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脸色发烫,暗骂自己,都快能?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扭捏,但要她说出来?,她又实在张不开嘴。
其实私心里,她已经被白皎的歪理?邪说说服了一半,这番话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但是,她瞧着容貌绝艳的女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收起画卷,说道?:“如今你?还年轻,或许只是一时意气,等过段时间,我再为你?斟酌斟酌。”
白皎无所谓。
毕竟,一开始急切的是娘亲,她并不着急,当初忽然听到娘亲要为她选婿,还吓了一跳,总觉得十八岁太早。
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念头,可她就是莫名觉得很对?!
十八岁,才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呢!
大不了她一辈子?不嫁!
当然面上,她抱着娘亲亲昵地说:“娘亲,你?对?我真好?!”
王姝脸色微红,已经很久未与人如此亲昵,她本能?抗拒,可一瞥见白皎,瞧见她如此开心模样,她便?舍不得挣开,更不想让她伤心。
婚事暂时不成了,但这不妨碍她从其他方?面弥补白皎。
作?为国公夫人,王姝一挥手,财大气粗地送了一堆珠宝首饰,其中好?些当场就为她戴上,甚至拿出她陪嫁里的一整套红宝石头面,其中,最小的都有鸽子?蛋大,颜色鲜亮,嫣红似血。
她又打量白皎身上的衣服,摇摇头,让人改日上门,为她做两套鲜亮衣服。
昨日心神不定,竟叫她一时给忘了。
白皎扶着沉甸甸的首饰,脸颊滚烫,真是太热情啦,最后受不了,红着脸跑了出来?。
她身体?十分健康,墨发如云,身姿脚尖,脚程快得丫鬟都追不上。
白皎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但她聪明,知道?自己人生地不熟,不能?乱跑,于是站在原地等丫鬟找来?。
蓦地,她睁大双眼,惊愕地看向前方?,这不是白明珠吗。
还有另一个人,白皎粗略瞥了眼,男人五感敏锐,忽地淡扫一眼,白皎心头一跳,飞快躲在假山后面。
她还在想,真是流年不利,竟然碰见这两个人。
后花园。
“晏临哥哥。”白明珠着一身彩衣,环佩璎珞,妆容精致,此时她正一脸讶然地看向玄衣男人,惊喜道?:“好?巧啊。”
白晏临望向她,眼底漆黑一片:“是很巧。”
气氛沉寂,他的态度亦是疏冷,声调淡漠,换上另一个直面他的人,都会被他浑身散发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逼得面色发白。
白明珠也不例外,她敛去几分笑意,却?并未就此离开。
一侧,小厮叶书见此情况,不由得发愣,心里疑惑极了,怎么会这样?
和他预想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他虽是主子?身边小厮,却?不需要他如何伺候,主子?性格独立,穿衣梳洗从不假手于人。
叶书通常站在一侧,等候吩咐。
今日一早,主子?天未亮便?起来?了,与往日十分不同,叶书敏锐察觉到他心情并不好?,小心翼翼地偷觑一眼,主子?目光沉沉,神色阴郁,仿佛在想什么,愣愣出神。
压抑的气氛令他下意识紧张起来?。
却?见下一刻,主子?拿起了昨日明珠小姐赠予的荷包,深黑如墨的眼眸落在荷包上,一晃便?是一早。
直坐到天光大亮,主子?才起身,似乎一切照常,可他分明觉查到,主子?满身沉郁,心情不虞。
怪异的举动令叶书琢磨起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偷偷拍了下脑袋,他明白了!
主子?定然是在为明珠小姐担忧!
明珠小姐并非国公府的小姐,与她关系不错的主子?是在担心她的将来?。
他自觉十分有道?理?,实际上,和真相相去甚远!
