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季烟听了直笑。
想着这人爱憎还挺分明的,而且看法一针见血。
现在,她看着那道背影,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转过身。
四目相对。
下一秒,季烟便就笑不出来了。
见鬼了!
王隽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他鄙夷不屑的中西结合餐厅?
第05章
看到一脸诧异的季烟,王隽和电话那端说了“回聊”就把通话摁断,定定盯着季烟看了会,抬步,朝她走来。
周末休息天,他还是一身正经西装,全身上下一丝不苟的,很严肃,很道貌岸然。
季烟看看他,想到她等了他一天的回复,而他毫无消息,半天挤出一句:“好巧。”
王隽心里暗笑,表面却不动声色。
那会母亲提议就近用餐,他一个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了季烟。她身旁站着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两人说了会话,数秒后,一前一后走进一家中西结合餐厅。
男人很有绅士风度,时刻护着季烟,不让人碰到;甚至为了方便交谈,男人时不时低头靠近季烟。
这一幕,这一切行为,看得王隽属实不舒服。
母亲和朋友还在商量中午在哪里用餐。
他说了那家餐厅的名字。
母亲朋友没有意见。
母亲却是惊讶。她知道王隽虽然在国外学习工作过几年,但他不是很喜欢这类中西结合的餐厅。
王隽淡声问:“什么时候回去?”
季烟脑子有那么点缓慢,问:“你是说回家还是回深城?”
他没作声,只是颇为冷沉地看了她一眼。
哦,季烟明白了,这是在问什么时候回深城。
“晚上,”想到什么,她又补了一句,“还没买票。”
王隽点点头,走了。
这就走了?
是她给的提示不够明显吗?
她自觉挺明显的。
季烟满腹心事地回到座位。
李城没发现她的异样,反倒很不好意思地说:“本来这顿应该我请的。”
季烟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我母亲那边还得拜托你。”
李城说:“你放心,我会说是我的问题。”
走出商场,李城提出要送她回去。
季烟这次拒绝得很直接:“不麻烦你了,我还要去见个朋友。”
李城也不坚持,作罢。
接下来季烟并没有朋友要见,她心里想的更多是二楼某个餐厅的人。
王隽怎么会在广城?
还没正式认识王隽时,季烟就无意听说了很多关于王隽的事情。
比如他是地地道道的北城人,本科北大光华,硕士宾夕法尼亚沃顿商学院,曾就职过花旗银行、摩根士丹利,在五年前回国,就职广华证券,十一部就是他一手再次创造的奇迹。
短短几行字的履历,但其中的含金量却是足足的。
大概是过来见客户吧?
季烟扫了眼商场二楼,拦了辆车回家。
王隽坐在安静的包厢内,听着母亲和朋友以及朋友的儿子轻声交谈,而他的目光却是不时扫过黑了屏的手机。
“还没买票。”
忽地,那句暗示性十足的话语言犹在耳。
王隽眸光微敛,似有若无地笑了下,点开手机。
“王隽,工作先放一边,人家赵阿姨好不容易见你一面,和长辈说说话。”
母亲易婉茹很不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王隽扫了眼刚点开的对话框,最近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前天,是他问她周末安排,她的回复。
【季:回广城,你呢?】
既然她是晚上回去,现在是中午,不急,晚些再和她说。
就算票买了,还可以退。
思及此,王隽放下手机,看着母亲口中的赵阿姨说:“阿姨,饭菜还可口吗?”
赵阿姨笑笑的,“味道很好,”说着,扯了下一旁默不作声的儿子,“我家吴威就拜托你了。”
此次,母亲来深城看他,说是要去广城见个朋友,让他跟着一起。
他本要推脱有事,却收到了季烟要回广城的消息,犹豫间,母亲又说,放心,不是安排你相亲,就是过去见个朋友。
母亲从不说谎,王隽改变原来的打算,专程送她过来。诚如母亲所言,就是见个朋友,不过朋友的儿子最近在找工作,就读法律相关,想进律所做非诉律师,做IPO相关。正好王隽从事的工作少不了和律所打交道,让他帮个忙。
当然言谈之间,若有若无提了一句吴威有个姐姐也在深城。
王隽没及时答应,就说帮忙看看。
送走母亲的朋友和儿子,王隽手搭在椅子上,意味深长地说:“我送您回去?”
