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泽听闻之后,面色愈发?黑了黑,在庭院中来回踱步的速度愈发?快,心中生出些无?能为力,又?怒怨冲天之感。
陆无?言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禁又?有些好笑?。
其实无?论?是赵琅,还?是萧勐……人是皇上亲自?给尤姑娘挑的,狐媚招数是皇上手?把手?亲自?教的,更?是提供了数不尽的人力物力财力推波助澜。
现在内耗生气的,还?是皇上。
陆无?言作为一个忠仆,自?是想主人之所想,急主人之所急,不禁上前一步问道,
“若君上不想让尤姑娘与这二人相见,小的这就去传令给暗卫,让他?们?设计将萧勐与赵琅调离,使其无?法赴约,让尤姑娘扑个空。”
就连陆无?言都看出来了?他?的在意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
其实在李淮泽心底里,比起不想让尤妲窈去和他?二人见面,他?更?想要?知道的,是除去这层表哥的身份,单单只作为一个男人,在她心中与那?二人比,他?是否会要?更?重要?些。
他?也?不明白这个念头是从何而来,是何时开始有的,可既然起心动念了,这股胜负欲便再也?压不下去。
李淮泽脑中灵光一闪,脚下的步子顿停,面上流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冷声直愣冒然陆无?言道了句。
“朕病了。”
陆无?言神色大?变,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立即无?措紧张问道,
“皇上龙体?有恙?是何处不舒服?
此事耽搁不得,卑职这就带皇上回宫,命御医入宫看诊!”
李淮泽神色不变,只一字一句,又?重复道了遍。
“朕病了。
突发?心疾。”
陆无?言后知后觉,直到此刻才福至心灵,彻底松了口气,然后埋头拱手?道了句,
“卑职这就将此事,去告知尤大?姑娘。”
那?辆由小花枝巷驶出的车架,朝热闹非凡的坊市驶去,车轱辘声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哐啷的摩擦声,随着逐渐朝前挺进,人声逐渐鼎沸……车上的这小小天地中,尤妲窈还?在仔细检查着身上的穿戴。
其实萧勐与赵琅,这二人倒有个共通点。
就是都不喜她每次出现,都戴着白纱及腰的帷帽,他?们?好似都很喜欢她这张脸,想要?时时刻刻窥见她的容颜。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有关她的污言秽语一日不洗清,这帷帽便一日都不能摘,否则若是有好事者再认出她这张脸,麻烦必会接踵而来,毕竟她此生都不想经历那?日在陋巷被街痞流氓追赶之事了。
“姑娘,姑娘,不好了!”
尤妲窈正?这么想着,忽听见外头有人敲车窗,她认出这是偏院中伺候的婢女?声音,心中警铃大?作,开一条缝,露出了半张娇媚无?比的面庞,神色紧张问道,“怎么了?莫不是钱文秀她们?又?回来了?”
是主上心疾发?病了,现面色苍白,正?气短乏力呢!”
尤妲窈大?惊失色,
“什么?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就发?病了?请大?夫了么?”
“奴婢也?不知道,或是方才尤夫人带人上门搅闹了一通,扰了主上清净,所以这才诱犯了心疾,方才我出门时,陆无?言他?们?已派人去请大?夫了。”
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
表哥这病怎么偏偏就赶在今天,撞上了她与那?二人的幽会?
为何偏生这心疾就犯得这么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与那?二人的发?展正?正?是紧要?时刻,若是今日不去赴约,谁知他?们?今后还?会不会相邀?若是再耽搁上一阵,他?们?将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如何是好?
阿红也?瞧出了她的顾虑,只从后扯了扯她的袖袍,抿了抿唇嗫嚅道,
“表少爷那?病……也?是天命。
左右小花枝巷现已请了大?夫,那?我们?便在外头等消息便是,无?需太过担心,毕竟就算小姐折返回去,也?委实帮不上什么忙,只会平白添乱而已。”
“姑娘,终归到底,还?是今后的前程要?紧。”
阿红的这些话,尤妲窈又?何尝不知?
可她只纠结了几乎半瞬,就立即拿出了决断,声音越过厚重垂下的帷幔,朝车夫颤着嗓子道了句,“掉头,回府,要?快!!”