白晏临思虑之事,确实与白明珠有关,可他思索却?并非为她担忧,而是因为自己。
他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梦。
梦中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深思不已。
因为他发现,那似乎并不只是一个梦,而是可以?预知的未来?。
其中一部分已经发生。
白晏临抬眸,深邃的视线落在白明珠身上,心中转过诸多念头,面上并未透露一分,反而因为过分收敛神色,露出几分叫人心悸的淡漠。
他天生便?有一种矜贵淡漠的气质,此时,在静寂无声的花园里,格外凸显。
白明珠心头一沉,死?死?攥紧掌心,再抬头时,已经满脸亲近和仰慕:“晏临哥哥,我有东西要送你?。”
她说得亲近又自然,拿出准备好?的腰带,用的是上好?的玄月锦,千金难得一寸,上方?缀绣暗色云纹,绣艺十分高明,阳光下似有流光涌流动,高贵不凡。
腰带乃是玄色,正与白晏临日常装束十分相称,此时,正被白明珠捏着,白皙细嫩的指尖被玄色映衬,越发清晰地衬出她手上红痕。
男人只是略微垂眸,她便?好?似烫灼到一般,缩了缩指尖,压低脑袋。
身旁丫鬟受到示意,立刻担忧地说道?:“小姐,让奴婢来?吧,你?手上有伤。”
这么拙劣的暗示,白晏临听得好?笑,但他又有些好?奇,她能?使?出什么拙劣的手段,于是便?出声:“手上又伤?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解释道?:“公子?饶命,是小姐,小姐她为替公子?绣好?这条腰带,手上全是绣花针扎出的针眼。”
“兰心你?闭嘴!”白明珠期期艾艾地看向他,抿了抿唇:“晏临哥哥,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哪有那样惨,明明是兰心说得夸张了。”
她神态楚楚可怜,若是换了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怕是当初就能?被她勾出情肠,可惜他不是。
白晏临神色微冷:“你?不必如此。”
白明珠被他凉薄的话惊了一瞬,猛地抬头,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目光,顿时心头一跳。
白晏临:“这条腰带既然是你?的心血之作?,我便?不收了。”他顿了顿,又道?:“我的衣食住行自有府内侍从安置,其实你?不必动手。”
“况且,我记得你?女红向来?不好?。”
他说着瞥了眼那条精致无比绣工卓著的腰带,才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
白明珠脑子?里响起嗡地一声,何止脸色,连唇色也染上一片煞白。
她忘了。
前世她被丈夫磋磨,关进柴房,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卖写?绣帕之类的东西,因此锻炼出一手好?绣艺。
这一世尽管身份暴露,可她还是住在国公府的娇小姐,绣工十分差劲,怎么可能?绣出这样出色的腰带。
可恨她为了讨好?白晏临,竟然忘了这一点。
白明珠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
她若是承认,短短一段时间,她的绣工怎会进步如此之大,可她若是否认,改口称是绣娘所绣,岂不是承认她之前在撒谎。
一时之间,她竟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白明珠几乎要恨死?了,可时间不等人,她闭上眼,心一横,强行挤出一抹笑,娇柔道?:“晏临哥哥别瞧不起人,这条腰带可是我绣了好?久,呕心沥血的心血之作?!”
话落,她径直看向对?方?,眼眸都不曾躲闪一瞬。
“是吗。”白晏临淡声说道?,年轻俊美是面容浮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问。
白明珠缓缓松了口气,侥幸的想,也许,他并没发现?
想到方?才发生的一切,她根本不敢在这里多待,攥着送不出去的腰带,急急忙忙带着丫鬟走了。
并未发觉背后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果真如此。
他在梦中预见的事情,在现实发生了。
白皎躲在假山后面,简直快要爽死?了,看到白明珠在他面前吃瘪,不禁好?奇地瞥了眼。
生得……真好?看。
呸呸,重来?一次。
她怎么可能?会被美色所迷,就是对?白晏临有几分欣赏,但是这还不足以?让她改变自己的态度。
虽然才在昌国公府待了两天,单她该知道?不该知道?,全被母亲王姝告知过。
她真真是副慈母心肠,生怕她一招不慎,吃了大亏,因此细细地掰碎了说。
昌国公府人丁简单。
家中长辈早已过世,只有她与昌国公夫妻俩并着两个孩子?,不过,按照王姝的话,她只有一个女儿,白皎。
白晏临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白皎至今印象深刻,母亲那样的人,说起白晏临,竟也露出几分叫人心惊的伤怀。
原来?,她母亲与昌国公白英奇成婚多年,始终未有子?嗣诞生,彼时京中不少人羡慕她嫁得好?夫婿,守着她一人,连个通房都未曾有过。
因此,见她久久不曾怀孕,不少嫉妒之人便?编造流言,她虽心智坚韧,却?也免不了受其影响。
昌国公发现后好?生安抚一番,甚至告诉她,那是他的原因,他出身军旅,在战场上刀剑无眼,伤了身体?,才致使?她迟迟不能?生育,告诉她,若她在意,他愿意送她自由。
王姝爱他至深,自然不肯离开。
后来?某一日,她刚发觉自己怀上身孕,正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却?见他抱来?一个男婴,当着她的面告诉她,这是他的儿子?。
那一刻,王姝如遭雷击。
尽管他说,一切只是一场意外,孩子?的母亲生下他不久便?病逝,可对?王姝来?说,这就是背叛!
