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她想起之前听过的一首歌,有句歌词唱得“我多想,伸手紧紧拥抱你,告诉你,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百年前你梦想中的那个新中国,有多美丽。”
陆伯鸣看着那个眸含热泪,敬着军礼的姑娘,也抬手回了一个军礼。
小丫头眼中的敬意,是很真挚的,并不是为了博取好感的刻意伪装。
他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传承,一种告诉他们这些老家伙们:“放心吧,你所期盼的我们都会替你去实现,总有一天,你想要的盛世我们会创造出来”的使命的传递与继承。
本来,他听清安媳妇说小姑娘看着挺娇气的,还有些担心。但现在,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小姑娘虽然长得娇气,但她眼中的坚毅,却是许多人都不能及的。
陆长征也怔住了,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忽然,他觉得跟苏茉的距离更近了。
因为,她懂!懂那份感情,懂那份理念,懂那份坚守。
当年,他放弃上大学,选择去参军,有多少人不理解。包括他的爹娘,都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可预见的大好前程不要,而要去当兵。
但苏茉敬的这个军礼,让他知道,她是懂的。
他为自己的余生,能有一个自己喜欢又懂自己的女人相伴,而感到幸福,那种真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幸福。
于是,陆长征也敬了个军礼。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但他们却都默契的懂了对方的意思。
最终,还是陆伯鸣的咳嗽声,打断了这互敬的场面。陆长征赶紧放下军礼,伸手去扶他。
“老了!没用了。”陆伯鸣无奈的笑了笑,又招呼苏茉:“苏知青,里面坐。”
苏茉本也想去扶他的,但看到他另一个空荡荡的袖管后,生生忍住了欲伸出去的手。
“好,谢谢陆爷爷。”苏茉冲着他笑道,只是这笑里,掩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
因为异能的原因,她对生机有极强的感应力。这个老人生机已经很弱了,只怕真是时日无多了。
刚才的军礼,显然耗费了陆伯鸣不少力气,在堂屋坐定后,他明显已经没有刚才精神了。
“长征,你娘昨晚煮了花生,去拿些过来给苏知青尝尝。”陆伯鸣指使陆长征。
苏茉连忙摆手,“不用,陆爷爷,我吃过早饭的。花生留着给孩子们吃。”
陆长征看向苏茉,见她神色,知她是真不想吃,便道:“爷,不用了,她不是客人。”
陆伯鸣也不坚持,花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
“你是叫苏茉是吧?”
“是的,陆爷爷。我母亲姓莫,原本父亲给我取名苏莫的,但母亲觉得“莫”字女生用不好,就改了同音的茉莉的“茉”字。”苏茉说起名字的由来。
“父母伉俪情深,很好。”陆伯鸣想起自己已逝的老妻,他这一生,无愧天地,唯愧对她。
苏茉一笑,苏廷谦和莫玉蓉感情确实很好。
“希望你们以后也一样,你和长征,都是好孩子。”
陆伯鸣一直忍着,但说了几句话后,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陆长征忙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半晌,陆伯鸣才停止咳嗽,对陆长征道:“你去我房里,把炕琴最里边柜子的木匣子拿出来。”
陆长征很快去把匣子拿了出来,交到陆伯鸣手上。
“我陆家祖上,也曾是乡绅,只是后来日子动乱,没留下什么东西。前些年日子苦难,就更不剩什么东西了。只留下这一对镯子,是当年我和你们奶成婚时,送给她的。”
陆伯鸣从匣子里取出一个被手帕包裹着的东西,层层掀开后,里面是一对水头挺不错的翡翠手镯。
陆伯鸣唤苏茉过来,“闺女,这镯子一个给长征他娘,一个给你。只是如今,这东西戴不得,等以后能拿出来了,你再戴着。”
苏茉连连摆手,“陆爷爷,我不能要。”
这种传家的东西,不应该都是交给长子长媳的么。
“闺女,拿着。”陆伯鸣顺了一回气,才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当爷奶的,给自家孙媳的,你得收。”
