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离开学也没几天了，苏廷谦两口子便赶紧回学校去，一个是去辞职，一个是去卖工作。
苏廷谦一个大学教授，这工作是没法卖的，只能提辞职。莫玉蓉这个宿管的工作，没什么技术性，也轻松，要卖是很容易的。
莫玉蓉回去后，跟相熟的同事一说。莫玉蓉说的借口是女儿小姑子去上大学后，两个外孙没人看，女儿一人实在忙不过来，为了女儿的学业，她只能卖了工作去帮着带外孙。
同事一边为莫玉蓉可惜，一边联系自己需要工作的亲戚朋友，当天，就有三个人上门来问了。
最终，莫玉蓉这工作卖了900块钱。
那人给了钱后，莫玉蓉立刻就去后勤办公室，把工作转给人了。
宿管这工作，清闲不累人，每个月也有三十几块的工资，跟工厂坐办公室没什么两样，受欢迎得很。
莫玉蓉这边很快就办好了，苏廷谦那里，却出了点问题。
第353章 堪比晴雯的陆凤芹（修）
现在有水平的大学教授可是稀缺的很，苏廷谦教的又是经济学，懂这个的人，本就不多。
校长听苏廷谦说要辞职，直觉五雷轰顶，这马上就要开学了，让他去哪找个教授来顶课？
那肯定不能同意。
不得已，苏廷谦只得拿出盖了红章章的批示，说上边领导对他另有安排。
校长看着那象征着最高权力机关的红章章，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同意。说就算领导有其他安排，也得让人把工作交接好了才能走。
两人争论了一番后，最终达成一致，这个学期，苏廷谦必须教完才行。而校长，也有一个学期的事情，可以跟教育部那边去申请新的老师。
目的达成后，苏廷谦就乐滋滋走了。
高考恢复后，国家重新重视起教育来。可那段时间，许多老师没扛过来，导致师资资源极其紧缺，要是按正常方式，苏廷谦估计，没个一两年的，他估计都走不成。
也只有下猛药，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至于立刻就离职，苏廷谦是没想过的，毕竟那些学生他已经教了一学期了，怎么也得把剩下的课程教完。
在夫妻二人处理工作这段时间，苏茉和苏奕远则去安排房子装修的事。
徐启发是本地人，对这边的事比较清楚，两人通过徐启发介绍，找了个周边公社的建筑队。材料什么的，也包给他们去买，省得自己跑来跑去。
这个时候买建筑材料，可得找相关部门开批条的。
苏茉画了个装修图，直接在白纸上用彩色笔画的，虽然简陋了点，但该有的效果还是能看出来的。
高第街是改革开放后，有名的服饰一条街。
高第街的骑楼，一楼的装修，苏茉打算只贴个瓷砖和刷个白墙，干净整洁就行。
二楼，苏茉准备用来当工作室，到时候买些缝纫机，找些裁缝在上面做衣服。二楼的装修也跟一楼一样，贴瓷砖刷白墙，干净整洁就行。
三楼，是要住人的，装修的就精细一点，加了许多后世的一些设计上，全屋的不少柜子，都是量身定制的。
公社有建筑队，自然也会有木匠队，到时候让他们的木匠队过来，直接量了尺寸做就是。
至于另一处的平房小院，苏茉也是准备把那边当工作室，也是简单装修，全屋重新刷地刷白墙就行。
建筑队还是第一次接这样的活，平时他们都是帮人造房子的，看到这个，心里也有些没底。
但那建筑队的队长是个有远见的，觉得这样的活以后只会多不会少，便拍着胸脯跟苏茉保证，一定按她的要求给弄好。
这次的活，哪怕不赚钱，他们也一定要做好了。只要名声打出去，以后有人要装修屋子，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了。
苏茉跟着建筑队队长跑了一趟建材市场，这个时候，国内的建材少得可怜，瓷砖也只是那种十厘米见方白色的那种。没得选择，苏茉便只能定了那种。
至于墙漆，苏茉瞧着，总是不够白，便没在国内买，托徐启发从港城那边，买了几桶乳胶墙漆回来。
事情定下来后，建筑队便开始干活了。苏奕远住得近，便由他时常过来盯着看进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及时指正。
苏茉此时已经开学了，学校离这边有些远，便隔个两三天的，过来检查一次。