易婉茹知道他的意思,说:“没办法,我介绍的女孩子你不喜欢,见也不见,你不急,你爸爸和爷爷可着急。小威是有个姐姐,从事计算机工作,回头你帮小威找工作时,顺便见见他姐姐。”
“再说吧。”
多谈无益,王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回去路上,易婉茹又苦口婆心道:“我和你父亲的婚姻确实不如意,但那也是形势所逼,那个年代,哪有什么自由恋爱。我和你父亲也是等你到了大学之后,才各自结交朋友。我们自认为给你做了个很好的榜样。”
前面的话,王隽听得三三两两,这些年母亲换来换去就是这几句,不过最后这句倒是有些可笑了。
前方是红绿灯,车子缓缓停下,他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漫不经意地说:“榜样?您和他的意思是我耽误了你们的人生?”
“你……”
易婉茹摇头叹了口气:“我们没这个意思,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你想找什么样的我们都没意见。”
“是吗?”王隽声音冷冷淡淡的。
“是,我们不需要靠你联姻壮大家族,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
王隽转过脸,幽幽地看了看母亲,半晌,别过头看着前方,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
见他兴趣寥寥,易婉茹也不好逼得太急,到了酒店,她说:“你明天还要工作,早点回去,我这边你不用担心。”
王隽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易婉茹:“……”
到底是不是她儿子,走得这么决绝!
季烟回到家里,正巧撞见抱了个大西瓜回来的父亲沈宁知。
“回来了?”沈宁知看了眼她的身后,“你妈呢?”
“你不知道?”季烟拿钥匙开门。
“知道什么?”沈宁知一脸迷茫。
沈宁知是个老实本分的教书匠,演技一向为零,偶尔还是负数,季烟说:“没什么,妈妈半路被一个朋友叫走了。”
“哦,那你先洗个脸,换身衣服,我去给你切西瓜。天气越来越热,吃个冰镇西瓜降降温。”
十分钟后,父女两人坐在院子里,吹着电风扇,抱着西瓜啃。
以前读书时的夏天,季烟最喜欢盼着沈宁知买个大西瓜回来,然后切块,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纳凉啃西瓜。
这些年忙着学习、工作,这样悠闲的时光逐渐变得奢侈。
吃了两块,父亲说:“年轻人刻苦工作是好事,但别忘了身体。”
“嗯。”季烟在挑西瓜,心不在焉地应着。
“还有啊,你什么时候找男人?这人年纪大了,有些功能就不太行了,你可得抓紧。”
咳!咳!咳!
老实巴交的父亲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彪悍了。
季烟扔掉手里的西瓜,扶着柱子咳嗽。
“你急什么?这么大一个西瓜够你吃,不够我再给你买一车回来,吃到你不想吃。”
父亲拍着她的脊背,慢悠悠说着。
罪魁祸首!
季烟撇开父亲的手,说:“没事了,你去坐着吧。”
父亲恍然未知,坐回椅子里,抱着西瓜继续啃,继续说:“这男人啊……”
“停!”季烟没好气,“我知道了,我一定找。”
沈宁知眨眨眼,半晌,嘿嘿笑着:“你也老大不小了,每回回来都让你妈操心你个人问题,这也不是个事。”
“……”
明明是他们催婚,现在倒成她的错了。
吃完西瓜,季烟拿着手机在看回去的高铁票。
看来看去,票源还很充足,她切回微信看了看,一个小时过去,WJ那一栏还是空的。
想来是她委婉了,他没听出她的画外音。
季烟一边叹气一边买票。
刚输完密码,母亲季砚书推门进来,看见季烟坐在院子里,一旁的木桌上是西瓜皮,傻了,走过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季烟心情很是郁闷,说:“人家忙着创业,没空搭理我。”
“人家创业!你懂这是什么概念吗?”
