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花慢—— by半溪茶
半溪茶  发于:2024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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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得不知该怎样才好,这时一道沉静的男声道:“只是留她养几日伤,我已劝过她,等痊愈了之后便放她走,她不会再与你们夫妇来纠缠。”
外边儿顾茂柔不知嘀咕了什么,接着又对顾无惑撒娇道:“阿兄,我这几日也知道错了,实在是对她太过凶狠了一些,时彦我也骂过好几回了,原也是他惹出来的事端。我是想着,倒也不必放她走了,因着这么点捕风捉影的事,她回头说出去了,倒显得咱们瑞王府小家子气,仍留她在府上做活罢。”
温芍在里面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顾无惑望了一眼房中的烛火,隔着窗纱淡淡的,像笼了一层雾,他知道里面的人此刻定是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话,但他却也不避开。
“已经说定的事,我不会再更改。”顾无惑怕顾茂柔吹了冷风,便把顾茂柔往檐下略拉过去一些,又道,“柔柔,你心里所想,阿兄并不是看不出来。”
顾茂柔沉默良久,咬了咬下唇,道:“阿兄既知道,何不干脆点将她给了我,你也是知晓我的性子的,她得罪于我,若不将她整治好了,我不舒服。”
“于你而言她不过一只蝼蚁,也值得你这般?”顾无惑反问,望向顾茂柔的眼中却并不多少责备之意。
“就因为是只蝼蚁,我才更要将她踩死,我岂会让一只蝼蚁妄想爬到我身上?”顾茂柔的嗓音娇软,像莺啼一般,说出来的狠话若不注意,竟不会觉得可怖,“阿兄便依了我,将她给我,这次的事也是我不好,明知道阿兄不忍看人受罪,却偏偏让她把事情闹到阿兄面前,早处置便早清净了。”
一时顾无惑没有说话,顾茂柔依偎在他身边,也看不明白他心底所想。
“阿兄……”顾茂柔又叫了他两声。
顾无惑低头摸了摸妹妹的发顶,这才后知后觉她的发髻已梳成了妇人的样式,再也不是那个从前偶尔见一面,便跟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小丫头了。
顾无惑抿起唇角,道:“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么任性。”
若是平常,顾茂柔定是当即便要发脾气的,但面对这个久不相处的亲哥哥,顾茂柔竟还是有几分怯意的,只是她心中又起一计,便先放着这件事不提,只是又起了话头问顾无惑:“阿兄这回住多久再回去。”
顾无惑思忖了好一阵,才低声回答她道:“或许不回去了。”
“不回去?”顾茂柔有些惊讶。
顾无惑道:“父亲一向事务繁忙,如今年岁也渐高,更是无暇顾及府中,我也该回来了。”
自十几年前瑞王妃离世之后,顾无惑和顾茂柔的父亲便没有再续弦,府上一向是管家奴仆打理,再往后便是顾茂柔管一管,如今顾无惑年已及冠,他又并非是真的出家,只不过幼时因种种原因离府暂寄寺中,作为瑞王世子自然到了该回来的时候。
“是该回来了,”顾茂柔开心了一阵,“住在外边哪有家里好,我都不想归张家,只想着在家里住。”
“张时彦为人糊涂,只是你喜爱他的皮相,父亲依了你,我也不好说什么。”顾无惑叹了一口气,“如今我回来,他也会规矩一些,况且齐娘年纪也大了,她是母亲留下的人,我不能再让她继续跟着我在府外。”
对于顾无惑评价张时彦的话,顾茂柔不置可否,也不敢表现出不满,人是她自己选的,自家夫君不成器,也只能由着兄长说几句了。
她想了想,只道:“阿兄也有二十了,既回来了头一件要紧事便是给我娶一个好嫂嫂进门,凡事也可帮衬着阿兄,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到时可不许把我赶出去,我要一直在王府住的。”
顾茂柔说完便娇笑了几声,也不等顾无惑答话,只朝外面走去:“我走了,阿兄不必送我。”
净园很快便归于寂静,温芍一直在里面听得心惊肉跳的,但人却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动,像被抽了神魂一样。
许久后,她过去偷偷将窗户拉开了一条小缝,只剩廊庑上一盏孤灯在春风里摇晃着,顾茂柔早就已经走了,顾无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里院了。
温芍想悄悄松一口气,但这口气却堵在喉咙口似的,怎么都吐不出来。
顾茂柔是有心想问顾无惑讨要她的,但顾无惑却没有答应,后头顾茂柔便不再问了,可她就真的会放过她吗?