羊城这边忙着装修，陆家村大队，陆小兰也在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学校了。
今年过年的年礼，苏茉是在海市买了寄回来的。海市的纺织品在国内是出了名的，寄了不少时兴的布料，还给陆小兰寄了两条最时兴的连衣裙。
陆凤芹在一旁看着，有些羡慕。她都15岁了，还没穿过裙子呢。
“姑姑，你给一条裙子给我呗。”陆凤芹看着那两条新裙子道。
如果是之前，陆小兰也就给了。
可她放寒假回来，发现陆凤芹真的是变了很多，虽然学习上积极了，也不再吵闹着要去羊城，但好像变得……怎么说呢，像老师让她们看的《红楼梦》中的晴雯，心比天高。
陆小兰是中文系的，品鉴名著是她们的学习任务，上学期，陆小兰可看了不少名书。
陆小兰回来后，李月娥还打趣的跟她说过，陆凤芹长大了，似乎爱俏了，扎头发要用红头绳，苏茉寄给她的桂花头油和雪花膏，都让她要去用了。
陆小兰这段时间观察陆凤芹，发现她似乎也不如之前勤快了，活也总是指使陆爱芹去干。就是穿衣服，也不一样了。
之前陆凤芹在家，都是穿带补丁的衣服的，说干活不会弄脏新衣服。可现在，哪怕在家，陆凤芹也是穿的体体面面的。
不是说穿的体面就不好，如果家里有条件，怎么穿都不是问题。只是大哥家的条件，没到这份上。
别看他们两口子都有工资，可这点工资要养三个孩子，还要供他们读书，家里并不轻松的。
“凤芹，这裙子你穿不合适。”陆小兰拒绝了。
陆凤芹以为陆小兰是说她穿不合身，赶紧道：“我拿去让奶改一改，就合身了。”
说完，就伸手去拿她看中的那格子条纹那条。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裙子，她要是穿到学校去，还不得羡慕死那帮人。
陆小兰按住陆凤芹的手，“是不合适，这样的裙子，不适合你一个初中生穿。”
“凤芹，看来姑姑说的话，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你现在还是一个要靠父母养着的初中生，不适合穿这么好的裙子。若是你自己有能力买，或者你父母有能力给你买，那姑姑不会说什么。”
“既然现在家里没这个能力，你就该做能力范围内的事，穿家里能够买得起的衣服。”
“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要这么虚荣。”
心是一点点养大的，好东西谁不想要？一但用惯了好东西，自己却没有能力买，那是很容易误入歧途的。
“我怎么就虚荣了？我不过就是想要一条裙子而已。”陆凤芹恼羞成怒。
“家里怎么就没能力了？这不是三婶买的吗？为什么你穿就合适，我穿就不合适了？”
“我看你就是小气，什么好的都要抓到自己手里。你都这么多条裙子了，给我一条怎么了？你要舍不得就直说，没必要拐着弯儿骂我。”
陆凤芹说完，就哭着跑出去了。
“咋了这是？”
李月娥去村里做大酱好的那家人那里换了些大酱，让陆小兰带到学校去沾菜吃。回来就见陆凤芹哭着跑出去。
陆凤芹没搭理李月娥，跑回家趴炕上，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谁怎么了她似的。
“你又说她了？”李月娥进屋后问。
陆凤芹是侄辈中，陆小兰带得最多的。安安乐乐她也只带了三年，陆凤芹她可是带到六七岁的，感情自然深厚，看孩子长成这样，她也是痛心，放假回来，管教的就比较多。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为了扳正陆凤芹，一向对孩子宽厚的陆小兰，不免对她严厉起来。
“娘，凤芹这孩子真该好好管管了，不然真要长歪了。”
李月娥叹气，她之前也说过几嘴，但老大两口子没表态，她一个当奶的，说太多也不好，省的又埋怨她重男轻女。
“我找个时间跟你大哥说说。”李月娥道。
陆小兰想了想，“不，我去跟爷说，让爷去跟大哥说。”
娘说的话，大哥估计两耳一过，过几天就忘了，但爷说话就不一样了。
中午，陆清安和陆伯鸣回来后，陆小兰就把事跟陆伯鸣说了。陆伯鸣有些吃惊，想不到大曾孙女心性竟然成这样了。
