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低着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然后她让她躺下,掖好被角:“月儿刚喝完药,要好好休息。”
白?皎点点头。
玉夫人临走时留下了彩环,彩环虽然性情活泼,但是做事细致,她是看着白?皎长得的,更是玉夫人的心腹。
由她守着,玉夫人很放心。
见她不睡觉,彩环以为她吓着了,安抚道?:“小?姐,你快睡觉吧,彩环会一直守着你的。”
白?皎抿抿唇,闭上眼睛。
看着像是睡觉,实际上是在思索。
原身记忆很好,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记事。
她跟着玉夫人,从受宠到失宠,原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转折点是某一日?,玉夫人被人抬回来,身受重伤,不省人事,再然后,一切都变了。
她的父亲再也没来。
后来她才知道?,对方娶了心心念念的妻子,有了喜爱的孩子,以前消沉失意,用?来疏解的侍妾全?被他抛之脑后。
似乎一夜之间,他成?了人人惊叹的情圣,眼中只有自己的妻子。
没人记得那些失宠的侍妾怎么过。
而玉夫人因为有孩子,日?子才好过一点。
但也仅此而已。
言归正传,被人推下池塘那一日?,原身闷得很,便和?彩环溜出?去玩儿,她也没跑远,就在近处的花园里。
没想到的是,她碰上了那位娇纵的小?公主,都是父亲的女?儿,对方明显更得宠,不,不应该说得宠,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整个龙鸟一族的唯一公主。
连名字都好听极了,绫华。
不像她,也许父亲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渺月。
其?实她也不在乎,她有母亲就好。
绫华随了母亲的样貌,生得明艳动人,光彩非凡,她身后随时跟着一群婢女?,浩浩荡荡地走来,似一团红云。
以前原身远远看见她就要退避三舍,这次发现得太晚,根本躲不过。
绫华受宠,伺候她的下人也趾高气扬,见她出?现在院子里,不禁呵斥道?:“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奴婢,见到公主还不快下跪!”
绫华本不在意,直至瞥见她头顶一簇小?小?的花,皱眉问她:“这是我?父君的花园,也是我?的花园,你怎么敢摘我?的花!”
立刻有人上前:“来人,还不赶快把?这两个奴婢给带下去!把?花也给拿下来!”
“不是。”她小?声反驳,脸色惊惶:“我?不是奴婢。”
“什么,你不是奴婢是什么?”从没被人顶撞的小?公主惊愕地看她,回神,嫌弃地打量她,衣服灰扑扑的,丑死啦!
她不是奴婢是什么?
其?实渺月不丑,只是她并非明艳长相,而是随了母亲玉夫人,眉眼清冷,却也是唇红齿白?,玉雪可爱的小?孩子。
她被绫华三言两语吓得后退起来,终究是小?孩子,摇头说:“我?、我?也是父君的孩子!”
声音越来越大,对面的小?公主彻底懵了。
父君的孩子?
父君不是只有她一个公主吗!
父君说了,他们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家三口,父君怎么会有其?它孩子呢!
绫华看着小?,实际上性格很早熟,她什么都懂,稍一动脑就明白?了,自己不是父君唯一的女?儿,她被父君给骗了。
绫华气得眼圈发红,嘴上却不肯承认:“你骗我?,你才不是父君的女?儿!父君只有我?一个女?儿,他说我?是他唯一的公主!”
其?他人见状根本不敢说话,生怕此时成?为小?公主泄愤的工具。
“你说呀!你这个小?骗子!”
“我?是……我?就是父君的孩子,我?不是奴婢。”渺月被她吓得瑟瑟发抖,还是坚持不改口。
渺月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这是事实啊。
于是,她就被愤怒的小?公主一把?推入池塘里。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冰冷的池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缠坠上她的四肢,濒死的感觉让她不断挣扎,肺部收缩,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猫咪,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除了彩环,没有人敢救。
可她被眼疾手快的侍女?拦住,只能?焦急无?助地大喊,眼睁睁看着她沉下去。
一片死寂。
没有人敢救,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推她下去的小?公主做完这一切,仿佛吓到了转身就跑,其?他人面面相觑,瞬间,一群人朝小?公主的方向?追过去。
至于池塘里的女?孩儿,没人在乎她的生死。
在宫中,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甚至连一粒尘埃都不如。
事后,还是彩环跳下去救人。
醒来之后,白?皎变成?了她。
白?皎叹息一声,太惨了!
