?晃晃的小灯笼,飞行队伍好?似优雅的一条长?长?绸带。
安雅后退一步,她不认得:“哪里?的变异臭虫?天啊,一定是受到核辐射影响——说不定还?是核废水中长?大的,那?个谁,你快过来!”
“赫克托上?将也在,”荡荡说,“他的气味和艾薇纠缠在一起,我快分不清了。”
辛蓝闭上?眼睛。
他真希望两人?不是在下面作艾。
Green队的成员互相看了看,都感觉到安心;赫克托上?将的实力毋庸置疑,艾薇和他在一起,一定是安全的。
松旭也松了口气,眼巴巴看着深渊;松锋表情?很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红头发的茨里?还?在烦闷地摘叶子,洛林活,洛林死;洛林活,洛林活,洛林活……
安雅变了脸色:“洛林在下面?”
她犹豫着,防毒面罩盖在脸上?,停了很久,她才迈出一步:“我命令你们?,立刻下去,将赫克托上?将救上?来!”
“喔,不能全下去,”郁墨表情?没有变过,“赫克托上?将曾经给了我一张地图,关于这里?实验室的位置。”
辛蓝看着他谎话连篇。
这个家伙太恐怖了,甚至有选择性地封闭记忆——辛蓝读取了他的大脑,都没有发现什么关于实验室的地图!
“现在,”郁墨说,“我们?需要兵分两路,一部分人?跟我去实验室取药、另一部分下去救洛林和艾薇……你们?认为呢?”
腹部闪闪发亮的萤火虫不在乎人?类的情?感,它们?在残破的木马中旋绕一周,又忠诚地俯低身体,冲向深渊底部,扇动着翅膀。
「姐姐!」
「姐姐!」
深渊里?,走出几十?米远的艾薇,才听到身后洛林的叹气声。
“艾薇,”洛林说,“回来,我需要你。”
艾薇说:“现在我不需要你,您批评我,我现在非常生气!”
“……我很欣赏你的’冲动’,”洛林叹,“能否给我将话说完的机会……嘶。”
他蹙眉,忽而吸了一声冷气。
这声音让艾薇立刻停下脚步,她紧张地跑过去,有草秆划过大腿,她也不在意:“您怎么了?”
“没什么,”洛林紧皱眉头,慢慢地说,“我知道你冲动,容易感情?用事,轻而易举就会热血上?头,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
艾薇捡起刚刚砸他的那?块石头,比划了一下,思考着怎样在不伤害他牙齿的情?况下,将它塞到对方口腔住,堵住他那?讨厌的嘴。
“但这些也组成了现在来救我的你,”洛林说,“你没有说错,艾薇,因为有了这些,你才是你。”
艾薇放下石头:“我都快分不清您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了。”
她很快地将洛林另一个脱臼的胳膊复位,想要扶他起来:“您哪里?不舒服?”
艾薇的动作很迅速,她甚至不想大面积地触碰洛林的身体。这具完全契合审美的身体太棒了,先前作艾时,常常被茶到失神,紧张和快乐到冒汗,以至于艾薇甚至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稳稳妥妥地观察他。帮他复位手臂的过程甚至比作艾时还?要让她激动,心脏不听话地跳啊跳,她的呼吸都讨厌地乱了好?多——
她真的没办法?拒绝洛林的躯体,尤其是和松旭截然不同的、成熟性感的肌肉,那?些狰狞的伤疤看起来就像冰激淋上?的碎碎芒果、咖啡上?的雪顶奶泡,让他看起来更好?吃了。
“没什么,”洛林起身,他夸,“技术不错,不愧是这一届综合评分最?高的学生……大腿的伤哪里?来的?”
艾薇愣了一下,低头看,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军裤竟然破损了。
伤口在大腿附近,很明?显的一道,翻开的布料里?,是一道微微的、细长?的伤痕。
“刚刚是被草杆划了一下……”艾薇难以置信,“它威力这么大吗?”
洛林单膝跪地,手指按在她破损的军裤边缘,严肃地看着那?块伤口。
“流血了,”洛林说,“这里?的植物很奇怪。”
“……能有会说话萤火虫的地方,植物肯定奇怪,”艾薇不安,“它有毒吗?我现在没有任何感觉……”
正常情?况下,被划破到流血程度的伤口,一定会有疼痛感。
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有洛林按住她大腿的温热手指,还?有他身上?那?好?闻的味道,像一场迷离梦。
艾薇真的要怀疑这里?的空气有致幻剂了。
“不确定,”洛林俯身,“别担心。”
艾薇说:“中毒的人?是我哎,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说什么——唔!!!”
她短促而急切地咽了一口呼吸。
洛林的唇贴靠在她大腿上?,目光严肃,神情?冷淡地吮吸着那?道伤口。
她说不出条理清晰的话语了,手足无措地按压在洛林头顶,抚摸到他的头发,属于他的黑色卷发在她指缝中纠缠,艾薇小声:“……老师……”
洛林没说话,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微微侧了侧脸。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