什么狐媚大?计。
什么魅惑勾人。
都不比上表哥的性命重要?。
第四十五章
车架颠簸不已,窗前的?帷幔也随之?晃荡个不停,窗外的景色在缝隙间飞速向后掠去,尤妲窈的?脑中的?那?根弦也越绷越紧,她不禁已想到了最坏结果。
那?可是心疾,若是来不及,是会一命呜呼的。
只要想到这?点,那?些与?李淮泽相处的?画面就一幕幕全都涌现在了脑海中。
在林中宛若天神而降,将她救于危难…
陋巷时助她逃脱追辱,赠给了?她把宝匕…
通天寺偶遇她狐媚赵琅,不禁没有看轻,反而为她出谋划策…
更遑论在小?花枝巷的?诸多种种。
一时间,表哥的?每个温声软语,甚至是那?些毒舌别扭……都让人觉得无比馨然。
不知?何时起,她早就从心底里,将表哥当作?了?内心中非常重要的?亲人。
可现在,他正缠绵病榻,或就要撒手人寰。
这?如何不让人心痛。
尤妲窈想着想着,整个人都被悲戚的?氛围笼罩,浑身都发起颤来。
在不断的?催促中,车夫鞭起鞭落重抽在马臀上,不一会儿就赶至了?小?花枝巷。尤妲窈甚至等不及车架停稳,就着急忙慌挑了?下来,脚底踉跄着险些就要摔倒,幸亏阿红眼急手快搀了?一把。
“嬷嬷,表哥病情究竟如何了??
如今也顾不上许多了?,不如我这?就去葭菉巷走一遭,求舅父请宫中的?御医来为表哥看诊开方?”
何嬷嬷早早就侯在门口,见到她的?瞬间,立马就迎了?上来。
眼见尤妲窈这?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心中终归也有些不落忍,可既然做戏,那?必然得做全套了?,所以也只一幅没了?主心骨的?模样?。
“姑娘莫要去叨扰忠毅侯府,为主上看诊的?大夫,原就是太医院院正。
院正方才来把了?脉,只道?这?心疾是打从娘胎就带来的?,药石难医,难以根治,这?一时犯病了?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生生捱着,若是能捱过今晚,或就能闯过这?鬼门关。”
尤妲窈闻言,心头大恸,泪水瞬间盈满了?眸框,立马让何嬷嬷在前面引路,朝表哥正躺歇着的?正院走去,以往或是顾及着男女有别,所以无论是表哥,还是府中的?下人,都是从来都不允许尤妲窈靠近正院半步的?。
说起来,这?还是尤妲窈第一次正式踏入李淮泽真正的?领地。
她只觉得自入门起,眼前的?所有一切都金碧辉煌,烁烁发亮,可此等危机时刻,她哪儿顾得上去细看?只蒙头就紧跟在何嬷嬷身后,踩上玉阶,跨过门槛,绕过屏风……终于在那?张硕大的?黄花梨木雕花拔步床上,见到了?让她挂怀了?一路的?男人。
或是为了?挡风,房中门窗紧闭,透不进一丝光,依稀还能闻见隐约药味,床上静躺着的?男人也显得没有生气……一切都是颓败衰坏的?景象。
尤妲窈的?泪原还盈满在眸框中,可置身在如此悲戚的?氛围下,终是忍不住,眼泪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她坐在床榻边,紧紧握住男人那?只落在被面上青矍消瘦的?手,哭着自责道?。
“子润哥哥,都怪我。你的?病情原一直都很稳定,就怪我住进了?小?花枝巷,将钱文?秀她们招惹了?来,在门前那?般喧闹着撒泼放赖一通,才使得你诱发心疾,你好心好意收留我,可我却总是给你添麻烦,现在还让你有性命之?忧。
若是……若是你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良心如何能安?呜呜呜……”
她哭得委实非常真心实意,哪怕是侯在一旁知?晓了?真相的?陆无言与?何嬷嬷,也不禁有些动容。
硕大的?泪珠顺着面庞落下,砸在了?躺在榻上装病的?李淮泽的?手背上。
这?是又一次,他觉得这?个病重表哥的?头衔委实很好用。
打从心底里讲,他自是希望她折返回来的?。
可现在,却缓缓睁开眼,故作?虚弱,气若游丝说道?,
“咳咳…你竟是个傻的?。
今日机会难得,你合该留在坊市与?他二人幽会,岂能回来?至于我这?病…咳咳…老毛病了?……”
尤妲窈眼见他转醒了?,哭得更伤心,立马附身迎上去,
“他们与?同表哥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李淮泽听了?这?句,愈发确认了?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还未来得及高兴,只听得耳旁又传来…