如此又过了半月左右,温芍身上的伤便彻底养好了,只还剩些青紫的痕迹,再等过一段时间便可消退,并不碍事。
顾无惑几乎不曾出现在温芍面前过,这日放温芍离开亦是如此,只由齐姑姑送了一包银钱给她,并把她送到一处屋舍前。
齐姑姑对温芍道:“这房子世子已经替你付了两年的租金,你且放心住着便是,至于两年之后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找点营生做或是嫁人,又或者回老家,都随你自己。”
温芍自然千恩万谢,连声谢过齐姑姑,见齐姑姑要回去了,又将她送出好远,这才转身回家。
顾无惑给她租住的屋舍很小,窄窄的三间房却足够温芍栖身,里里外外也都被打扫干净了,温芍头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
院落的东北角种了一棵还不高的桂树,一阵风刮过便吹落几片树叶,温芍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便拿了笤帚去扫,正走到树下,却听见一阵敲门的声音。

第4章 遇险
如今温芍是孤身一人住着,她不是没见过风浪的人,深知女子更得小心谨慎,否则便又是被卖出去的下场。
于是温芍也不应声,只是走到门口去听动静,门外的人许是见里面没人应门,便很快道:“温芍姑娘,是齐姑姑让我来的,她忘了东西给你。”
齐姑姑才走了没一会儿,这倒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但温芍还是留了个心眼,对着外面问道:“是我央着她给我带的丝线吗?方才我还以为她真的忘了呢!”
“是是是,就是丝线,”门外的人附和道,“赶紧开了门,好把东西给你。”
温芍的眉心一下子蹙紧,门外果然不是齐姑姑的人,她根本就没有问齐姑姑要什么丝线!
既知道以齐姑姑为借口,那便不是市井里的歹人了,必是瑞王府里出来的,难道是顾茂柔?
然而即便被她试探了出来,温芍也已经没办法,对方已经逼到了门口,她又能往哪里去逃。
见她许久不说话,外面的人果然急了起来,开始“哐哐”敲门,最后大抵实在不耐烦,也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来撞,若干下之后,温芍的小院门便被他们砸开。
砸门的时候温芍就已经往屋子里面跑,才刚一脚跨进去,便听见身后有人笑道:“好啊,我倒是要看你这回能逃到哪儿去。”
温芍整个人就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这是张时彦的声音。
她怕顾茂柔,可她更怕张时彦。
温芍忘不了那日夜里,张时彦哂笑着张开手臂把她捆住,然后一把推到床上,不顾她的求饶便撕扯起来。
反倒是顾茂柔后来的虐打,稍稍冲淡了一点温芍那日记忆中的恐惧。
可眼下张时彦又出现了。
温芍僵着身子,看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明明顾无惑已经放她走了,明明她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怎么做人就那么难呢?
温芍俯身抓了一把花盆里的土往张时彦洒去,泄愤似的,却没有用,反而激起了张时彦的兴致。
他大笑两声,正午的日头直直地照下来,屋檐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显得异常扭曲可怖,如一块惨败的腐肉。
温芍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眼下似乎是已经到了不得不从了张时彦的地步,她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去反抗他,或许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咬舌或是一头撞到墙上去。
可是她既不想从了张时彦,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死去。
好像她这样的人,就不配有第三条路去选择。
顷刻恍惚之中,张时彦已经碰到了温芍,他这回不像上次那样先将她整个人囚住,而是戏弄似的,不断地往温芍身上的要处去揉捏,却又不等温芍逃避,便立刻松了手,转而伸向其他地方。
不一会儿,温芍便被他生生逼进了屋子了,张时彦笑道:“上回你就不肯从我,郡主又忽然打上来了,这一桩好事才没能成了,如今么……顾无惑倒是好心把你放出来,但他到底天真了些,这世上哪容得那么多的好心,你这一出来,不正是更方便了我?乖,大大方方从了我,我知道你是在拿乔,我答应你,往后我便置一座大宅子让你住,不比挤在这里舒服?”