随机她反应过来,现在惨的人变成?了自己,她没忘记当初吓跑的小?公主,对方一副受骗的样子,甚至在愤怒之下,将原身推进池塘里。
虽然做错的是她。
但是,白?皎敢肯定,如果要做出?选择,那位印泽妖君定然果断选他和?真?爱的女?儿。
白?皎想了想,发现自己现在没办法。
她的原型随了母亲,是只小?白?鹭,通体纯白?,仙气飘飘毫无?半分猛禽的凶恶,而且现在年纪小?,只有浅薄的修为。
如果再大点就好了,可以带玉夫人和?彩环直接。
白?皎忧愁叹气。
忽然一顿,被识海里悬挂的阵旗吸引,赤月九界旗,她的本命法宝!
很快,白?皎又失落下来。
现在她修为太低,赤月九界旗毫无?反应,为今之计,似乎只剩下努力修炼。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作,白?皎意识疲倦,很快便陷入沉沉梦乡。
接下来的时间了,她的身体飞快好转,喝药修养,转眼便是小?半月。
自从身体健康后,白?皎便开始努力修炼。
她很清楚,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里,没有实力只能?任人宰割。
万幸的是,她的资质很好。
白?皎缓缓睁开眼,玉夫人已经拿出?软帕,蹭了蹭她的脸,说:“月儿,快过来吃饭吧。”
她生得清冷,却去有一手好厨艺,更是再温柔不过的性子,不止容貌,就连性子也与蘅芜最像,因此,当初印泽妖君才会最宠爱她。
玉夫人不知道?这些,如今她满心都是自己的女?儿,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看着她长大。
对于女?儿疯狂修炼,玉夫人觉得她被刺激到了,心中怜惜,对她的行动却是大力支持。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人为鱼肉我?为刀俎的滋味。
更让她开心的是,她的女?儿天赋很高。
玉夫人不受重视,只修为浅薄,并不知道?她的资质有多强,可她看得出?,女?儿一天一个样。
这样想着,她夹起一块肉放到女?儿碗里:“多吃点。”
白?皎点点头,已经很自然接受玉夫人的照顾,她觉得这样挺好,平平常常,让她都忘了,之前埋下的麻烦。
昭元殿外,气氛一片凝滞。
宫人们守在殿外,低眉垂眼,战战兢兢。
印泽妖君急匆匆赶来,看也不看,便要冲进去,英俊的眉眼几乎拧成?一团,就在刚才,他接到宫人禀报。
君后哭了。
不知为何,君后忽然伤情不已,与绫华公主待在昭元殿,拒绝接见任何人。
印泽正要强闯,一旁的宫人膝行至他跟前,解释道?:“君上留步,君后娘娘说……说她不想见您。”
印泽眼神凶恶:“滚开!”
话落,他已抬脚踹过去,宫人滚出?七八米,趴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
其?他人见此,恨不得将头垂进地下去。
印泽满心都是妻子和?女?儿,进入殿内才发现,妻子低头抱着女?儿,从始至终,未曾看他一眼。
顿时,印泽的心都揪成?一团。
“衡儿。”他忙冲过去,不顾妻子的挣扎,一把?将她扣进怀里:“衡儿,发生了什么?”
“爹爹坏!”一道?稚嫩的童音在怀里响起,绫华正被她抱在怀里。
印泽顿时拧紧眉心。
蘅芜不说话只是默默抱紧了女?儿,可她这样子,不大哭一场还让他心疼,强势地掰开她的脸,妻子哭红的脸,流泪的眼映入眼底,看得他瞳孔猛缩,心都要拧成?碎片。
“蘅儿,你说,到底是谁欺负你?”他恶声恶气地问。
绫华忽然伸出?小?胳膊推他,哭着说:“爹爹坏!绫华不要爹爹了!爹爹是个大骗子!”
他正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蘅芜幽幽出?声:“我?知道?我?不聪明,当初就被你骗,我?后悔了,反正你已经有其?他人女?人,不缺我?一个人。”
“我?们好聚好散,你送我?回青丘吧。”
印泽呼吸一窒,决绝道?:“不可能?!”
