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应辰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没精力再细问这些?琐事,随口?道:“回宫后,自行领二十个板子吧。”
话落招呼底下人立即返程。
周家兄妹一行人回到?永定侯府时,已是?夜里。
陈氏虽看?过了书信,知晓周绮元随周承光去了围场,但仍不免为?她?感到?担心。眼下见到?人平安无事地回来,少不了过问。
周绮元和周承光一面?用着?晚膳,一面?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自己在围场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陈氏听到?杨二公子遭到?老虎袭击时,不免唏嘘一番,庆幸女儿平安无事,完了又唠叨几句,无非是?下次不许周绮元未经许允贸然出远门,之后这件事便就这么揭过去了。
只是?是?夜,周绮元躺在床上时,还在回想今日这次狩猎里面?的蹊跷。
原文里面?,周怀安在狩猎中出现意?外,正是?在这一年发生的。
他这次能够逢凶化吉,是?因为?时间没对上,还是?因为?有周承光一直护在他的身边,致使杨典没有机会下手,亦或是?说……
杨典本来想谋害他,但是?中间出现了变故?
周绮元百思不得其解。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来。
第37章 礼物
另一边, 杨典身为荣国?公的嫡次子,这次的意外受伤,令当今圣上十分重视。当日便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受理?, 一夜间, 风声鹤唳, 所有参与狩猎的人都成了盘查对象。
大理?寺办事效率一向很高?, 此次也?是不负圣望。狩猎活动结束的第二日,调查结果便?有了眉目。
原来, 杨典的马鞍上面凭空多出一种特制的药粉,似乎此物能?够引得嗅觉灵敏的老虎变得兴奋,继而对?其扑袭。
而杨典跌下马背后,因为长时间骑马,衣服上正好沾染了马鞍上的药粉, 遂引得老虎只撕咬他?一人?。
案件有了苗头,大理?寺连夜进行审查。
不过遗憾的是, 这药粉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是谁放在?杨典坐骑上的, 一日过去也?没有查出结果。
这药粉是什么来头,杨典自然门儿清。但他?却不能?说?, 一旦说?了,这就相当于不打自招了。
此时此刻, 杨典身上缠满了厚厚的纱布,面无人?色地躺在?床上养伤,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书童用汗巾帮他?擦拭身上的污秽血迹, 看着血肉模糊的那两条腿,猜测往后怕是只能?拄拐了。
一名侍从跑进屋跪下, 畏惧地看了他?一眼,哆哆嗦嗦禀报道:“二公子,还是查不到?驯兽先生的踪影,怕是人?已?经乔装混出城了。”
杨典顿时勃然大怒,随手抄起床边几上的白玉碗朝他?身上砸去:“一群没用的废物!”
因为激动?,动?作过大,牵连到?了腿伤,下一瞬,他?痛得惨叫出声,哀嚎不止。
沈书礼在?旁见了连连摇头,心平气和地劝道:“消消气,当心腿。”
魏淳武道:“杨兄稍安毋躁,这次的事,我猜测必是被人?掉了包,”他?分?析道,“你想想看,那驯兽先生突然不告而别,我们的马鞍上出现了本该放到?周怀安马上的药引,很明显,我们被人?算计了。”
杨典缓了缓情绪,眯起双眼:“到?底是谁在?算计我们?”
魏淳武挑着眉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你和我,以及那个驯兽师。可现在?那驯兽师跑路了,本来要被虎咬的周怀安却平安无事,你有没有怀疑过,此事与周怀安有关?”