“若是有个万一,这?可或许就是窈儿见你的?最后一面,呜呜呜呜……
子润哥哥,你现在有何想吃的?想喝的?都只管说给我听,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必不会让你留遗憾,再者,我晓得住进小?花枝巷后,花费了?你不少银子,我一笔一笔都记在账本上,我现在虽然无力回报,但事成之?后,我必赚足银子全都捐到慈幼院去……也好继承你助人为乐的?品质,发挥你的?遗志……呜呜呜……”
尤妲窈曾听舅父说起,表哥天生不足,在儿时就被名医断言过活不过二十五。
眼瞧着表哥年岁渐长,这?病又来的?突兀,所以她心慌意乱之?下,自然是往最坏的?方向想的?,大有些让将死?之?人好生安息的?意味。
甚至颇有些灵前哭丧的?劲头。
真晦气。
得亏了?她如此情真意切,着着实实让李淮泽体验了?一把驾崩躺棺之?感。
此时何嬷嬷在旁听着,也觉得尤妲窈发心虽好,着着实实无意触犯了?天家忌讳,立即上前尴尬着干咳一阵,温声提示劝慰道?,
“咳咳咳咳…尤娘子估计是没有见过这?阵仗,一时间慌了?神。
其实以往每一次,主上都捱过来了?,且只要能挺过今晚,大概是无碍的?。”
所以她哭嚎得太早了?些?
表哥还是有生的?希望?
“子润哥哥,莫要放弃,你可以的?!”
尤妲窈的?哭声一滞,这?才赶紧掏出巾帕将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关切得探上前去,检查起他的?神色来,可仔细端详了?一番,面上逐渐显露出疑惑的?神态,低声喃喃道?了?句,“可表哥面色如常……瞧着不像是生病受痛的?模样?……”
她伸手探探他的?额头,“且也没有发烧高热……”
病可以装,病态可装不出来。
这?尤大姑娘可不是个好糊弄的?,眼看着就要兜不住露馅,尤嬷嬷立即上前解释。
“可怜我们主上患病这?么?多年,对疼痛早就有一定的?耐受力了?,哪儿还能疼得面色苍白满地打滚?也难为他了?,体内的?五脏六腑指不定都震乱搅和成什么?样?了?,却只暗自忍着,不欲让人瞧出分毫。”
这?一波挽救得实在是漂亮。
不禁可以从打消尤妲窈的?疑窦,且还能凸显他坚毅忍耐的?良好品格。
此时躺在榻上的?李淮泽适时剑眉蹙起,装作?疼痛难忍微微抽搐了?下,在翻身间还不禁给了?何嬷嬷个欣赏嘉奖的?眼神。
作?为同样?是下属的?陆无言,一时间胜负欲也起来了?,见状也适时上前道?了?句。
“且心疾心疾,病发自然是在胸口处。
尤姑娘大可探探患处,一则能体察病情,二则,如此或也能让主上病情稍缓。”
探探……患处?
那?岂不是要肌肤相触?
这?个发展走势,是李淮泽俨然没有想到的?,他反而率先慌乱了?起来,用后背死?死?压住被角,虚虚道?了?句,
“胡闹,男女有别,岂能让她做这?些?”
可面对一个患疾的?病人,难道?不应该将性别抛之?脑后么??
或是因为关心过甚,又或是因为心中坦荡,尤妲窈倒觉得没什么?,她泪痕未干的?脸上一脸正色,“看病问诊,子润哥哥有何好害臊的??我给你探探,若有何不妥,须立马服丹药针灸才是。”
说罢,便不顾李淮泽阻拦,将指尖伸了?进去,她担心病人受风着凉,并未将被子全都掀开,只顺着被角,一点点去探他的?身躯……首先触到的?,是他丝滑的?贴身中衣,顺着衣边一点点向上探……
李淮泽只觉懵然一瞬,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都往床榻的?内侧靠,可架不住她这?股蛮力,再加上现在他扮演的?是个病弱之?人,也就不再抵抗。
她指尖的?触感有些微凉,可或因实在没有触碰过男人的?身体,所以先是在他上半身探寻一番,最后才落到了?胸口处,他只觉得被她指尖划过的?地方,似有电流划过,整个人躺在榻上都僵住了?。
那?张平日里常冷峻绷着的?英朗面庞,由脖根处一点点溢出了?红晕。
尤妲窈隔着衣裳,指尖稍微用力,按压在他胸口的?心脏跳动处,整个人也爬上床榻,附身侧耳贴在手掌处仔细听着……
初时,那?胸口患疾之?处原也没有太过反常之?处,可后来,扑通扑通,心跳声逐渐加大加快,如锤骨,如雷鸣,如狂潮……鼓噪喧嚣声,在耳旁放大到了?极致!
