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前向男二倾情表白by夜饮三大白
夜饮三大白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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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触碰的刹那间,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想将林曦雾置于死地。回过神来后,顾无琢的内心存有内疚,更多的,是怀疑和杀意。
明面上,他不过是个随时会被废除,朝不保夕的仙门少主,宗门修士应当避之不及才对。
她扑上来的动作太过突兀,想要保护的姿态也太过刻意。她是什么人?他一直小心隐藏,不被任何人察觉的阴暗面暴露,是该灭口,还是放过她?
顾无琢垂眸,昏暗的视线下,一身血淋淋,模样凄惨又狼狈的少女嘴动了动。
林曦雾开口。
“那个、对不起啊。”
“我不知道,不能动少主您的轮椅。”

从顾无琢撤剑的那一刻起,林曦雾的识海中,只剩下系统放声大叫。
【宿主你在做什么!刚刚任务差点就失败了!】
【乾元门戒律第七十八条,不得触碰少主轮椅,若有违者后果自负。你差点就后果自负了!】
【这种和任务无关的失败模式,是会被写入错误示范记录里,被无数系统和任务者嘲笑的。】
在它杂乱的机械音中,林曦雾零零碎碎拼凑出顾无琢捅她的原因。
顾无琢少年英才,早年被其母破格立为少主,风光无限。十三岁时,他与原掌门出行,在外遭人袭击。偷袭者实力强劲,乾元门损失惨重。掌门夫妇不知所踪,他虽然被找到,却因中毒昏迷数月。
苏醒后,舅父沈林檎已经取掌门位而代之,由于无子嗣,又恐遭受非议,才破天荒保留其少主之位。
自此,顾无琢开始遭受接连不断的暗害。从刺杀到下毒,从陌生人到信任的亲信,如是数十、上百次。
最后一次,是他十五岁那年,在顾无琢勉强能下床,在习惯使用助行工具时,被身后负责推动轮椅灵偶点住穴道,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栽进深渊里。
忠于他的修士下山寻人,不知找了多久,才在一片泥沼中寻到少年的身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周身骨头断裂大半,唯有意识清醒。
接下来,又是长期的卧床,以及名为治疗的反复折磨。而那个操纵轮椅,将他扔下山的叛徒,至今未曾寻到。
十三至十七岁,漫长的四年,他全是在病榻上度过。
身上的伤势好转后,心症却愈发严重。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谁,只要接近他,顾无琢就会下意识去取剑。倘若半梦半醒间被人触碰,甚至会爆起伤人。
很久之后,顾无琢才能控制住自己,允许别人接近、出现在身后,甚至触碰。只有轮椅,在他坐上去的时候,是万万碰不得。
而那个操纵灵偶,推他掉下山崖的叛徒,至今未曾找到,直接成了他藏在心底的阴影。
“抱歉,少主。”林曦雾再次和他道歉,“我们外门弟子生性散漫,都是触犯后才发现有门规存在。”
“你,在说什么?”
“抱歉?”
她趴在地上,轮椅上的少年俯视她,眼神阴郁,仿佛撕开谦和假面,正冷笑看她。
“不害怕吗?”
他话少,连贯成句,从容不迫说出的,大部分都与公事有关。接连三个问句,显得有些古怪。
林曦雾仰脸看他,默默摇头。
她身上有两张符,一张止血、一张止疼,嘴里被喂了丹药,身上还披了件宽大的外袍。
那颗丹药还是甜的。
“戒律上说了,违者后果自负。幸好少主宽容,没真要我的命。”
林曦雾也想生气,但兜兜转转一圈,于情于理,顾无琢似乎都有理由为自己申辩。他的事后处理又极好,林曦雾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更加没法发脾气。
“再说,我就疼了那么一下,现在血也不流了,伤口也不痛了。多谢少主的丹药,我强得可怕!”