先前那档子事闹得,张时彦费了好些心思才哄好了顾茂柔,他又事事都依靠着顾茂柔和瑞王府,如今顾无惑也回来了,温芍以为他早该歇了心思的,万万想不到他竟还惦记着自己,她前脚才离开王府,张时彦后脚便急不可耐地追来了。
温芍一想起张时彦的龌龊,忍不住往张时彦身上啐了一口,哪知张时彦却并不气恼,反而笑嘻嘻地往脸上揩去温芍吐出来的唾沫星子,伸出舌头舔了两下手指,啧啧称赞道:“美人不愧是美人,就连唾沫星子都是甜丝丝的。”
“郡主待你那般好,你为何还总是盯着我不放?”温芍失声喊道,“你就不怕郡主和世子知道吗?”
张时彦看着温芍上下翻动的红唇早已心思荡漾,既敢来哪还怕什么瑞王府,温芍的样貌在瑞王府的仆婢里是最上品的,就算在外面也少有人能把她比下去,光那双明眸一斜,哪怕是惊惧生气时也像是在勾引人一般,天生的尤物狐媚子。
这样的美人马上就要被自己得手了,张时彦浑身一阵阵的热浪开始往上涌上来,一下子便把温芍扑在旁边的桌案上。
温芍的后背砸在坚硬的桌面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可眼下却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张时彦已经俯身下来,温芍自知反抗无力,却还是拼了命一般地双手双脚并用踢打着他。
“别再犟了,以后有你好受的……”张时彦喘着粗气,动作更加迅疾起来。
就在温芍身上衣衫快要剥落之际,原本只半掩着的房门忽然“砰”的一声发出巨响,张时彦下意识回身去看,却见房门竟已掉落下来。
而后乌泱泱进来了一群人,张时彦身子一僵,连忙放开温芍从桌上下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顾茂柔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郡主……”张时彦一哆嗦,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地跪倒在了地上。
顾茂柔气得脸色发白,伸手指了指张时彦,又指了指已经起身却还是坐在桌上的温芍,怒道:“好啊!我就知道这个贱人出来了,你不可能那么安分,果然,果然被我抓到了!”
张时彦这个夫君是顾茂柔亲自挑的,任何人都没有插手过,她看中了张时彦的面皮,却也不是对张时彦的品性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是对枕边人心知肚明。
面对顾茂柔,张时彦哪还敢说什么话,更不敢指责顾茂柔跟踪他,只是低了头连连求饶。
顾茂柔抬脚便往张时彦的心口踹去,也不知是张时彦真的如此柔弱,还是故意装给顾茂柔看的,这一脚便将他踹得扑倒在了地上。
顾茂柔狠狠地瞪了伏在那里的张时彦,没有再去搭理他,只是转而把温芍拖了过来,旁边服侍的婢女连忙帮着顾茂柔把温芍左右拿住,也压在了地上,跪得倒离张时彦略远。
“你真是好不要脸,阿兄明明已经救过你一回,你却还不知道悔改,罢了罢了,给了你机会了,你是自己不想活。”顾茂柔咬牙,“只是辜负了阿兄的一片善心,来人,当即将她杖杀在这里,留着也是个祸害。”
从顾茂柔带着一群人进来开始,温芍便一直没有说过话,若说起先看见有人来了,她心里是欢喜的,那么这欢喜也转瞬即逝,来的人是顾茂柔,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张时彦要她的人,顾茂柔要她的命,哪个都是她不希望的。
上回温芍已经同顾茂柔顶过嘴,而眼下顾茂柔也是真的发了狠心要置她于死地,早有嬷嬷上来把温芍的嘴堵上,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芍闭上眼睛,任由他们把她拖到院子里,曝于日光底下,接着棍棒便雨点一般地落了下来。
温芍蜷起身子,用手抱住头脸,然而身上只挨了几下,却又忽然没了知觉,温芍疑心是自己疼过了头,却听见顾茂柔喊了一声:“齐姑姑!”