“我希望这东西,可以在陆家传承下去。这东西,只有交到你们手中能做到。”
交给其他人,说不定很快就会变卖了。
“有空的时候,可以给孩子们说说他们太奶,是一个多么勇敢坚毅的女子。”陆伯鸣抚着手镯,眼里有着深深的怀念。
如此说,苏茉便明白的,也不推辞了,郑重的接了过来,应诺道:“好,我会的。”
陆伯鸣欣慰的笑了,摆摆手道:“你们去忙吧,不用陪我。我老骨头了,坐不久,得去躺着。”
陆长征赶紧把他爷扶回房内。
只是,刚才陆伯鸣交代遗言一样的说法,让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虽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但越到接近的时候,反倒越难接受。
在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苏茉同志,刚才谢谢你。”谢谢你对一位革命老兵的尊重,也谢谢你让一位老人家夙愿以偿。
“不必客气,陆爷爷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老前辈。”
气场真的是一门玄学,苏茉看见陆伯鸣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
“我爷出生的时候,还是清朝,后来又是各种动乱。我爷在当时也是先进分子,想投身参加革命。但家里只我爷一个独子,我太爷让我爷必须留后之后才能去。”
“于是,我爷便匆忙与我奶成婚,等我爹出生后,仅看了一眼,便离家参加革命去了。此后多年,也只是偶尔才回来看一眼,家里全靠我奶操持。直到我爹都长大成婚了,我爷才因为伤残退了下来。”
“退下来后,他也没闲着,时常暗中筹备粮食,让人运往前线。建国后,他也没要国家安排的职务。伤残补助都还是当时来的领导直接安排下来的。”
陆伯鸣每月是有伤残补助金的,一开始是每月8元,现在每月18元。
“我当时还小,问他为什么不去当官,他说比起那些早没了命的同僚,他还有命在,已经很幸运了。他参加革命的本意,本就是为了赶跑侵略者,现在目的也达成了,没必要跟国家索取更多。更何况,建国之初,百废待兴,应该把职位留给更有能力的人。”
“他们那一代人的奉献精神,真的是我们所不能及的。我奶一人操持全家,对我爷也毫无怨言;我爷为革命奋斗了大半生,事成后却转身离去,不求一丝一毫。这样的人,在他们那一辈,实在是太多了。”
“嗯,他们都是值得敬佩的人。他们把所有的苦都吃了,把甜留给子孙后代,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的付出,要努力活成他们希望的样子。”苏茉道。
“嗯!”陆长征用力点头。
“苏茉同志,我想郑重的再次提出请求,希望你能批准。我还有15天就要归队了,我希望能在归队前,跟你结成革命伴侣。”
“不仅是因为我爷的身体,还因为我迫切的想跟你组建家庭,希望你能考虑。”
苏茉本以为去见陆爷爷是陆长征出的招数,但真正见到的时候,她就知道,并不是陆长征的招数,而是那位老人真想见她。
如今传家宝都接了人家的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好。”苏茉应了。大家各取所需,他需要尽快完婚,她需要一个单独的住处,大家又互相不反感,那就一起过呗。
陆长征的心瞬间定了下来,车速都快了不少。
“那我明天叫我娘去知青点提亲,待会儿到了县城,我就去给部队打电话,打结婚申请,等申请批了,我们就领证。”
政审这个苏茉倒没太担心,当初下乡的时候,苏廷谦就让原主尽管放宽心,他都让人处理好了,不会给人留下把柄。估摸着问题不大。
“今天去县城,我们正好把结婚照给拍了。”陆长征安排的明明白白。
“啊?我今天穿的不够喜庆,拍结婚照不太好吧?”适应了速度后,苏茉也坦然了。
“那就今天拍一张,等领证那天,穿喜庆了再拍一张。我媳妇这么好看,不管穿什么样,拍照肯定都好看。我到时候带几张照片到部队去,羡慕死那帮小子。”
“这么会说话,之前骗了多少小姑娘啊?”这人,这就开始会说甜言蜜语了,连媳妇都叫上了。
“媳妇,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这么多年,就喜欢过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尘埃落定,陆长征也不端着了,开始恢复他有点痞的本性,“我在别人面前,可是再正经不过了,只在媳妇你面前这样。”
“可你刚才在我面前还不是这样的?”