陆凤芹住校，每周也只回来一天，又不太爱往陆伯鸣那边凑，陆伯鸣一个男人，也不可能时刻关注着十四五岁的曾孙女，还真不知道她成这样了。
而且姑娘长大了，多少都会爱俏，所以哪怕有些变化，他也没多留意。
午饭后，陆伯鸣把陆行军叫到了房里。
“我上午听凤芹在那哭，怎么回事？”陆伯鸣问。
“她姑姑说了她几句，小孩子自尊心强，受不了就在那哭鼻子了。”陆行军不以为意。
“凤芹过了年15了吧？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是要好好引导了，不然人就要长歪了。”
陆行军吓了一跳，“咋了这是？”
“你知道她姑姑为什么说她吗？”
陆行军有些讪讪的，他还真不知道。
他问闺女哭啥，她只说陆小兰骂她，他也就没再问了。他也没觉得陆小兰骂她有什么不对，这长辈骂孩子不是很正常嘛。
“她跟小兰讨小茉寄回的裙子，小兰没给，说了她几句，姑侄俩就呛了起来。”
陆行军看着陆伯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眼里有着迷茫的愚蠢。他也确实不明白，这一条裙子嘛，不给就不给，没啥的。哪有小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这样有多少家产都不够花。
陆伯鸣见陆行军那样子，内心一阵无力，只得继续道：“小茉寄给小兰的裙子，是海市百货大楼买的，听说得十几二十块一条。”
陆行军吓了一跳，“这么贵？”这一条裙子都快他媳妇一个月工资了，三弟妹还真舍得。
“小兰有好几条裙子在那，你闺女要的时候，直接奔贵的去。”
陆行军讪笑：“可能她不知道这么贵。”
“不，她知道。”
“你媳妇给她买的头油和蛤蜊油，她从来不用，而是把小茉寄给你娘的头油和雪花膏讨过去用了。你娘想着自己也不怎么用，便都给她了。”
“你娘说，她以前没要过，也就这近一年多才这样。”
“过年的时候，老三家给几个孩子各寄了一块够做一件衣服的布料。我听说，二丫那块，被她用了，自己做了一身新。二丫今年过年，穿的是她不要的旧衣裳。”
这几年不在家过年，苏茉都会给每个孩子寄些东西，当是发压岁钱了。
“这…大丫长个子了，之前的衣服穿的有些短了，这才……”
“她要缺衣服穿，让你们给她扯布做就是，何必要抢妹妹那块布料？无非就是认为海市寄回的布料好，她穿出去比较有面子。”陆伯鸣打断道。
陆行军一怔，想起刚开始他也是让刘玉枝扯布的，但陆凤芹说家里有现成的布料，没必要再去扯布浪费钱。她的旧衣服也还很好，给二丫穿就行。
陆行军和刘玉枝也是节俭的人，看陆凤芹的旧衣服确实还很好，也没有补丁，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也就没再去扯布了。
“而且，你没发现，现在家里的活，大丫都不做了，一直是二丫在做吗？”
“这…孩子学习压力大，我想着让她多点时间学习，好考高中。”陆行军勉强挽尊。
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刘玉枝接了陆小兰工作后，每天上班，家里的事也就多陆行军在管了。尤其这一年，陆凤芹住校了，一个星期才回来一天，陆行军早习惯身边的陆爱芹干家务，还真没察觉陆凤芹已经不干家务了。
“学习重要，人品更重要。真要长成自私自利的性子，以后受苦的也是你们。我和你爹娘都老了，管不了小辈太多了。”陆伯鸣提醒。
“你也别急着回去就去骂人，好好想想，孩子应该怎么教。”
“是，我知道了，爷。”陆行军讪讪道。
见该说的都说了，陆伯鸣便摆手让陆行军出去了。
陆行军出去后，陆伯鸣也反思起自己来。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
陆凤芹是近一年才转变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变坏，估计是上了中学，交了什么不好的朋友。小孩子心性又不坚定，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一怂恿，走歪那是分分钟的事。
再加上，老大两口子也有些拎不清，父母又没有给正面的引导，可不就变成这样了？
