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还以为家里出了啥事,现在清楚了,是为她的事来的。上个月娘又跟她谈过离婚的事,她估摸着是娘跟爷和爹说了,现在叫她回来问清楚呢。
“粮站的那些事,你知道吗?”陆伯鸣开口问。
陆小兰一愣,问:“啥事?”
“就是买的粮,里面掺了东西的事。”
陆小兰一愣,道:“之前没听说过,但今年陆续听到了些风声。”
其实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但那时庚长青在,粮站不敢太过,还在老百姓可忍受的范围内,所以便没人说啥。今年庚长青调走后,情况便严重了许多,这才有风声流出。
“那你公爹知道这事不?”陆伯鸣又问。
陆小兰沉默了。
她虽然没过问公爹的事,但大家住一个屋檐下,有些事是能瞧见的。
比如家里的高档烟酒茶和营养品那些,这些,绝对不是她公爹一个公社粮站主任的工资能负担得起的。
陆伯鸣闭了闭眼,若说之前,他还抱着一丝侥幸,认为是下面的人欺下瞒上,亲家可能并不知情,现在是彻底不抱一丝幻想。
“你娘说,你想离婚,是因为这事?”
陆小兰摇头,“我想离婚的时候,还没听到这事,我是因为看清了他们一家的人品,这才动了离婚的心思。”
“他们一家都又算计又自私,杨景明也是个自私薄情的,只要事情对他有利,他可以装什么都不知道,坦然享受。”
“我是心冷了,觉得跟着这样的人,估计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你是下了决心要离婚了?”
“是,这婚我是第一定要离的。”陆小兰用力的点头,“我已经在想办法了,看怎样离婚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只是要连累爹娘和哥嫂被人说嘴一阵子了。”
陆伯鸣摆手,“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陆小兰摇头。
陆伯鸣叹气,“去把你三个哥哥叫来,把这事跟他们通个气。”
免得一头想着离婚,一头不了解情况的,又还在当亲家处呢。
等陆长征三兄弟到了后,陆伯鸣把事情一说,陆行军和陆卫国都惊了。
“这…这,景明这人挺不错的,没到要离婚的地步吧?”陆卫国有些不理解。
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为啥要离婚,就算杨景明他爹做了些不好的事情,那也是他爹,跟杨景明有啥关系?
陆卫国在公社上班,时不时的也会碰见杨景明,杨景明也不是抠门的人,时常请陆卫国到公社食堂吃饭,所以陆卫国跟杨景明关系是三兄弟中最好的。
“好不好的,你一个外人哪知道?小兰跟他过日子的,她能不清楚?”李月娥怼。
“不是,娘,小兰这样任性你也由着她?咱们村这么些年,你见过有哪家闺女离婚的?”陆卫国道,反正他是不同意离婚的。
在陆卫国看来,杨景明这个妹婿是极好的。
“景明工作好,脾气温和,人长得也俊,又没什么不良嗜好,对小兰也挺好的,对咱们家也尊敬。这样的姑爷,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这样的人,小兰你不想着好好过日子,反而要离婚,实在是太能闹腾了。”陆卫国说得有些上火了。
小兰真是被宠坏了,这当初人也是她自己谈的,现在说离婚就要离婚。
陆小兰见陆卫国这样说,没有作声,只是眼里含着两包泪,虽然之前就想过哥哥可能会不同意,但真正听到,还是很难过的。
“他们家家风不行,小兰要离婚,我是赞同的。”陆伯鸣看了陆卫国一眼,开口道。
陆卫国一噎,“爷,你怎么也……”
“离婚后小兰怎么办呢?杨景明倒是可以很快再找一个,小兰呢?二婚还能找个什么样的好人家?只怕比杨景明家还要差得远,到时候过得不如意了,又离婚?”
听着陆卫国“哒哒哒”的射刀子,李月娥真是气急了,一巴掌拍过去,“你给我闭嘴。”
“我知道话不好听,但我说的是事实,这些小兰你考虑过没?”