温芍一怔,继而心下一喜,却还怕棍子打下来,不肯把手从脸上拿开,只从双臂的缝隙处偷偷瞧过去,果然看见了方才已经离开了的齐姑姑。
她这才把手放下,然后从地上爬起来端端正正跪好,趁着他们不注意,自己把嘴里塞的布条拿掉,也跟着叫了一声:“齐姑姑。”
齐姑姑扫了她一眼,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而对顾茂柔道:“郡主,世子让我把她再带回去。”
“阿兄他为何……”
“世子让奴婢先不要走,果真世子预料的没错,你们谁都没放过她。”齐姑姑摇了摇头,“世子的苦心,郡主应当要明白。”
“还不是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顾茂柔闻言咬牙看向已经爬出来到她脚边的张时彦,想踢又无论如何不忍心再踢第二脚,“要不是他,我何苦要去犯什么杀戒?”
齐姑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顾茂柔福了一福,便唤人把温芍从地上扶了起来。
才挨了几棍子,温芍身上再度鲜血淋漓,齐姑姑拿了一件披风给她虚虚罩在身上,然后便把温芍领了出去。
温芍抬头一看,还是来时的那辆马车。
等在马车中坐定,齐姑姑才一板一眼对温芍道:“抱歉,我迟了一步,叫你挨了打。”
温芍哪敢对齐姑姑有什么意见,且不说她是顾无惑的人,就说方才是齐姑姑出面把她救了,齐姑姑就是她半个救命恩人。
温芍连连摆手,哪想又牵动后背的伤口,被她自己默默忍下,心里面窃喜的同时又不忍不住开口问齐姑姑:“齐姑姑,这次我回去之后,可又该怎么办呢?”
养伤也只是暂时的,她总不能一直住在净园那里吧,往后总是要分派到其他地方去做活,而且顾茂柔是肯定不可能与张时彦和离的,张时彦时时在瑞王府进出,温芍实在是怕了。
闻言齐姑姑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清楚,但是世子自有他的安排,一会儿到了之后,世子要见你。”

第5章 为妾
才一上午的工夫,温芍便打了一个来回,又回到了瑞王府,还挨了几棍子,下马车时整个人混混沌沌的。
齐姑姑还是照着那回先给温芍擦洗了身子,上了药之后便略干爽些,也不见方才的血痕了,穿上衣裳便很齐整,这才把她领到顾无惑面前。
这是温芍第一次进到净园内院里面去。
温芍生怕犯了顾无惑的规矩,一路上头也不敢抬,但又忍不住悄悄放了目光去看,净园内院里头如今又和她从前来打扫时不同了,到底是有人住了,虽然也不见什么人影,但也算是有了人气,只是庭院里的花木摆设还是一如往常,顾无惑回来之后并没有添置其他的,仍旧是一棵长得远高于屋顶的松树,其余便是几丛紫竹,长得倒不错。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颜色,庭宇清和,却不像是在春日里。
齐姑姑把温芍带到左侧一面的厢房边,轻轻对温芍说道:“世子就在里头等你。”
温芍点点头,自己伸手推了门进去,轻手轻脚的,几乎连呼气都不敢重了。
即便已经安慰过自己无数遍,顾无惑似乎不是个坏人,他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救自己,而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奴仆,本来就该任凭主子来发落去处,可临到头来见他,温芍还是止不住地紧张。
一直往里进去,顾无惑正坐在里间东首榻上,榻中置一具不大的书案,上面摊着一本翻开的书,大抵是听见温芍进来的动静,顾无惑抬眼觑了她一眼,却等到手边的书册又翻过一页,才放置于一边,稍稍侧过身子来对着温芍。
温芍见了顾无惑时便先请了安,此时见顾无惑终于分出心思来对付她,正想着要不要跪下谢恩,便听顾无惑淡淡道:“我不用你那些虚礼。”
温芍垂下头,手指绞了两下,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拘谨,却不知她的这些小动作亦落在了顾无惑眼中。
顾无惑当然不会去点破她,只是轻轻笑了笑,旋即这笑也融化在了他一惯的温和之中。
“与柔柔他们夫妇之间的事,你是怎么想的?”顾无惑问她。
温芍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不论世子信不信,我实在没有那等心思,总之,我是不肯从了那人的。”
温芍想到张时彦便觉得恶心,连名字都不愿意再提。
听了她的话,顾无惑一时不语,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在案上敲击着,片刻后道:“张时彦自不必说,我虽不与柔柔一同长大,但对于她的性情也略知一二,放你出去是不能够了,若是留在王府……”
顾无惑说着自己便先摇了摇头。
张时彦就和猫一样,闻着腥味就来了,温芍在府内还是府外都是一样的,而无论温芍是不是自愿的,一旦张时彦再度找上她,顾茂柔就不可能放过她,甚至就算张时彦歇了心思,顾茂柔也未必肯罢休。