“可是他?是如何知道的?”杨典说?到?这里?,不由看向沈书礼。
沈书礼心头一慌,忙为自己洗清嫌疑道:“不是,你别看我。我可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的。”
魏淳武:“此事应该与沈兄无关。”
“肯定与我无关呐,”沈书礼郁闷地说?到?这里?,完了佯装不高?兴的样子小声嘀咕,“我还没怪你俩不仗义呢。把我蒙在?鼓里?就算了,出了事竟然还怀疑到?我身上,简直气死?我了。”
杨典收回猜忌的目光,冷声吩咐下人?:“继续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就在?荣国?公府陷入一片压抑的气氛中时,永定侯府敬安居这边,少年坐在?室内焚香调琴,面上一片从容怡然。
欢喜刚从外头回来,进屋打发了屋内的丫鬟,关上门,对?他?禀报:“主子,大理?寺那边查出是药粉的原因了,但目前并不清楚来源,也?没有找到?驯兽先生的下落。”
言外之意是,眼下我们暂时无事。
“放心吧,驯兽先生已?按照我们的计划,不日被送出楚地,他?们是找不出人?来的,”周怀安轻启唇瓣道。
说?到?这里?慢条斯理?地拾起茶盏,抿了一口,又?道,“而且,杨典不会蠢到?主动?承认是自己放出老虎伤人?的。这件事,他?只能?咬碎骨头往肚子里?面咽了。”
那老虎原是杨典养在?京外山庄里?的宠物,杨典暗中打点好了驯兽先生,教唆他?放虎伤人?。殊不知周怀安有预防,将计就计,提前让欢喜威逼利诱,迫使那驯兽先生倒戈。
上一世,杨典设计周怀安,逼他?前往围场,而后不仅让他?出了丑,还害他?落下终身腿疾。
这一次,他?知道杨典故技重施,索性利用这个机会,令其作茧自缚。
“主子所言极是。杨二公子找不出人?,只怕要气得病情加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欢喜说?完,不禁佩服地心道:主子这招将计就计,真是杀人?又?诛心啊。
周怀安放下茶盏,继续挑起青瓷小碗中的香灰:“那双腿被咬得不轻,就算能?活下来,估计也?是个残废了。”
少年菲薄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得邪佞又?恣意。
前世他?遭过的痛苦,受过的耻辱,理?应一一让杨典体?会体?会。
欢喜看得脊背发凉,转念想到?什么,迟疑着问道:“小的听说?,这次狩猎中,三少爷也?遇到?了危险,有刺客对?他?行凶。您觉得,是谁想要他?的性命?”
周怀安低垂着眸,语气淡淡:“
要人?命者,一般无非两个缘由,一为仇杀,二为谋利。”
欢喜不懂刺杀周承光能?给人?带来什么好处,思索着道:“难道是仇杀?他?平时和杨典没少得罪人?,依小的看,定是仇杀没错了。”
周怀安没说?是与不是。
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欢喜,你帮我安排两人?去扬州,找一个名叫‘黛青’的姑娘,此人?在?魏皇后身边服侍过,你把她接到?卞江进行安置。记住,”
说?到?这里?,他?侧头看向欢喜,眸色深沉,“在?我没面见她之前,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她的住址。”
“这不是囚禁吗?”
欢喜讶然问道。
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有,为什么要囚禁她?
周怀安眼神凉凉地看着他?,他?心口一颤,连忙应“是”。
狩猎活动?结束,时间一晃,已?是一个月后。
这日下学,周绮元同周怀安坐车返家的路上,一脸神神秘秘地看向他?,让他?伸出手来。
周怀安微微一愣。没有多问,按她说?的,摊开右手掌心。
下一刻,一只缀着细穗的黄包,轻轻落在?他?的手心上。
周绮元抬眼看向他?,道:“生辰快乐,二哥。”
周怀安眉梢微挑:“送我的生辰礼物?”
“嗯,”周绮元笑着应道,“这个香囊里?面装着一枚平安符,是我那日在?普寿寺祈来的。我找大师开过光,很灵的。你戴在?身上,定能?佑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还有就是,里?面放了先前贞妃送我们的干花,我觉得很有意义。”
周怀安沉吟着道:“很有意义?”
周绮元没办法明说?,这是他?母亲亲手做的干花,只得换个说?法解释:“是,因为这是我们助人?为乐得来的。”
周怀安缓缓颔首:“确实很有意义。”
却说?陈氏一直恨铁不成钢,几日前,她忽然提议三人?一起上下学,美?其名曰,既能?互相督促照顾,又?能?为府里?开源节流。
此时,同一马车上的周承光听到?后,伸手将香囊夺了过来,举到?眼前左看右看:“这上面绣的是什么玩意儿?油菜花和大公鸡?”