表哥这?心疾确是来势汹汹!
莫非今夜,二人就要从此天人永隔么??
尤妲窈面色瞬间犹如死?灰,方才忍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她在榻上一把将身下的?男人紧抱住,哽咽道?,
“表哥你定会挺过这?一遭的?。
哪怕有一线生机,你也莫要放弃,我今夜守在此处,陪着你一起捱过去,好不好?”
第四十六章
尤妲窈面色瞬间犹如死灰,方才忍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她在榻上一把将身下的男人?紧抱住,哽咽道,
“表哥你定会挺过这一遭的。
哪怕有一线生机,你也?莫要放弃,我?今夜守在此处,陪着你一起?捱过去,好不好?”
她的双臂这般柔软,抱得这般紧,二人?靠得这般近,如瀑布般的青丝散落在被面上,仿若将李淮泽的神?魂都勾缠住,鼻尖窜入糜烂春桃的香甜少女气息,隔着薄被感受到?她上半身丰盈……
李淮泽瞬间眼睫狂颤,眸光震动,心脏跳得更快了几分。
事?态好似变得有些不可掌控。
这好好的……她怎么就抱了上来?
如此亲密的行为,显然超出了寻常男女关系的边界,也?不在李淮泽的掌控之中,可他心中……却莫名有些欢愉?
在此处过夜?
…那岂不是相当于攀上龙床?
李淮泽身为帝王之尊,这些年来身侧确不缺女子投怀送抱,无论是宫中谄媚讨好的宫女,还是暗送秋波的世家贵女,及经太后授意要给他暖床侍寝的女官……她们统统都有委身之意。
毕竟只要做了皇上的女人?,便代表着今后能尽享荣华,富贵无极,驱奴唤婢,受臣民叩首跪拜,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家族都受益无穷。
只是无论她们如何勾诱,李淮泽从来都不为所动,所以他确还从未与女子同屋而?眠过。
可若与他同眠之人?是尤妲窈……好似,也?不那么难接受了?
李淮泽光这么想想,心中便升起?了些期盼与欢愉,可面上自然不能显出来,只虚虚显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嘴上弱声拒绝。
“晓得你心系于我?,可到?底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岂好在我?这儿安睡?”
李淮泽顿了顿,“且正房中,只这一张床,莫非你要与我?同床而?眠不成?”
此言有理。
虽说她将表哥视为亲眷长?辈,心中有千万个放心不下,想要在屋中适疾,榻前端药,可他终究不是未来的郎君,岂可同床共枕?
尤妲窈默然不语。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何嬷嬷在一旁察言观色,自然是咂摸出了主上想要留这位尤大姑娘过夜的想法,灵机一动,上前一步道了句。
“这有何难?命人?将偏厅那张贵妃榻搬来便是,铺上厚厚的褥子,取个枕头来便可安歇。
如此既能谨守着男女大防,又能让姑娘时时陪护,任谁来都挑不出何错处,传扬出去也?不会对姑娘名声有碍,只是要委屈姑娘在椅上躺一夜。”
尤妲窈感受着掌下如鹿撞的心跳节奏,愈发?担心,连忙回应道,
“不委屈。只要能让表哥捱过今晚,在椅上躺一夜算什么,就算躺上一年我?也?乐意,只是表哥病中或喜清幽,我?在此处会不会反而?扰了清净?”
李淮泽的指尖,不经意轻揉了揉那几缕落在手旁的发?丝,
“……那今夜你便留在此处。
不知为何,瞧着你,我?总觉得心安些。”
就这样。
主仆三人?配合完美,共同演了这么一场戏,不仅将尤妲窈从坊市诓了回来,更是哄得她在主房中过夜。
眼见表哥目前为止状态算得上稳定,且又正好到?了晚膳的时候,尤妲窈便暂且离开,匆匆赶去厨房准备药膳,她前脚才绕过屏风踏出房门,李淮泽立马就鲤鱼打挺般从榻上坐了起?来。
身为堂堂一国之君,竟做出此等做戏讹人?之事?,诓骗得尤妲窈信以为真,险些哭断了肠……这么想了想,李淮泽后知后觉之下,又觉得此举委实?不妥。
他堂堂九五至尊,竟当真放低了身段,将自己?与那赵琅萧勐放在同一水平线上,试图去证明在尤妲窈心中谁更重要?
