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花慢—— by半溪茶
半溪茶  发于:2024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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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跟着他们赶路,一路上能舒展的机会也少?,早就已经憋坏了?,虽然嘴上是闹着要回云始,但?马车一停下来,最兴奋的人?却依旧是他。
他从温芍怀里出?来,眼珠子转了?两下看看温芍,温芍立刻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了?,叹了?口气道?:“下去吧,不?要跑太快,要让阿娘看得见你。”
满满听了?她的话,转身就蹿出?了?马车,滑溜得和一条鱼一般。
而温芍也没有再耽搁,紧随在满满身后跟了?出?去,满满倒也听话,果真没有跑得太远,只在马车边上满地乱窜,却并不?去其他地方,连王府大门都没进去。
这时顾无惑已经过来了?,他觑了?满满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正要下马车的温芍伸出?手:“小心。”
温芍便?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瞧了?瞧瑞王府的大门,一句话都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闭了?嘴一言不?发。
因着这几日多事之秋,顾无惑也不?敢让温芍和满满在门口多作停留,立刻便?把人?带进了?里面?,等又走了?一段路,他才停下,对温芍说道?:“我住在东园,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温芍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拒绝,只是说道?:“王爷有事自己忙去便?是,这段时日坐马车坐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我也不?要坐软轿了?,找个人?带路便?是,我带着满满走过去。”
此时自然有管事仆役等伺候在侧,顾无惑想了?想,最后还是指了?明远过来带路,让他们将温芍和满满安顿好。
“宫里有事,这几日我怕是不?能常常回府,你且再等我几日。”顾无惑道?。
温芍点了?点头,又让明远往前面?带路,自己跟着去了?。
留下顾无惑一个人?在原地看着他们,都到了?府上了?,他自然是想随着温芍一起回东园的,然而眼下事情未了?,又实在紧迫,能抽出?时间把温芍接回瑞王府已经很?好,他连这会儿工夫都耽误不?起。
前夜皇后和其父承恩侯事败,建京城中禁军根本无法?抵抗大批调动过来的兵马,而这些禁军本就是不?得不?听从皇后和承恩侯命令,自然很?快便?被?降服,如今承恩侯被?杀,皇后暂且被?囚禁于宫中,这倒不?难收尾,只是禁军却难处置,顾无惑一时还没想好,皇帝又自四?年前建京城破开始便?身体不?好,近来因皇后一事愈发羸弱不?堪,顾无惑进了?几回宫想要议事,最终竟都不?能成。
禁军的处置这几日总要下来,改换的换,改罚的罚,改赏的赏,改宽宥的宽宥,若是再拖得久了?,恐怕也要生事。
等这事一了?,又还有其他事,他才从北宁回来,接下来朝堂上有些人?的箭头怕是就要对准他了?,桩桩件件都无从躲避。
东园比从前的净园要开阔宽敞许多,倒是也不?像净园那?样冷僻幽静了?,绿树香花,草长莺啼,与其他王孙公子府邸并没有两样。
明远先把温芍引到正堂,麦冬芷荷几个早早便?在这里等候了?,还有一些是生面?孔,想来是后面?才添置的。
麦冬她们见了?温芍,忍不?住便?也要擦一擦眼泪,只是也不?敢再提从前的事,特别?是那?个晚上,更不?敢问温芍这四?年间的事,只道?一声回来就好。
温芍看出?她们的小心谨慎,虽然从前也算不?上什么至交,但?她在府上的人?缘一直不?错,与很?多人?都相处很?好,看到连麦冬她们都疏离起来,也不?免心下叹息。
等仆婢上完茶,明远便?问温芍:“王妃是要先去休息,还是认一认人??如今这些人?怕是王妃都不?认识。”
满满还在庭院中撒欢,温芍也不?想这么快就把他叫回来,便?道?:“先认一认罢。”
明远便?一个一个指着说过去,不?免又说起麦冬几人?都先后成了?家,温芍自然也高兴,又让木桃拿了?些首饰算是给她们的添妆。
这时明远倒是忽然问起:“咦,珠雨人?呢?”
