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官家?说的,仿佛臣妾就真的是个离群索居的一般。”素娥嗔怪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其实臣妾也不是不喜欢出门,就像过去官家?带臣妾出宫一样,臣妾不是一样很喜欢...就算后头不必为《千里江山图》采风了,还是故作不知,官家?传话立刻就去。”
“哎呀,朕就知道!朕就知道!”郭敞微笑?着说道,将素娥搂在?怀中,还摇动了几下:“当?时?朕就想着,你是喜欢出宫玩耍的。只?不过你都不说,朕想着你平素不爱出门,倒有些不好猜测了......”
素娥有些被郭敞突然的动作吓到,本能地攀住郭敞的肩膀。等他停下来,才说道:“官家?...就是那样,臣妾不见得是不喜欢出门,只?不过受邀去,往往得端着架子,大家?交际都很累,而且一切都很无聊。若是不必端着,交往轻松,做的是一些有趣的事,为什么会不喜欢?”
“所以和朕出宫就是这样好,你很喜欢?”郭敞说。这明明是一个问句,郭敞却说出了陈述句的语气。他也没要?素娥的回答,跟着就道:“朕倒是懂你的意识,朕很多时?候也不喜欢那些无聊的宫宴——让朕想想。”
郭敞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主意,稍加思?索之?后就道:“说来,朕带着你们来了上阳宫之?后,还未举办过宴会,瞧着是有些不像了。不如当?下就筹备一场...不过像在?宫里那样的死板宫宴就不必了,大可以活泼轻松一些,君臣、后妃,甚至宫人都可以同乐。”
一旦打开?这个思?路,郭敞脑子里的想法就止不住地冒出来。
他这当?然也不只?是为了联络大家?的感情,使大家?更坚定地团结在?皇权周围——这听起来很空泛,实则是古代君王非常重要?的工作!各种各样的宫宴,接连不断的赏赐、施恩等等,可以说是在?笼络人心。
站在?后来人的角度,或许会觉得这作用不大,应该只?是皇权的一个补充。但?实际并非如此,封建社会臣子对皇帝的效忠还处在?对人、对规则效忠的模糊阶段。也就是说,大臣效忠皇帝既是因为其合法,也是因为这个皇帝本身得到了他们的承认。
前?者最明显的,一个小皇帝,哪怕他还是个不能自己做决定的孩子,只?要?他在?法理上是没问题的,大部分臣子也会毫不犹豫地效忠——这在?文明程度还不那么高?的实体中,是不可想象的,大家?要?争抢首领之?位,根本不可能接受向?一个孩子效忠!
后者不那么明显,但?却像是影子一样,时?时?刻刻昭示着存在?感。就不说在?储君未定,甚至储君已定的情况下,臣子们在?不同的潜在?继承人之?间的站队行为了。就还说‘小皇帝’的例子,若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皇帝,大家?效忠归效忠,却是免不了对皇权失去部分敬畏。
更不要?说小部分人,甚至会因为距离权力足够近,这个时?候侵蚀皇权...这即是‘摄政’,历史上摄政的,宗亲、权臣、权宦,甚至后宫,何曾少?了呢?
大家?说‘国赖长君’,也是因为对法理效忠没错,可对人效忠是无法避免的。
这种情况下,皇帝如何处理和臣子、宗亲等的‘私人关系’(虽然以封建社会的表面观念来说,君王不存在?私人关系,所谓‘天子无家?事,家?事即国事’么),就是非常重要?的了,甚至会极大影响到统治。
郭敞开?始让人准备他想要?的‘宴会’,在?其他人看来很正常。来到上阳宫之?后,大家?居然还没有在?官家?的主持下‘聚一聚’,这怎么可以?没有这样的场合,官家?要?怎么表达对大家?的关心,大家?要?怎么表达对官家?的忠诚...最后怎么谈皇权的‘向?心力’?