季烟摇摇头。
季砚书义正言辞:“潜力股,这叫潜力股!”
她无语:“只要是个男的,您看谁都是潜力股。”
季砚书气得想拿西瓜皮砸她。
沈宁知忙递上一碗西瓜肉,说:“消消火,天热容易上火,再说了这男人得慢慢找。”
季烟感谢地看了父亲一眼。
谁知沈宁知下一句是:“她答应我了,立马找,过年就带回来给你看。”
改票,立马改票。
季烟决定现在就提着行李回深城,这个家她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
她拿着手机回到二楼。
票倒是没改,但是却收到了王隽的消息。
发自十分钟前。
她点开高铁票通知短信。
王隽的信息就在她付款的一分钟后。
退票吗?
季烟一看那手续费,顿时肉疼。
她没多想,把票务信息截图发过去。
那边回得很快,同样的也很简短。
WJ:退票。
紧接下一条就是转账,是她买票钱的23倍。
正好是A股市场IPO平均市盈率。(*1)
季烟一边退票,一边把退票成功的截图发过去,然后把钱收了。
哎,她就是太好哄了。
临近黄昏,季烟提着行李和父母道别。
季砚书再三舍不得:“常回来,那个创业男你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一个。妈妈手上的资源多,个个优质。”
沈宁知搭腔:“记得过年带人回来,别让我和你妈失望。”
一回来就相亲催婚,季烟更加坚定今年都不用回来了。
她走了一段路,路过一家肠粉店,想着要不要问下王隽给他带一份。随即又想,那么挑剔高要求的一个人,这种路边小店他大概是不吃的。
走到陈家祠旁侧,季烟正想给王隽打电话,不想他的电话先一步打进来。
他的声音很沉,有着黄昏时的熨帖感。
“站在那别动,我开车过去。”
她抬头,就看着那辆熟悉的保时捷911缓缓驶近。
作者有话要说:
(*1):A股市场IPO平均市盈率添加一个小小说明,我是门外汉,相关知识是看书和搜索网上的资料归纳的,这边提到了顺便标注,以下说明来自网络:
A股IPO市盈率23倍,不一定是23倍,这是投行圈内自己的一个默契,主要是担心发行价报高了,拿批文会不顺利。IPO发行时,价格一般是参照同行业、同类型的公司的市盈率,大致测算出一个市盈率;而新股发行的一个原则,低价、低市盈率……
因素很多,要深入了解可能还要翻阅/搜索更多的资料,这里浅作说明,谢谢~
六月伊始,气温一天一天高涨,天黑也变得缓慢了许多。
接近六点的光景,天色透白,空气中的因子很是密集,像不愿睡觉的小孩,闹腾得厉害。
季烟看着车子在两步远外停住,而后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王隽下车,扶着车门朝她看了一眼,意味不明的,然后轻声掩上车门,向她走来。
明明不过几步的距离,季烟的心却砰砰地跳着。
那脚步无形走进了她的心里。
不可否认,她当初之所以愿意和王隽维持着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多半是眼前这个人的皮囊实在太有诱惑力。
另外一层就是,她很动心。
明知不该动心,可她还是动心了。
可是王隽这人对恋爱与婚姻无动于衷,没有一丝想法。
季烟觉得,真是太惨了。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她觉得很满意的男人,得到的却是敷衍与潦草。
王隽依旧伸出手,这回季烟反应得很快,她双手递上行李。
他抬眸,似有若无地瞟了她一眼,很是漫不经心的。
随后,他去放行李,她怔了数秒,在他回到驾驶座时,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腰坐进去。
从广城到深城,自驾两个小时,中途在服务站休息的时候,季烟提议接下来可以换她来开,他休息。
王隽摇摇头,说:“不用。”
声音冷沉沉的,听着极其冷漠,且……
有些不高兴。
季烟觉得莫名,但也没多想。
毕竟这人是怎么猜想都让人琢磨不透的,与其自扰,不如不去在意。
况且,她还没计较他不回信息的事。
季烟自觉心态平和。
八点左右,车子在王隽的车库停下。
“吃了吗?”他靠着椅背,问。
“没有。”
下午西瓜吃得太多,季烟让父母不用做饭,她回深城再吃。
王隽揉了下额头,侧过脸看她:“想吃什么?”