他敏锐抓住重点:“什么其?他女?人,蘅儿,我?只有你一个妻子。”
“才不是,爹爹和?别的女?人生孩子,爹爹是个大骗子,连小?孩子都骗!”
半晌,妖君才想起来那是怎么回事,一瞬阴沉下脸,在他看来,那只是他以往犯下的错误,他忙解释起来:“蘅儿,我?只有你一个妻子,和?绫华一个女?儿!”
“你信我?,我?只爱你。”
蘅芜微微抬头,泪眼朦胧地去看他:“你让我?我?怎么信你?你们连孩子都有了,她、她的女?儿,比绫华还要大。”
说罢,她咬着嘴唇,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止都止不住,在那妩媚温柔的脸上簌簌滚落,哭得印泽手忙脚乱,失去阵脚。
印泽:“蘅儿,你要我?怎么解释,我?对她真?的没有一丝感情,我?可以发誓!”
他说着就要发誓,蘅芜忙捂住他的嘴:“我?信你。”
印泽瞬间眉眼舒展,柔声告诉妻子:“我?承认,之前都是我?的错,可我?自从娶了你,就只有你一个人,我?对你的心意,你最清楚的。”
至于那个女?人。
他眼神微暗,满不在乎道?:“是我?小?看了她,蘅芜,我?只心悦你一个,她既然惹你生气,就该承受后果。”
“我?把?她交给你处置,你想怎样都可以。”
蘅芜摇头,楚楚可怜道?:“她到底跟你有过……一个孩子,那是你的血脉,就算让绫华伤心,我?又怎么能?伤害你的孩子。”
印泽一怔,忙表明心意:“可是在我?心里,只有我?跟你的孩子,只有绫华才是我?的女?儿!”
“你不要顾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杀了她们都可以!”
蘅芜趴在他怀里,已经软化下来,忽然听见这话,忙反驳他:“我?才不会那么做!”
“是是是,我?知道?,我?的蘅儿最是心善了。”他说着摩挲妻子软腰,暗示意味十足。
蘅芜红了脸:“绫华还在这儿呢。”
“那就让宫人把?她带出?去,蘅儿,方才你要把?我?吓死了。”
许久之后,印泽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昭元殿。
他离开之后,蘅芜抱着女?儿,神色慵懒:“你刚才听到了,你父亲只承认你这个女?儿。
绫华喜笑颜开:“娘亲,你对我?真?好。”
“当然,我?可是你娘亲,我?不对你好难道?对别人好?”
她慢慢抚摸女?儿发丝,心中颇为不悦,即便知道?那是成?婚前的事,她也不想放过那个为她夫君生儿育女?的贱人!
忽而,蘅芜妩媚一笑,眼底光芒闪烁。
“你就是玉夫人?”
玉夫人心头一凛,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声音十分微弱:“婢妾见过君后娘娘。”
蘅芜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不知她是真?胆小?,还是伪装,她漫不经心道?:“玉夫人怎么如此害怕,我?这昭元殿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玉夫人:“不、不是,婢妾绝无?非分之想。”
“那你抬起头,让我?好好看看。”
玉夫人身体骤然僵硬,猛然跪下:“婢妾容色粗鄙,不堪入贵人之眼。”
“是吗?”蘅芜轻笑一声:“我?今天倒是非看不可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玉夫人脸色惨白?。
她心知,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一遭。
片刻后,她缓缓抬起脸。
原本漫不经心的蘅芜骤然停滞,瞳孔猛缩,隐含愠怒,这张脸着实生得花容月貌,甚至,竟和?她有几分相像。
她在心里推算,正是自己因为父君要求,迫不得已和?印泽分离之际。
蘅芜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强忍着怒意说道?:“听说玉夫人做的一手好厨艺。”
玉夫人:“婢妾手艺粗鄙,当不起君后的夸赞。”
蘅芜笑着扶起她:“妹妹胆子怎么如此小?,不过几句话便吓成?这样。”
“难道?你的原型不是白?鹭,还是我?记错了,其?实是鹌鹑?”
玉夫人说不出?话,蘅芜也不用?她说,命人将她带去厨房,整个妖宫,除去印泽,无?人敢反抗她的命令。
今天这饭,她不做也得做!