林曦雾说完,真的觉得自己完全康复,甚至能蹦起来连一套乾元剑法。
宽阔手掌探出,隔着衣料,把她摁了回去。
“灵符治标不治本,我或许伤到经脉,你随意乱动,只会加重伤情。”
顾无琢低下头,眼前出现少女脑袋上的两个环髻。她的长发半披半束,双髻齐整,如今沾了血,伴随起落的动作,轻盈地跃动。
她扭过头,黑亮亮的眼睛对上双漂亮的凤眼,顾无琢眼底波澜微起,转眼平静,见她不挣扎,慢慢收手。
他召出飞舟,因为行动不便,让萎靡在一旁的烈焰狮叼着林曦雾的衣领,把她运上去,操纵载具往医修所在的素草堂赶。
轮椅立在舟中,少年长睫垂落,在眼睑撒下一片阴翳,清洗着双手。
指尖的血迹与粘液早不见踪影,他不知洗了多少遍,仍不断从储物囊中取出凝露,不停地冲刷每一处肌肤。
手腕往上抬起,磨蹭几乎要擦出血的藏指,动作忽地顿住。顾无琢低头,看到月下一双细嫩的手,正攥着他垂落的袖角。
“别洗了,磨破了会出血的。你不用紧张,我自作自受,才不会向长老告你的状。”
顾无琢低头,看见她的眉眼弯着,手搁在船舷上,脸枕在手背上,反手轻拉他的衣袖。
他和眼前的女孩,甚至算不上认识,只有一面之缘。
他不清楚她的来历、底细,但一夜之内,她见到了顾无琢截然相反的两面,但面上既无恐惧,也无厌恶,甚至还在主动拉近距离。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泛红的指尖得到歇息,血色渐消,逐渐恢复月下凝白。
留着吧,慢慢试探,或许并非哪方派来的细作,而是一个完全无辜的普通弟子。
“你叫林芷柔,是吗?”顾无琢出声确认。
林曦雾不明所以:“是。”
“林道友,无端出手伤你,是我之过。”他说得无比庄重,仿佛在发心势一般,“我欠你一个人情,此后无论要我做什么,开口便是。”
她好像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承诺。
林曦雾脱口而出:“比如说,让你放弃心上人?”
男子仍看着她,眼中却逐渐浮出疑惑。
顾无琢长眉轻拧,真的在细细考虑林曦雾的话,于夜风中轻声改变措辞:“需得是我身体力行,能做得到的事。”
言下之意,是拒绝了林曦雾先前的半开玩笑的提议。
林曦雾将脑袋埋进手背,“嗯”了一声:“我开玩笑的,当我没说。”
情爱这种事,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反正离死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要徐徐图之。
啊,她忘了问了。林曦雾后知后觉,她忘记打听顾无琢对越轻轻的爱,究竟发展到哪一步。
顾无琢避开正门的大批人群,将林曦雾直接带入素草堂的后院,寻了名医修过来。
医修见顾无琢满脸的严肃,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见到完全陌生的女弟子,忍不住露出茫然之色:“她怎么了?重伤吗?”
顾无琢摇头,收敛神色不说话。
医修也不多问,招呼素草堂女修,先给林曦雾清洗伤口,又安排房间休息。
伤口不算太深,虽然靠近心脉,却没出什么大事。
按照负责她的医修,同时也是素草堂的堂主,云朴真人时梧闻的说法,上点药睡一觉,第二天就能出堂回馆了。顾无琢却将她拦下,不知为何,让她多留了月余。
林曦雾原本想实施道德绑架,趁机拉进和顾无琢的关系。但他对她的态度小心得过分,让林曦雾无法借机生事,连气都生不起来。
顾无琢常来看她,就算不来,也会用灵鸽寄各种慰问品。明明林曦雾是受害者,收着收着,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她会留着早上顾无琢送的糕点,等他来了之后,再拆开边聊边吃。
一日清晨,林曦雾先是惯常开窗,准备收顾无琢灵鸽的小包裹,一只陌生灵鸽飞入,投下一方精致的木盒,看鸽子模样,像是山门口的通用信鸽。
木盒内,盛着一支发簪。做工不算精美,但造型别致。两株莲花交相缠绕,枝头站着两只依偎在一起的红嘴相思鸟。
还有张纸片,约定今晚见面。
林曦雾持簪在手,眨巴眨巴眼,自言自语:“谁家快递送错了吧?”