“嘿嘿……这不刚才苏同志你还没答应成为我媳妇嘛,怕把你吓跑了。”
“那你现在又不怕把我吓跑了?”
陆长征吹了声口哨,“不怕,苏同志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陆长征和苏茉骑着车,有说有笑的从公社供销社门口经过,丝毫没注意到供销社门口眼睛快瞪脱窗的陆小兰。
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她三哥跟苏知青关系这么好了?还有说有笑的,看着关系很不一般啊。
她三哥不是要跟文工团的女兵相看吗?如今搞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陆小兰心急如焚,怎么家里也没来个人,跟她说说怎么回事?
要是不相看了,要提前跟她说,她好让她爱人跟妇联主任说啊,免得闹出什么事来。
她爱人杨景明是红旗公社的组织干事,当初就是妇联主任柳广英找到杨景明,说她有个外甥女在部队文工团,想跟她三哥相看。杨景明跟她说了后,她想着对方条件不差,这才牵了线。
陆小兰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午饭也不吃了,蹬上自行车就往陆家村大队赶。
陆小兰到的时候,陆家正在吃午饭,李月娥听到女儿的声音,心里一个咯噔,这大中午的回来,莫不是跟姑爷吵架了?
陆小兰冲到堂屋,先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吨吨吨的喝下,这才道:“娘,我三哥跟苏知青是咋回事?咋我上午看见他们同一辆自行车,有说有笑的,似乎是去县城了。”
“哦,他们处对象呢。”
“啥?他们处上对象了,你咋不跟我说?不是约好了后天相看的吗?”陆小兰真是急了。
“我是准备下午就去公社跟你说的,这不还没来得及嘛。”
“哎呦,你可真是我的亲娘,这种事是能拖的吗?你就该今天一大早就来跟我说,这都临到头了,来这么一出。”陆小兰真是气死了,这都啥事啊。
“你这让我怎么跟柳主任说。”
陆伯鸣清了清喉,道:“清安媳妇,你下午跟小兰一起去,带上点心和两瓶酒,这事确实是我们不对,给人家赔个不是。”
“行,我知道了,爹。”李月娥忙应道,对于这个公爹,她是很敬重的。
幸好她当初也没跟对方把事情说死,不然可就不好办了。
“老闺女,你吃了饭没?”李月娥又问。
陆小兰摇头,这都快急死了,还吃啥饭。
“大丫,去给你小姑拿副碗筷来。”李月娥指使陆大哥的闺女陆凤芹,然后又安慰陆小兰:“甭着急,下午妈去跟她说。”
第17章 妇联主任柳广英
午饭后,李月娥先先和陆小兰去了公社供销社,买了2斤蛋糕、2瓶大曲酒,见有苹果,又买了2斤。
60°的1斤装的大曲酒,有票要两块三毛九1瓶,2瓶花了四块七毛八;苹果四毛八一斤,2斤花了九毛六;蛋糕九毛六一斤,2斤用了一块九毛二。
【注:本文商品零售价均来自《湖南物价40年》中1971年长沙市国营商店的商品零售价。】
买东西就花了七块六毛六,让李月娥有些肉疼。要知道,陆小兰在公社供销社,一个月工资也只有24元,这相当于快花了她闺女三分之一的工资了。
想到待会儿还得装孙子,李月娥就脑壳疼。
等陆小兰请好假,母女两个一起去了公社的办公大楼,先去找了姑爷杨景明。
柳广英见杨景明带着李月娥和陆小兰过来,李月娥手里还提着东西,心里一个咯噔,但面上还是带着笑。
“哟,老嫂子,你咋来了?”