温芍一开始竟没想起来珠雨这个人?,这时明远问了?,她才记起上回明远告诉过她,珠雨还活着。
珠雨是她救下并且带进府的人?,自然更有些不?同,眼下不?见她踪影,便?更想着要见一见。
麦冬道?:“她前几日着了?风寒,在床上病了?好几日了?……那?日听说……”
麦冬还没说完,芷荷便?用手肘捅了?她一下,麦冬的声音便?夏然而止。
温芍看出?来,便?说道?:“那?日怎么了?,说便?是了?。”
“那?日……”麦冬和芷荷对视一眼,于是说了?下去,“郡主把她叫过去责骂了?。”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温芍却听懂了?,顾茂柔被?顾无惑关了?四?年,还失去了?最爱的张时彦,得知她竟然还活着,依着顾茂柔的性子必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麦冬她们原就是王府的人?,是不?相干的,所以把珠雨叫过去责骂也是在情理之中。
温芍想了?想,便?要让人?先去请了?大夫过来给珠雨诊治,还未开口吩咐,却听见有人?急匆匆的脚步声。
才转过眼去看,却见珠雨已经扑倒在温芍脚边。
她一脸病容,正伏在那?里哀哀地哭,边哭边道?:“姐姐,温芍姐姐,我可算把你盼来了?!”
温芍自然不?忍她病中伏在地上,连忙让人?搀扶起了?她,又让她坐下。
“珠雨,你再激动也不?要失了?分寸,”明远已经皱眉,小声训斥道?,“什么姐姐?这是王妃!你哪门子能有这样的姐姐?她的亲妹妹可是北宁的纯仪公主!”
珠雨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但?眼下也只能连连道?:“是奴婢错了?,王妃恕罪!”
她心中有许多盘算,自然不?能等别?人?开口,又连忙对温芍说道?:“奴婢实在错的太多了?,这几年来,没有一日不?在悔恨中,当初是奴婢,奴婢没有护好王妃和小郎君,奴婢罪该万死,如今撑着这口气,总算撑到了?王妃回来,求王妃处置奴婢!”
珠雨说完,手心已经汗湿一片。
她这几年对外的说法?和当夜的情况并不?相符,温芍自己是清清楚楚的,如今她一来,很?有可能便?把她的谎言戳破。
看见她还活着,温芍总要问一问的,与其等她自己问出?破绽,珠雨认为还不?如先来赌一把。
她先在温芍面?前认罪,反正对于温芍来说,她后来没有再回去,确实是大错,而旁观者听在耳中,也只认为是她因为那?晚没有留在温芍身边,而是听齐姑姑的话去干了?别?的事而愧疚。
只要她足够伤心足够诚意,这一茬揭过去,温芍就不?会再去问别?人?了?,她了?解温芍,温芍不?可能再纠缠不?休让她难堪。
在场的旧人?都不?敢提从前的事,就怕勾起温芍的不?开心,若是影响了?她和顾无惑之间的关系,那?他们就是罪人?了?,而珠雨却说了?出?来,一时也都面?面?相觑起来,又不?能上去拉了?她让她不?要说。
珠雨反复不?停地说着那?些话,温芍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怪你,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意思呢?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好的。”
她本来也没想过要罚珠雨什么,甚至没怪过珠雨,当时那?样的情况,她不?能过多苛责别?人?。
况且,她也实在不?想提那?时候的事了?。

珠雨见温芍轻易就放过?了?她,心中不免得?意,却要小心翼翼掩饰,不能表露出来。
亏她还日夜担心受怕,害怕温芍回来之后把她的事翻到底该怎么办,看来实在是她高估温芍了?。
这个蠢货,四年前?运气好没?死,如今靠着她那个狐媚子母亲才能重新回来,回来又有什么用,谁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货色。
珠雨又低低地?哭了?几声?,说道:“王妃饶了奴婢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如今麦冬姐姐她们也已经嫁为人妇,虽然还在府上,可到底也是不方便的,奴婢不嫁人,只求能继续伺候王妃,赎了?奴婢的罪过?。”
温芍虽然没?有责怪过?珠雨,然而?她也明白珠雨这样的人并不能共患难,再加上如今她身边的人已经有木桃水桃等人,实在也用不上珠雨了?。
换句话?说,温芍不愿再把珠雨放在身边。
她思忖片刻,倒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温声?说道:“麦冬她们都已经有了?人家,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若让你不嫁人一辈子伺候我,反而?是我不积德了?,来日总归是我的过?错。若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便?同我说就是,我做主将你嫁出去,再给你备一份嫁妆,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情谊,或是我为你相看指婚也都使得?,必要给你找一个好人家,若你暂且不愿意嫁人也无妨,嫁妆我仍然送给你,再给你一些银钱,你自行去外面过?活吧——你本也不是府上的人,那时是我把你带进来的,如今总算能放你出去,自己过?日子总比在瑞王府伺候人强,且只要你在建京,外面的人知道你是瑞王府出去的,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安排得?妥帖,但珠雨心里?却已经快要恨死了?。
温芍当初救了?她,把她带到了?瑞王府,让她见识过?王府的荣华,如何能再甘心去到外面?