正疑惑,识海中安静许久的系统冒出:【检测宿主收到礼物,第二任务正式开始。】
【本次任务剧情:魔兽林事件后,林芷柔神情恍惚,拉远和洛雲尘的距离。洛雲尘不愿失去乖巧的林芷柔,特地送来礼物,拉近与她的距离。】
【林芷柔果然上钩,不仅收下礼物,还簪在发间朝洛雲尘道谢,并鼓起勇气朝他提出正月十五花灯之约。】
林曦雾手一抖,险些把簪子扔到垃圾篓里:【这是洛雲尘送的东西啊?!】
她回馆舍取日记本时,和教士打过招呼,因伤搬去素草堂不是什么秘密,洛雲尘只要想查,很快能问到住址。这本不是大事,可他的礼物实在暧昧得没有界限。
比翼鸟,连理枝,换谁不会想歪。
系统声音仍在继续:【洛雲尘今晚会来素草堂,为越轻轻取药,请宿主抓紧机会,速战速决。】
林曦雾气急:【我已经知道越轻轻和洛雲尘是官配,这样进行任务,不就等同于道德败坏吗?我能不能拒绝?】
系统已经习惯宿主是不是对任务进行谴责,面对林曦雾又一次提出申请,选择装死不理。
林曦雾痛苦地揪住头顶两环发髻,差点薅下一大团乌发。
门外有敲门声传来,林曦雾生怕洛雲尘来了,捏着簪子藏到最角落,大气不敢出。
“……林师妹?”顾无琢的声音。
林曦雾舒了口气,把桃花簪放入袖口,轻快地迈步去开门。
青年眉宇间含着笑,坐姿端正笔挺,安静地在门后等待。
“师妹在忙吗?”他问。
不知何时起,两人间换了称呼。林曦雾身为外门弟子,算得上顾无琢的旁支师妹,他借口喊道友过于死板,主动改了称呼。
林曦雾从善如流,也将对顾无琢的称呼从“少主”改成“师兄”。
林曦雾正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愁眉不展:“嗯,稍微有点忙。”
晚上的时候,面对洛雲尘,她的脸往哪儿搁啊。
“可需要我帮忙?”他像是也在为她感到担忧。
林曦雾忙摇头:“不必,这件事我自己就能处理,师兄此次来寻我,是为了什么事?”
她知道又有好吃的,两手交叠举至脸侧,热切地搓了两下。
他如常递过油纸盒包装的点心,林曦雾熟门熟路接过,打开一看,轻呼一声。
“是丰禾村的糖糕!”
顾无琢的目光停在她的唇角,在与少女目光交接时,了无痕迹地离开:“云月近期路过了丰禾村,记起那儿是你的家乡,顺路带了吃食回来。”
林曦雾低头,看着手里的糖糕,俯身往前凑了凑:“师兄,你骗我,云月长老才不会为我带糖糕呢。”
“我的确是凡界长大的,是次女,父母都是普通人。十二岁凡界大旱,阿母去世,阿父和弟弟妹妹把家里吃空,先卖阿姐,又把我卖给窑子,换银钱回来。在逃命路上,我遇到乾元门的云月真人,说我有仙根,才幸运地活下来,当了三年的外门弟子。”
“凡间事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津甜糖果。”
这是林芷柔的过往。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被父母所爱,就连卖身,都因为样貌平平卖不出几个钱。诸多压迫,养成她怯懦卑微的性子。
来到乾元门,或许是脱胎换骨的机遇,可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连生命的可贵都没能了解,就把自己送到夺命的长剑之下。
顾无琢的动作停顿片刻,声音放低:“抱歉,我并非有意。”
话未说完,一块油纸包好的糕点被少女托在手中,递到顾无琢眼前。
“所以,要庆祝我的新开始。”她不知在对谁人说话。
林曦雾始终记着,这具身体不是她的。
系统曾对林曦雾说,由于它强行挤占林芷柔的识海,林芷柔目前还是生魂状态。她在识海中藏得太深,无法取得联系,但毋庸置疑,她依然活着。
活着,便代表无限可能,说不定最后那柄剑刺歪后,林芷柔的意识会重新复苏。
林曦雾把糖糕递到顾无琢手上,开始嚼属于自己的那块。
少年眸光轻动,持着糕触及唇瓣,将林曦雾所言,与他寻到的信息一一照应。发现完全对得上后,面上浮现舒缓之色。
他长睫半抬,正欲说话,意外看到从林曦雾袖管处滑落的,被她细心收起的荷花双鸟簪。
上面的图案很显眼。
并蒂莲里,比翼双飞。

那样的发簪,应当是只有两情相悦的情人间,才会赠送的。
顾无琢很自然地想到月余前,在魔兽林见到的那名男子。他原本还在想为何今日她状态异样,正暗自疑心,没想到转眼便有了答案。
一个月来,顾无琢没看出林芷柔有何异样举动,亦不曾看到她像谁传递消息,所有的试探皆扑空,已然能勉强将她当成寻常不过的外门弟子看待。
一名钟情于心上人,可所爱之人偏偏心中另有所属的女郎。
有点可惜。
来到素草堂正厅时,顾无琢依然在想林曦雾的袖中簪。
正厅布置得简素古朴,宽敞明亮,无需花心思整理。厅室内药香阵阵,阳光透过高高的木格窗棂,温暖地撒落,撒在青玉色石板地上,光影斑驳。
素草堂由时梧闻担任长老,主管医药。由于平日来往修士众多,即使用以交流消息,也很难有人发觉。
“那只虫子的来源有眉目了。”时梧闻虽为长辈,与顾无琢说话时,依旧恭恭敬敬,“虽然并非一模一样,但和垂丝阁中的一类蛊虫极为相似。炼制完成、选定宿主后,蛊虫会从口中爬入,寄居在咽喉位置,以此操纵宿主行动。”
顾无琢:“烈焰狮,如何了?”