季烟摇摇头,老实说:“不知道。”
上了楼,王隽将行李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自己找了衣服去洗澡,让季烟自便。
听着水流声,稀稀疏疏的,季烟心动了下,也去衣帽间找了衣服快速闪到另一间卧室的盥洗室。
王隽洗澡一向慢,洗上个四十来分钟不是问题。
季烟花了十分钟,冲了个澡出来,主卧室的水流声还在哗哗流着。
比起他,她真是活得太粗糙了。
季烟吹干头发,打开冰箱,有小面,有菜,也有处理好的肉末。
她想了下,王隽好像是挺喜欢吃面的。
他已经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再让他下厨好像挺不地道的。
季烟按着父亲沈宁知教过的简易小面做法,做了两碗少许小面。
舀好第二碗的时候,王隽搭着浴巾出来了。
季烟转身就看到了让人蠢蠢欲动的一幕。
他是典型的倒三角,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季烟吞了下口水,默念三句三字经,故作淡定地说:“我煮了小面,你吃吗?”
王隽眼眉一抬。
她声音低了些:“味道比较一般。”
季烟对家务事一窍不通,做饭更是个生手。
从小到大,家里事务大小都由父亲沈宁知包了。他虽然教书工作忙碌,但季砚书比他更忙碌。小时候的季烟又是个娇气的,很会躲闪家务事,通常朝沈宁知撒娇两句,沈宁知就笑着让她一边玩去。
等季砚书反应过来,季烟已经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娇娇娃。季砚书觉得再这么下去,以后季烟上了大学怎么办。
就把季烟赶去学校住宿了。
三年高中生活,季烟唯一学会的就是点外卖服务。
就连衣服都是偷偷问过沈宁知,得知季砚书外地出差不回来,才拖着一行李箱的衣服回家。
读大学之后,没有了父母的庇佑,她倒是学会了擦地板,因为她粉尘过敏,住处有点灰尘她都会浑身难受。
现在,她和王隽面对面坐着。
王隽换了套衣服,很普通常见的白衣黑裤,但在他的气质下,还是显出了几分少年贵气。
季烟想,就凭这份浑然天成挑不出一点毛病的皮囊,她还是会被吃定一段时间的。
王隽看了眼面条,色泽还不错,满片白,一点棕色,一点绿色。
季烟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王隽拿起筷子和汤匙,尝了第一口。
嗯,面夹生,汤很咸。
他微皱了下眉。
季烟心一沉:“不好吃?”
说着她伸手就要过来夺碗。
“还可以。”
王隽自认对美食有着颇高的要求,为此他还学了一些手艺专门应付他的脾胃。
可是看着季烟失望的表情,他不知怎么的,有些于心不忍去打击她。
他觉得很奇怪。
但嘴巴快于脑子,很不受控。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季烟不相信,呐呐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王隽咽下口中的食物,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季烟笑了笑,有些开心。
看来她厨艺渐涨,父亲是个好老师,回头她得夸夸他。
她拿起筷子和汤匙,吃了一口,她难受得皱起眉,看了一脸镇定地吃着面的王隽,撇下筷子和汤匙,跑到厨房。
听着厨房传来的水流声,王隽一边吃,一边扬眉淡笑。
季烟漱了五次嘴巴,总算把口腔的那股咸意压下去。她看着厨房阳台镜子里的自己,想到什么,跑出厨房。
餐桌上,王隽面前的碗已经一扫而空。
他吃得干干净净的。
她目瞪口呆,指着那干净的碗:“你……”
难以下咽的东西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你的高冷呢?
你的高贵呢?