不过,大概没人会想到,郭敞更多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起因更是完全?因为素娥——他只?是想要?她高?兴,其他更像是顺带的。
因为有郭敞的吩咐,这次活动很快就筹备完成?了...要?不还是皇帝说过最管用呢。
按照郭敞的想法,这不算是宫宴,甚至连‘宴会’也很难说,更像是一场以体育活动和核心的大聚会——聚会在?上阳宫内,芬芳殿以南,甘露殿以西,金华门以东,小上阳宫以北举行(上阳宫内,有一座大宫殿就叫‘上阳宫’,为了不混淆,称之?为小上阳宫)。
这里好大一片地,全?是草地和林木,或许不足以打猎,但?要?在?这里玩些骑射项目,是完全?足够的。
郭敞让人在?这片区域设了马球场、蹴鞠场、相扑场等等,这些并不是给球员、艺人们上,贵人们就看着的。事实上,贵人们才是这些体育活动的参与者...就像统计班级同学参加运动会项目的名?单一样,郭敞找人统计了大臣、宗亲,甚至后妃参加体育竞技的名?单。
到时?候大家?一起竞技,一起快乐——其实这种活动在?旧唐,特别?是旧唐安史之?乱前?的盛期非常常见,君臣、后宫尊卑内外不忌,真正是皇帝‘与下同乐’了。
素娥还在?郭敞的基础上完善了一下,给他提建议:“既然是这样,官家?何不叫宫人到时?摆些摊车来,买卖吃喝、玩具、杂货之?类。之?前?臣妾与官家?去宫外是看过那些有名?的球社之?间蹴鞠比赛的,不是有许多小贩去做生意吗?”
“这样既能让场面更热闹,又能增加趣味。”
在?宫里开?‘买卖街’,假装买卖东西,享受民间之?乐,并不是什么前?所未有的事。不过在?此时?确实很少?就是了,主要?是因为此时?的皇帝出入宫禁还不那么麻烦,既然容易出去见识真正的集市,自然没什么必要?在?宫里弄个假的‘体验生活’。
偶尔有,‘买卖街’之?类更多像是一个载体,方便满足皇帝其他方面的癖好。好一点的,可能是皇帝给‘杀猪’找个理由,譬如一定要?一些大宦官购买天价商品。更糟糕的,之?前?乱世,还有一个割据政权的统治者,是为了方便给自己和自己宠爱的妃子取乐。开?的诸多‘店铺’里包含一家?妓.院,于是就有了妃子‘艳帜高?张’,皇帝做嫖.客的荒唐场面。
素娥建议的这个自然没有那些意思?,真的就是为了热闹、趣味,卖的商品都是正常的。嗯,或许会比外面贵一些,但?总的来说肯定是正常的,也不存在?强买强卖。
素娥想了想还说:“这摊贩就许宫人来做,挣的钱也归他们,如此他们才能起兴做这些。另外,这也算是官家?给下头宫人的恩惠。”
只?要?稍加限制,不让摆摊的人挣超额利润,那些总管、女官之?类本就有钱的宫人是不会有什么动力摆摊的。或者,至少?不会有动力妨碍别?人摆摊做买卖,自己达到垄断的目的。这样的话,某种意义上还真能说是对底下人的恩惠。
虽然这样的‘恩惠’实际上惠及的人很少?,也不可能惠及到真正宫人中的底层——真的是底层宫人的话,哪有本钱摆摊做买卖?就算能,他们的买卖也很难吸引到顾客罢。
郭敞觉得素娥的提议很可疑,就一道吩咐下去了。等到了活动举办当?日,不只?是各处都有体育竞技,小商小贩也多,其中一些摊位甚至本身就很有趣味性,宫外常见的‘关扑买卖’就是最基础的。
‘关扑买卖’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就是卖家?摆出一个商品,消费者可以有两种办法去获取。一个是正常地买,价格不低,甚至可能会比市价稍高?。另一个就是花很少?的钱和老板赌一局,t?赢了就可以带走心仪的商品,输了钱就归老板了。