“二哥,我考虑过了,我以后不嫁了,就在家伺候爹娘,我也有工作,养活自己不成问题的。”
陆卫国又是一噎,“咱们村可没有离婚的,你要回来,村里的闲言碎语你受得了?”
“没什么受不了的,二嫂她娘与人通奸,生了奸生子,不也一样该咋过就咋过,我不过是离个婚而已,又没做什么坏事,我为什么受不了?”
陆卫国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头,半晌才憋出一句:“反正我是不赞同离婚的。”
“你赞不赞同,这婚都离定了。叫你们过来,只是告诉你们一声,别无意中坏了事。”
见老二站在对方那边,丝毫没有关心考虑过自己的妹妹,陆清安也是生气的很。
“老二,眼皮子别那么浅,人家两顿饭就给你收买了。杨佑平那事一旦被查,去劳改是免不了的,严重的话还要吃枪子儿。到时候,一家子都跟着遭殃。”
“你想过,那个时候,你妹妹要过怎样的日子吗?那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陆清安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把陆卫国吓了一跳。
第202章 陆清安发飙
“老二,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有你这样当兄长的吗?不先关心自己的妹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因为别人请你吃了几餐饭,你的心就到人那边去了?”
“小兰这些年,给你俩儿子买的东西还少?别人对你丁点儿好,你就记到天边去,自家人的付出,你就当看不到?”
“我不要求你像小茉娘家那样对小兰,但你好歹当个人吧!”
陆清安也是气急,指着陆卫国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过了苏茉的娘家人,再一看自己这几个儿子,真是哪哪都不顺眼。
他也知道那样的娘家人少有,也不要求儿子们做到那个程度,但老二实在太混账了点。
陆清安是很少发火的,见老爹这么生气,不仅被骂的陆卫国吓了一跳,就是没开口的陆行军也吓到了。
还好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有老二上去挡枪。
陆行军本来是想先问问清楚,看这矛盾能不能解决,要是能解决,能不离婚就不离婚的。
他考虑的更多一点,他毕竟俩女儿呢,要是有个离婚的姑姑,他女儿以后婚事只怕会被有心人挑嘴。
“行了,你们两个回去吧,老三留下。这事儿你们先别往外说,自己知道就行。”陆清安发了一通火,心里反倒没那么堵了,摆手让两个儿子回去。
陆小兰见陆清安发火,眼泪也是啪嗒啪嗒的掉,是她不孝,让全家都跟着糟心了。
可是这事已经错了,她不能再继续错下去,否则以后还指不定有多少糟心事等着呢。
长痛不如短痛,错了就该及时止损,她还年轻,她后面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弥补家里人。
“老三,我和你爷讨论过,小兰这婚要离只怕不容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以他们那样的算计,老三现在又得势,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的。他想来想去,这婚要想离成,他们只怕得出点血才成。
“等一等,很快就能有机会了。”陆长征道。
“县委那边已经开始整顿,杨佑平作为粮站主任,肯定脱不了关系,到时候我们就凭这事,跟他家谈条件,把婚离了。”
陆清安皱眉,“等他家出事了,只怕更不愿意放过了。”
“不会,这事到时候我去谈。”陆长征道。
陆清安拍了拍陆长征的肩膀,“老三,辛苦你了。”
陆长征摆手,他一个当哥的,做点这些不算啥。
杨佑平只是一个公社的小粮站主任,在整个链条中,不过是个小喽啰,罚重罚轻,还不是上面一句话的事。
昨天听苏茉说了粮站的事后,陆长征今天就去找了庚长青,把这情况给他反映了。庚长青也给他透了些消息,让他等一等,很快就能解决。
庚长青这段时间那么忙,就是在做这个事。
实际上,粮站这种情况,在全国各地都不少见。他们这里号称北大仓,粮食充足,情况还算好些。
像一些不是产粮大省的城市,每到月初粮站放粮的时候,那就跟打仗一样,速度慢一点的,连粮都买不上,哪里还管粮的质量如何,能买上就不错了。
不然,就得到黑市去买高价粮。
所以,单位有食堂的,都愿意吃单位食堂,哪怕会比自己做饭贵一点,但至少不用担心能不能买上粮的问题。
粮站是归粮食局管的,目前,双山市的粮食局还在革委会的把控中。
庚长青这次也是配合岑书记,把双山市的粮站先清理一番,虽然做不到大扫荡,但清理一批蛀虫,敲打一下还是可以的。这样,他们多少会收敛点,后面再慢慢图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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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卫国被骂了后,气呼呼的回了屋,陆桂花问咋回事,陆卫国便把事情说了。
“这过日子,只有自己才知道,外人是体会不到的。小兰跟景明是自由恋爱的,就这样她都动了离婚的心思,说明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我觉得你不该反对。”
陆卫国一愣,“你也赞同她离婚。”
“赞同啊,日子是她自己的,她觉得过不下去了,那就离呗。”
陆卫国呆住了,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开始了自我怀疑。
大家都赞同,就他觉得不好,难道真的是他太不是人了?