季烟不可思议地想着,要是两个小时前,她给他打包一份肠粉,他是不是也能面不改色地吃得一干二净。
太奇怪了。
季烟不能不多想。
但是又不敢再往下想。
“你的面冷了,想吃什么,我给你煮。”
王隽声音不高不低,不冷不淡的。
对啊。这才是他。
足够冷漠,足够疏离,也足够让人难以踏足他真实的内心。
季烟挪了下椅子,在他对面落座,拿起汤匙和筷子,声音闷闷的:“就吃这个吧。”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落下来,不多时,她手里的筷子和汤匙,连带着她面前的一碗面都被收走了。
她仰起脸。
王隽冷峻的一张脸,背着头顶的灯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重新给你煮一碗。”
口吻不容反驳。
五分钟后,季烟靠在厨房的门框,百无聊赖地看着王隽站在煤气灶前,有条不紊地给她煮面。
同样是滚水捞面,同样是滚水捞生菜,一模一样的步骤,她和他的到底差在哪里。
季烟悄声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他。
“不要点火,吃饱了再说。”
他声音淡淡慢慢的,像夏日黄昏时,远处天际摸不到的一缕晚霞。
再次坐在餐桌前,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一碗面,季烟有些露怯。
王隽则是态度淡然,回房拿了笔记本电脑出来,放在她对面。
随后他倒了一杯温白开。
一时间,一屋子的静悄悄。
白炽光亮下,一人放轻动作地吃面,一人则是面色淡淡地盯着电脑屏幕办公,偶尔拿玻璃杯喝水。
氛围如此怪异,却又分外和谐。
一碗面吃下去,季烟双手贴着肚子,很是满足。
她说:“你这手艺可以开一家餐馆了,我给你投资做成连锁,然后争取上市。你的IPO可以给我做。上市股票锁定期一过,我立马抛售套现走人。”
王隽懒懒抬眸,安静地看了她两秒。
季烟有些不好意思:“操作有点问题。IPO还是让温琰做好了。”
王隽一字未言,就在季烟觉得自己是不是讲了个冷笑话时,王隽抽了两张纸巾,伸长手,递给她。
季烟接过,心有余悸地擦着嘴角。
王隽摸了几下电脑的屏幕,半晌,合上,起身拿过她的碗筷走进厨房。
季烟有点懵。
没一会,王隽从厨房出来,捞起电脑时,问:“明天去苏城?”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沉沉嗯了声。
季烟说:“他们早上去,我下午,有些资料还要核对。”
他点点头:“几点?”
“下午三点。”
“几点去公司?”
“九点。”
他默了下,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
季烟觉得他的眼睛就像深不可测的大海,时刻吸引着她往前摸索。
王隽手指轻轻叩了下电脑背面,声音轻轻的:“我送你回去?”
季烟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行李周五晚上就收拾好了,资料周五下班前就核对过一遍了。”
声音越到后面,压得越低,到了最后一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季烟很苦恼,脸色骤红,耳朵更是热乎乎的。
她到底在猴急什么啊!