本身‘关扑买卖’是没什么花头的,所以赌的形式就是趣味所在?了。从最简单的翻铜钱,赌正反面,到一些很复杂的玩法,应有尽有。
这种关扑买卖含有赌.博性质,偶尔可见倒无所谓,但?市面上风行,多少?就有些坏风气了。还容易导致一些穷苦人沉迷其中,更加惨淡,所以朝廷是有管制的。只?不过就像历朝历代,不管明面上如何禁.赌的,实际中□□都很多一样,关扑买卖实在?禁不住。
所以除了朝廷允许的,各个节日许关扑买卖,称之?为‘官放关扑’外。平常关扑买卖只?要?数额不大,没有苦主上告,官府也只?是‘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
“不成?、不成?!这个珠囊我一定要?扑到!”上官琼看中了一个摊子上,珍珠串成?的锦囊。有心要?买下,但?这是只?许关扑的‘非卖品’,而关扑的方式是转轮盘。转了几次没转到,就有些上头地道。
在?素娥看来,那个珠囊是还不错,但?要?说难得是说不上的。上官琼真的想要?,也不是不能自己花钱让司珍司的人做一个...现在?这样,果然是上头了。‘关扑买卖’这种形式就有可能有这样结果,有时?候花的钱都足够买一个了,还是要?玩。
这里面有的是因为‘沉没成?本’,所以不能放弃,有的纯粹就是情绪到了那份上。
“这可太难了,这上头有五十个格子,只?有转到唯一的白?色格子才能扑到那珠囊。”素娥不看好这个,便道:“不如这样罢,拿了雌黄涂了这绿色的格子,凑够二十格白?的——扑一次的前?也增加二十倍。”
“如此你们不亏,也免得越国夫人在?这儿耗着了。”后面一句是对关扑买卖的摊主说的。
关扑买卖的摊主其实就是两个宦官,讨好素娥还来不及,哪里会拒绝素娥的‘建议’。更何况,素娥的建议之?下,他们确实不亏...再者,其实素娥不说,上官琼扑的次数到了之?后,他们也会将珠囊送给她。
对于他们来说,上官琼也是贵人,自然没有得罪贵人的道理。他们摆摊挣钱是一回事,自然也不会忘记今天的顾客是些什么人。接待这些顾客,他们的开?价是可以高?一些,但?相对的,就不能让他们不高?兴!真弄得不高?兴了,人家?下不来台,他们才真可能得不了好!
摊主答应了,上官琼想了想也点点头同意。在?五分之?一的成?功率下,她又转了几次,转到第四次时?总算转到了‘白?色’,拿下了她想要?的珠囊。而另一边的摆摊宫人也高?兴,这个珠囊是他们自宫外进的货,不算上官琼之?前?扑的,其实扑到第二次时?,就差不多回本了!其他的就是净赚!
关扑完了,路过一个套圈子的摊子时?,上官琼又忍不住去围观——就和素娥上辈子时?,公园里常见的套圈游戏一样,摊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奖品。顾客可以买圈圈去套,套中了就能直接带走。
真要?说的话,这也可以看作是某种特殊的关扑买卖,套圈的行为不也是在?和摊主打赌么?
所以才说关扑买卖本身很简单,花头都在?对赌的形式上,换个形式可能吸引力就完全?不同了——素娥不喜欢普通的关扑买卖,喜欢的话宁愿正常买一个。但?如果是套圈游戏的话,她倒是愿意试一试。问题都不是那些奖品,本身套圈这个过程就挺有趣的了。
“上官姐姐要?套圈么?”素娥问上官琼。
上官琼摇摇头:“顺仪瞧,是韩充容,真没想到韩充容也看得上这样的游戏...”