白?皎从后山回来,环顾一圈,发现不见玉夫人后,眉头一皱:“彩环,娘亲去哪里了?”
哪成?想,彩环支支吾吾,一脸沮丧,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战战兢兢道?:“夫、夫人临走前吩咐彩环,不能?告诉小?姐。”
白?皎越发疑惑,隐隐有种不安感。
她拧着眉头,忽然有些后悔,自从修为进步后,她就将修炼地点改在后山,那里荒无?人烟,至多是一些野兽。
在白?皎眼里,野兽比人好对付多了。
所以这段时间,她每日?早出?晚归,就是为了能?早日?操控赤月九界旗,有实力反抗。
现在想想,她竟然因此忽视了娘亲。
白?皎知道?彩环忠心耿耿,可她也不能?就此放弃,正要再度追问,院门忽然被人推开,侍从趾高气扬地说道?:“奴才奉君后娘娘的命令,送玉夫人回来。”
白?皎心头一跳,另一半,彩环已经迫不及待跑过去,不过瞬息,她猛地顿住。
白?皎过去一看,一股怒意涌向?四肢百骸。
玉夫人半张脸完美无?瑕,另外半张脸,却被裹上一层一层厚厚的白?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即使是厚重的药味也掩盖不住,两种味道?反而混合在一起,让人喉咙紧缩。
侍从惋惜道?:“君后娘娘好心邀请玉夫人做客,可惜玉夫人福薄,让她做个饭竟然都能?弄出?事,还好君后娘娘心善,不计较这些,还给她上了药。”
他笑着瞥了眼白?皎:“那可是宫中秘药,若不是君后娘娘大发善心,她一个小?小?的侍妾,怕是见都见不着,更别提用?……”
侍从声音戛然而止。
他张着嘴,猛然间对上一双凶戾无?比的眼睛,要说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一股冷意直蹿上脊背,沁成?一片冷汗。
他不明白?,不过是个五六岁小?姑娘,竟然能?有如此威势力,甚至,连君上都有所不及。
侍从擦擦眼再看——
玉夫人自然地握住白?皎的手,点了点她的脑袋,白?皎不得不低头。
玉夫人牵着白?皎上前,感激涕零地一通道?谢。
那卑微模样让他心头一阵快意。
看看,君上宠爱的夫人,也不过如此。
他看了看白?皎,觉得应该是个错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还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能?翻起什么风浪!
侍从转身,错过白?皎看他的眼神,冰冷凉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们回到房间里。
白?玉夫人没有忙着换药,而是俯身,告诉她:“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可是你现在太小?了,月儿,娘亲吃些苦没什么,可你不能?冒险。”
玉夫人顿了顿,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说:“月儿,你就是娘亲的命,只有你好好活着,娘亲才会开心。”
白?皎迎上她温柔视线,感觉到抱着她的手都在颤抖,因为疼痛吗?
白?皎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心头酸涩一片。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在心里接纳了对方,如今却见她这副模样……
她忍不住看向?玉夫人包裹的半张脸,眼眸幽暗。
玉夫人察觉她的视线,眼睫微颤,她似是想起什么,吩咐彩环:“快带小?姐离开。”
她要换药了。
怎么能?让她看见自己那么可怕的模样。
她终于不住地颤抖起来,那副可怕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月儿看到一定会吓坏的。
谁知白?皎摇头:“不,我?不走!”
玉夫人一怔:“彩环,你还——”
白?皎打断她的话:“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我?要帮娘亲换药。”
她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娘亲,等我?修炼有成?,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还有蘅芜一家三口,她一定会报复回去!