温芍也是婢子出身,与她没?什么两样,难道温芍就能舍下眼前?的富贵吗?她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她做到?
珠雨一下子滑落到地?上,又往地?上磕了?几个头,道:“奴婢一条命是王妃救的,也有过?对不起王妃的地?方,如果王妃让奴婢出去,奴婢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求求王妃不要让奴婢出去!哪怕奴婢就在这里?做一个洒扫丫头,奴婢也心甘情愿!”
见她如此?决绝,温芍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真的把人往死路上逼,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但温芍也仍旧没?有松口:“罢了?,听麦冬说你还病着?,你便?先下去休息吧,一切等养好身子再说。”
说完便?让芷荷先带着?珠雨出去,珠雨虽没?有得?到她的准话?,然而?也不敢继续再求下去,她一向很懂得?分寸,也惯会看人眼色的,知道今日到了?这里?就是到头了?,再求怕是就要弄巧成拙。
珠雨这一闹,温芍说多了?话?,又想起前?事,便?感觉到有些疲累,终归也是从云始赶了?许久的路过?来的,其实也早就该累了?,不过?是一路上撑着?罢了?。
温芍便?让水桃去把满满带进来,然而?小孩子精力好,又到了?陌生地?方,也知道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正是新奇的时候,怎么肯乖乖听温芍的话?进来休息。
在这些小事上,温芍一向是很迁就满满的,便?也随他去了?,只让婢子们看紧了?他,不要让他跑丢了?,然后自己便?往去休息了?。
寝居还在后一进里?面,与正堂中间竟还隔着?一个小花园,园子被打?理得?很漂亮,东边还挖出了?一个小池塘,温芍问了?问,才知道这些都是原先就在的,只是一些花和树是后头栽上去的。
因着?今日温芍也没?什么心思去欣赏园子里?的景色,只想着?赶紧好好睡一觉,于是只略略过?了?一眼,心情倒舒畅些许。
明远将她引到主屋门口,温芍停了?倒问了?一句:“不是厢房吗?”
明远笑道:“怎么能让您住厢房?自然是这里?,里?面都已经让他们早早收拾好了?,您进去看看喜不喜欢,若不喜欢就再让他们重新布置。”
温芍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明远为她打?了?帘子,温芍进去一瞧,或许是因着?还要顾及顾无惑的品味,里?面倒没?有布置得?太花哨奢靡,不过?也不似从前?那样素净到看了?发冷,如今是明丽又清爽的,几扇花窗大开着?,日光斜斜地?照下来,将庭中花影倒映到地?砖上,一派舒朗宁和之景。
内室帷帐是烟紫色的,再进去床帐的颜色是稍微深一色的紫,没?有花团锦簇,浅浅淡淡却很有意趣。
温芍也不注重这些,自然更?不会在鸡蛋里?挑骨头,于是便?赞了?几句,转过?头又见到内室西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温芍一开始并不打?算过?去看,反正来日方长,可又觉得?那画的风格似乎与内室不太搭,便?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挂着?的竟是《春山夜行图》。
她看着?墙上的画稍稍一愣怔。
他还真把这画从宫里?寻来了?。
只是当初储奚送她的《西山行乐图》她一直收在家中,后来离开温府太过?仓促,竟没?有再回去过?,但那幅画她已经托人从温府里?找出来,重新还给了?储奚,是以并没?有带到南朔来。
温芍才疏学浅,并不怎么通文墨,但一想到这两幅画本为一对,却始终天各一方,也不禁在心里?叹了?叹。