不过虽费了些周章,可好在最后的结果也?证明了,那二人?确是无法与他相提并?论的。
李淮泽此时自觉心情很好。
作为一个明主,事?后论功行赏,自是不会亏待一直在旁推波助澜,机智出力?的下属,望了眼站在床榻旁的何嬷嬷与陆无言,他淡漠的语意中透着愉悦,赏了二人?两年的俸禄。
何嬷嬷与陆无言喜笑颜开,立马跪在地上谢了恩,二人?倒都不是缺银钱的人?,难得的是能得帝皇亲自封赏,这是做奴才的脸面,放在宫中也?是要人?人?艳羡的,且通过了这场装病,二人?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尤大姑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更明白了今后力?气该往何处使?。
膳食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大多都是些温补的药膳。
淮山四季豆,当归炖乌鸡,羊肉羹,芙蓉蔬荟……有荤有素全都端了上来。
因考虑到?李淮泽患疾行动不便,尤妲窈便命人?将膳桌搬到?了榻前,将菜肴一一摆放在桌上,她则就坐在榻边,亲自舀汤夹菜,将食物递送到?他嘴边。
李淮泽虽自小身份尊贵,可身上倒并?无什么权贵架子,以往做皇子时,他也?曾去军中历练过,跟着小兵一同嚼过凉饼喝过浊水,因独来独往惯了,遇事?都喜亲力?亲为,不太喜欢让人?亲近伺候。
可现在打着心疾发?作的幌子,只能故作虚弱,任由尤妲窈这般悉心照料。
她眼角还隐有泪痕,不知方才是不是又在厨房中哭了一通,或是因为过于忧心,一举一动将也?格外小心翼翼,眉尖紧蹙着,紧抿着唇,垂眼间尽是忧伤。
这哪里还像个风情勾人?的狐媚?
活脱脱就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温柔贤惠美娇娘。
惹得她这么平白无故担心一场,李淮泽心中的负疚感更甚。
他张嘴喝下勺中的鸡汤,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温声安抚道,
“或是得亏了你,我?已觉得身上好了许多。
必会平安度过今夜的,你莫要太过担心,可好?”
听了这番话之后,她眼底终于又有了些光亮,只噙着泪点了点头,李淮泽心中愈发?怜惜,
“方才只光顾着照顾我?,你自己?倒是一口?未吃,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若你一直哭丧着这张脸,我?只觉自己?马上就要归西,心里委实?有些不得劲儿,你若像平常那般自如,说说笑笑偶尔逗趣儿几句,我?或还觉得更自在些,这病或许也?能好得更快些。”
虽说是这个道理,可尤妲窈心中到?底装着这桩生死大事?,只觉整个人?被泰山压着,委实?有些闷然,可表哥既这么说,那她也?努力?让自己?显得与往常一样,可到?底也?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伺候李淮泽用完晚膳后,她委实?也?没有什么胃口?,只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一旁的何嬷嬷见状,立即命门外伺候的婢女进房来,将碗碟收走,桌椅也?全都抬了出去,又命人?去偏厅,将贵妃榻抬进了房中。
那张单人?的贵妃榻非常宽大,上头放置了个万字纹如意锦枕,白狐皮毛的软垫,榻尾还摆了床厚实?的蜀锦棉被,何嬷嬷出于私心,将着榻椅放置得离床非常近,中间不过隔了一条缝隙,几乎就是紧挨着,伸手可及。
尤妲窈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细节。
她眉眼间的郁色未减分毫,只坐在榻边时时等待李淮泽的召唤,时不时还要爬上床榻,将手掌伸入被中,探一探他的心跳强度……
可令人?失望的是,这心疾好似未有好转,每次都是越跳越快,越跳越急,好似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李淮泽也?想让她安心些,可这显然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每次只要她一靠近,他便不由自主浑身僵直,心跳加速起?来。
眼见她愈发?懊丧,李淮泽只能想些其?他法子,也?好让她转移注意力?,能开心些。
“左右你今日也?上不了课,做不成功课。
不如我?再教你几招狐媚之术?”