他能救温芍两次,但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顾无惑不愿看着一条命活生生死去,也不愿这条人命是折损在自己亲妹妹手上的。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许久后叹了一口气,目光直直地看向温芍,道:“做我的妾侍罢。”
温芍愣住。
眼下的境况不得不令她张口结舌起来,温芍想过许多顾无惑安置她的方法,却怎么都不可能想到顾无惑竟然会说出这话。
看着她霎时变得通红的脸颊,顾无惑却先向温芍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来,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本是让她坐下来,但温芍虚浮着步子,站定之后仍是垂着手站在那里。
顾无惑便耐心解释道:“我与你明说了,张时彦品性不佳,他怕是还会寻着空隙对你起意,今日之事便证明了这点。让你做我的妾侍本就是权宜之计,如此张时彦才不敢轻易动你,若你不愿倒是也无妨,我便派其他的活计让你去做,平日你自己须得多小心一些。”
温芍连耳尖子都烧得红了,她其实一早便明白过来顾无惑的意思,只是一时懵了,眼下顾无惑越是解释,她便越是手足无措,急得额角都冒了汗珠,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急什么。
她自然懂得顾无惑此举是为了她好,他已经救了她两次了,这回大可以把她随便往瑞王府哪个角落里一放,也已经是对她这个小小的婢子仁至义尽了,去何苦要把自己搭上。
他出身尊贵,品貌上乘,如清风明月之人,自有女子趋之若鹜,日后与他相配之人定也是世间数一数二的,温芍很清楚她与他之间的云泥之别。
人皆有所欲,温芍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并非是嫁得好男儿,而是为自己赎身出去,求得一个自由。
是以见了顾无惑,她也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更何况这不是她肖想便能奢求到的人。
若没有张时彦的事情在前面,顾无惑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温芍也绝不会同意,可张时彦在前,如同顾无惑说的那样,这只是权宜之计。
温芍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而顾无惑给了她一条她相对平坦的路。
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张时彦的威胁便不会再有了,他可以动王府一个无足轻重的婢女,却不敢动顾无惑的妾侍。
“不是这样的……”温芍连忙摇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头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我……我……”
此事明明是顾无惑好心,也是顾无惑吃亏,要保命的人是她,若再推三阻四的,倒真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可这毕竟是终身之事,她又怎能如此轻易便出口?
小榻对面放着一张楠木嵌黄花梨三弯腿供桌,上面的瓷瓶上供着一枝雪白的梨花,微风拂过,已开至极盛的梨花轻颤两下,倏尔掉落到地上,花香散去。
顾无惑澄澈的目光从温芍脸上移开,看了那朵梨花一眼,道:“既是权宜之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事,这点你大可放心,若日后你寻到安全的地方,我自会放你离开。”
他已经把话说得面面俱到,温芍除了彷徨,心下便只剩感激,也知道自己无法再说什么,便立即往地上跪下,朝着顾无惑磕了一个头,连声道:“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顾无惑抬了抬手,随即便再度拿过方才看的那本书册,又认真地看了起来。
宜芳苑,长福郡主闺阁。
张时彦回来之后便被顾茂柔罚跪在院子里不许起来,顾茂柔的房门紧闭,只偶尔带着哭腔骂他几句。
虽一脸的愁眉苦脸的,但张时彦也是装装样子,心里面并没有多少慌乱。
前头被顾茂柔发现的那次闹得更狠,顾茂柔甚至当晚便把自己折腾得小产了,他原以为他是要滚出瑞王府了,是真的害怕了好几日,但谁知顾茂柔竟真的离不了他,他才略哄了顾茂柔几日,顾茂柔便原谅了他,转而对付温芍去了。
所以这一次,他更不怕了。
顾茂柔几斤几两,他已了然于胸。
张时彦跪在地上,有些得意地想,如今就算是顾无惑回来了,他也是不怕的,谁让顾茂柔喜欢他,顾无惑又能把他怎么样,强逼着他们和离吗?