白?皎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更不觉得,自己有成?为圣母的潜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她的行事准则。
玉夫人听见她的话,心头霎时软成?一片,眼眶里有大量温热的液体流出?,模糊了视野,让她不顾一切,紧紧抱住眼前的女?儿。
“月儿。”她的眼泪似山洪决堤,彻底爆发。
白?皎乖巧地任她抱着,想要变强的心前所未有的强烈,如果她能?恢复实力,早就将她带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任人宰割。
只是一个疏忽,就让她遭受如此痛苦。
白?皎暗暗握拳,心脏忽然极快地跳动几下,一股奇异的无?法言喻的感觉自心头涌出?,她扬起脸,看向?玉夫人近在咫尺的脸庞。
伸出?的右手食指指尖,亮起一缕绿光,只有黄豆大小?,散发出?强烈又浓郁的勃勃生机。
她的指尖轻轻落上玉夫人受伤的半张脸,绿光轻柔如水,玉夫人蓦地睁大眼睛,剧痛忽然消失了,只余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盘旋在伤口。
她不知道?白?皎在做什么,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信任。
不过片刻,痛楚彻底消失。
玉夫人怔了怔,还没出?声,脸上纱布已经松松垮垮地掉落。
一旁,看完全?程的彩环眼睛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夫、夫人,你脸上的伤口,不见了!”
她下意识摸上脸颊,入手一片光滑细腻,来不及欣喜,她反射性看向?白?皎,眼里承载几分担忧。
这样神异的力量,会对她的月儿有什么影响?
第187章
“月儿, 你怎么了?!”玉夫人脸色大变,紧缩瞳孔映出白皎惨白的脸色,唇色灰败, 她像是透支了全?部精气, 一朵未曾盛开便萎靡凋零的花蕾。
白皎嘴唇张合, 想告诉她自己有点透支, 话未出口, 已软软倒进她怀里?。
醒来?后,她又见到了熟悉的帐幔, 这回不用猜测了, 略一侧眸, 便看到歪歪撑着身子?的玉夫人, 不知道?守了多久, 落下的阴影也遮不住她困倦的神色。
“娘。”她刚出声,便皱起眉头,喉咙好像干旱的土地,渴意一股一股地冒出来。
玉夫人一直不敢放心, 虚虚眯着眼, 冷不丁被声音唤醒,一霎瞥见床上的女儿:“月儿, 你?终于醒了。”
接着便有眼泪一滴一滴下来?,坠在白皎额上,温热而有力, 令她下意识按上心脏,沉稳有力的心跳在掌下拍击, 如?浪潮滚滚翻涌。
白皎眼眸微闪,身为那股奇异力量的主人, 她再清楚不过。
那股力量来?自心脏。
她先让玉夫人弄来?一碗水,起身一饮而尽,整个人仿佛吸饱了水的修竹,神采奕奕。
看得玉夫人泪流不止。
白皎安慰她,目光落在光洁如?玉的脸庞上,笑?道?:“我已经好了。”
她的声音温柔有力,眼神明亮,双颊覆上一层健康的粉色,一看就?是个健康漂亮的孩子?。
就?是这么小的年纪,配上这样持重?的表情,看起来?有种小大人的滑稽感。
玉夫人心下一松,破涕而笑?。
她本不是爱哭的人,可事关孩子?,眼泪总是止不住地流下来?。
如?果?恢复她的容貌,代价是要她的孩子?,那她宁愿永远成为一个丑八怪。
正如?她之前所说,月儿就?是她的命。
若不是月儿在身边陪着,在这冷清的妖宫,她孑然一身,早就?撑不下去了。
玉夫人想到她之前展现出的神异手段,黛眉紧蹙,忍不住问她:“月儿,你?之前是怎么回事?”
白皎摇摇头:“我不知道?,突然就?有了。”
如?果?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时她满腔愤怒,想要变强,守护玉夫人的信念压倒一切,再然后,汹涌澎湃的力量似火山熔岩喷发而出。
玉夫人担忧地看着她,怀璧其罪的道?理,她并非不懂。
只可怜我的月儿……
玉夫人作为当事人,最清楚自己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那日她被君后传召,心神一直紧绷,她知晓,君后一旦看见她的脸,绝对不会轻饶。
所以她一再遮掩,却还是被对方发现。
在后来?,她被安排去厨房,未曾转身,便能感觉到一股恶意落在身上。
即便后来?她小心再小心,终于也遭人暗算。
当时,忙着做菜的她无法转身,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猛地推向搁置着的剔骨刀,刀锋蹭亮,明晃晃地如?同?裂开的大口。
濒死感让她头皮发麻,动作比思?想更快,立刻运用修为躲闪,锋利刀刃仍旧划破她的半张脸。
鲜血如?烟花,砰然炸开。
可她更该清醒,倘若不是之前躲避那一下,冷白刀刃此时应已斜斜贯穿她整张脸,在她脸上,留下深深的沟壑。
随着回忆,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
玉夫人抿紧嘴唇,她知道?,是君后在幕后设计。
她不曾与对方共事,却才她到来?后的桩桩件件猜出,对方绝不会容许有人顶着跟她相似的脸。
后来?为她涂上的药,说不定?已经添加了某些东西?,让她伤势更重?。
不过玉夫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她不怕毁容,只怕丢下月儿一个人。
月儿治好她的脸,玉夫人欣喜过后便是止不住的担忧,她的月儿拥有的的力量,甚至强大到足以和大神官媲美。
可她的月儿,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甚至因为她这个母亲,而遭人冷眼。
玉夫人不敢相信如?果?这事泄露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紧紧抱住白皎,严厉告诫她:“以后,不论什么情况,都不准再动用那种力量!”