她站在那里?多看了?那幅画一会儿,一时明远出去,只剩下水桃木桃近身服侍,水桃去点安神静气的香,而?木桃则为她通发更?衣。
木桃一边拆温芍的发髻,一边小声?对温芍道:“王妃,照奴婢来看,那个珠雨不能再留,俗话?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就算不把她打?发出去,也不能再留她在身边伺候。”
木桃是秦贵妃送过?来的人,本来就是为了?温芍日后嫁人准备着?的,眼下只是跟着?到了?南朔,若不是机敏得?力的,秦贵妃也不会选中木桃送给女儿。
温芍听着?便?点了?点头,摘下耳垂上的耳珰道:“我知道,我救过?她,她却在危难之际丢下我自己跑了?,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只是我也不愿再追究什么,过?去的就都过?去吧,也没?有非逼着?她报恩的道理。”
“那王妃打?算怎么办?”木桃问道。
“我身边如今已经有了?你们伺候,自然更?不要她的,便?是没?有你们,我也不要她再过?来,就算我毫无芥蒂,也难保她心中没?有,所以珠雨是再也用不得?的,”温芍叹了?口气,“你方才也看见了?,她宁死也不肯走,我总不能因此?害了?她性命。听明远说她如今是和麦冬几个一起服侍顾无惑的,麦冬她们继续留下,另外再拨几个过?来伺候,但她……把她分派出去做些洒扫的活计便?是,也不用给她分太重的活,让她轻省些便?是,她若愿意就继续留在王府做这些,若哪日想通了?我便?放她出去。”
木桃道:“这样倒好,让她做洒扫的活计却不苛待她,也不逐她出府,反而?显得?王妃宽宥,否则未免让人觉得?王妃是在报复当年的事情,可报复一个小小的婢子实在没?必要,白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方才她自己说哪怕是做个洒扫的丫头也不愿出去,那这样也算依了?她自己的意思。”温芍笑了?笑,换上了?寝衣便?往床榻上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连一个梦都没?有做,可见是累得?狠了?,等她悠悠醒转的时候,才发觉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温芍掀了?床帐便?问一旁的水桃:“满满呢?”
水桃笑道:“小郎君玩得?累了?便?被抱了?回来,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这会儿也才刚醒。”
温芍便?连忙让人去摆饭,她也没?问顾无惑在哪儿,反正不见人影就是没?回来,她也无所谓,自己带着?满满一起用饭。
南朔的菜色又与北宁有些不同,以食本味为先,清淡鲜美,温芍是早就习惯了?的,而?满满竟然也没?什么意见,仍旧用得?很香。
满满就是这点好,好养活。
温芍又舀了?一碗野蕈汤给满满,满满立刻一碗下肚,喝得?满头大汗。
等用了?饭,温芍把满满往身上一抱,亲了?亲他的额头,皱皱鼻子装作嫌弃道:“玩了?一身汗,臭死了?。”
满满听着?便?愈发往温芍身上蹭着?,这是母子俩的小乐趣。
孩子落了?地?见风就长,一眨眼满满就四岁了?,再长大些便?不能这样了?。
温芍又捏住他的小鼻子:“快去洗澡,臭臭的小孩阿娘不想要。”
耳房里?的水已经放好了?,满满被水桃带过?去,温芍也跟在后面。
等满满浑身被剥光了?抱进水里?之后,温芍也挽好了?衣袖,过?去给他洗澡。
满满玩心重,总也不听话?,在浴桶里?手舞足蹈地?闹腾,泼得?温芍和周围伺候的人都一身的水。
就这样磨磨唧唧洗了?快半个时辰,温芍才把洗干净的满满抱出来,用巾帕擦拭干净,给他裹了?衣服抱出去。
才出了?耳房,就看见从外面刚回来的顾无惑。
他还穿着?先前?穿的那身衣服,见到温芍抱着?衣服穿了?一半的满满,便?问:“怎么了??”
