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澜盘算着?,这对夫妻既然说是重?庆到河内,那么应该是政府里任职的吧?而这个人明显是来挖墙角的,可有挖墙角这么大庭广众挖的吗?这是陷害吧?
“钟先?生、钟太太,如果想要回?上海,我代表莫先?生诚邀二位参加今晚的酒会。”这位跟两人说。
这个男人斩钉截铁:“呸!我不?会跟汉奸同流合污。”
这人笑着?说:“钟先?生,打仗打到今天,死了多少?人?这个仗打下去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再说了,普通人在意谁来统治吗?你们从上海到重?庆又到越南,辗转万里,就没个安稳的时?候。现在有机会回?到上海,好好过安稳日子,为?什么不?珍惜这个机会?”
他说完又看?向那位钟太太:“钟太太,不?如好好劝劝钟先?生,那样你就能回?到上海了。”
“我就是再想回?上海,也不?能怂恿我夫去做汉奸。”这位钟太太说道?。
这个男人笑了一下:“钟先?生为?什么不?跟钟太太说清楚,你这次被派到河内,要完成一个根本就完不?成的任务。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个生机呢?”
“死局?”钟太太看?向她先?生,“什么死局?”
“没什么,你别?听他瞎说,我们走了!”钟先?生拉着?钟太太往外走。
第158章
游玩了河内城区,叶应澜回酒店休息,推门进?房,余嘉鸿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翘着脚在剪脚指甲:“坐过来,我顺便帮你也剪了。”
出来好些天了,叶应澜还真没剪过脚指甲。
不过今天出去走了那么多路,天气不算热,却也出了汗,她说:“我去洗个澡,马上来。”
叶应澜进浴室洗澡,洗完澡穿了浴袍,头上裹了干毛巾,身?体歪靠在沙发上,雪白的腿搁在他的腿上,拿了三角纸包拆开:“个陆太太实在让人受不了,她不会说话?能不能少说两?句……”
“这种?人到处都有?,还自以为?是直率。”
“今天在咖啡馆里碰上一对夫妻。”她捻掉腰果外头皮,塞了一颗在余嘉鸿的嘴里,“听那位钟先?生的口气,应该是政府官员,他对殖民地的一番比喻真是深得我心。钟太太一路跟着她奔波,吃了不少苦,难免心神怨怼。但是那个监视跟踪他们的人,为?什么要当着众人的面暴露身?份?我就不得而知了。”
“换一只脚。”余嘉鸿说,叶应澜立马换了一只脚到他手里,自己吃腰果。
“他不是要当众暴露身?份,而是要在你面前?暴露身?份。让你把钟先?生的死局来告诉我。”
“告诉你?”叶应澜不解。
余嘉鸿给她剪好了脚指甲,他进?卫生间去洗手,洗指甲剪,叶应澜跟了过去,站在门口。
余嘉鸿边洗手边说:“钟毓华先?生是国党负责军需运输的陈先?生手下干将。余家的轮船挂米字旗,不能运军火,但是一些军民混用的器械设备,还是能运的,我们很早来海防港拓展运力,跟他们在香港和海防港都有?合作。这次,苏联为?了让中国在远东牵制日本,所以调拨了一批军火给中国,这批货从黑海港口秘密装船,在海防港转口,从海防经?过铁路运输到同登,然后?同登走公路运进?国内,但是这批物?资被日本间谍发现了。”
“啊?是山口夏子吗?”叶应澜问。
余嘉鸿擦手:“之前?就是不知道是怎么走露的消息,直到昨天,我们跟乔启明说了,乔启明认为?大概率是如此。因为?这位钟先?生是浙江绍兴人,也多次去山口夏子的餐馆。他这样级别的人,自然不会乱说,几千吨的军火,里面还有?重型装甲车和火炮,要转运,涉及的人众多。任何一个人在餐馆里说漏嘴,都有?可能。但是这件事是他在主要操作,如果这些军火无法运进?去,他得为?此负责。”
“山口夏子这个白眼狼,她哭得还很像那么一回事。她也知道是日本将她送出来当南洋姐,她还死心塌地为?日本卖命。”叶应澜心里堵得慌,“她既然已经?是间谍,想来应该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按照她的逻辑,不会认为?她的杀夫仇人是我爷爷吧?”