周绮元一把抢回来,气呼呼地给他?解释:“是牡丹花,和丹顶鹤。”
周承光扑哧一声,捧腹大笑起来。
周怀安忍俊不禁,低头无声轻笑。
“我知道绣得不好看,”周绮元对?周怀安瓮声瓮气地道,完了补充,“你别笑话我,我已?经很努力了。”
周怀安立时想起来,那日她神秘兮兮,有事瞒着自己的样子。原来,是在?为自己做这个。
“你做了一个月?”周怀安挑眉问道,似是有些惊奇。
周绮元不置可否,讪讪道:“以前没做过,第一次学做这个,有些不顺手。我手笨,绣得不好看,希望你别嫌弃。”
“怎么会。谢谢你,我很喜欢,”
周怀安道过谢,旋即有些好奇地问,“只是,找大师开光这种事,有点令我意外。我记得,你之前不信这些的。”
“信不信,我都想试试,”
周绮元一双眼睛纯粹黑亮,看起来天真无邪,但透着笃定地看着他?,“万一是真的呢。”
两人?互相望着彼此,车内悄然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这时,欢喜打破了沉寂,忍不住插嘴道:“小姐真是有心,迄今为止,除了老爷外,还没人?给我家主子过过生辰,送过礼物。”
周绮元立时心疼起来,对?周怀安道:“你若不介意,我以后可以每年都陪你过。”
其实,府中没人?记着周怀安的生辰。周绮元专门找过管事的询问过,是以记下了,就等这一天给他?一个惊喜。
周怀安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周绮元开心地笑了。
她肌肤莹白,笑起来时,嘴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调皮又?可爱。
周承光似是看不下去了,啧啧两声,语气酸溜溜地摇头道:“真是肉麻,改日我一定和娘说?,不和你们同坐一辆车了。”
说?完,一脸嫌弃地抱着暖手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周绮元浑不在?意地回了句:“那可真是太好了。”
马车驶到?街市最繁华的地方,路上熙熙攘攘,耳畔叫卖声招揽顾客声不断。
周绮元掀开车帘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忽然让车夫停一下车。
车夫将车停靠在?路边,周绮元对?周怀安道:“哥哥,咱们今日不回去吃了,在?外面吃点吧。”
一脸期待地征求他?的意见。
周绮元选了一家面馆, 普通又不失干净。
她催促众人下车,自称她今日请客。完了转头对周承光道:“三哥,你也?一起。”
“你为他过生辰, 干嘛把我也?搭上, ”
周承光嘴上说着不大乐意的话, 但下一瞬却懒洋洋地站起身, 又语气勉强地答应道,“算了算了, 我今日心情?好,就赏脸陪你们吃点吧。”
一行人进了面店,周绮元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完了点了几碗面后,称自己有点事, 很快回来,之后转眼?跑去外面。
不一会儿, 她手持几串糖葫芦小跑回来, 分别给了周怀安, 欢喜,和?小桃, 末了,将最后一只递给继续揣手闭目养神的周承光:“三哥, 这只给你。”
周承光懒懒地掀起眼?皮,斜眼?瞥了一眼?,没有接:“我怕酸,不吃。”
周绮元不管, 塞进他手里。
周承光看着手里这玩意儿,想了想, 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
旋即心道:突然?觉得?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周绮元脸上挂着感激的笑容:“先前我听?二哥哥说了,狩猎那日,你护了他一日。谢谢你。”
周承光听?着这话哪哪儿都别扭,面皮一窘,为自己辩解道:“若不是?他求我帮忙,我才懒得?理他,”
说完觉得?这话也?不对,摆摆手打发?她,“行了行了,困了一天了,我先闭会儿眼?。别吵我。”
周绮元早就看出他是?刀子嘴豆腐心,高高兴兴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面全部上齐了,清汤细面,上面飘着葱花,看着味道不错。
周绮元尝了一口,完了不经意转头,看到周怀安正望着面前的面条出神。
她忍不住关心询问:“二哥你怎么?了?为何不吃?”是?不喜欢吃面吗?
周怀安眸色柔软下来,扬起唇角,娓娓说道:“无事,只是?看到这碗面,忽然?想起了……”
说到这里略微一顿,“想起了父亲在家?中时,每年我的生辰日,他也?是?这样,陪我一起吃长寿面。那面上飘着青嫩的葱花,就像现在这碗一样。”
音落,他淡抿唇瓣,侧头朝周绮元望了过来。
周绮元对上其深邃的双眸,微绽梨窝,语气关怀:“你是?不是?想父亲了?”