他在隔室内解开一处封印,各处修士传来的讯息,如雪片般纷至沓来,落于苍白掌心。少年眉目疏淡,犹如不紧不慢的执棋者,取过信笺,一封封看过去。
时梧闻:“恢复得尚可,但似乎记不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派遣懂兽语的通灵修士前往,拼凑出的信息零零碎碎不成整句。目前,暂时将它以疯魔理由关押,尚未布下处置。”
顾无琢露出了然之色,心中有了打算。
“沈林檎那边呢?”
“盯着呢,听到魔兽被关押的消息,似乎还在自鸣得意。”
顾无琢抬手,示意时梧闻继续说。纤细长指白皙如雪,他伏案翻动文书,目光从其上书文中略过。
“少主,关于今夜的安排……”时梧闻等顾无琢处理完手头事务,再度开口。
他指的是每月一次的逼毒之事。
顾无琢身上的毒,时梧闻翻遍医术古籍,也没有寻到能对上号的毒药。当日参与袭击的其余人,无论是敌是友,要么失踪,要么直接死在当场,寻不到任何相关线索。
时梧闻只能用灵力凝成细小刀片,生生刮下附在他灵骨上的毒素,阻止进一步侵蚀。如此动作,每月都要重复一次。
“我先前安排今日就诊时,照常留出了晚上的时间。但今日有名叫洛雲尘的外门弟子递条单来取药,他的药方有几味药很古怪,按规矩来说,需要确认具体用途,方才能给药。”
“近期东海冥府震动,我宗派往此地的修士,伤患者不少。如若安排在今日最后一人之后,恐怕会挤占你的时间,是否要让他明日再来?”
在听到熟悉的人名时,顾无琢翻动文卷的手一顿。
“不让他来,若是让掌门得知此事,必然会借此指责我仗势欺人,实在得不偿失。”合上手中折册,顾无琢轻声道,“我无碍,等等便罢了。”
阳光洒落在折册上,随少年手中文书内容变换,慢慢地倾斜、拉长,直至消失不见。
夜幕降下。
为了晚上的任务,林曦雾坐在镜子前,精心倒腾一下午,以此平心静气。
花了许多时间描眉画眼,对着镜中人尽心装点,将所见到的每一处优势极力扩大。和镜子里娇美的姑娘相视一笑后,林曦雾开始摆弄她的头发。
她和系统闲聊解闷:【系统,我发现桃夭妆很适合芷柔姑娘。她生得秀气清淡,没想到浓妆效果这么好。】
上下打量自己的作品,越看越觉得林芷柔真好看,忍不住在识海中夸耀。
系统只会煞风景:【是啊,若是男主角见到你这副模样,好感度一定刷刷涨,对我们的任务也有帮助。】
【不要没事提那个男人!】
林曦雾露出厌烦的神情,不再说话。她随手取了张信纸,把化妆的步骤记下,夹到满满当当的日记本中。
自从穿越以来,林曦雾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一边关于任务焦头烂额,一边为林芷柔进内门的文试做准备,所做的一切,都以写信的口吻记录下来。
如若林芷柔回来,却没有记忆,不至于猝不及防。
日薄西山之时,她终于收拾完毕,将荷花与双鸟戴在头上,满脸怨气地离开房间。
素草堂是医馆,哪怕到了晚上,依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林曦雾掐准时间来到正厅,没找到洛雲尘,看到顾无琢。
紧接着,“噼啪”一声,偏厅传来巨大的摔砸声。
洛雲尘愤怒的声音响起:“我重复了多少遍?这就是轻轻妹妹一直使用的方子,她从没出过事,你凭什么不给我拿药。”
林曦雾吓了一跳,猛地转身过去。哪怕不看,光听声音,她都能想象到内里是怎样一副医闹场面。
摔了不少纸砚笔墨、杯盏陶器,隐约还能听见什么“轻轻妹妹这么说……”、“轻轻妹妹让我……”云云。
“时长老被缠住了?”林曦雾问。
可怜医修只在医道上有进益,武力值连练气都不如,遇到麻烦必然属于弱势。
顾无琢无奈点头。
少年脊背后靠,贴在木质椅背上,面庞微侧,埋入阴影中。鸦青色长睫垂落,盖住眼睑,脸上的平静已然维持不住,显露几分隐忍,他时不时睁眼,朝偏厅方向看。
活脱脱,被洛雲尘一口一个“轻轻妹妹”打击得黯然神伤的败犬。
“你别想那么多。”林曦雾侧过身,决定自己看上的男二自己哄,“你看看我,我比你惨多了。”
众所周知,缓解悲伤的一大方法,便是寻到人共情。一旦对方和自己遭遇相同,尤其是对方比自己更惨
林曦雾相信,她精心打扮,热烈想见情郎,却坐上冷板凳的遭遇,应该能带给顾无琢些许慰藉。
顾无琢睁开眼,眼底盛满难掩的疲态,他转眸向她,声音低弱:“什么?”