素娥大概知道,上官琼和韩充容的关系不太好。不,或许不能说是关系不好,以两人位份上的差距,只?能是说是上官琼单方面地不满韩充容,而韩充容大概不记得上官琼,更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她。
上官琼直到看到韩春娘手上一把圈子都落空了,还没套到想要?的,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套圈摊子上,也有容易套的,但?容易套到的都相对没什么吸引力。反之?,那就很不好套了,所以有这个结果不奇怪。
两人逛看了一会儿,算着时?间,马球赛快开?始了,这才往马球场那边去。
马球是大家?都会去看的,不是因为此时?马球依旧如唐时?那般受欢迎,而是因为马球赛上郭敞会上场!他带着一队由内侍组成?的队伍,和另一队由王驸马领着勋贵子弟组成?的队伍,双方打比赛。
在?宫廷,不,在?全?天下,谁不想离权力更近一些呢?离权力更近一些的人可以分享权力,而郭敞作为君王,本身就是权力本身,是其人格化后的‘造物’。所以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他在?,立刻就会成?为众人的中心。
郭敞参加了马球赛,马球场立刻就力压蹴鞠场、相扑场等,成?为最具人气的场地。几乎人人都去看...当?然,最好的位置不需要?抢。就算是先到的人,掂量着自身身份,不够的话也不会挤过去,而是会空着。
譬如此时?素娥,她虽然来的比较迟,可一路和上官琼往看台最前?排中央的位置去的时?候,根本不拥挤。大家?见是‘高?顺仪’来了,纷纷让开?位置。
到了地方之?后,上官琼小声在?素娥耳边道:“今次真是沾了顺仪的光了。”
这里除了皇后、龚德妃外,都是些嫔位上的娘娘。偶尔见一些位份低的,也和上官琼一样,是有人带过来的。
在?这个位置有座位,而且看球场上的人都能看得很清楚,甚至还有球员追赶着小小的马球,差点儿撞到看台这边...幸亏看台是搭建起来的,有围栏挡板!
郭敞在?球场上挥杆,从间隙里传出一球又一球,表现非常抢眼——这倒不是大家?偷偷让着他这个官家?,至少?不完全?是这个原因。郭敞的确本身就是个马球高?手,他做太子的时?候就和勋贵子弟、内侍卫队一起打马球了,水平极高?。
不过先帝怕他出事,毕竟是郭家?难得长成?的儿子呢!所以比较禁着他。虽然没有完全?不许他打马球,但?暗示了那些陪着打马球的人,比赛的烈度自然就降下来了。这样一来,原本兴致勃勃的郭敞渐渐也对马球没那么大兴趣了。
马球变成?了他日常许多娱乐活动中寻常的一种。
但?今天他上得马去,一眼看到了看台上的素娥,双手交握在?胸前?,眼睛亮亮的,似乎在?盼着他赢。一时?热血上头,便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认真投入了起来——等回过神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哪怕是他最容易为女子上头,为年轻热血躁动的年纪,也没有这样容易被煽动罢?似乎只?需要?她一个眼神,他立时?就可以为她奉上一切。也只?需要?她寄予期待,他就可以成?为绝世的大英雄,拯救天下也不在?话下。
热血在?他本该逐渐冷静、理智、成?熟的身体里奔涌,快乐的、兴奋的,一些他越来越少?感受到的东西,却像是无穷无尽的一样,充盈了他的全?身。让他抬起手臂,连带着球杆,就仿佛是抬起一根手指一样轻盈,更别?说其他人的动作也在?他严重不断变慢......