因此,她才会在待产之际离开国公府,以?至于女儿沦落在外十八年之久。
白皎跟母亲一条心,也不怎么待见这位兄长,即使?后者?出色至极,她想的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要她说,罪魁祸首是昌国公才对?。
成婚后才告诉妻子?自己身体?受伤,难以?受孕,是为骗婚!后来?背叛妻子?,和外室生下子?嗣,背叛自己的婚姻是为不忠!
白皎思绪翻腾,忽然听见一道?清冷沉静的男声:“出来?吧。”
白皎:谁?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道?是我?
不可能?,她躲得好?好?的。
这念头在脚步声愈发愈近后彻底消散。
白皎沉默一瞬,主动站出来?:“真巧。”
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
她仰头,落落大方?地笑了下,黑白分明的眼撞入男人浓黑色的眼眸,宛若不透光的黑曜石,吸尽所有光辉。
除了她。
第197章
白?皎一袭渐变的淡紫色襦裙, 似天边揉碎的?晚霞,烂漫多彩。如?云墨发挽成流仙髻,其上无数钗环宝石耀眼无比, 腕上玉镯金钏, 端的?是华贵逼人。
过盛的?妆扮若是放在旁人身上, 怕是十里开外都能看到那艳俗的风姿, 可放在她身上, 靡丽珠宝尽数沦为陪衬,反而显得?落落大方, 光彩照人。
白?晏临眼?眸微垂, 一时间, 竟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白皎发觉他落在身上的视线, 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装扮, 眼?底闪过一抹明悟,是因为她今日的?装扮?
她半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漂亮衣裙和首饰谁不喜欢,再说, 娘亲眼?光很好, 将?她装扮得?漂漂亮亮。
白?皎迎着男人深邃的?视线,没有丝毫胆怯, 张扬地?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还未在昌国公府站稳脚跟,现在顶撞他实在是划不来, 所以决定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但她没想到,白?晏临会叫住她, 直白?道:“你都看到了。”
不是疑问,而是平铺直述的?笃定。
白?皎脚步一顿, 眼?睛猛然睁大,没想到他会突然挑明,她看的?话本?子上写过,这种事不是应该心照不宣吗?
白?晏临浅笑一声,瞥见她惊讶的?神态,方才的?不虞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正大光明地?看着她,目光令白?皎有点心慌,不明白?他突然盯着自己干嘛,思维也?跟着发散,难道……他要毁尸灭迹!
不会吧,他有这么大胆?
滚圆的?眼?珠宛若猫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像是府中那只胆小又警惕的?狸奴,一旦发生什?么风吹草动,便会飞快逃开,不见踪影。
白?晏临眉心微蹙。
白?皎眼?见他的?神色,顿时紧张地?提起心来,蓦地?,她听?见一阵熟悉的?呼喊。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是晴雨。
她狠狠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忽然听?见男人冷清的?声音:“白?皎,你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白?皎步子一顿,忍不住回头看他:“……”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
母亲告诉她,让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他对上,后者虽然身份有瑕,实力却让人不容小觑,即便没有爵位可以继承,照样能?凭自己的?本?事打出一片天。
白?皎咬住下唇,难道这就是聪明人的?说话方式?
云里雾里,
可真讨厌啊!