“大概率如此。”余嘉鸿坐下,从桌上拿了腰果,捻了皮,塞在叶应澜的嘴里,他继续说,“日本当局拿了铁证,跟法国殖民地政府抗议,要求禁止在法属殖民地境内运输这批军火。你知道的,英国和法国这些殖民国家,早就知道日本人对南洋虎视眈眈,现在欧洲不太平,他们就生怕惹怒日本,日本发疯攻打?南洋。所以即便是中法之间有?协定,中国军火可以经?过滇越铁路进?中国,但是法国人现在不让装运。那么只能用船再运出去,到缅甸仰光,从仰光走缅甸的中央铁路,然后?走滇缅公路进?国内。这条线路你最熟悉了。”
“我们能运吗?余家的船不是不能运军火吗?”叶应澜问。
“如果我们不运,那么真正的洋人船运公司会运吗?日本海军第五舰队占领了涠洲岛。很多轮船公司都在运军工物?资,但是这一批援助物?资现在明明白白,装哪家船上,连带会影响哪家船运公司所属国的国家。你说哪家愿意运?”余嘉鸿问她,“海防这里余家的船还不少。”
“但是,余家捐钱、运输、开厂,日本人对我们恨得牙痒。只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运军火,他们拿我们没办法。如果我们这次运这批物?资,他们一定会借题发挥,迫于压力克拉克必然会跟我们终止合作。兴泰轮船纵然是归属于殖民地,但是英国人对违反规定的兴泰轮船,肯定不会保护。兴泰别说上海到香港了,只怕是星洲到海防,香港到海防都走不了。还怎么运物?资?”叶应澜连腰果都不想吃了。
“香港到上海航线丢了就丢了,但是如果我们跟克拉克不合作了,卡车、机器设备这些军民共用物?资,有?几家船运公司会像我们这样,不计代价运输?”
余嘉鸿突然皱眉:“等等。”
“怎么了?”
“在海防的时候,政府特派员不是来找了我和乔启明,那位说现在法国殖民地政府看上了中国从德国进?口的工业母机,那位的意思,要是海防这里运不进?去,那么就从缅甸仰光走。”余嘉鸿皱眉说道。
叶应澜一下子恍然:“给兵工厂的工业母机运不进?去,但是好歹这些设备是军民两?用的,滞留在这里的风险小于那些军火。所以那个特派员,借着让咱们运工业母机,实际上是运输这批援助军火。他们不跟咱们说清楚,是怕我们知道实际上运输的东西之后?,不肯运。这是不顾兴泰的死活了?”
“为?了军火运进?去,兴泰的未来,赌上又如何?”余嘉鸿说道,“看起?来那个人今天这么说,不仅是告诉钟先?生这是一个死局,希望他能倒向和平派,也是来告诉我们,余家为?重庆卖命不值得,这是攻心为?上。”
叶应澜坐直了身?体,她闷声道:“是啊!上辈子,咱们开车在崇山峻岭之间,除了运送军需、汽油那些物?资,我们还给他们运送奢侈生活的物?品,张叔的车是满载着那些重庆高?官太太们的时装掉下悬崖的。如果说是这个政府,我真的不想给他们干。但是咱们不是为?了这个国家吗?”
余嘉鸿将她搂住:“我们知道我们为?什么就好。”
“嗯。”叶应澜靠在他身?上,她脑海里是漫天的火光,“上辈子我死,是因为?我们运送的是一批钢铁,我带队诱开敌机,掩护后?面的车子。既然那位特派员让你运工业母机,咱们就运工业母机,但是让日本人以为?我们运的是军火。让他们把紧跟着我们的船,然后?故技重施,去缅甸跟英国殖民地政府交涉,但是最后?船上装的是车铣刨。法国人眼馋德国的设备,英国人不至于这么没眼界吧?我们装运这些物?资,又不在禁运清单上。拿我们没办法吧?”
“应澜,你这个办法可太好了。”余嘉鸿从箱子里拿出纸笔来,“你来看!”
叶应澜看他徒手画出了越南和中国接壤的大概地形图,开始标记河内、海防、芒街,钦州……
“海防港可以停泊万吨轮,在重要关口,总会伴有?走私的这门生意。殖民地政府是迫于日本的压力不让走滇越铁路和滇桂铁路,但是如果走私呢?日本人没办法怪罪法国人吧?从海防走小轮转芒街,从芒街内河运输到中越边境,再想方设法转进?国内……”余嘉鸿放下纸笔,大为?兴奋,“我去找西运处驻河内办事处的陈先?生,跟他商量,看看这样是否可行?”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叶应澜转身?要给他去拿衣服,突然被他一把揪住,拉进?怀里。
余嘉鸿拉长了一张脸,握住她的手往他的胸口塞,他问她:“你说谁一把年?纪?这是一把年?纪吗?”