周怀安只是?轻轻笑了笑,没说“是?”与“不是?”。
但周绮元默认是?了。
周绮元记得?文中周家?发?生变故那年,是?在周怀安十五岁的时候,彼时周宜已经从赤峰归家?三年了。
这样算下来的话……
思及此,周绮元精神一振,突然?语气笃定地说道:“我猜,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周怀安面上笑容不减,附和?说道:“我也?有同样的预感。”
同年五月,正是?阳光和?煦,翠柳拂堤,百花齐放适宜春游的日子。
这一日,鲜少露面的孟老夫人,忽然?召集众人聚在一堂,喜气洋洋地宣称,她的儿子周宜和?长孙周长庚,已经在返家?的路上了,抵京时间,约莫在本月月底。
消息来得?很突然?。对于低调已久的侯府来说,一家?之主久别而归,算得?上是?三年来最大的一桩喜事。
尤其是?陈氏,从孟老夫人之处出来后,当下便?张罗起迎
接事宜。
府中不出几日除尘布新?,下人们忙忙碌碌,竟是?比过节还要热闹。
在万众期待下,五月底,楚帝于城楼下亲迎功臣周侯。百姓们夹道欢迎,周家?带着一队亲兵,浩浩荡荡地驶入城门。
自周宜和?周长庚离家?驻守赤峰,孟老夫人亦改为吃素后,每逢重要节日,周府的家?宴都是?简单操办。今日不同以?往,陈氏早早在府中准备了丰盛的酒席,恭迎多年未见的夫君以?及长子。
周宜和?周长庚父子二人面见完圣上,从宫中出来后,马不停蹄地直奔家?中。彼时以?孟老夫人为首,带领着一府上下站在大门外迎接。
周宜尚未来得?及卸甲,下马疾步上前。身后周长庚跟着走上前去。
孟老夫人由人搀扶着,带领众人迎上去,完了喜极而泣地握住周宜的臂膀,“为娘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将你和?长庚盼回来了。”
陈氏与周宜早日因为周怀安生了嫌隙,眼?下这种场合,却维持着当家?主母的端庄,面带微笑地问候道:“夫君一路风餐露宿,风尘仆仆,辛苦了。”
说完回头给了周承光和?周绮元一个眼?神,示意两人说话。
周承光几年未见父亲兄长,一时生疏,有些别扭起来,但因着母亲的眼?神提醒,只得?亦步亦趋地和?周绮元一同上前问候。周怀安因是?庶子出身,自行落步在二人身后。
三人异口同声:“父亲,大哥,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
周绮元第一次见父兄,难免忍不住朝两人多看了几眼?。
只见周长庚身材挺拔修长,剑眉斜飞,目若朗星,生得?丰神俊朗。兴许是?久经沙场的缘故,十七岁出头,身着深色戎装,站姿笔直,发?束银冠,莫名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正义?凛然?之气。
周宜则给人感觉气宇轩昂,虽然?生得?一脸慈容,然?而一言一行,都是?领导者的风范。
周宜瞧着周承光,想到临走前还不争气的混蛋样,不由肃声道:“为父走了三年,你有没有一点长进?可有在外面闯什么?祸事?”