王隽难得的,淡淡笑了下,如春色一晃而过,快得仿佛是季烟的错觉。
她顾不得脸红了,绕过餐桌走向他。
王隽轻咳一声,在她靠近他时,他转身往客厅走去。
“我有几份文件要处理,你自便。”
自便,又是自便。
季烟看着他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器,调了下桌子的高度,然后将电脑放在桌子上,站在桌子前,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
既清冷,又迷人。
季烟看了一会,闪到就近的盥洗室。
没多久,她从盥洗室出来,走到客厅站在他身旁。
只是匆匆瞟了屏幕一眼,随即又别开视线。
两人一向不谈公事,也不过问彼此的工作情况,唯一例外的就是问下工作的时间安排。
她和他是如此的有分寸,又如此的泾渭分明。
季烟觉得够了。
不能再往前了,不然到时受伤害、感到疼痛的那个人只会是她。
想法是理智的。
行动却是感性的。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他身后,轻轻地抱住他。
她一点儿也不敢用力,生怕惊扰了他。
王隽瞥了一眼环在腰上的手,默了片刻,空出左手,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站久会累,拿把椅子坐着。”
原本他要说的不是这个,是让她到一边休息或者看书,还是看电视、玩手机都可以。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转瞬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一个与原来背道而驰的意思。
这时,环在腰上的手微微缩紧了下,但幅度很小,不仔细感受是察觉不到的。
王隽无声地叹了口气。
有些东西已经超出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再这样下去,实在太危险了。
他一边摸着季烟的手背,一边清醒地想着。
后来,再想起那晚的事情,季烟都觉得既荒唐又离谱。
她以为疯了又乱了的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却不想,王隽比她更甚。
她到底是低看了他。
那晚后来,是王隽给她拿的椅子,她就像只袋鼠一样,挂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的。
他忙了半个小时,回复完一封邮件,见她还是抱着他,转身抱起她,挪了张椅子搁在旁边让她坐着。
季烟轻声又无辜地说:“你的面煮得太好吃了,吃撑了。”
王隽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她又强调:“真的。”
他嗯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说不准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季烟窝在椅子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见他还站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忙碌着,想来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季烟歪着头,打了两声哈欠。
他听到声音转过头。
她笑着:“有多余的iPad吗?”
他又转回去,抬手在书桌的柜子第二层拿了一台iPad出来。
“我可以下载app吗?”
他说:“可以。”
季烟下了微信读书,然后扫码登陆账号,找到保荐代表人考试辅导教材《投资银行业务》一书,从《财务分析》第一节 《会计总论》开始看起。
这本书已经被她翻了六遍,她一边看,一边往手机备忘录记知识点。
财务分析总共四百页,季烟看完,保存好笔记,抬头,王隽正靠在桌子旁,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她脑子里装的还是刚才的笔记,密密麻麻的,像缕不开的线。霎一眼看到他,虽是面色淡淡的,却不禁再一次感慨这人怎么就长得那么好看。
晃了会神,她撇下手机和iPad,朝他伸出双手。
王隽瞥了眼桌上iPad的内容,问得轻声:“要考试?”
“嗯,”季烟勾住他的脖子,再次像袋鼠似的挂在他身上,说,“我可是垂涎那笔保荐签字费很久了。”
他扬了下眉眼,没再多言。
到了盥洗室,王隽拿牙膏,季烟递牙刷。
两人并肩站在水洗台前,看着镜子,刷牙。
从盥洗室出来,王隽在调室内温度,季烟靠着门框看了一会,转身去客厅逛了一圈,半晌带回来一瓶龙舌兰,一碟子切好的柠檬片。
王隽转身,看她手里端着个托盘,再看托盘里的东西,有些意外。
季烟说:“喝酒吗?”
他问:“你确定?”
季烟走过来,放在木桌上,坐在木地板上,仰起脸看他:“喝吗?”
王隽站着思索了数秒,说了声等等,他离开卧室,回来时带了一罐子盐巴。
季烟笑眯眯的:“这是盐巴啊?我以为是糖,就没拿。”
王隽把盐罐子放在桌上,弯腰抵着桌子在她身边坐下。
龙舌兰有个喝法,就是把盐巴沾在虎口,拇指和食指夹住柠檬片,食指和中指夹住酒,然后舔一口盐巴,再闷一口酒,最后吃一口柠檬。(注*)
当然这是偏正常的一种喝法,然而当龙舌兰和情爱沾上关系,就有很多玩乐的名头。
季烟此前和朋友去酒吧时喝过龙舌兰,但也就很规矩的喝法。
这一晚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分离在即,她突然想试试别的。
倒了两杯酒,季烟用着最常见的喝法尝了一杯。
王隽淡声笑笑,慢条斯理地将酒杯夹在中指和食指,再在虎口撒上盐,最后用拇指和食指拿住柠檬片。
他抬眸,朝季烟看了一眼,然后低头舔了口盐巴,再喝掉酒,嚼口柠檬,最后把柠檬放回到杯子,一个流程下来,他做得很是熟稔而有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