“刚刚洗澡了?。”满满自己回答。
满满说了?,温芍也就不说了?。
其实此?刻她是有些狼狈的,不仅身上衣服被打?湿了?,连头脸上也有溅到的水,然而?双手抱着?满满,又不能去擦。
温芍只想快点走到内室去,然而?顾无惑却上前?了?一步,方才还有一定距离,这下却是挡在了?她的面前?。

第61章 擦擦
温芍自头顶被他投下来的倒影罩住,正?要问他做什么,却见顾无惑已经递了一块丝帕过来。
他素喜洁净,就连带在身上的丝帕也总是一尘不染的,用过了就绝对?不会再继续用,而是新换一块。
鼻间传来帕子上清淡的香气,温芍明白他的意思,却摇了摇头。
她又腾不出手来接过去,给了也白给。
而顾无惑这时已经却认识到这件事,他倒把丝帕往手里紧了紧,下一刻才伸到温芍面前去。
温芍下意识把头一偏,顾无惑刚好拿着帕子擦到她的侧脸。
“不用了,”温芍终于开口道,“我自?己会擦的。”
顾无惑的手顿住,她拒绝了他,可要他此刻再收回?去,他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了。
这样?面对?面挡着,温芍一时过不去,竟也没想到绕开他走,两个人僵在那里。
好在满满伸手往上一够,轻轻巧巧拿走了顾无惑的丝帕。
他大大咧咧地往温芍脸上糊,一边糊一边说:“阿娘满满给你擦擦。”
温芍差点脸上绷不住。
而满满的动?作,也终于使得顾无惑回?过神?,往旁边让了让。
温芍松了一口气,终于把满满抱到了内室。
她把满满放到自?己床上,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等给满满穿好寝衣,又盖上被子掖了背角,她才在床边坐下,刚好侧过身对?着顾无惑。
顾无惑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
这四年来,他对?温芍和满满的生活一无所知。
所以他很想看看。
他也已经明白了温芍的用意。
她住在主屋,却不愿再与?他同床共枕,所以要把满满抱过来,就像他们成亲那一日,满满也是睡在他们中间的。
温芍果?然对?他道:“满满刚到陌生地方,还是和我睡。”
床上的满满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意思,眼睛滴溜溜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听温芍说要和她睡,所以很开心。
顾无惑自?然不会勉强温芍,于是点了点头。
温芍道:“若你真的要睡这里,就三个人一起睡。”
“不用,我去旁边厢房睡,这几日还有?事,我在这里也会打扰你。”顾无惑道。
那么几日之后呢?顾无惑没想过。
温芍也没想过。
反正?她现在是绝对?不会让顾无惑再碰她的。
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无妨。
“那好,我们这就要睡了,”温芍定了定神?,继续说道,“王爷出?去做自?己的事罢。”
顾无惑知道这是她下了逐客令了,她让他走,他亦不会继续在这里纠缠,于是只上去摸了摸满满的头。
“你们好好休息。”他说完,便转身从烟紫色的帷帐中出?去了。
脚步声渐远,然后再也听不见。
温芍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听见满满开始滚来滚去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按住满满的小身子,重新把他塞进?被窝中。
“你该睡了。”
回?到建京之后没几日,春意便越发浓烈起来,南朔的时气较之北宁要稍稍热一些?,眼见着便要春深了。
满满自?小一直待在北宁,乍然来到建京,倒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他又好玩,每每总是玩到满头大汗,回?来之后却又热到恹恹的。
温芍便做了樱桃酥酪给他吃,又告诉他,若要吃樱桃酥酪和其他好吃的,便不能玩得那么疯,否则在春日里就着了暑气,到了夏季又要怎么办。
满满还算听她的话,看在那口吃的份上也爽快同意了,但温芍也不愿一直拘着他,于是约定了时间,每日早晨和黄昏时让人带他在府上到处玩一玩,有?时她得空也会自?己带满满出?去。
她每日只管与?自?己有?关的事,其余王府的事却是一概不理会,木桃见了倒也不说什么,大抵是明白劝也没用,便也由着温芍去了,只能等她自?己想通。
而北宁那边送过来的嫁妆也很快就到了瑞王府,崔仲晖送的那一份温芍没有?花心思去看,只让下面的人去清点然后挑出?几样?能用的再入库,而秦贵妃的则是她亲自?清点的,足足点了好几日都没点完。
这日午觉起来,木桃便又拿着单子与?她一同核对?,秦贵妃把原本要送给温芍的田地庄子都折算成了其他东西,或是金银首饰器物?,或是银钱,银钱倒是好点,但其他的光看单子都觉冗长。
然而温芍才不会嫌麻烦,这是秦贵妃送她傍身的东西,也是秦贵妃作为母亲对?女儿的心意,她不敢辜负了母亲的一片心。
每每想到此处,温芍在心里总是要叹气的,到底还是她与?秦贵妃母女缘浅,临到头还是走了,温芍同样?也明白,秦贵妃还有?着许多要费心的人和事,她永远不可能是秦贵妃的唯一,这样?的结局其实也算不错。