周承光眉角微抽,摸了摸鼻尖,忍不住同他小声抱怨:“我说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您就别数落我了,怪难看的。而且,”他嘀咕道,“哪有当爹的刚和?儿子见面就一顿数落的。”
周宜人逢喜事心情?好,对此一笑置之,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周绮元,眸光瞬间变得?和?蔼可亲起来,笑呵呵道:“我的元元都长这么?大了,”
他一面笑说着,一面宠爱地抚上她的头,“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走路还不大稳当呢。”
说这些的时候,他神色渐渐黯然?落寞下来,少不得?为这几年来没办法陪伴在家?人身边,看着几个子女?长大,心生出愧疚。
周绮元对这位父亲的初印象还算不错,慈祥稳重,一身正直儒雅之气。和?自己想象中差不多,是?个面善好相处的人。
周绮元腼腆地笑了笑,模仿着小孩子的口吻,骄傲地说道:“爹,女?儿今年七岁,都已经上学了呢。”
周宜缓缓点头,带着遗憾的语气感慨道:“是?啊,你都上学了,为父错过了很多啊。”
说到这里看向周怀安。
少年生得?清隽,一副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模样,他道:“怀安个子也?高了,长得?愈发?钟灵毓秀。”
“爹谬赞了。”
周怀安身姿清瘦挺拔,彬彬有礼地,温和?笑着回应。
起初陈氏还笑脸相迎,直到周宜面向她,执起她的手,体恤地对她道了一句,“这几年来你操持中馈,受累了”,瞬间忍不住心头一酸,强忍泪意别过脸去。
一番寒暄问候,孟老夫人发?话道:“好了,你们大老远地回来,还没喘口气歇息呢。大家?都别在外面站着说话了,进屋再聊。”
音落,周宜附和?一句,带领众人陆续入内。
待大家?各归其位,尽数落座,周宜坐在主位上,看到底下一家?人融洽和?谐地相处,不禁倍感欣慰。
尤其是?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周怀安。
如今见了,他心细地发?现,不知是?陈氏对周怀安发?生了改观,还是?陈氏整顿过一番侯府,换了一批新?面孔的缘故,府中大多数人对周怀安恭敬有加,再没有出现过先前怠慢的情?况。
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地闲话家?常时,这时,周宜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喜上眉梢道:“对了,有桩喜事要告诉大家?。”
众人听?到这声,纷纷停下来,转头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周宜笑容满面地继续道,“这趟回来,我从赤峰带回了一个人。原想着晚点再说,但现在看人数齐全,索性就此说了,给你们认识一下罢。”
孟老夫人有些好奇,慈笑着开口问:“宜儿带了什么?人回来?”
“母亲莫急,等人进来了,孩儿再为大家?郑重做介绍。”
周宜说罢,转头吩咐周长庚,“长庚,你去将林姑娘请进屋来。”
周绮元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声。
林姑娘?!
莫非是?……
旁边,周怀安一垂眸,掩下了眼?底的情?绪。
周长庚对父亲应了声“是?”,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地等待间,不一会儿,便?见周长庚带了一个粉衣少女?步进屋来。
却见这少女?十一二岁的年纪,芙蓉秀脸,巧笑倩兮,一双桃花美目又是?含情?,又是?羞涩。
众人一个个目露惊艳之色,完了神色各异,径自揣测起来。
却说周宜这些年来领兵在外,不怎么?着家?,又正当壮年,难免让人浮想联翩,想到那处去。
陈氏盯着盈盈走来的这位姿容绝色的少女?,掩下心里的不虞,面色镇定地等待周宜开口。
少女?步履轻盈地走到大堂中央停下,周宜清了清嗓子,郑重为众人介绍道:“这位姑娘名叫林湘,是?我的好友林庭方?,林副将之女?。”
确认此人正是女主后, 周绮元立时皱起眉来。
下?一刻,周宜神色落寞下来,沉痛地继续道, “几个月前, 林副将为救我, 不幸在战场身故, 其夫人多年来身染沉疴,在听闻他的死讯后, 悲痛万分下?,也撒手人寰了。林副将临终之前,我曾经答应过他,会好生照顾他的遗孤。”
周宜与林庭方年少时相识,两人一起征战沙场数十年, 是出?生?入死的挚友,感情极其深厚。
听完之后, 陈氏紧绷着的表情一松, 换上悲戚之色道:“没想到, 林副将一生?忠勇仁义,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说到这里, 难过地哀叹了一声。
陈氏说完,孟老夫人以及其他人接连表示惋惜之情。
而就在周围人叹惋间, 周绮元一脸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目色复杂地盯着林湘,宛若盯着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蛇。
周怀安坠入痛苦的深渊最终绝望而死,这里面, 林湘可是出?了不小的“功劳”。
