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的春日里,湘南海岸的风都变得和缓了起来,神奈川的街道布满了盛放的樱花,仿佛连天空都因此被染上了极为浪漫的色彩,将横滨这整座城市点缀的极为美丽。
你今年五岁,已经可以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事了。
轻松完成给家里的小盆栽浇水的任务,你得到了奶奶温柔的摸头夸奖和鼓励,然后被她坚决的赶出去玩了。
“我出门了——”
对着玄关摆放的父母照片打完招呼,家门无情的在身后关上,你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迈着小短腿慢吞吞地走向老地方。
附近的公园里有你的秘密基地,一个稍微有些偏僻的角落,能够容纳下你把自己当蘑菇一样种上,坐在那里发呆,一待就是一整天。
父母不在身边,你一直是和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搬到神奈川来是在你一岁的时候。
至于搬家的理由……
是为了防止某个大型犯罪组织的报复。
因为父母的职业比较特殊,是因公殉职的国际刑警。
你应该是见过自己的父母的,但是很遗憾,当时没能用这双眼睛记住他们的模样。
因为那个时候的你,才刚刚出生没多久呢。
你熟门熟路的避开人群,找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假装是在阴暗的角落里生根发芽的蘑菇——现在你要继续自闭了。
于是你陷入了对人生和宇宙的大思考,也就是开始发呆。
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叫做转生吧,保留着上一世的记忆想想也真是有些叫人不知所措。
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未免过于荒谬了。
这应该不是量子力学,你非常严肃的认为自己陷入了一场非常长久的梦境当中,在真正醒来之前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那不过是相当平凡的一天,你如同身边每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在入睡前苦恼着越来越繁重的功课,体会着就连不喜欢的体育课都被主课占用掉的恐惧,畅想着等到毕业以后,终于解放的时候,要去哪里来一场快乐的旅行。结果还没等到呢,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惊恐地发现自己转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域——也就是现今这座位于岛屿之上的国家。
……是梦吧。
你躺在婴儿床里,在父母温柔的触碰下,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婴儿的视野是很有限的,受制于这副身躯的影响,你每天昏昏沉沉,睡着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更长久,因为保留上一世的记忆而感到痛苦的时间也很短暂。
你似乎见过自己的父母,但是完全没能看清楚他们的模样,你也听不太懂日语,只依稀记得他们温柔的声音和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你有点慌了,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试图拒绝进食,强迫自己从梦中醒来。
你一天比一天更虚弱,近乎固执的要离开这个漫长的梦境。然而梦里人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你,慌乱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似乎正在祈求你一定要顽强的活下去。
被这样强烈的挽留,你根本就无法抵抗他人的善意,也不想伤害这样的两个人。
原来你这一生也是被爱着的啊,你有点迟钝的意识到了这一事实。
你无奈至极的开始进食,终于抚慰了胃部火烧火燎的痛苦。
透过朦胧的视野,你似乎看到了父母脸上绽放出了幸福又庆幸的笑容。
那就暂时当是做了个长久一点的梦吧……
幸好你还生活在科技发达的现代,没有转生成时下流行的恶役千金,不用疲于扭转命运。
你努力抱着奶瓶,苦中作乐的想。
“妈妈,这孩子就拜托给您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从此以后,你再也没能见过自己的父母,只有奶奶一位亲人相依为命。
身为奶奶的女性沉默又温柔的注视着你,看到你不受影响地打了个哈欠,再一次抵抗不了睡神的召唤,蜷缩着自己的短手短脚沉沉睡去。
家里人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因公殉职的可能性非常大,奶奶也是因此而失去了自己的丈夫。
也许某一天,她还会失去自己的孩子们。
早在他们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有所觉悟了。
那一天果不其然的很快到来,结束了简单的葬礼以后,奶奶带着唯一的亲人搬了家。
翻阅过家里为数不多的照片以后,终于让你记住了父母的模样。
失去父母陪伴的你并不认为自己是不幸的孩子,因为被期待着降生到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事实本来就足够让人心生温暖。
不过你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一个靠谱的大人,于是在协调好四肢以后,就开始帮忙干活收拾了。奶奶倒是很在意你的童年生活,经常让你不要总是待在家里,去找附近的小孩子一起玩耍,把你驱赶到阳光底下晒晒晾晾,企图收获一朵阳光开朗的快乐小孙女,但是蘑菇这种生物只喜欢在阴凉的环境里生长,不想要和其他的什么人建立起联系。
除了父母以外,奶奶是“星见未来”这个身份生存下去的全部意义。
在公园里,你又遇到了那个在一边偷偷摸摸拆玩具的孩子,这个角落比较偏僻,没有什么人特意路过,之前也只有你自己乐衷于来到这个秘密基地,后来又多了一个头发蓬松的小卷毛。
也许他是因为干坏事心虚怕遇到大人才跑过来的,但因为对方很识趣,两个人互不打扰,便也在同一片空间里相安无事。
于是你就这么沉默地围观了他好几个月。
人类幼崽的玩具构成并不特别复杂,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动手能力这么强也还是挺神奇的。你瞥了对方一眼,有点好奇他为什么不去玩拆解玩具,又有点抗拒发问。
“啊,可恶!到底是哪里装的不对?”