最后郭敞这一队赢下胜利时?,王驸马还忍不住道:“官家?这些年少?玩马球了,却还是这般神勇超群,果然是不能比的...非是臣说讨好奉承之?言,实在?是官家?龙精虎猛,不同于臣这样的。呵呵、呵呵,过了三十而立,便觉没有过去的精力和气力了。”
郭敞没太在?意王驸马说的好话,胡乱点了点头,视线已经到了看台上。下得马去,球杆扔给了一旁的内侍,走到了素娥身边,笑?着问:“素娥你可看出什么门道了?方才朕在?场上就瞧见了,你看的可认真。”
“官家?怎么球场上还分心,多危险?”素娥抽出自己的丝帕给郭敞擦汗——这有些拉仇恨了,毕竟这会儿周围都是妃子,张皇后也在?呢。但?她又能怎样呢?郭敞有意要?亲近她,她是不可能避开?的。真要?故意避开?,那就是得罪郭敞了。
相比起得罪其他人,当?然是得罪郭敞麻烦的多。
而既然都是要?得罪的,就不怕得罪的厉害一些了。所以素娥不只?是被动承受郭敞的亲近,还会主动贴贴。
“...你从来对马球都是t?敬而远之?,今日难得见你有兴致么。”郭敞解释说道。
“官家?...也不是臣妾对马球敬而远之?,看还是爱看的,但?要?臣妾自己来,就有些...瞧着这么高?大的马儿,臣妾就觉得怕人,生怕制不住就要?出事。”
素娥这也算是真心话了,凡是和动物相关,哪怕是驯化程度很高?的,也会出现种种不可控。小型动物还好些,大型动物是真的危险。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要?是出个意外,那就真是听天由命了。
第140章 宫廷岁月140
自马球赛之?后, 郭敞便时不时带着素娥,教她骑马——素娥本身是拒绝的,但她在郭敞面前的拒绝从来不‘绝对’。拒绝不绝对, 不就是绝对不拒绝么?在郭敞的强烈推荐下, 素娥也只能半推半就开始学骑马。
是的, 学骑马, 而不是马球...马球素娥是真的拒绝,太‘激烈’了,退而求其次,先答应了郭敞学骑马的要求。
为了防晒, 素娥带着帷帽学骑马, 一开?始就是郭敞手把手教导。虽然这种基础的东西谁教都一样, 但郭敞显然从这种类似‘枕边教妻’的活动中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乐趣。过去?教素娥弹琵琶等, 如今教素娥骑马, 都喜欢亲力亲为,从头开?始。
在郭敞的教导下, 素娥腰背挺直,以十分标准的姿势上马、下马, 很快就摆脱了只能让人牵马而动的境况。至少, 在其他人的看?护下, 可以骑在马上慢走了...说真的, 虽然行?走的够慢了,素娥还是有些害怕,只有上了马才会觉得这马上很高,而且真的不稳当。
不过怕归怕, 素娥的进度却不慢,这可能和?她的平衡感等很好有关。而且她真的很会?找重心——这也是上辈子多?年学舞蹈的一项‘遗产’吧, 在不平稳的情况下,她总是会?下意识找那个平衡点,那个重心。
很快素娥就找到了那个‘点’,这样就不是马背上晃动,她再晃动之?后找回重心。而是整个人和?马背是一体的,顺着晃动而调整动作。稳当不说,还省力又松弛,到了这种时候素娥才找到了一点儿骑马的乐趣。
虽然还是怕的。
“...朕说中了罢,素娥你?早晚也能体会?骑马之?乐!”郭敞与素娥并辔而行?,从素娥动作里的松弛就能看?出她现在对骑马早没有以前那种‘如临大敌’。
素娥只得道:“官家...臣妾也不是不信官家,只是心里害怕。自来马上受伤的人不少,这马儿到底不是人,再是通人性也有意外——若不是官家给臣妾打包票,臣妾怎么也不敢试。在宫里时,还有不少姐妹邀臣妾去?打驴球,臣妾也是不敢的......”