叶应澜恨不能敲自己的脑袋,他最最忌讳的就是说他老,偏偏自己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惹毛他了吧?
叶应澜从上到下,摸了他两?把,推开说:“肉质紧实,有?弹性,口感一定很好。”
“你说的。”余嘉鸿笑着解开扣子。
看着他露出的胸膛,叶应澜推着他:“你干什么呢?先?去办正事。这事留着晚上不行吗?”
“你想什么呢?我总不能穿睡衣去办正事吧?给我拿衣服。”余嘉鸿笑嘻嘻地把睡衣脱下。
叶应澜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转身?过去拿衣服,回过头来,要命了!这人睡衣睡裤全脱了,她走过来,他还炫耀似的挺了挺胸,叶应澜白了他一眼:“幼稚。”
说他幼稚,他倒是当成夸赞了,还挺开心,这人啊!就是听不得实话?。
“赶紧把衣服穿上。”叶应澜催他。
他当着她的面穿上衬衫,套上裤子,叶应澜领带给他过来戴上,再看他穿上马甲。
叶应澜仰头看他,看他千遍也不会厌倦,上辈子自己克制着不敢好好看他,这辈子他是自己的,能放肆尽情地看。
余嘉鸿见她看痴了,问:“看什么呢?”
叶应澜喃喃念道:“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
自己哪有?曹植诗里写得那般美好?不过能被她这么夸,余嘉鸿心花怒放,低头亲了她的唇,柔嫩香甜的唇,亲上万遍都不想分开,实在有?正事要做,他放开她,看着脸上泛着桃花色的人儿说:“晚上等我!”
第159章
余嘉鸿出门?去了,今晚没有晚宴,不?必招待客人,叶应澜已经洗了澡,这些天一直陪着客人跑来跑去,怪累的,她索性上床睡觉了。
余嘉鸿回来开门,叶应澜不?在客厅,他往房间里走,见她睡在床上,她本就生得明媚娇艳,睡得酣甜,双颊透着粉。
他笑了笑,让她等他,还真在床上等了,原想着叫她一起出去吃晚餐,不?如顺序倒一倒?他手放在衣扣上,解开了扣子?。
熟悉的气息,旖旎亲密的绵吻,叶应澜半梦半醒伸出双臂勾住了他……
如火热情过后,叶应澜趴在余嘉鸿的身上,摸着他胸口的牙印,这不?能怪她,是他非要让她试试口感,那她就勉为其难地下口了。
她问:“跟陈先生谈得如何?”
“陈先生跟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并没有想让兴泰轮船运军火,但是想让日本人以为我们运军火。转移日本人的注意力,掩护军火运输。”余嘉鸿说道。
叶应澜却不?这么想,她说:“未必吧?如果你不?去挑明,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余嘉鸿笑:“陈先生听我这么说吓了一大跳,几次三番确认,是不?是有人泄露了线路?是我跟他仔细解释我们的设定,他才相信我们是不?谋而合。因为谈得比较深入,所以他跟我说了他们的计划,希望我配合的时间。的他们打算把大炮装上木船,然后用?柴油轮船拖着走,路线跟我们设想的差不?多,他们在东兴那里找到了成片的竹林可?以做暂存隐蔽……”
幸亏他们一开始并不?是让兴泰冒着灭顶之灾去运军火,叶应澜心?里好?受了很多。
“日本间谍能探听到这批军火,那么他们用?小木船走,日本人会不?会打探到?”
“陈先生说,知道这个?安排的人不?多。但是在已经暴露的情况下,要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运走,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余嘉鸿拍了拍她的背说,“下去吃点东西?”
“嗯。”
叶应澜下床穿衣服,穿了衣服,去梳妆台,从?化妆箱里拿了一条发带绑了个?马尾,又拿了珍珠耳坠要戴,余嘉鸿说:“已经九点多了,酒店外?不?安全,就楼下去吃两?口,不?用?戴了。”
“好?吧!”叶应澜随手?把耳坠放在化妆箱边上,站起来跟他一起出门?。
余嘉鸿在海防的时候,常常要来河内办事,这家?酒店他住过好?几次,酒店大厨做的法餐很不?错,还想带老婆来尝尝,谁料坐下后,侍应生告诉他们已经太晚了,大厨下班了,只有简餐可?以选。
余嘉鸿有些遗憾,叶应澜无所谓:“我还吃牛肉河粉。”
“又吃牛肉粉,你可?真喜欢牛肉粉。”
这几天叶应澜恨不?能每顿都有河粉,从?海防吃到河内。
“好?吃啊!再说,晚上还是吃得简单些。”叶应澜说,她真的喜欢上带着柠檬和香茅香气的清淡鲜美的越南河粉。
她喜欢就好?,余嘉鸿要了一份炒饭。
简简单单吃了一餐,两?人吃完饭一起上楼,从?电梯里出来,步入走廊中,一个?侍应生拎着一个?行李箱迎面走过来,在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余嘉鸿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见叶应澜望着走廊若有所思,他问:“怎么了?”