小卷毛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一下子把它变得乱糟糟的,然后又专心致志地沉浸到肢解玩具的快乐里。
……总之,如果是前世的你自己,这可能是你最不想见到的孩子了,他一定会因为好奇而拆掉你家的所有手办再试图安装回去。
你呆呆地转过头,看向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男孩子。
小卷毛非常努力地继续和手里的玩具作斗争,全身心投入进去,最后气呼呼的鼓起了脸:“这个长度安装在这里完全不对吧!一定是少了什么——”
“零件。”你回答。
那个缺失的部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滚到了你身边,颜色又和草地很像,两者躺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欺骗人类的眼睛,怪不得会被忽略掉。不过因为长年累月守在同一个地方,你对这片地方实在太熟悉了,地面上细微之处的不同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你将它捡起来递了过去:“给你。”
“谢了。”对面的小卷毛摊开手伸在你面前,一脸惊奇,“原来你会说话的啊?”
你:“……”那张不会说话的嘴可以捐给别人,不过你好像也没资格这么想就是了。
默默地把那个零部件放到他手心里,你又开始自闭了。
“你要上手试试吗?”拼装好那块零部件,小卷毛看过来的表情变得很认真,“你也很有兴趣的吧?不然也不会一直看上好几个月了,这么久了也该看会了吧。”说着,他有点得意洋洋的这么补充,“不过肯定是比不过我的。”
被误会了。
你看他拆玩具看了好几个月的原因,不是因为对拆解这项工作有兴趣,而是因为你在发呆,他又恰好出现在附近而已。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能够耐下心来摆弄玩具,不和同龄人一起玩耍交流是很少见的,似乎这件事对他而言有无穷的乐趣,吸引你目光的驻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看着他没有说话,无言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又安静地转过头去看向了天空。
小卷毛没有气馁,之前的几个月里,他偶尔和你搭话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了。
“喂,真的不试试吗?而且拆东西和说说话都会比较开心哦?”
听到他这么说,你顿了顿,迟疑地摇了摇头,然后终究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样问:“……你是因为想要教我,所以才一直坚持来这里的吗?”
小卷毛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圆滚滚的看着有些可爱的模样:“那、那种事怎么可能啊!”
“嗯,谢谢你。”
“都说了不是那样了!给我好好听别人说话啊!”小卷毛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扭过脸去小声嘀咕着“笨蛋”、“怪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之类的话,空气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说起来你每天都在看什么?明明天上什么都没有。”
他也是有强烈的好奇心的,还有非常旺盛的求知欲和探索欲,不然也不会热衷于拆东西了解构造了。
“可是天空和飞鸟就在那里。”
你的思念也在那里。
如果能够像飞鸟那样自由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直接飞回海洋彼岸的故乡了吧。
面对一脸困惑的人类幼崽,你说出了心里话:“我想要成为鸟。”
因为拥有过另一个人生的你实在太寂寞了,没有办法将这种事情告诉任何人,也只能和不懂事的孩子说些奇怪的话了。
“什么啊,你这家伙……”小卷毛撇了撇嘴,笑了一下,挺起胸膛骄傲地说,“我要组建属于自己的高达!”
人类幼崽信誓旦旦,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做人总要有梦想的,但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在哪里呢。
“你知道高达吗?”
“……我知道。”你慢吞吞地抱住膝盖,歪着头看向他开口说,“所以等到那一天的话,也让我看看。”
“嗯!一定会的!就这样约定了!”
……约定?
好的,也许是文化差异吧,你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个国家的孩子们。
“天空和飞鸟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他说着,把那个零部件又递回到你面前,露出了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现在要不要来试试看?很有意思的。”
“你看这个横是在这里的,像是捉迷藏一样躲到了另一块里面,所以装起来的时候……”
“嗯嗯!我记住了!”