其实,陆桂花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这已经九月份了,再过段日子,她娘就该回来了。
如果陆小兰离了婚,成了大队上第一个离婚的人,大家就不会把眼睛都盯在她娘身上,他们日子也能好过点。
至于小兰,到时候她多关心她一些,要是有人说她,多帮忙怼着点就是了。
而且,若陆小兰离婚了,陆桂花倒觉得自己在陆家有了同盟。
两个人都是有污点的,那她就不会在老陆家一直抬不起头了。
陆行军回去后,也把事情跟刘玉枝一说,刘玉枝当即皱起了眉头。
她跟陆行军一样,更多的考虑到女儿们的婚事。
陆凤芹今年已经10岁了,乡下孩子成婚早,女孩子大都是十七八岁就嫁人的。这看着还许多年,可时间可是过得很快的。
“这,就不能再凑合着过?”刘玉枝问。
陆行军摆手,“不能,那杨佑平犯了法,爹说了,小则劳改,重则吃枪子。还是早点离了,免得牵累了咱们家。”
“我这些年一直掌着大队的钱财呢,有了这样的亲,别让人以为我也是个贪污的。”天地良心,他可是连一分钱都没贪过大队的。
“你说咱家是不是屋子没起好?你看二房跟小兰,这结得是啥亲?”刘玉枝也是糟心,这以后,她少不得又要被人说嘴。
“说这些干啥,现在不讲究封建迷信。这就是结婚的时候,不听爹娘话的下场。你就是娘替我选的,打听的透透的,多好。”没啥糟心事,日子过得也顺心。
刘玉枝嗔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我好了?”
陆行军嘿嘿笑。
“不过也不全这样,你看老三家的不就是老三自己选的,你看这日子过得多好。”
“那不一样,老三从小就鬼精鬼精的,卫国跟小兰的眼光,哪能跟老三比。”
“唉!希望小兰离婚这事赶紧解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好。”陆行军叹气。
又过了两天。
这天,苏茉正在办公室写项目报告,秘书邓恒下来找她,让她到傅明办公室去接电话。
电话是庚长青打来的,说有事找她,让她过去一趟。
苏茉一听,便明白了,立刻便骑车往县里去,把苏廷谦和张振写的信交给庚长青,由他去安排。
庚长青没想到苏茉来得这么快,“信你一直随身带着?”