“昨天入住的时候,我还说要让鸿安客房经理来这里学学,现在发现不?是每个?侍应生都非常热情,刚才那个?就没跟我们主?动招呼。”叶应澜说。
这家?酒店给叶应澜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服务非常好?,里面的侍应生无论在哪里碰上客人都会跟客人主?动招呼,甚至会不?厌其烦地介绍本地的小吃和风景。
“有你这么一个?挑剔的大小姐,他们不?得累死?”余嘉鸿打开了房门?,叶应澜走了进?来。
房门?关上,叶应澜进?房间,扯下发带,放桌上:“早知道吃河粉,直接就叫上来了,现在还要换衣服,还要冲个?澡,真麻烦。”
“懒鬼。”余嘉鸿过来问她,“我帮你洗?”
叶应澜眼神落在桌上的耳坠上,她出去的时候耳坠放在化妆箱边上,现在则是在梳妆台正中间,她说:“滚一边去。”
她嘴里这么说,手?却指着桌上的耳坠比划。
余嘉鸿放开她,转身去打开了衣橱:“那我给你拿衣服?”
“你找得到吗?”叶应澜走过去。
余嘉鸿摇了摇头,他在衣橱里没有发现,现在要查看整个?房间里是否藏了人。
叶应澜说:“还是我来吧!”
“你先等等再洗,我先上个?厕所。”余嘉鸿进?了卫生间查看,依旧没人。
叶应澜拿了衣服扔在床上,她走到阳台上,左左右右全部看了一遍,再进?门?,把阳台门?给关上,拉上了窗帘。
余嘉鸿走出来,叶应澜跟他摇头,如果不?是藏了人,那么他们得找监听器
他说:“你先洗,我看会儿报纸。”
叶应澜拿了衣服进?浴室,浴室里传来放水的声音。
监听器跟他们上辈子?用?的电台差不?多,声音不?是很清晰,有流水声,能掩盖一下他们翻箱倒柜的声音。
余嘉鸿借着流水声,到处查看,在梳妆台下看到了那个?带着天线的装置,对着站在浴室门?口的叶应澜点头。
叶应澜走过来,趴在地上看这个?上辈子?她非常熟悉的东西。
她能有这个?警惕性,那是上辈子?滇缅公路上的一个?重要站点,调度指挥室里,居然都被日本间谍放了监听设备,哪些重要物资车辆到了哪里都被日军知道,日军飞机盯着车队经过路段炸,余嘉鸿的好?兄弟,黄少呈就是这么死的。
后来查出来,才知道从?建机工休息站点,日军间谍就把这种监听器安装在了墙里。
余嘉鸿给了她一张纸,上头写:“当?做没发现。”
叶应澜点头,进?浴室去简单地洗了一洗,走出来说:“你去洗。”
余嘉鸿洗了澡出来,叶应澜正坐在外?头的沙发上看报纸,他问:“看什么呢?”
“日本重申了‘近卫声明’。”叶应澜说。
余嘉鸿接过报纸,上头粗黑的字体:“日满华三国应以建设东亚新秩序为共同目标而联合起来,共谋实?现相互善邻友好?、共同防共和经济合作。为此,中国方面首先必须清除以往的偏狭观念,放弃抗日的愚蠢举动和对满洲国的成见。”
“把全面殖民中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余嘉鸿放下了报纸,“不?就是想让中国人作为马前卒,作为替死鬼,替他们征战南洋,实?现称霸亚洲的妄想?走了,睡觉去。”
叶应澜和余嘉鸿到了床上,叶应澜问:“那位汪副总裁不?是想和谈吗?”