“咦?星见你很不错嘛!”
幼崽的词汇量非常有限,在努力措辞的小卷毛的英明指导下,你的组装动作很快从生疏变得熟练起来。
也许是因为受限于这具孩童的身躯,心智也随之退化了,你确实从组装玩具这件对你来说本该枯燥的事里寻找到了一些乐趣和成就感。
“嗯?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好惊奇地看向他。
和成熟的大人社交时会第一时间交换名字不一样,人类幼崽相处的时候,是不需要知道彼此的姓名的,只要气场莫名相合,就能很快的玩到一起去。
“对啊。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吗?”小卷毛警觉地看了回来,表情有点奇怪。
尴尬的沉默在蔓延,你们开始面面相觑。
“所以说,你这家伙……”面前的小卷毛眯起眼睛,好像有点不高兴了,把你的名字在口中咬得支离破碎,“虽然一直看着我,但从来没有好好记过我的名字吧!”
你顶着一张发呆中的脸,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开始有点心虚起来,视线游移不定,努力回想是不是有从别人嘴里听到过。
幼崽气哼哼的,环着手臂盯住你:“只原谅你这一次,给我听好了——我的名字是松田阵平。”
原来是近似于“马自达”的发音啊,还挺有特色的,你点了点头——嗯?等一下!
这个发音的姓氏,再配上这个名字……
是“松田阵平”。
好耳熟的名字,你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更呆了。
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完了,高达肯定是造不出来了!
第二反应才是“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会有人这么倒霉,经历穿越到漫画世界这种恶意满满的套路呢!”
嗯,所以果然还是在做梦吧。
你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深深恶意。
在这个岛国里,拥有这个名字,配上这头蓬松的卷发,还有对拆解物品的痴迷……
“请把你的名字用汉字写给我看!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你再也维持不了安定的情绪,猛地一下子扑到了他面前,松田阵平似乎被你的动作吓了一跳,整个人都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下,然后你们两个就这样在地上滚成了一团。
“嘶——可是,我不会写字啊?”
松田阵平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你顿时蚌埠住了。
可恶,草率了!
“我说……你这什么表情啊?”
“快点说你报错了名字,快!”
“不要!谁会把自己的名字说错啊!”看到你浑身散发出阴暗的气息,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松田阵平变得茫然起来,“是我的名字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能够选择性失忆就好了……”
松田阵平努力理解着你口中的词汇,模糊的体会到了意思,懵懂地开口:“是说要忘记所有事情吗?就像是电视里的人一样?”
“……不会忘记的。”
“什么?”
“太过分了!唯独小阵平的名字,这一生都忘不掉了啊——!!”
那是链接你与这世界的开端。
“……啊、啊?是这样吗!”
这种称呼未免也太亲密了……男孩子的表情一下子猛地变得不自然起来:“最好是这样。”
他似乎在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着什么,你没有听清楚,只好茫然地看着他。
人类幼崽,真的好难懂啊。
“不管是什么原因,”松田阵平有点无语地看了你一眼,“先从我身上起来吧?”
你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默默地从他身上滚到草地一边,沮丧不已,就连头顶的呆毛都变得无精打采了起来。
松田阵平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一脸不解:“你不起来吗?一直躺在地上会生病的,还要吃苦苦的药。”
他说着,忍不住皱起了小鼻子,圆乎乎的小脸也垮了下来。
“请不要管我。”你心疼地抱住自己,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垂着头唾弃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和一群货真价实的幼儿园小朋友待在一起久了,似乎整个人也跟着变得幼稚了起来。
“真是的,到底为什么非要知道我名字的写法啊?”松田阵平问。
在沉默过后,你如此回答:“因为你的名字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那关乎于这个世界的真相,还有你和它之间的链接。
小男孩怔愣了片刻,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你认真的表情。
“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吧。”
“不,没有那回事……”松田阵平不自在地动了动,扭过脸去又扭回来,他瞥了你一眼,又把脸转了过去,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别扭地说,“汉字的话,我只会看,还不会写,假名可以吗?”
你呆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年纪的孩子应该是上了幼儿园的。虽然已经开始有学习汉字的课程了,但是比起相对复杂的汉字,当然是假名更容易被记住。
“那还是我写给你看吧。”你提议。
松田阵平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那你不转过来看看我吗?”
“……嗯。”
磨磨蹭蹭地转过身,松田阵平抬眼看了你一眼,又看了你一眼。
哼,不过如此。
稳住,松田阵平!你可是要在未来做出真正的高达的人啊!才不是什么幼稚到被夸一句就会感到开心的小孩子呢!