心里思绪百转,脚下不停,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后花园的?拐角处。
白?晏临迟迟未动,视线落在出口,直到属于?她的?纤细身形彻底消失,他从垂敛眼?睫,阴影覆盖下,眼?眸深沉如?墨。
那场梦从昌国公府认回真千金开始,如?同一处折子戏,他以旁观者的?视角,清楚看到未来发展。
主角是白?明珠,而他,竟在梦里对她倾心不已,称得?上披荆斩棘,献出一切,才将?她迎娶回家?。
说出来都让人发笑。
他怎么会喜欢上白?明珠。
从一开始,白?晏临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是昌国公的?儿子,而是陛下亲子,早已与父母相认,为了掩人耳目,才会待在昌国公府。
梦中白?明珠得?到奇遇,竟然拥有前世记忆,因为知晓他是未来的?皇帝,于?是百般殷勤,他竟然全盘接受。
这让白?晏临很是惊愕,梦中的?自己仿佛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对白?明珠的?态度,不过念及昌国公的?忠心,见她天真也?为了不暴露身份,偶尔照拂一番罢了。
他对白?明珠从未有过半分?情意。
更何况她身份暴露,竟是鸠占鹊巢之人,之前因着昌国公对她的?情分?,也?随之一并泯灭,更不会因为对方的?关心而心动。
他虽不能?与父母光明正大相认,可父母对他细致关爱,也?从不缺人照顾,怎么可能?因为旁人施舍的?一点小恩小惠而感动,更遑论她那般拙劣的?演技,便是瞎子都看得?出,她对他另有所图。
可不管他如?何讥讽,梦中的?一切还在继续。
梦中的?他为白?明珠心动不已,甚至不惜为她恩将?仇报,神魂颠倒都不足以形容。
其中,最?大的?炮灰当属白?皎。
白?明珠前世过的?似乎不怎么好,重生归来对一切都抱有怨气,调换身份的?白?皎,抚养她的?昌国公府,都是她的?目标。
而他竟真的?眼?盲心瞎,为她出气。
有了他的?帮助,白?明珠一路顺风顺水,最?后,竟是在他恢复身份后,一跃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
她的?一生令无数人艳羡不已,见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白?晏临却是如?鲠在喉,他不接受自己成为别人操控的?傀儡,那根本?不是他!
他怎么可能?喜欢白?明珠!
白?晏临一瞬阴沉下脸,薄唇抿直,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从头到尾被人耍得?团团转的?蠢货是自己,因此,他之前并不相信梦中发生的?一切,觉得?那是一场荒诞无稽的?梦。
直到现在。
他转过身,瞥见躲在一侧的?下属:“叶书。”
声音沉静,冷淡无比。
叶书正庆幸自己走对了棋,忽然听?见主子唤自己,咧着嘴一抬头,对上男人漆黑眼?眸,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头狂震:“是你告诉她我的?行踪。”
音调平淡如?水,却让叶书全身一震,一股凉意直蹿脊背,顿感大事不妙。
解释的?话还未出口,便对上男人寒凉如?冰的?眼?神,他吓得?双膝一软,竟是当场跪倒在地?。
白?晏临:“你走吧。”
他身边不需要这样背主的?奴才。
叶书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他太自负了,他怎能?因为主子的?厚待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主子的?人,从始至终只能?站在主子这边,怎么就鬼迷心窍自作主张把消息透露给白?明珠。
然而,纵然心中百般懊悔,大错已经铸成,无论如?何都不能?挽回。
白?晏临一人伫立,仰头望见一片碧空如?洗,赤日如?虹,心头压抑多时的?重负,也?在此时一扫而空。
即便梦中的?事再真实,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场还未发生的?梦境,反倒是这场预知梦,让他有更多时间更多准备,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事实也?证明,只要准备得?当,“未来”完全可以更改。
白?皎这段时间过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她是半路认回,已经在苏家?过了十八年?,对方故意将?她养废,其他女儿家?学的?女红之类的?技艺,她半点儿不会。
只有身体格外的?健康。
得?知这一切的?王姝心疼不已,若不是苏家?夫妇已经关押在大理寺,不日就要问斩,她怕自己忍不住跑过去?,提前弄死对方!