杨景明把她们带过来后,就赶紧溜了,反正当初他也就牵个线的作用,事情都是他岳母和柳主任谈的。
“是这样,柳主任,实在不好意思,相看的事,估计不能成了。”李月娥说的很不好意思。
“啊?为什么?是长征有什么其他要求不成?”柳广英大惊,虽然有预感,但顶多以为还有什么条件要谈的,没想到直接就不成了。
“是这样,长征回来那天,救了一位知青,结果两人看对了眼,处对象了。”李月娥道,“既然都有了对象,自然就不能相看了。”
“还有这事?”柳广英松了口气。
“这样,老嫂子,这事我来解决,那个知青叫什么名字?我约她谈谈。这救人可是做好事,怎么可以以此逼婚呢。亏她还是个知青,这思想觉悟就不行。”
“柳主任,您误会了,没有逼婚,是两个年轻人自个儿看对眼了。”
柳广英的脸当即沉了下来,“老嫂子,这你们可就不厚道了。我外甥女可是特意从文工团请了假回来的,我哥他们嫁妆都准备好了,你这忽然就说不相看了,让他们怎么弄?这不是悔婚嘛。”
眼看快到手的上好金龟婿,就这么没了,柳广英气急。
“哎呦,柳主任,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先相看。我当时就跟你说清楚了,能不能成,要看长征的意思,我做不了主。这都还没相看呢,怎么就成悔婚了?这帽子可不能乱扣。”
李月娥当即反驳。这要是悔婚,可就是作风问题了,别说老三是军官了,就是个普通士兵,也不能被扣上。
“而且,这还没相看呢,成不成都另说。你哥他们怎么就准备上嫁妆了?莫不是姑娘有什么隐疾,着急着嫁?”李月娥也不是好惹的。
柳广英:……
可不就是急着嫁么。
她那大侄女柳萍今年都22了,二侄女柳梅今年也20了,但因为柳萍没结婚,柳梅对象都谈了两年了,也一直拖着没结婚。
今年男方那边说了,最多再等一年,否则就分开,别拖累他们儿子。
柳梅的对象,可是县机械厂厂长的儿子,这么好的亲家,怎么能没了。加上柳梅又呼天抢地的,她大哥也是愁白了头发。
偏生柳萍自考上文工团后,就眼高于顶,家里介绍的对象一个都看不上,自己在文工团也没找对象,硬是到了22岁还形单影只。
柳大哥只得对大女儿下最后通牒,让她今年务必结婚,否则就断绝父女关系。
柳萍这才松口,说是在部队看上了一个军官。柳大哥一问,发现对方不仅是副营级的军官,还是同一个县红旗公社的。
柳大哥大喜,这不就是天作之合嘛!对方没有什么表示也不要紧,都这个年代了,女方也可以主动一点的。正好妹妹柳广英就在红旗公社工作,柳大哥便托她牵起了线。
柳广英心疼大哥,这才腆着脸到男方家去,本来想直接把亲事说成的。但男方家没同意,只答应了先相看。
柳广英本想着柳萍不管是外貌还是工作,都很不错,应该是十拿九稳的,想不到还是出了变故。
“老嫂子,看你这话说的,孩子能有什么隐疾。不过是因为在部队工作忙,平时没什么时间,我哥嫂着急,这才早早准备了嫁妆。你儿子也是部队的,知道他们工作有多忙的。”柳广英也不敢给脸色了。
这清溪县可不大,若再传出柳萍有隐疾和恨嫁的流言,那以后柳萍可别想在清溪县找到条件好的对象了。
“他们是工作忙,我家长征也是,这不也是拖到现在。他大哥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俩了,我也是愁白了头。”李月娥表示认同。
只要对方不揪着,李月娥还是愿意放低姿态的,毕竟能和气的把事情解决,谁愿意撕破脸呢。
“是啊,儿女都是债。我大哥,为了家里两个姑娘,也是操碎了心。”柳广英深有感慨。
“哎,我们也是很不好意思。这不,我家那口子,让我买了两瓶酒,托你带去给柳老哥赔个不是。”
“主要是缘分这东西吧,我们也控制不了。俩孩子看对眼了,我们也没办法。主席都说了,要婚姻自主,我们做父母的总不好还包办婚姻,您说是不是?”