听到?这个,坐在椅榻上尤妲窈瞬间恢复了些精神?。
世事?无常,绝非人?力?可以转圜,与其?一直沉陷在表哥即将离世的哀伤中,不如趁着最后时刻,再趁机讨教讨教。
眼前着表哥精神?尚好,尤妲窈立即凑上前来,抿唇嗫嚅问道,
“子润哥哥你只管说,我?必用心好好学,绝不枉费你病榻传授的劳苦。”
李淮泽眼见她来了兴致,立即开始情景教学。
“就比如说现在。
若是男人?躺在榻上浑身乏力?动弹不得,那你该如何勾得他心神?荡漾呢?”
尤妲窈歪头想了想,垂头喃喃道,“既是病了,必得要吃药……”
她的眸光落在了榻旁置架上,那处有个盈盈泛光的琉璃绿瓷瓶,里头装的是治疗表哥心疾的丸药,他一日三次都要吃。
蓦然,她心生一计。
伸手将那药瓶打开,倾倒瓶身,倒出颗指节大小的褐色药丸在掌心,然后檀口?微张,将其?含在嘴中。
塌腰翘臀,凹出了个极其?妖娆的姿势,缓缓由床位,一寸寸朝李淮泽爬去,然后双跨张开,就这么隔着被子骑在了男人?的窄腰之上,眼眸流转中尽是波光潋滟,唇角带着抹极勾人?的笑。
缓缓俯低下身子,逐渐靠近男人?的唇瓣,然后气若兰息道了句,
“爷,张嘴,奴喂您吃药。”
“爷,张嘴,奴喂您吃药。”
金灿华丽的?床帏,层层叠叠垂落逶迤在地,将那张小叶紫檀雕花架子床,隔绝出了方小小天地。
榻上?的女人原本方才还是副温良恭俭的?模样,可霎时间却仿若变了个人,极尽妖娆,魅惑至极。
猝不及防间,她竟然就这么跨坐了上?来,缕缕黑亮的?青丝,顺着她单薄的?脊背垂落,将他整个身形都圈在其中,气氛暧昧旖旎到了极致。
从小到大?,李淮泽从来都是发号施令,挥斥方裘的?那一个。
他见得最多?的?,便是旁人对?他顶礼膜拜,跪地请安的?后脑勺。
现在却被?个小小女子,这般骑在身下,禁锢得动弹不得?
地位上?的?极致落差,使人不可自抑产生了些?禁忌感与兴奋感。
望着眼?前这张瞬间放大?的?娇媚容颜,他眸光震动,喉头暗滚,只觉下腹三寸处燃了把邪火,顺着血脉蔓延到四?肢百骸,正在欲望扑面而来,他几乎就要对?着那两片殷红的?唇瓣吻上?去的?瞬间……
女人却立即撤离,挺直身子,从他的?身上?爬了下,将口中含着的?丹药埋头吐在掌心,勾人的?眸光也瞬间清明,无缝切换成了之前深闺女眷不谙世事的?模样。
她闪着晶亮的?眼?眸,一脸虚心求教,就事论事问道,
“子润哥哥,此招如何?行得通么?”
不是?事态怎得就演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之所以允许尤妲窈闯入他的?生命中,不过是想要日常消遣,想看出狐媚女子用美貌撩拨世家子弟的?大?戏,可在不知不觉中,他这个幕后操纵的?编排者,好似也早就成了这戏中的?一员。
李淮泽此刻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他好似确对?眼?前的?女子,有了一丝别样的?情愫。
一想到她只是拿他当工具在练手,今后或许也会?对?别人这般亲近……不禁嫉妒到额角太阳穴都跳了跳。
他并未直接回答问题,甚至面上?连装都不想装了,俊脸涨至通红,恼羞成怒问了句,
“不是?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狐媚子招数?
总不是那几个嬷嬷私下教你的?吧?”
原还好好的?,这人怎得忽就开始大?动肝火了起来?
且这几句话中气十足,哪里有半分身患重疾的?模样?
尤妲窈一时间也不知究竟是何处做错了,只低头嗫嚅道,
“舒嬷嬷以往是宫中乐府专门调教歌姬舞妓的?,自然也教授了些?勾人魅惑的?技艺,可方才那招确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子润哥哥就算是觉得不满也莫要生气,或是你骂我打我都使得,需知你此刻还生着病,万要注意身子才是。”
李淮泽眼?见她如此慌乱,便也深呼吸几口,定了定心神道,
“方才那招除了我,莫要用在其他男人身上?。”
“除此之外,无论是赵琅还是萧勐,就算他们?承诺要娶你,可在没?有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将你抬入府之前,你都绝不能?让他们?碰到你的?哪怕一片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