像是根本没听懂她的意思,又像是病痛缠身,失去伪装的力气,短暂暴露自己的脆弱。
林曦雾:“就是……”
少年轻声打断她:“抱歉,暂且失陪。”
面上表情伴着灯影摇晃,如同被石子击碎的湖面,顾无琢轻点扶手上刻下的灵符,轮椅转动方向,滚动着往厅外走。
林曦雾以为他被自己戳到心事,恼羞成怒生气离开,她跟着起身,放轻脚步走到门边,想赶紧道歉把人拉回来。
轮椅停了下来。
林曦雾刹住脚步,从门内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查看顾无琢的动静。
顾无琢在吃药。
他的手中握有瓷瓶,往掌心倾倒。腕关节有节奏地抖动,一连倒出十余颗碧色小药丸,连水都没和,熟练地送入口中吞服。
抬头时,交叠齐整的领口下滑,露出苍白长颈。圆润喉结上下滚动,旋即归于平静。
哪怕吃了药,他的眉头依旧紧紧皱着,显然还是不舒服。
扭头,看到林曦雾正扶着门框,半遮半掩地偷看他,他抹掉唇畔不存在的晶莹,迅速将瓷瓶收入袖中。
“让师妹见笑了。”他虚弱地笑笑,而后,耐心地等她回应。
对于想杀他的人,撞见顾无琢因发病而陷入衰弱,是千载难逢的暗杀时机。一旦确认他并非假装毒发诱敌,无论谁人,都不可能放过此次机会。
药堂明亮的灯光下,顾无琢微笑地看着林曦雾。
林曦雾猛然记起,顾无琢体内的怪毒会定期爆发,光靠药物压制不住,必须由素草堂的云朴真人设灵阵,施针缓解。
他哪里是因为爱慕者移情滋生出的黯然神伤,分明是难受得不行,却依照先来后到的规矩,在极力压制毒发产生的痛苦。
林曦雾皱紧眉头,在顾无琢重新操纵轮椅回转时,迈步过去,走到他身边:“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他愣了一下,黑眸中光点稀疏,映着少女静心打扮,美丽非常的身影。
她不敢动顾无琢的轮椅,覆身到他耳边低声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把那个医闹的赶出来。
顾无琢面露惊讶,正准备摇头说“不必”,桃色衣衫一闪而过,少女蝴蝶般飞入偏厅。
踏着清脆的脚步声,饱含爱意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穿过门帘,萦绕在顾无琢耳边。
“雲尘哥哥,你不是说来找我吗?我等了你好久呢。”

明艳的语调,无比鲜活,犹如雪亮的剑。
顾无琢失神的空隙,少女背身向他,喊着别人的名字,拉开通往偏厅的木门,撩起绘有山水的挂帘,急不可耐地冲了进去。
头顶的发簪伴着轻盈的跃动,一上一下,很是惹眼。她踏入另一隔间,不再回头看他。
顾无琢望着林曦雾的背影,一时有些发愣。身形短暂僵直后,复又猛地向前倾,他短暂忘记不适,满眼的疑惑与茫然。
她为什么不动手?