苏茉点头,“我在挎包里缝了个暗格,一直收里面呢。”信她一直收空间里,就等庚长青消息了。
庚长青安抚的笑了笑:“别急,小茉,快了。”
“你有什么要给他们的,这些天赶紧安排,到时候通知一下来,人立刻就会接走。”
苏茉点头。
这秋收马上就要开始了,希望能速度快一点,在秋收前把人接走。
今年时节晚,秋收开始的也迟一些。她听李月娥说,陆家村大队预计10号左右开始秋收,其他大队估计也是差不多时间的。
今天已经4号了,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庚长青十分的忙,稍微指点了苏茉的工作后,便让她回了。
回去的路上,苏茉思考着该给准备些什么。
东西就不买了,到羊城这么远,火车上带着十分的不方便。而且,那里大伯肯定也已经安排好了。
想来想去,还是给他们多准备些钱票最适合,缺的,让他们到了羊城再买就是。
幸好当初大伯母给她换的全国通用的票她没怎么用,现在还剩许多,正好可以给他们带去。
苏茉正想着事呢,忽然听见似乎有人叫她:“苏妹子…苏妹子…”
苏茉转头一看,是县供销社的刘大姐,赶紧停下来打招呼,“刘大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刘大姐赶紧跑了过来,“挺好挺好!苏妹子,你怎么老长时间没来了?大姐还以为你去其他地方了。”
“工作有些忙,就没来了。”
“妹子,这马上秋收了,你那水果还有不?”刘大姐压低声音问。
苏茉笑了笑,“没有了。”
刘大姐有些可惜,年头的时候,运输队整顿,她这边生意也差了些,还以为苏妹子会有其他门路呢。
“真没有了?”刘大姐不死心,“你放心,大姐那安全的很,就算有事,我也不会牵扯上你。”
苏茉摇头,“真没了,自己吃都没有了。”
刘大姐见苏茉没松口,便也作罢,不是每个人都跟她一样胆大的。
而后,又换上一副笑容,“苏妹子,你要是要啥东西,记得来找大姐,只要不是特别难弄的,大姐都能给你找来。”
“大姐,最近管这么严,你不怕啊?”这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自从庚叔叔上任后,县里可是严了很多。
“哎呦,我只是解决朋友和亲戚们的需求,帮人代买些东西,又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刘大姐摆手。
被刘大姐这一说,苏茉喷笑出声,这算不算年代里的另类“代购”了。
跟刘大姐唠嗑了几句,苏茉便回了。
第二天,苏茉便从报纸上看到了海市某人调到京市的报道,看其用词的欢欣鼓舞,俨然有所谓“接班人”的架势。
怪不得庚叔叔当时会说“天欲令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这风头,只怕是空前无俩了吧?
苏茉把钱票准备好,下午又去了李家坳的试验地。试验地大部分的菜她都已经采收了,剩下的都是用来留种的,偶尔也还是要过来看看。
因为差不多要秋收了,生产队有意让大家先养足精神,所以下午收工的早。
苏茉找了个理由,去了牛棚,见四下无人,赶紧溜进房内,把准备好的钱票和存折递给苏廷谦。
“爸妈,昨天庚叔叔已经把信送出去了,估计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接你们。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钱票,到了羊城好用。怕路上不安全,先没拿太多,等你们在羊城安顿好了,我再给你们寄。”
苏茉给父母和张振各准备了200块钱现金和各种日常要用到的票。
“这俩存折是你当初给我的,你们带着,大伯在海市有人,到时候可以让他找人去取出来。”
苏廷谦拿了三千的那张存折,八万的那张递回给苏茉。
“茉茉,这个存折你拿着,等以后能回海市了,再去拿出来,这钱爸爸本也是要留给你当嫁妆的。”
苏茉一怔,“这不用分一半给大伯吗?”
“你大伯有,这个就是分给咱们家的。现在,爸爸把这个给你。”苏廷谦道。
“好,那我收着了,谢谢爸爸。”到时候拿来当本金,等有了公司,给爸妈股份。