“谁和谈,谁就是卖国贼。反正我们做好?自己,支持抗战到底。”余嘉鸿说。
叶应澜忧心?忡忡地说:“话是如此,但是按照今天下午在咖啡馆的情形看起来,他们是在透过我警告你。他们已经知道咱们要运这批军火了,我怕……”
“应澜,我们不?运,那么这批军火怎么进?国内?”余嘉鸿跟她说,“我知道危险,我知道有可?能赌上兴泰的未来。但是,我们别无退路。南洋那么多人回去参战,我们岂可?退缩。”余嘉鸿跟她说。
“可?……嘉鸿,你能不?能不?要亲自走这一趟?我怕!”叶应澜说道,“要是日本人不?管不?顾,他们炮弹攻击我们的船……你要是……我该怎么办?”
叶应澜抽泣着。
余嘉鸿停顿了很久,他安慰着叶应澜:“应澜,既然他们今天警告我们,那么证明他们还是顾忌我们悬挂的米字旗,他们不?会用?炮弹攻击我们的,最?多就是我们到了仰光港之后,他们拿出我们运送军火的证据,跟英国政府抗议。迫于?压力克拉克不?跟我们合作……”
就在他们楼下的房间里,山口夏子?和另外?两?男一女,正在听着叶应澜和余嘉鸿的话,叶应澜和余嘉鸿说的是闽南话。
山口夏子?和一个?男子?坐在那里,正在记录叶应澜和余嘉鸿的对话。
监听器里带着嘶嘶声,余嘉鸿跟叶应澜说:“如果兴泰因此丢了轮船业务,那我们也算是对得起母国了。”
这个?男子?是他们找的一个?在越南的闽南人,他们并不?信任这人,所以又把山口夏子?找了过来,但是他们又担心?山口夏子?联络上叶应澜之后,山口夏子?在叶家?有儿子?,山口夏子?的心?理有变化。
这件事说完,监听器里叶应澜和余嘉鸿又说起了亨通银行股份出售的事,余嘉鸿说:“龚老板认为亨通的价格略微有点高,所以他还在考虑中。”
“确实?很高啊!你想亨通原来才多少钱?”
“可?我不?能让大舅舅把股份卖给张义松和鲁盛扬吧?他们俩明显都是靠向投降派的。”
“但是,如果是张义松和鲁盛扬,出价高。亨通还有其他股东,其他股东愿意吗?”
两?人讨论了亨通,又讨论起了叶应澜的车行和修理厂,说着说着,叶应澜说:“吴叔现在成天不?在星洲,成天跑巴达维亚,爷爷都看出来了,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看上了五姨。”
余嘉鸿的声音:“别说你爸死了,就是你爸没死,他那么多的女人,你五姨也等于?给他守活寡。现在他死了,五姨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不?挺好??”
“我没说不?好?啊!爷爷奶奶都乐见其成。他们对吴叔知根知底,私下说吴叔比我爸好?,要是五姨嫁给吴叔,那样五姨也有个?好?归宿,应昊和小天两?个?孩子?,相处也融洽。我就是跟你说说吗!”叶应澜叹了一口气,“倒是我四姨,她说要给我爸守寡。我担心?……”
“担心?什么?”
听见这话,山口夏子?的手?一抖,笔尖化了一团墨。
“你没看出来,启明叔对我四姨有意思?”叶应澜说,“论才情,论容貌和气质,我四姨在我爸的几个?姨太太里是数一数二的。以前她只想着日本,现在回了日本一趟,她家?那群豺狼虎豹恨不?能把她给生吞活剥了,终于?醒悟了,连名字都改了,变成了叶夏娘。听起来是想要给我爸守寡。但是启明叔说起她的时候,我感觉出来他对她应该很有意思。要是启明叔没有太太,像吴叔一样,那完全没问题。问题是启明叔的太太,是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要是启明叔真的想要追求四姨。天长日久,四姨动心?了,他们真在一起了,岂不?是伤了婶婶的心??而且,要是四姨去做人家?姨太太对她也没什么好?的。只是,我跟她又不?熟,我去劝她,终究交浅言深了。”
山口夏子?快速记下叶应澜的话。
监听器里传出余嘉鸿的声音:“你四姨嫁给你爸爸,是因为你爸爸救她出火坑,但是嫁给你爸做小,想来日子?过得也并不?舒心?。她也是个?读了很多书的女子?,不?一定会愿意再委屈自己。更何况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四姨总归会为应舟考虑。她不?是说想看看应舟的照片吗?你想办法拿照片给她,再找机会,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不?愿意回南洋是因为愧疚,我们再想办法让爷爷奶奶和你四姨之间的心?结打开,劝你四姨去美国陪孩子?读书。这样对你四姨也好?,对启明叔夫妻也好?。你说呢?”