文中,年仅十二岁的林湘第一次来到周家见到周怀安时, 就被他清隽的外?表,以及温雅出?尘的气质吸引住目光,自?此对他展开追求,经常制造机会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关心他,帮助他,不择手段地吸引他的注意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林湘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及死缠烂打下?,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周怀安,逐渐打开心扉,答应了和她在一起。
处在深渊的人被救赎,然后两个惺惺相惜的人顺利走到了一起,如果到这里圆满结束便也罢了,然而可惜,林湘身为虐心权谋文里的女主,和男主楚应辰一样,不走常规女主人设路线,而是走得腹黑薄情路线。
她出?身钟鼎之家,一生?要?强。家境没落来到周家定居后,巧言令色,攀权富贵,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人上?人。
周怀安的出?现,可以
说是一个意外?。
彼时她还?年少,想法直接又?简单,只知道喜欢就去争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两人的未来,以及要?对周怀安的终身负责。
因?此,即便对周怀安深爱不已,即便两人有约定在身,但当楚太子出?现后,她转眼?就将周怀安抛到一边,坚定地认为,嫁给太子才是明智之举,往后高枕无忧,一生?风光荣华。
林湘无情地抛弃了周怀安,毁了两人相守一生?的诺言,转头投入了太子楚应辰的怀抱。
周怀安精神受挫,备受打击,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走出?来,意志消沉地将自?己关在房中,以酒消愁。
另一边,林湘本以为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不知,魏皇后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毕竟,她只是个四品副将之女,且人丁稀薄的林家,自?林庭方为国捐躯后,家境也悄然没落了。
楚应辰对母后一向言听计从,不敢违背。面对母后的反对,于是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即,前面应了娶林湘做正妃,事后却在下?旨时,将其封为侧妃。
林湘上?当受骗,不甘心屈居人下?,嫁入东宫后,开始与楚应辰身边的莺莺燕燕夺宠,费尽心思?讨好魏皇后。
就在林湘展开上?位之路的宫斗时,储位之争也不知不觉中拉开了序幕。
周怀安的皇长子身份公?之于世,很快名正言顺地回?到宫中,接着,他扳倒楚应辰,弑父夺位,成了大楚的新帝。
局势大变,作为前朝侧妃的林湘本该被一并处死,亦或是为奴为婢,但为了活下?去,以及为了维持自?己的荣华富贵,她想也不想地跪倒在周怀安的面前,对其卖惨装可怜。
周怀安骨子里是个极为偏执的人,对一开始拥有过的东西有着不同于平常人的执念。
更遑论,林湘是周宜生?前托付给自?己的人。
爱也好,恨也罢,面对林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自?己忏悔,他茫然地将她留在了身边。
只是迟迟不碰她,也没有任何册封。
周怀安成了皇帝,林湘想要?借曾经的誓言,哄他娶自?己,立自?己为后,结果关键时刻,竟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周怀安从来没有碰过她,不用说也知道,孩子是楚应辰的。
林湘知道周怀安与楚应辰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定不会接受自?己生?下?楚应辰的孩子。
可她不想打掉,于是便买通太医,以身体?不适到宫外?养病为由?,瞒着周怀安生?下?了孩子。
过了孩子的满月,避免东窗事发,她本想着找一对富裕人家收养自?己的孩子,尽快回?宫,然而,楚应辰早就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得知她所做的一切。
楚应辰强行抢走了林湘的孩子,以此作为要?挟,命其听自?己的话,回?宫后给自?己通风报信,传送消息。
林湘担心孩子,没办法,只得按他说的去做。
回?宫后,她窃取内部消息,暗中送密信给楚应辰,最后引得敌人攻入城下?,致使周怀安四面楚歌,身陷绝境。
周怀安得知是林湘里应外?合,背叛自?己,欺骗自?己时,终于,心中最后的一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万念俱灰。
众人慰问过后,周宜缓和了下?沉重的气氛,然后走到孟老夫人和陈氏面前,为林湘分别做介绍。
林湘听后,仪态端庄地对着两人分别行见礼,嗓音柔柔地唤道:“孟老夫人,陈夫人。”
“傻孩子,叫什么‘夫人’,”
陈氏得知是个乌龙后,笑容满面地拉过她的手,亲切说道,“往后住一起,就是一家人了,唤我‘伯母’就好。”
孟老夫人一手扶着拐杖,坐在楠木椅子上?,亦和蔼可亲地道:“好孩子,庭方与我儿有过命之交,我将他视如己出?。你是庭方的女儿,便相当于是我的孙儿。”
林庭方舍命救了周宜,使其挽回?一命,孟老夫人对周宜的这位好友,满是感激和敬重。遂爱屋及乌,对其遗孤,自?然同样心怀感恩,很是重视。
林湘知书?达理,不失仪态地微笑着应道:“是,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