“爸妈,你们到了羊城,安顿好后,就给我打电话。装钱的信封里,我写了大队的电话号码。”
苏廷谦点头,看着苏茉的眼神很是不舍,这一别,和女儿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了。
“茉茉,等以后安安和乐乐大了,就带他们来羊城看爸妈。”莫玉蓉眼里已经有了泪意。
“爸妈,长征说他明年很可能会调到羊城军区去,如果他能调成功,到时候我也会随军过去。”苏茉赶紧说起这事。
“真的?”两人眼里都露出欣喜。
苏茉点头,“你们一定好好保重,我们很快就能团聚的。”
“我这几天没事就不过来了,这关键时刻,还是稳妥一点好。”
苏茉抱了抱两人,赶紧去出去了,临走前,还特意又去沃肥的地方看了一圈。
五天后,清溪县革委会收到一封电报。
报文的大致内容是从海市下放过来的张振、丁志诚、苏廷谦、莫玉蓉同志,是被奸人陷害,错误批判的,经海市革委会查证,如今予以平反。希望清溪县革委会妥善安置,送四人返回原籍。
清溪县革委会一查,这四人都在李家坳牛棚,赶紧开着小车就去接人了。
苏廷德他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两天后就会有下一道调令,把四人都调到羊城。
安排到海市火车站接人的,也是他们的人,到时候会直接带调令给他们。四人拿了调令,也不用出火车站,直接再买票到羊城就行。
第204章 父母离开
革委会的人到的时候,李家坳生产队正搞秋收动员。明天就要开始秋收了,可不得给社员们上一上发条。
见有车来,似乎还是县里面的干部,李队长赶紧迎了上去。
得知是来接牛棚的几位同志的,李队长赶紧把牛棚的人叫来,让他们先回去收拾。
幸亏当初庚书记提点过,他约束着村里的人,没对这些牛棚的人做啥。
见牛棚的人要被接走了,李家坳的社员们心思各异。
一些平时暗地里偷偷欺压过他们的,心里不由开始慌了起来。听说这些人下来之前可都是大官,现在他们回去,也不知会不会报复他们。
来接人的革委会干事态度也挺好,让他们回去慢慢收拾,不着急,收拾好了再下来。
能平反的,都是背后有人的,他们可得罪不起。
几人的东西,其实这几天也偷偷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们也就带了衣服和常用的日用品走。剩下的粮食和被褥那些,他们全给了顾老师夫妇,留着给后面来牛棚的人用。
只有在牛棚待过的人,才懂牛棚的苦。多留一些东西,或许就会多一些人熬下来。
“老顾,我们走了,你们两个保重。”苏廷谦眼眸有些湿润,“东西千万藏好了,别舍不得吃,身体重要。”
顾老师也是留过洋的,和苏廷谦挺投缘,也时常帮助和护着他们夫妇,近一年的相处,两人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患难情谊。
“日子总会好的,熬过去,我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嗯!”顾老师点头,眼里已经有了泪意。“祝平安顺遂!”
“我女儿还会在这里一段时间,我会写信让她偶尔来这里看看。”想了想,苏廷谦还是说出口。
他们一走,牛棚的活就全压在他们两口子身上了。老顾两口子都是好人,他不希望他熬坏了身子。
“不用!牛棚不是啥好地方,你们在这里,她只能冒险。你们走了,就别让她再来了。你们留下的东西够多了,我们省着点,用个一两年都没问题。”顾老师摆手。
他们下放的时候,几乎是被赶走的,除了衣服被褥,其他几乎什么都没带,钱也就只有身上的几十块。
这一年,要不是苏廷谦他们,他们夫妇哪有那么好的日子过。他欠他们的已经够多了,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平反的机会,他好回报他们的相助之恩。
“快走吧!以后好好的。”顾老师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小顾,保重!”张振道。顾家是因为得罪了人,才遭此横祸,要解决也很容易,就看上面的态度了。
“保重!”