眼见着里头声息渐止,张时彦忖度着顾茂柔应该闹得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哭丧着脸,声气也弱弱地,哀求着道:“我的郡主娘娘,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饶了你?我原以为你的心思该掐断了,你怎么又找她去了?果真是你放不下她!我这里也容不了你了,你走,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顾茂柔怒道。
张时彦立刻道:“千般万般都是我定力不够,但……实在是那婢子刁滑,早先她便时时来挑逗我,还非得趁着郡主有孕之时,今日之事也是如此,她离府之前来见我,装得百般可怜,又说离去之后必会过得艰难,我也是可怜她,这才想着给她送些银钱过去,哪知我一到那里,她便直接扑了过来,正好被郡主看见……”
一时里头果然没什么动静了,许久后才听顾茂柔瓮声瓮气道:“罢罢罢,理都是你的。只可恨我阿兄实在心善,竟辨不出奸邪淫恶,还劝我不必伤她性命,如今又救了她回去,简直是留着一个祸害!你说,她在府里,你又该如何呢?”
张时彦心道,自然又是羊入虎口,近水楼台,人在跟前不愁没机会得手。
不过对着顾茂柔自然不能这么说,张时彦早就想好了托词,正要说话,却见身后有脚步声急匆匆跑过来,旋即一个小婢女便越过他跑到了顾茂柔的房门口。
张时彦还待斥责,那小婢女却先气喘吁吁地朝着里面开口道:“郡主,方才齐姑姑过来了一趟,她让我禀告郡主,说是,说是……世子纳了温芍为妾!”
张时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接着便倒吸一口冷气,而房里先是一片沉寂,接着便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阿兄纳了谁?”顾茂柔猛地拉开门,惊得门口的小婢女一个踉跄,连忙跪倒在地不敢再说话。
乳母陈嬷嬷知道顾茂柔气性大,便上前将她扶住,细声劝道:“世子都二十了,收个房里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郡主何苦动气呢?”
“我不信!我要去问阿兄,他纳谁都可以,却绝不能纳那个狐媚子,他难道不知她伤我最深吗?我恨不得把她杀了,阿兄非但不帮着我,这却又是什么意思?”顾茂柔甩开陈嬷嬷的手,撩起裙摆便往台阶下走,眼里已经有了泪花,“我一出生母亲便没了,都说是阿兄六亲缘薄,是他克死了母亲,可我从来没有怪过他,阿兄该是我最亲的人才是,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张时彦起身将顾茂柔堪堪拦住,短短几息之间已经出了一背的冷汗。
那个温芍果然是厉害角色,这下连顾无惑都被她迷惑住了,不仅是顾茂柔没想到,任何人都会觉得匪夷所思,而他先前算是得罪了温芍的,还差点把她害死,温芍怎不会有报复之心,如今只需给顾无惑吹几句枕头风,瑞王府哪还有他和顾茂柔的容身之地?
顾茂柔一向任性嚣张,若让她这会儿冲过去质问顾无惑,必定惹得顾无惑厌烦,甚至更会让他想起先前他们夫妇二人是如何对待温芍,简直是得不偿失。
眼下当然是先安静本分为妙。
张时彦道:“郡主先不要冲动,眼下木已成舟,难道郡主要直接对世子说他错了吗?依我看不如徐徐图之,日后总会有机会的。”
对于顾茂柔来说,张时彦的话是很管用的,她很快便平静下来,转身气冲冲又回了房,指了张时彦进来陪她。
张时彦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止不住地遗憾,顾无惑纳了温芍,这下是真的看得见却吃不着了。

入夜前,齐姑姑又把温芍带到了她原先住的那个屋子里。
这里明显已经被装饰过一番,帐幔被褥都是新换上的,一水儿都换成了红艳艳的,很多颜色温芍都叫不出来,只觉得又亮又好看。
原本空置的次间也布置了起来,临窗放了一张罗汉床,齐姑姑先让温芍在上头坐下,才笑道:“实在匆忙了些,姨娘看看,可喜不喜欢?”
温芍便起身把齐姑姑拉到旁边一同坐着,道:“都好,只是劳烦齐姑姑了。”
“你的事世子已经和我说明白了,”齐姑姑叹了口气,“世子让你还是住在这里,只不过变个称呼,他说了,女子的清白最要紧。”
温芍微微颔首:“如果不是世子,我怕是已经去阴曹地府了,道理我都懂得,只是实在身无长物,不知如何报答世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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