老三家懂礼数，逢年过节都有东西寄家里来，再加上那些人领导寄给他的年礼，他大都分给他们两房了，倒是叫他们滋长了别的心思。
他本意是体恤子孙，没想到好心倒办了坏事。
看来以后给凤芹的零花钱，也不能给了。说不定就是他给的零花钱，让那些个不好的人跟大丫结交，图个沾便宜。
自陆凤芹住校后，陆伯鸣怜惜她读书辛苦，每个星期都会给她个五角一块的零花，让她在学校好打打牙祭。
次日，陆小兰就出发去学校了。陆小兰离开的第二天，陆凤芹也要准备去学校了，她们也要开学了。
陆凤芹一直等着，都没等来陆伯鸣给她零花钱，眼看都半下午了，不能再拖了，便到陆伯鸣房里，对他道：“太爷，我上学去了。”
陆伯鸣摆手，“去吧，好好学习。”
陆伯鸣见陆凤芹还站着没走，又道：“快去吧，一会儿天晚了，路不好走。”
见陆伯鸣真没给她钱的打算，陆凤芹这才转身走了。
陆伯鸣叹气，看来，孩子真是在不知不觉中，心被他们养大了。
第355章 陆凤芹的小姐妹
陆凤芹因为在家磨蹭的久，到学校也到得迟，把带来的柴交给学校后勤处后，便拎着粮匆匆往宿舍去了。
公社中学的学生宿舍，是建了火墙的，宿舍里面暖烘烘的。
陆凤芹一路走来，也有些热了，进了宿舍，便脱掉棉袄，露出里面过年新做的上衣。
“哇！凤芹，你这上衣真好看。”宿舍那几个平时捧着陆凤芹的，赶紧围了上来。
陆凤芹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这是我三婶从海市寄回来的，咱们清溪县可没得卖的。”
“怪不得，我就说，从没见过这个好看的花色。”
“这布，一看就是上了档次的，估计要那些大干部才扯得起。”
几个人围着陆凤芹就是一顿夸，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诶，凤芹，你三叔三婶不是在羊城吗？怎么又到海市去了？”有人问。
“我三婶是海市人，他们今年到海市过年去了。”
“啊？你三婶是海市人？那怎么……”
“她来咱们这当知青，掉河里被我三叔救了。这救命之恩，可不就得以身相许。”陆凤芹道。
说完，又有些得意的道，“我三婶家可是有钱的很，家里住的可是洋楼。洋楼你们知道不？比电影里那些外国人住的房子都要好。等我以后去了，拍了照，寄给你们看看。”
“凤芹，我可真是太羡慕你了，要是我也有这么好的叔叔婶婶就好了。”
“所以我说凤芹长得好。我妈说了，这样长相的人，以后就是享福的命。”
“哎呀，凤芹，我们的饭都已经拿去蒸了，你来得迟，现在可能已经来不及拿去了。”
陆凤芹摆手，“没事，我一会儿打饭吃。”
陆凤芹说的不甚在意，其实心里是有些虚的。毕竟她走的时候，陆伯鸣并没有给她钱，而她口袋里，也只剩下四毛钱了。
学校每餐都会炒两三个菜，给老师或一些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学生打打牙祭。一餐一毛钱，陆凤芹有陆伯鸣给的零花钱，是那里的常客。
按理，陆伯鸣每个星期都会给她零花钱，陆凤芹应该能攒下一些钱的。偏偏她被人捧着，出手大方惯了，时不时还会请交好的小姐妹喝一碗2分钱的热汤，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不剩钱。
傍晚吃饭的时候，陆凤芹打了一份饭，端着准备和小姐妹们一起吃。
大部分学生，都是二米饭配酸菜、辣白菜或酱萝卜，或者带点大酱，放饭里拌一拌就这样吃。
“凤芹，我听说今天的汤有羊肉哦，天这么冷，你打一碗喝嘛。”
“天这么冷，要是有一碗热汤喝就好了。”
“对啊，凤芹，你过年肯定领了很多压岁钱吧？请我们喝汤呗？”
要是以前，陆凤芹肯定也就请了。可是现在她自己都没多少钱了，有些舍不得。
“我今天睡过头了，起来匆匆忙忙往学校赶，忘记带钱了，下次吧。”陆凤芹道。
她的压岁钱都被她娘拿走了，哪里有钱。
几个人有些失望，有些嘴甜的马上就道：“没事，我这个星期带了很多酱萝卜，凤芹你要是不够菜吃，就跟我说。”
“还有我，家里给我带了两节炸鱼，我分一节给你。”
“我妈做的大酱特别好吃，我到时候分你一半。”