道完珍重,几人便提着行李走出了这个承载了他们苦难与屈辱的牛棚,大步往下面走去。
走到转角处的时候,苏廷谦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老顾夫妇一直站在外面,挥着手目送着他们远离。
苏廷谦闭了闭眼,转头继续往下走。
他现在自身难保,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只希望大哥他们的计划能进行顺利,待打倒了恶鬼,好叫含冤的人重见光明。
*******
在苏廷谦他们平反的时候,双山市整顿粮站的运动也开始了,一堆堆详实的证据被摆在了那些人面前,整个双山市的革委会,都有些乱了起来,尤其是清溪县的革委会,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这正是庚长青要的效果。
不管对方在这边有没有耳目,一旦乱起来,他就来不及及时通知那边。他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等对方接到通知再作安排的时候,他早把人送走了。
对方确实也在清溪县收买了个眼线,但因为粮站这事,他是第二天才听到消息的,想拦下已经来不及了,苏廷谦他们早就上了火车了,只得赶紧给海市那边打电话。
可是,那人一调走,海市那边几方势力也掀起了夺权的混战,消息到了那边也没人太在意,等有人反应过来要上报时,已经一个星期后了。
那人得到消息后,倒也没太生气,人回了海市,反而更好拿捏。
红旗公社别看是小地方,有苏家的养子和女婿在,他的人难渗透的很。这两人也是个难啃的,身世背景一点问题都没有,背后也有各自的靠山,他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然,等他知道苏廷谦他们到了海市,连火车站都没出,就收到调令,去了羊城时,脸色难看无比,气得砸了好几个茶杯。
可他现在刚到京市,在领导面前,他也不敢太过,免得被领导发现。
想了想,那人又拨了个电话,对着电话交代了几句。
挂完电话,那人眼里有狠光闪过。
他本来就只求财,若苏家配合,他也不会赶尽杀绝。现在苏家跟他玩这一出,那就别怪他了。
那人能从一个棉纺厂的工人混到如今的位置,靠的就是他懂得笼络人心,对手下的人也确实够大方。而且他还养了一批专门为他排除异己和牟利的爪牙,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金钱来供养的。
靠那人的工资,那是连杯水车薪都不够。
于是,那人便借着运动的便利,四处谋财。之所以这么急着对苏家出手,是因为他搭上了新的关系,需要上供大量的钱财。
那人重权,对钱倒没那么在乎,平时搜刮的也大都分给手下了,自己手上积蓄其实并不多,这才急着再找进项。
一开始,他盯上的不是苏家,毕竟苏家在海市名声太盛,搞不好得被反噬。
他也是被人告知,苏家藏了大量古玩和金条后,才最终决定对苏家下手的。
然而,他的人找遍了苏家的屋子,院子也挖了,就差掘地三尺了,愣是什么都没找到。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诓了。
本来,他如今升上来了,也不再需要那么多钱财了,苏家的事情,他都准备放一放的。
但苏家人的做法,让他觉得威严被挑衅了。
那人如今如日中天,领导又看重他,整个人都有些膨胀,这口气哪能忍,必须得报复回来的。
杨佑平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被人带走的。
方春芳吓得不行,赶紧让陆小兰回娘家找陆长征,又让杨景明去县城找杨利敏。
杨景明也很慌,赶紧推了自行车匆匆就要走。
陆小兰追上去拦住他,故作不解的问:“景明,究竟咋回事?我要怎么跟三哥说?”
杨景明一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含糊的道:“也没啥,爹就、就拿了些粮。”
“这不是贪污盗窃吗?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们大家都有工资,又不是买不起粮。我们赶紧去把粮钱补上,看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
杨景明有些尴尬,“小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赶紧去找三哥,让他出面保一下我爸,要是我爸出事了,你我的工作都不一定保得住。”
杨景明的话,让陆小兰对他仅存的最后一丝情分也没了。
原来,他是一直都知道他爹在做什么的,可却从没劝诫阻止过,反而心安理得的享受。如今出了事,就想拉她家下水,还拿她工作可能会没说事。
这是想威胁她三哥?做梦!
陆小兰勾了勾嘴角,道:“行,我收拾点东西这就回去。”
陆小兰回了房,把她这两年攒的钱和存折装好,又装了几身换洗的衣服,这才出门推了自行车准备回家。
方春芳见陆小兰拿着一个包袱,有些奇怪,“小兰,你拿个包袱干什么?”
随后又一拍脑袋,“是送礼吗?娘房里还有,我再给你拿些。”刚才儿子走的时候,忘记给他拿礼了,真是慌乱了。
说完,匆匆就要进房,被陆小兰拦住。
“我家不收礼。我拿的是衣服,换洗用的。我三嫂今天说我三哥这两天都不回来,我回去给他打电话,他回来怎么也得半夜了。”
“哦,那你快去。”方春芳道。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家里都出这么大事了,这儿媳妇还记挂着洗澡呢。
陆小兰摸黑骑车回去了,幸而今天月光亮,上次接待外宾的时候,又把路铺平了,一路也顺畅。
李月娥见闺女大晚上回来,心头一紧。
陆小兰倒是神色轻松,对陆清安道:“爹,我要给我三哥打电话。”
陆清安点头,领着陆小兰往大队部去。路上问:“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