正?点到一对?白釉绿彩长颈瓶,便看见有?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跑进?来,对?温芍道:“王妃不好了,小郎君碰见郡主了。”
温芍一下子从座椅上起来,午觉还困顿着的瞌睡都被惊醒了。
这几日她与?顾茂柔一面都没见过,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个人都当对?方不存在,而温芍也更谨慎一些?,连满满要出?去玩,都不敢让他往北园附近过去,就怕遇着顾茂柔,吃了什么亏又说不出?来,她舍不得让慢慢受到任何伤害和委屈。
“怎么回?事,怎么让他去北园那里了?”温芍连声问道。
小丫头愁眉苦脸道:“实在是没有?的事,王妃的吩咐我们怎么会不记得?小郎君每回?出?去都是水桃姐姐带着的,更不会让他去不该去的地方,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的,郡主竟然往小郎君在玩的地方过来了,等我们得知,人都已经到了跟前了,这下连避都避不开,水桃姐姐才赶紧让奴婢来告诉王妃。”
如今留在温芍和满满身边伺候的人,大多都是从北宁带过来的,都是信得过的,温芍问清楚了倒也不疑有?他。
木桃便劝道:“王妃先不要着急,水桃在那里不会出?多大的乱子的,长福郡主被关了四年,想来也不会敢对?小郎君怎么样?,不如这样?,让奴婢先过去看看,到时候把小郎君带回?来也就是了。”
温芍先是点点头,旋即便发觉自?己还是放心不下,她实在是害怕顾茂柔会对?满满做出?点什么。
“我自?己过去一趟吧,”她想了想,又说,“反正?早晚有?一日要见面的。”
等到了那里,温芍便知道那小丫头真的没有?说谎,满满玩耍的地方就在东园附近,离着北园还要很远,本来是很难遇见顾茂柔。
顾茂柔还是原先那副模样?,只是比从前好像要稍微清瘦一些?,不过并不很明显,今日穿了一身妃色的衣裳,看起来明媚张扬。
在温芍心里,她是早与?顾茂柔撕破了脸的,就算没有?摆到明面上,但那晚顾茂柔听了张时彦的话做出?那种事,是奔着要她和满满母子性命去的,她不可能再与?顾茂柔和颜悦色。
只看眼下的情境,顾茂柔仿佛确实是没为难满满的,满满由水桃他们陪着在抓一只蜻蜓,而顾茂柔站在一边看着,笑意盈盈的。
她也看见温芍来了,却只是扬了扬下巴,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温芍的目光骤然变冷,她径直走过去,看了在一旁玩耍的满满的一眼,便对?顾茂柔道:“郡主今日怎么来了这里?”
顾茂柔差点语塞,她没想到温芍会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对?她说话,好像她是故意来找什么事似的。
当然,她确实是故意的,并且也是想来找点事。
温芍一来,珠雨就被打发去做洒扫的活计,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一点空子都不给人钻,珠雨只好生生忍下这口恶气,好在千求万求,没有?把人赶出?去。
而今日满满在这里玩耍的消息,也是珠雨悄悄过来告诉顾茂柔的。
否则偌大一个瑞王府,一个在北,一个在东,要相遇也要花费一些?工夫。
顾茂柔从来都不怕温芍,即便是害过温芍,如今温芍又回?来了,顾茂柔也只是气愤,却从没有?过害怕。
她笑起来:“你这话说的,瑞王府是我的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难道还要同你禀报?”
“郡主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我也没拦着郡主,只是今日这样?凑巧,若郡主有?意前来,我便提前带了满满走了,也好避一避。”温芍说完便向满满招手,“满满过来,今日回?去了,等日后郡主不在的时候我们再来,免得冲撞了郡主。”
满满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知道刚刚顾茂柔来的时候,告诉他应该叫自?己姑姑,他还叫了一声,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但既然阿娘这样?说了,那么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满满重重地点了点头。
温芍也无意再与?顾茂柔过多纠缠,她们都不能将对?方怎么样?,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见面,相安无事,其实她也不明白顾茂柔怎么讨厌她讨厌到这个地步,一开始是为了张时彦,后来她跟了顾无惑,与?顾茂柔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冲突,她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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