三四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把陆凤芹感动的不行，还是小姐妹们对自己好。哪像姑姑，嘴上说着对自己好，可却连一条裙子都不愿意给她。
其实，陆凤芹哪用得着别人给她菜。
家里本就给她准备了一搪瓷缸酸菜炖大骨头，虽然大骨头没装过来，但炖过肉的酸菜，那也是好吃的很。刘玉枝还隔个一两天，就会给她送一次菜来，虽然大部分时候是炒青菜，但有时候也会有炒鸡蛋和肉。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打她秋风。
她不过是喜欢听人说好话，享受被人捧着的感觉罢了。
*****
陆行军想了好几天，然后把二女儿和小儿子叫到跟前来。
陆行军摆了几块布料在炕上，问他们道：“你娘说要给你们做件衣裳，你们看要哪块布？”
这几块布，好的是他从李月娥那里借来的，有几块差一点的，是他让刘玉枝扯的。
“过年不是做了新衣服吗？怎么又做衣服？”陆国强问，他过了年也10岁了，早懂事了。
家里一般一年也就做两件新衣服，过年一件，夏天一件。
“你娘说你们听话，今年多给你们做一件。”
“真的？”陆国强开心坏了，指了指军绿色的卡其布，“我要这块。”
“为什么？”
“我喜欢这个颜色，我以后也要去当解放军。”
“二丫，弟弟选了，你看你要哪块？”
陆爱芹看了看，最后选了带花色的斜纹布。
“这几块布好看，怎么不选这几块。”陆行军指了指从李月娥那里借来的几块布。这些布是苏茉寄回来给李月娥的，料子款式都不是这边买的能比的。
“这几块布我见过，是三婶寄回来给奶奶的。老师说了，我们当晚辈的，要孝敬老人，不能从老人家那里要东西。”
“再说了，这些料子很贵的，我一个学生，不用穿这么好的衣服。老师说了，学生应该比学习，不应该比吃穿。”陆爱芹道。
陆爱芹过了年也13岁了，读五年级了，明年下半年也要上初中了。
陆行军有些震惊，没想到一向不爱说话的二女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自古爹疼长子，娘爱幺儿，一般中间的孩子，都容易受到忽视。
陆爱芹也是这么个情况，平时在家里，是不怎么被爹娘关注的。
“爱芹，如果，爹是说如果，你三叔三婶接你去羊城，你去吗？”
“我去羊城干什么？”陆爱芹有些奇怪。
“如果去帮你三叔三婶看孩子呢？”
陆爱芹摇头，“弟弟妹妹都6岁了，听姑姑说，他们下半年都要读书了，用不着我看。”
“我听姑姑说，羊城连水都要花钱买，我又不会挣钱，就不要去给三叔三婶添麻烦了。”
“如果你三叔三婶会给你找份工作呢？”
陆爱芹迟疑了一瞬，道：“我们老师说了，城里的工作很少，一大堆人等着呢，哪有那么容易找。”
陆爱芹口中的老师，也是个下乡知青，对城里的情况比较清楚，有时候也会跟他们说一些城里的事。
“爹，我想读书。难道你不想供我读书了？”
陆爱芹想到自己可能跟大队里有些女娃一样，读完小学就没书读，得下地干活了，不免有些着急。
“不不不，爹只是打个比方。读书好，只要你愿意读书，你能读多久，爹就供多久。”陆行军赶紧澄清。
陆爱芹这才松了口气。
她喜欢读书，虽然她不够聪明，有些题要做好多遍才能懂。但老师说了，天道酬勤，只要她足够勤奋，就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爱芹，这段时间，你姐姐是不是总指使你干家务？”陆行军问。
陆爱芹沉默了一会儿，道：“姐姐要考高中了，我多做一点，也没什么的。”
陆行军难得的摸了摸陆爱芹的头，道：“好闺女。”
然后摆手对姐弟俩道，“去做作业吧。”
陆国强出去后，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爹，二姐不去羊城，让大姐去呗。大姐一直都想去羊城。”
陆行军脸沉了下来，大丫这想去羊城怕是想疯了，连她弟弟都知道她想去。
“我们家没有人会去羊城，你大姐要是想去，除非她自己考大学考过去。”
“怎么？你也想去羊城？”
陆国强猛摇头，“我不去，我就要在爹娘身边。羊城再好，也没有爹娘好。”
一想到去了羊城，就要好几年见不到爹娘，陆国强是一百个不乐意。