叶应澜的声音:“也是,等我回去,我就去找爷爷奶奶拿照片。”
余嘉鸿:“睡吧!”
“这些都是旁枝末节的事,你要做的事……我怎么睡得着?”
“不?去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回去你多拜拜妈祖,多拜拜菩萨。”
“嗯。”叶应澜的这一声里包含了无限的无奈。
接下去的时间里,监听器里只剩下“嘶嘶”的声响。
山口夏子?把记录的对话交给了她的上司,那个?中国人也把记录的消息交了出来。
山口夏子?的上司对比了两?份稿件,他看到了提到山口夏子?的那一段有一团墨迹。
“夏子?,他们似乎对你很好??”这个?男人看着她。
山口夏子?肃然:“这种善良很愚蠢,也只能证明他们低估了我作为日本人的忠诚。”
“你要利用?这种愚蠢,确认消息,这次一定要让兴泰轮船易主?。”
“是!”
第160章
余嘉鸿决定留在海防港,理由是法国殖民地政府扣押德国设备,他要把这?些设备运出去。
叶应澜带着大家回星洲,从河内到西贡,一路过去风光旖旎。
到西贡登船,叶应澜看到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那位汪副总裁协同家眷从重庆出逃到越南河内的消息,那位汪副总裁响应日本《近卫声明》发表的所谓的《和平建议》。
吹捧所谓的“对于中国无领土之要求,无赔偿军费之要求”,“不但尊重中国之主?权,且将仿明治维新前例,以允许内地居住、营业之自由为条件,交还租界,废除治外法权,俾中国能完成其独立”。
还说?什么抗战是“创巨痛深”,当真是字字奴骨,句句媚主?。
这?位在南洋华人中曾有很高的威望,当年他以荆轲刺秦的勇气,北上?刺杀清朝摄政王,以期唤醒国人,作下:“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是何等慷慨从容?
叶应澜从上?海来星洲后,就读于华文女校,先生们以南洋是中华革命的火种之地而骄傲,他们常常讲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三?十一人是南洋华侨,中山先生在南洋的岁月。
对?她们这?些女学生,先生们说?得最多的是汪夫人。
这?位南洋女儿明知丈夫北上?是为唤醒国人赴死,却依然坚决跟随,有人曾经取笑这?位汪夫人:“你有英国护照,当然不怕死。到时刻,你把英国护照甩出来,英国领事馆自会来救你。”
汪夫人拿出英国护照当场撕碎,让说?话者?羞愧得无地自容。
现在这?对?曾经令人敬仰的夫妇,放弃了?信仰,弯腰屈膝,宁为日本人的走狗。
他们的影响力巨大,势必对?抗战造成重大的负面影响。
就像他们这?次邀请的老板们,在船上?一直在谈论?这?件事,
余嘉鸿私下跟叶应澜说?过这?次来的几位老板,都是内心摇摆的,只是因为他看未来局势很准,所以几位老板都附和他的观点?。
现在余嘉鸿不在,他们谈起来就不再收敛了?,像汪副总裁这?样的人铁了?心求和,朱老板他们对?未来越发悲观。
叶应澜走到甲板上?,加入了?话题:“朱老板,嘉鸿嘱我,若是您在途中还在讨论?中国是否会败,让我替他与您打一个赌。”
朱老板一听,颇有兴致问:“什么赌?”
叶应澜坐下,她要了?一杯咖啡:“他说?他拿香港浅水湾的一块地出来,您拿上?海租界一块地皮,十年为期,日本战败,您的地皮归我们,若是十年之后日本还没退出中国,他手里浅水湾的地归您。”
“要真是能打败鬼子,我隔壁就有一栋洋楼,我送你们,咱们做邻居。”朱老板说?道,“浅水湾的地,我可不要。嘉鸿一句提点?,让我少亏了?多少钱。”
“打赌总归要有彩头,几位老板做个见?证。嘉鸿总是私下跟我吹嘘,说?他推演如何准。我们就看看这?个局是否如他所言那般演化??”叶应澜喝了?一口咖啡,“他说?接下去这?位汪某人,以他的背景,日本人必然会让他进南京,以民国正统之名,成立政府。现在的维新政府并入汪某人的政府,上?海从来都是群魔乱舞之所。诸位还是要有定力,不要被?蛊惑。否则,日本战败,国内必然会清算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