于是,他看着你找了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郑重地写出了他的名字,而且还一边偷瞄着他的表情。
“这一个好像不对,剩下三个是对的。”男孩子连玩具都放到了一边,仔细观察了一下,指向了“阵”字,思考着说,“我记得不是这样的形状。”
你:“……”
对哦,日本教习的汉字没有经过简化,有些还是复杂的繁体,这让习惯简体字的你有点麻爪,开始疯狂的回想它到底是怎么写的?
繁体字,你也是只会看不会写的程度啊!从来都没有很牢固的记住它们的字型!
哈哈,绝了。
在这一瞬间你是崩溃的,顿时石化在了原地。
你真心觉得好绝望哦,这种文盲一样的生活难道要一直持续下去吗?
“这个偏旁应该没有错,‘车’字的中间错了,爸爸在家里教过我,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里是四个方格。”
松田阵平捡起你随手放到一边的树枝,在你写下的“阵”字基础上,重新改写了一个歪七扭八的“陣”字。
居然还没小孩子会写繁体字,你就是平成年代末期的铁废物了!
是的,现在还不是令和年代,你这一个梦直接无视了地理位置和时间限制,来到了位于过去的岛国,所以你注定是无法变成飞鸟穿越大洋彼岸回到真正的故乡的。
你艰难地开口:“松田,你爸爸……是什么职业呢?”
“是非常帅气的工作!他是拳击手哦!”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骄傲的小表情,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你。
你:“……”
你:“…………”
深深呼出一口气,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了,这个犯罪率堪比哥谭的世界已经不能好了。
累了,毁灭吧。
“星见,你好奇怪。”松田阵平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一边收拾着自己带出来的玩具,分门别类地仔细整理好,一边用有点古怪的表情看了过来,“从刚才开始,你就用现在这种表情在看着我了。”
你沉思了一会儿,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他。
如果不是你的眼睛还在眨动,松田阵平差点都要以为你是一樽不会动弹的人偶了。
“我只是在想,你是真的吗?”你忍不住有点迷惑起来。
面前这可是遇水即化的纸片人啊!
只要一想到这个,你就无法触碰到任何真实感。
“什么?你在瞧不起我吗?”松田阵平不乐意了,愤愤不平地开口,孩子气的抱怨了一句,“我又不是假面超人里面那个会变身的大怪兽!”
“……啊。”
你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假面超人》是这个漫画世界独有的特摄作品,现实世界根本就不存在。
那你呢?你也是不存在的吗?那眼前的这个人,他和你又有什么不同呢?
太奇怪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为什么遭遇到这种事情的会是你呢?
“松田阵平。”你有点不安地念着他的名字,“我可以抱抱你吗?”
“哈?”在你存在感极其强烈的注视里,松田阵平傻在那里,浑身都僵硬了一下,像是一只警觉的小动物,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受到了惊吓,反应夸张地“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涨红了脸瞪住你,像是在看什么神奇生物一样,“不可以!你这个人在说些什么啊!”
“……对不起,是我太冒昧了。”
“你知道就好——喂,你要哭了吗?”
“我才没有哭。”
“明明就快要哭了……”五岁的小卷毛嘀咕了一句。
干嘛要用那种要哭了的样子看着他啊,这不就完全没办法拒绝了吗?
“那就勉强抱一下好了!”
你们坐在被太阳照耀的非常温暖的草地上,一起沐浴了极为温柔的夕阳。
枝头的樱花簌簌落下,你在天空温柔的注目里,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以及脉搏跃动的声音,忍不住萌发出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一朵樱花,五片花瓣啊……
你闭上了眼睛,像是溺水之人对待浮木一般,将松田阵平抱的更紧了。
他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了下来,迟疑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你的脊背。
虽然不知道你在因为什么而感到伤心,但你应该并不需要其他方式的安慰了吧。
你就读在家附近的幼稚园里,是向日葵班的一员,平时你总是表现得异常安静,根本懒得陪幼稚的小朋友们玩过家家。
不要以为是个孩子就真的是一张未经涂抹的白纸,什么都不懂,起码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学会欺负别人了。
“没有父母”、“你不合群”,是被贴在你身上的标签。
你是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孩子,看上去总是游离于人群之外,而这里,是一个非常注重团体主义的国家,不合群的话,就会有极大几率惨遭集体霸凌。
这种文化差异虽然让你有点适应不来,但索性你不是真的五岁孩童,也根本不在乎自己被孤立。
总爱嘲笑你的同学又对你做出了鬼脸,还有的孩子想要抢走你的东西。
硬了,拳头硬了。
……说实话,你真的不想打架,也不愿意让奶奶担心,更讨厌这个国家的霸凌文化。
你忍不住一脸困扰地叹了口气,好忧愁地握紧了拳头,再一次揍了前来欺负你的人类幼崽们,把他们全部揍得哇哇大哭,一边哭着一边跑掉了。
——所以说啊!一次又一次的被揍还不能让他们长点记性吗!