她看向白皎,眉心紧蹙,眼底混杂着急躁和不安。
白皎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抿住嘴唇:“我知道?。”
“我一定?会藏好,不让任何人发现。”
玉夫人欣慰点头。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摸了摸光洁的脸,眼神闪烁,白皎一看就?知道?她是什么想法,说道?:“娘,你?别做什么傻事。”
玉夫人一怔,被她说中了。
她在考虑,要不要重?新毁掉这张惹眼的脸,否则,一定?会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她要保护月儿。
白皎直接道?:“娘,我耗尽力量治好你?,不是让她再遭受一次最,那我之前的牺牲岂不是白费了。”
玉夫人纠结地拧眉:“可是不毁容,一旦被人发现,一定?会牵扯到你?!”
白皎勾唇一笑?:“不让他们发现不就?好了。”
她圆润的眼睛里?缀满狡黠,自信地说:“现在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一般人也不会轻易踏足,只要小心谨慎些,他们不会发现的。”
她的理由很充分。
玉夫人不由思?考起来?,这处宅院僻静幽远,鲜少有人踏足,她们已经平安在这儿生活不知多少年,一个毁容的女人,一个不受宠的孩子?,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会被人彻底遗忘。
不过在此之前……
她看向白皎:“月儿,这段时间你?先别出去,在院子?里?修炼。”
“娘,我知道?的。”
玉夫人还要再说什么,听见她的话,不禁心中一晒,笑?了起来?,她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感慨涨满了整个胸膛。
她半生茕茕独立,竟也能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白皎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比之前还要漂亮不少,很快,她便拧着眉头,唤来?彩环。
“小姐,夫人。”彩环兴冲冲进来?,见到白皎和玉夫人后急忙停下,毛毛躁躁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这段时间,彩环一直守在门外,生怕有其他人闯进来?。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她的小心脏现在还扑通扑通乱跳呢。
不过,她对玉夫人忠心耿耿,对白皎这个小主人更是死心塌地,自然不会泄露半分秘密。
白皎吩咐她弄来?药材,还有一些纱布,一开始玉夫人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直到那些东西?全?都涂在她脸上。
她紧张地绷紧身子?,却一动不动,像是泥塑人偶。
“娘,你?可以睁开眼了。”
玉夫人缓缓睁眼,蓦地睁大眼睛。
光滑的镜面上,映照出洁白无瑕的脸颊,上方赫然盘踞着一条狰狞丑陋的疤痕,纵贯右脸,皮肉外翻,露出粉色的肉芽,让人下意识喉咙紧缩。
它看起来?那么真实?,就?像是原来?的疤痕结痂脱落后留下的痕迹。
这一刻,玉夫人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看向白皎:“月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之前在藏书阁看到的,就?试着做了做。”白皎神色自然,随口说道?。
实?际上,她敢拿出来?就?代表她已经想过要怎么遮掩,借口几乎是张口而来?。
玉夫人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喜不自禁的摸着脸上的疤痕,不自觉地喃喃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有了伪装,她就?不会被人发现,月儿的能力就?再也不会暴露。
玉夫人一颗心彻底放回肚子?里?。
小院儿再度恢复平静。
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彻底沉寂,没人敢过来?,谁让他们得罪了君后,倘若被君后知晓他们帮助白皎母女,凄惨的就?是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