郭敞很喜欢自己在素娥口中的‘特殊’,人都是喜欢被特殊对待的。立刻就笑了:“朕金口玉言,说不会?教你?有意外,那就必定不会?有。你?骑的这匹马是朕叫人筛选过,又亲自看?过的,性情温驯到了极点。不只是鞭打也不会?反抗,更少见得是她不会?受惊。”
“许多?马好,就是因为其敏捷,稍作驾驭便能随心而动。但对于?初学者,这样敏捷、反应快,就不是优点了。外界稍有动静他就要动,骑手难以配合,出事也就寻常了。”
说话间,一阵风吹来...他们平常骑马的地?点在甘露殿北面、仙居殿西面这一带,这里不只有平整的草地?,还有一片不小的水域琥珀,水草丰美?,骑马格外有感觉,真仿佛不在宫中,而是在广袤天地?一样。
临湖吹来的风大了一些,就有些将帷帽上的纱帷糊到了脸上。素娥觉得不舒服,便伸手将纱帷掀开?,固定到了帽子上。
这纱帷是夹杂着金银线织成的,明?亮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大约是为了配合骑马的场合,素娥穿的是窄袖衫子、旋裙,都是便于?行?动的。特别是旋裙,属于?是前后不缝合的两片裙,这样不只是行?动时方便,骑马时就更方便了。
窄袖衫子、旋裙这类服装,看?着是简单了,但大约是为了弥补其简单,贵族女性一般会?选择颜色格外鲜艳的。素娥这身也是如此,窄袖衫子是银红色的,里面的抹胸是雪白?装珠子的,裙子是菱形格子纹的,菱形格子有红、蓝、月白?三色,交错跳跃,和?谐又艳丽。
这样鲜艳的颜色越发衬得素娥肤色胜雪、光洁如玉,掀开?纱帷后,便显露出来——郭敞这才发现,素娥今天的妆容竟然比平常还要艳丽精致。
这就是素娥和?郭敞的思维方式不同了,郭敞想来,今天要戴帷帽,不露脸。不说不化妆,至少不必太精细,差不多?就行?了。这是考虑到素娥平常的性格,不喜累赘妆饰,这才有的想法。
而在素娥想来,她化不化妆其实是看?自己心情和?想法的...当然,郭敞的存在也是一大考量,为了讨好郭敞而妆扮得漂漂亮亮,属于?是职业道德。不过,随着两人亲密关系构建完成,素娥也就有些偷懒了。家常情况下,这上头更讲究舒适,并且成功‘PUA’郭敞接受了这个观念。
某种意义上,郭敞会?觉得今天素娥郑重其事化妆出乎意外,也是素娥成功‘PUA’的结果。不然换个妃嫔,不管有没有戴帷帽,这种伴驾的场合,打扮得一丝不苟不是应该的吗?
“...难得见素娥你?做盛妆,今日怎么有这个心思?”郭敞怔了怔才说。
素娥下意识摸了摸脸侧:“盛妆?啊...大约是臣妾这几日读唐诗、看?唐画的缘故吧。再者,前几日还得了一尊唐时的仕女人俑,是戴帷帽骑马的那种。想到唐时着胡服,艳妆骑马出行?的飒爽仕女了。”
郭敞仔细看?了看?素娥的脸,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过去?少见你?艳妆,其实你?也极适合如此...常有人说,你?不是那等浓妆女子,但其实哪有什么浓妆淡妆?不过是偏好而已。究其根本,应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说素娥不是‘浓妆女子’,大约是和?之?前的‘林美?人’对比出来的。只不过‘林美?人’犯了那样的事,是那么个结果,郭敞都不愿意提她,便没说到,只是含糊了过去?。
大约是今日妆容的艳丽刺激到了郭敞,这会?儿郭敞其实也没心思和?素娥骑马了。又练了一会?儿,等到素娥脸上泛起红色,飞霞一般,郭敞就顺势提出回丽春殿。
因为天热,素娥脸上因为运动而起的红润之?色回了丽春殿依旧没消下去?。