家里有什么不好？住着青砖大瓦房呢，也不缺吃穿，还有许多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他才舍不得离开呢。
他实在不明白大姐为啥一直想去，还让他跟爹娘说，说以后赚了钱都寄给他花。
他才不信呢！
大姐还没他会攒钱。
太爷每个星期给大姐那么多零花钱，她都花的一分不剩，去年，还找他借过两毛钱花。
陆国强瞧着陆行军脸色不太好，便赶紧溜了。
陆行军有些颓丧的坐在炕上，两个小的，明明还好好的，为啥偏偏凤芹就那样了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晚上，等刘玉枝下班回来，陆行军把心里的疑惑跟刘玉枝一说。
刘玉枝听完，心里一个咯噔。难道是她每天上下班时，跟陆凤芹的唠叨，让她听进心里去了？
陆凤芹初一的时候，是走读的，每天早上刘玉枝驮她去学校，傍晚下班再驮她回来。
这路上有大半个小时呢，母女可不就一路唠叨着去唠叨着回的？
刘玉枝去了供销社后，见了世面，深深明白了家里有人的好处。便时常跟陆凤芹唠叨，说她有这么个有出息的三叔三婶，可得好好走动着，以后得他们拉一把，那日子都是现在不能想的。
所以，这些年，刘玉枝也没少往羊城寄东西。但凡家里捡了什么山货，她都是捡好的往羊城寄。自然，老三家也个大方的，往家里寄东西，也从没少过他们的。
刘玉枝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也没说什么不对的。
哪家不是有出息的拉拔没出息的？不然叫啥兄弟姐妹？
翠花婶的老儿子陆兴有，还给他大哥找了个工作呢。
他们也理解老三的工作，尽量不去麻烦他。但有需要的时候，还是想着他能拉一把的。
都说家族兴旺，光只一个人厉害，哪里叫家族兴旺，只有大家都好了，才能兴旺得起来嘛。
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不指望老三，但小一辈的，老三作为叔叔，还是应该拉一把的。到时候子侄都有了出息，对老三家和他两个孩子，也会有帮助不是？
陆行军见刘玉枝坐在那没吭声，心下一转，顿时反应过来，“是不是你跟大丫说了什么？”
“我能说啥？我能跟她说啥？我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吗？”
“我这些年对老三家怎么，你又不是看不见。但凡有点好的，我不都是往他们那边寄吗？”
“你看老二家的，又寄了多少？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刘玉枝这些年在供销社，口才是练出来了，闻言就是一顿输出。
“凤芹这孩子，估计是到那什么青春期了。老三家的不是说过，孩子到了青春期都会叛逆吗？我过两天给她送菜的时候，跟她说说，把事情跟她讲清楚就行了。”
“小兰也真是的，当姑姑的人，不就一条裙子嘛，不给就算了，还非要上纲上线，闹得家里没个安静。”
陆行军一听，不高兴了。
“这是一条裙子的事吗？你说话可要讲良心，小兰对凤芹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凤芹小时候，就一直小兰带着。小兰工作后，可也没少给她买东西。”
“小兰这么些年，给凤芹买的东西，够买好几条裙子了。如果仅仅是一条裙子，她会舍不得？”
“问题在于你闺女的心高了。人那么多条裙子在那呢，她不讨旧裙子，偏奔着崭新的，最贵的那条去。”
“那条裙子要十几二十块呢，是她一个初中生能穿的？她是以后什么都要好的？你有多少工资给她买？”
“她一个小孩子，哪里知道那裙子那么贵，无非就是看裙子好看。哪个小姑娘不爱漂亮？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刘玉枝也有些火了。
当时她回来，听陆凤芹说陆小兰骂她虚荣，她心里就不太高兴了。不过想着小姑子是大学生，这才忍了。
“小姑娘爱漂亮也要知道分寸，她比二丫还大两岁呢，二丫都懂的道理，她能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