不过,对白?皎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对刺绣女工根本?没兴趣,反而盯上了府里那座练武场,并在短短几日内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昌国公白?英奇是军旅出身,马背上发家?,妻子王姝更是武将?世家?的?小姐,当初白?明珠懒怠习武,白?英奇阻止,是因为他发现,对方实在是没有那个天赋。
白?皎不同,甫一上手便让人大为震惊,便是昌国公见状,也?不禁惊愕非常。
健康得?过分?的?身体简直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武学根骨十分?优秀,只可惜她不是从小培养,否则,她的?成就绝非现在可比拟。
日渐强大的?实力让白?皎心潮起伏,雀跃不已,这代表着,她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小姐好厉害!”晴雨忍不住惊呼出声,目光紧紧望向场上驰骋的?女子。
白?皎一身裁剪利落的?胡服,勾勒出她挺拔健康的?身姿,身下是一匹毛发乌黑发亮,肌肉矫健的?黑色骏马,驰骋在茵茵草场,端的?是英姿飒爽!
白?皎双腿轻夹马腹,抬手弯弓拉箭,近十石的?长弓瞬间弯成圆月,只听?嗖地?一声,马场前方,一只灰色野兔顷刻间钉死在地?!
“好!”白?英奇鼓掌喝彩,神色激动,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转瞬,又以一种既惊叹又惋惜的?目光看向白?皎。
下人提过来的?兔子早已气绝,可以看出,手法利落至极。
箭矢从眼?睛射进兔子脑袋,证明射手技艺超群。
而白?皎这般精湛的?射技,竟然只学习了三天!
他心头一叹,忍不住想,如?果白?皎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没有被人调换,白?家?便是出现一个女将?军都有可能?!
之前他一直懊悔自己当年?因意外不得?不离开战场,如?今更痛惜,女儿明明有如?此天赋,却因意外耽误至今。
一连惋惜了好几句,被王姝听?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想这些,晚了!”
白?英奇瞬间哑口无言。
王姝说完,一改面对丈夫时的?淡漠,目光紧紧朝女儿看去?,见她策马折返,身姿矫健,英姿勃发,脸上不由绽开灿烂笑容。
白?皎翻身下马:“娘。”
“诶!”王姝慈爱地?应了一声,立刻命人放好茶点,方才那样剧烈的?运动,消耗定然很大。
她凑过去?,关切地?看着女儿:“皎皎,累不累?瞧瞧你这满头大汗……”
白?皎摇摇头,还没说话,她已经捏着锦帕靠过来,柔软的?帕子在她脸上轻擦,少女正是青春年?华,因为驰骋马场,雪肤花貌,如?玉般精致漂亮的?面容上,一双明眸宛若水洗,唇色嫣红,散发出令人心折的?活力与自信,宛若一轮璀璨夺目的?明月。
便是王姝自己,近距离看到这张艳色夺人的?脸,也?不禁心头一颤。
“快过来休息一会儿,用些茶点。”她招呼女儿。
白?皎粲然一笑:“我知道了,娘亲。“
说着,她好似察觉到什?么,忽然扭头,视线交错间,越过神色紧绷的?白?明珠,直直撞上男人幽深的?眼?。
恰巧看到这一幕的?白?明珠心头一惊,下意识朝身侧看去?,男人神色淡然,似乎并未注意这些。
她脸上勉强勾起一抹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心慌、惶恐,或许还夹杂几分?酸涩的?嫉妒,无论她承不承认,白?皎如?今已经彻底碾压自己。
“晏临哥哥,姐姐是不是很优秀?”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觑向白?晏临,脸色露出几分?黯然,自觉这些日子的?“偶遇”,应当能?让他对自己生出几分?不同。
可她并非发觉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马背上的?少女气势如?虹,肆无忌惮地?散发出蓬勃生命力,似皎洁明月,更如?傲然的?骄阳,事到如?今,即便白?晏临不承认,也?不得?不直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无法自拔地?被她吸引。
至于?白?明珠期期艾艾的?娇怯神色,他连眼?神都吝啬,不过对于?她的?话,他倒很有几分?赞同,因此应了一声:“确实很优秀。”
一刹那,白?明珠惨白?了脸。
她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不对,白?晏临从始至终未曾看过自己一眼?,他的?目光始终紧紧萦绕在白?皎身上,可她不过是个农女!