这会?儿不好沐浴,所以素娥只是躲到内室屏风后面,由侍女打来温水,一点点擦身,顺便也将之?前外出的衣裳换了下来。而素娥在做这些的时候,郭敞也在做差不多?一样的事,毕竟他之?前穿着骑马的靴子、袍子,是便于?活动了,却不见得凉快宽松。更不要说打马一趟,沾了不少尘土,也是换了为好。
素娥在屏风后擦身换衣,郭敞就在屏风前由宫人侍奉着擦身换衣。他到底是个男子,这些事要快一些,弄完后,素娥那边却还未弄完。此时不知怎的,郭敞只觉内室之?中安静非常,安静得只能听?到屏风后的悉悉索索声。
郭敞忽地?起身,拨开?一时没反应改过来,挡在身前给他整理袍子的宫人。三两大步就越过了屏风——看?到了只穿着抹胸和?轻薄罗裤,正用拧干帕子擦着手臂的素娥。
“官家?”素娥也惊到了,她没想到郭敞突然过来。虽说他们的关系,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但不知为何,大白?日突然如此,她还是一下紧张了起来。
今天骑马的时候,郭敞看?到素娥娇艳明?丽不可方物时,心里就有一层火起,这才急赶着带人回来。刚刚的突然动作,更像是火烧得越来越旺时,自然而然的一个发展...至于?眼下,他却是再不能忍耐。
“你?们都下去?罢,我与你?们娘子说会?儿话。”郭敞听?到自己以一种很冷静的声音说道。光听?声音的话,根本不知道他当下是何等耐不住。
宫人们都是机灵的,立刻垂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应声退了出去?。就连给素娥端着水盆、投洗布巾的宫女们,这会?儿也不管活儿没做完了——她们退出去?时,素娥手上还捏着一块擦手臂的布巾呢!
人都走了,郭敞伸手摸了摸素娥的臂膀,大约是因为刚刚擦过,所以凉凉的。但又因为血液在年轻的肌肤下涌动,摸着又仿佛有一股热意从底下渗上来。
此时素t?娥脸上的妆已经?洗去?了,为了洗掉妆粉,发际线附近的头发都沾上了水,濡湿了小片。她仰起头,郭敞看?得分明?,看?着越发像一片又一片的鸦羽...深黑到发蓝了,绮丽近乎多?情。
郭敞解开?素娥今天本来就不甚复杂的发髻(本就预备着戴帷帽的,就只结了一个总髻,首饰也插戴的很少)——解开?发带,抽出几支小发钗,一头青丝便如同瀑布一般铺陈开?。
此时的素娥没甚妆饰,纯属天然,应当是天然去?雕饰了才对。但郭敞却觉得她比方才骑马时浓妆艳抹更显得艳丽,不,应该说是妖冶。
乌发、翠眉、雪肤、红唇...一切都是那么浓墨重彩!头发乌黑近蓝紫,眉毛则是恍惚间发翠,如同鸟儿的翠羽。肌肤雪白?,恰似一捧雪扑漱漱铺洒,嘴唇比身后屏风上那朵杯口大的正红山茶花更红。
颜色是秾丽的、浓稠的,浓到要化开?、要溢出来了,便有了近乎妖的冶艳多?情。
郭敞将素娥带到了床上,放下了刚刚换上的纱帐。因为是夏天用的,所以格外轻薄,外头照进室内的日光透过纱帐,落到人身上,只是变得朦胧了一些,依旧是看?得清的——但郭敞却像是看?不清了,就这样跌入了一个溽热的、甜蜜又痛苦的梦。
在有些朦胧昏暗,但又不至于?看?不清的帐子内,原本艳丽的颜色没有变得黯淡。这样的环境反而助长了它,就像是明?珠于?暗室、鲜花于?荒原,只要被看?到了,那其实是更显眼的,更要引诱人的。
郭敞也是那个被引诱的人......
一场‘胡闹’过去?,再叫宫人送水来,正经?洗澡,已经?是快一个时辰后了。
“今天白?日,官家和?顺仪娘娘回来后...啧啧,真不愧是正得宠的呢!便是这般胡闹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