对于名为林芷柔的弟子而言,他无故伤人,她不说怀恨在心,至少该心有芥蒂才行,谈何主动出手相助。
他试探了那么久,始终没法放心。顾无琢习惯性起疑,手掌覆在转轮上,悄悄调整方向,慢慢地往偏厅门边靠。
抬手吃力地画下法阵,安静地观察其内动向。
哪怕时梧闻疏忽,接下来厅内的所有动静,皆逃不出他的眼耳。
偏厅的装设与正厅并不太大差别,装设简单细腻,家具齐整,精美而不失修道者的古素。
林曦雾入内时,刚好听见洛雲尘暴躁的声音:“我说过了,此乃她惯用的药方。轻轻妹妹一向体弱,全靠服药才恢复康健,不会有问题。”
时梧闻站在角落的药厨前,固执地与洛雲尘解释:“小友,当真不是我不愿给你药材,你既要净悟丹,又要降元草,这两味药材一旦用量过度,有尸解的风险。这点鲜少有人知道,想来开药者也未曾注意这点。我只能每种与你一钱,再无多的。”
“你说什么胡话!”
“嗖”,一个药罐飞了出去。
林曦雾抢上前几步,紧急救下药罐。她向时梧闻眨了眨眼,转动眼珠,看向洛雲尘。
“雲尘哥哥,不生气了。”
她笑盈盈地上前,来到洛雲尘身边,奋力扯出一个笑容,把嗓子夹起来:“雲尘哥哥,你让我等得好辛苦啊。”
声音甜而清亮,第一时间吸引洛雲尘的注意。他扭头看向她,眼前霍然一亮。
少女面若桃花,眉眼似远山秋水。轻淡的红胭如晚霞,双目边勾勒线条,衬得眸子大而有神。衣着精美,色彩斑斓,如云的乌发上,是招摇又显眼的发簪。
未曾想那样貌寡淡,平平无奇的姑娘认真妆点后,竟也如此令人神摇目夺。
洛雲尘:“抱歉了芷柔妹妹,我挂心我好友之事,不慎忘了时间,妹妹不会怪我吧?”
林曦雾内心已读乱骂,表面乖巧摇头。每次到固定的任务环节时,她的台词都会由系统提供,打在她眼前,供她不费脑子照本宣科。
“我怎么会责怪你。雲尘哥哥肯定是有要事在身。我只是在外面一直等候。等得太冷了。才进来找你。”
林曦雾牵挂顾无琢,想着越快把洛雲尘带出去越好,声音中夹带真情实感:“雲尘哥哥,你还要多久,能先陪陪我吗?”
“我不想在这儿待着,我们出去好吗?”林曦雾说着,朝时梧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配合她,一起把人赶走。
时梧闻立刻抓住机会:“这样吧,你且先带批下的药材回去,换日子我差人向掌门禀报此事,看他如何决断。要是实在放心不下那位女郎,便把她带来,我来为她诊治。”
洛雲尘手里还捏着药方,他轻皱眉头,一会儿默读药方上娟秀的小字,一会儿看看林芷柔抿嘴轻笑,满怀期待的模样。纠结一番后,将药方纸收起。
“好了好了,我们出去吧。”他回身,朝林曦雾弯唇一笑,不再看松了口气的时梧闻。
林曦雾如蒙大赦,手忙脚乱,把洛雲尘拉出偏厅。
二人同出时,迎面遇到坐于轮椅上的少年。他离门口有些近,见两人出来,看了林曦雾一眼,往旁边让了让。
少年掀起眼皮,朝林曦雾看去,神色有些古怪。
林曦雾注意到顾无琢的视线,邀功般地朝他眨眼,满目计划通的笑意。
洛雲尘走出偏厅时,正在说教她:“芷柔妹妹,下次我与你在魔兽林见过的姑娘同行时,你千万不要主动上前。”
林曦雾点头,眸光飘向顾无琢,状似天真地询问:“为什么呀?难不成,越轻轻是你的道侣,那我们这样,岂不是有违人伦?”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满心满眼想把自己的话说进顾无琢心里。
听到了吗师兄,越轻轻和洛雲尘的关系不一般,你插不进去的。
林曦雾算盘正打得啪啪响,再度听见渣男的经典发言:“怎么会,我不过是把她当做妹妹看罢了。”
“不提她,魔兽林一别,许久没见,芷柔妹妹,我很想你……”林曦雾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渣男继续发言。
两个人对视微笑,离开厅堂。
直到两人走出素草堂,开始月下散步,互诉衷肠时,顾无琢还能听见满是郎情妾意的交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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