白?皎在苏家?生活十八年?,身上的?土腥味去?都去?不掉!
她妒恨地?想,刻意忽视白?皎展露出的?惊人天赋。
白?明珠忍不住出声:“不知道姐姐适应得?了府里的?生活,再说,女儿家?舞刀弄枪,看起来总是不太……”
妥当二字还未出口,声音戛然而止。
白?晏临淡淡瞥她一眼?,目光幽深,仿佛浮起一层寒冰,令她全身发冷。
“是吗?我倒觉得?这样很好。”
白?晏临:“看你脸色发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既然不舒服就回去?吧。”
白?明珠惊愕抬头,却见他已经转头,目不转睛地?看向白?皎,留给她一个冷酷背影。
那一刻,冷意从脊背奔涌向四肢百骸,白?明珠像是被寒冰冻结,全身僵直。
沿着他的?视线看向白?皎,她背对着似火骄阳,灼目热烈的?光芒洒落全身,每一缕发丝每一寸裙摆都染上耀眼?的?金光。
国公和夫人对她嘘寒问暖,殷勤无比,她的?神色平静,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便是曾经见过的?公主,也?不如?她姿态悠然。
是啊,她不需要努力,就能?拥有父母的?宠爱和高贵的?身份。
这些白?明珠都可以不在乎。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安分?的?勾引白?晏临。
那是她的?目标!
为什?么总是要跟我作对呢?
白?明珠狠狠攥紧掌心,指甲戳进掌心也?觉不出丝毫疼痛,整个人已是心乱如?麻。
她艰难地?控制神色,急匆匆地?领着丫鬟离开,怕再多一秒,就会露出狰狞恨意。
行至长廊,忽然听?见婢女交谈声,熟悉的?名字令她瞬间停下脚步,以眼?神喝止正要出声的?兰心。
交谈的?婢女犹自不觉,继续道:“你刚才看见了吗,白?皎小姐刚才也?太厉害了!那么沉的?弓,她随手就拉开了,还在马背上就接射中了兔子!”
“我当然看见了!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哪像某个小姐……”
“嘻嘻,你说白?明珠,不对,该叫她苏明珠,我要是她,早该离开国公府,才不会死乞白?赖地?呆在府里,还小姐,她算什?么小姐呀,真是笑死人了。”
“咦,你咋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夫人啦,她可疼爱白?皎小姐了,最?近夫人打算在为小姐正名,她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白?皎小姐。我看啊,那位迟早要被赶出去?。”
“哇,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也?就你在那位院子里伺候,才会不知道,咱们府里都传遍了。”侍女嘻嘻一笑,声音逐渐远去?。
死一般的?沉寂。
白?明珠回神,目光落在丫鬟兰心身上,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兰心并着几个丫鬟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这位向来脾气不好的?小姐,此时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平静,垂眸问道:“这事你们知不知道?”
方才求饶的?丫鬟顿时噤声。
一阵风掠过,裹挟一缕轻微笑声,白?明珠已经明白?了,笑着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那便是——
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都瞒着她!
枉她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个傻子!
她满心愤恨,面上却没显露一分?,垂在袖子里的?手掌攥紧,已然掐得?血迹斑斑。
王姝真是好狠的?心。
为了白?皎就能?牺牲她吗?
她全然没想过,自己本?就是鸠占鹊巢,如?今不过是归还一切,并不是占用久了,一切就都是她的?。
可她此时已经被妒恨冲昏了头,根本?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想到她出色的?骑射,白?明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不是喜欢表现吗,那就让她表现个够!
有着前世记忆的?她正巧知道一个好时机。
数日之后,正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好天气,当今陛下率臣子前往玉泽山庄进行狩猎。
齐朝尚武成风,无论世家?公子,又或是贵族小姐,都有一手精湛的?好骑术,陛下大手一挥,命令各位大臣带上各家?孩子,对臣子来说,自然是莫大的?荣幸。
昌国公此行只带了两个人,必定会有白?晏临,另一个便是白?皎,白?明珠,不,应该说苏明珠,王姝已经将?她剔除白?家?族谱,令她改回苏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