这群孩子到底能从这样的行为里获得怎样的成就感啊?!
如此锲而不舍的行为,让你根本无法理解。
你双手叉腰,像是常胜将军目送残兵败将一样,看着那群孩子哭着喊着跑掉。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松田阵平正站在你身后。
“揍得好!”松田阵平对你点了点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学拳击?”
思来想去,他对你发出了邀请。
想到这是个犯罪率超出寻常的危险世界,你非常干脆的答应了松田阵平的提议,放学后你们两个结伴一起回家的时候,你才惊讶的发现,原来你们两家居然离得这么近。
之前你都没有注意过,也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一点。
除了家人以外,周遭的事物对你来说都是过眼云烟。
“阵平怎么会想到邀请我呢?”你觉得有点奇怪。
他瞥了你一眼,哼笑了一声:“看得出来你并不需要别人帮忙,不过之前你不是也帮了我吗?这样就算扯平了。”
“可是你当时也教我拆玩具了嘛!”
“那个不算。”
“唔,这样说的话,那我教松田你写汉字吧?”
“明明未来你的汉字总是缺胳膊少腿的……”
“可恶!不要小看我啊!”
总是下意识想写简体字的你有错吗?有错吗?当然是没有了啊!!
“重心放低,稍微前倾,对,就是这样——现在出拳!”
伴随着迅疾的风声,你果断伸出戴着迷你拳击套的小拳头,打中了面前用来给小孩子训练的模型。
“干得不错!”
运动过后,气息总是不太平稳的,你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仰着红扑扑的小圆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松田丈太郎给人感觉像是在看成年版的阵平,有一种恣意又不羁的气质。
他蹲下身来,随意地摸了摸你的小脑袋,笑得一脸爽朗。
“小姑娘,你的天赋不错哦,如果走上职业拳击手的道路说不定也很不错呢哈哈哈!”
你立刻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不过对方说不定是在哄小孩子呢。
“好了,去找我家臭小子玩吧。”
“嗯嗯,谢谢你,松田叔叔。”这么说着,你和他告别,跑向了更衣室去换衣服。
松田丈太郎直起腰,看着人类幼崽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远,无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
果然还是女孩子比较好,软乎乎的又很可爱,哪里像自家的臭小子一样棘手,感觉还真是有点羡慕啊。
“阵平,有情况哦?”
自家的孩子自家懂,松田阵平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难搞,熊起来的时候也是无法无天的,看谁都是一脸不屑的样子,嘴巴有时候也很毒,没被毒死还能够得到他的认可,并且往自己家里带的小孩子,满足以上条件的目前也就这一个。
而且那孩子在训练的间隙里,第一时间一定是看向自家的臭小子,总是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无一例外。
完整的围观完一场教学的松田阵平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情况?老爸,你撞到头了?”
“……”
松田丈太郎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救了,这根木头还是和高达过一辈子吧。
原本因为儿子终于交到朋友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个一干二净,松田丈太郎嫌弃地把他赶走:“去去去,一边去,别在这里妨碍我。”
可他都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之前怎么不说?真是复杂多变的大人。
松田阵平有被无语到,顶着一脑门的问号,站到一边等人。
“阵平,我好了!”
换下训练服的你又踩着小皮鞋“噔噔噔”地跑回来,一脸乖巧的看着他。
你对“松田阵平”这一存在,充满了探究欲和微妙的好奇心。
喜欢了很久的纸片人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他说不定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触碰到的虚假的真实。
你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活着的,但是他的心跳和体温似乎给了你莫名的力量,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没想到你也不赖嘛,学会拳击的话,放学以后我带你去揍人!”
“可是那就不算正当防卫了吧。”
“嗯?你在说什么啊?还不是那群家伙太欠揍了,把他们揍到再也不敢来找茬就好了。而且,想揍人还需要理由的吗?”
“……是不需要的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松田阵平一脸莫名其妙,你面露困惑,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