柳广英一噎,她能说不是吗?她要是说不是,岂不是说她思想觉悟还不如一个种地的农妇?
“当然,现在都是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了。既然孩子都有对象了,那这相看便不作数了。”柳广英强颜欢笑,她哥怕是又有得愁了。
“那就辛苦柳主任转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李月娥拉着陆小兰起身准备离开。
“哎,老嫂子,东西你带走,我们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柳广英忙叫住她们。
“哎呦,柳主任你误会了,我自是知道你们的纪律的,我男人也是大队支书。这东西是给柳老哥的,毕竟这事是我们这边的不是,还得麻烦柳主任你转交给他。”说完,李月娥扯着陆小兰便走了。
反正东西她都买了两份,随便他们怎么分。
等走出了公社,陆小兰还是有点晕乎。
“事情就这么容易解决了?”陆小兰问她老娘。
“那不然呢?”李月娥一脸无语。
老三可是副营级,跟公社书记同一个级别,柳广英一个妇联主任,还能拿老三怎样?
再加上,相看本就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现在有一方不愿意相看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只是厚道,这才提着礼上门道歉。要是不讲究的人家,不过是让中间人说一声的事。
红旗公社发生的一切,陆长征和苏茉并不知情。
到了县城后,两人直奔邮局。苏茉是要寄信,陆长征则去给部队打电话。
“是给家里寄信吗?”陆长征问。
“嗯,给我大伯寄,我大伯在桂省的部队。”
既然决定要结婚了,苏茉也不准备瞒着陆长征家里的情况,但也不会全说。毕竟,这个男人,也只认识不过两天。
“要不要给家里拍个电报,说一下结婚的事?”
“不用,我父母跟我脱离关系了。”苏茉没有多说,但该透露的信息还是透露了。
脱离关系就是出事了,若这个男人要反悔,也没什么关系。
“别怕,有我。”陆长征偷偷握了下苏茉的手,给她安慰。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真正确认又是一回事,陆长征不禁有些心疼苏茉的遭遇。
恰好这时,县革委会的人开着车从邮局门口呼啸而过,车上还有两个五花大绑胸前挂着牌子的人。
陆长征蹙眉,他不知道未来岳父岳母什么情况,但可以想象那段时间,他媳妇应该过得挺难的。一个从小就被如珠如宝宠着的人,一夕之间整个家都散了,自己还要到遥远的地方下乡当知青。
一般人,只怕都承受不来。
“放心,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等风声过了,我再帮你打听情况。”陆长征小声保证。
苏茉没想到陆长征不仅没介意,还要帮她打听父母的情况,不禁朝他感激的笑了笑。
“谢谢你,陆同志。”
“你是我媳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陆长征说的坚定。
这个年代,邮寄书信,本埠是4分钱,外埠是8分钱。所以邮票面值,大部分都是4分和8分的,也有少量22分、43分、52分等面值的。大面值的邮票都是用于国际信件,22分是国际航空信的邮票。
在国内,如果距离较远,就要多贴一张8分的邮票。如从黑江省寄信到桂省,则需要贴2张8分的邮票。
因为以后准备给各报社投稿,苏茉直接一次性买了50张8分钱的邮票,花了4元钱。然后又在邮局买了50个信封(2分钱一个),10本信纸(一毛钱一本),2瓶墨水(0.24元一瓶),加上买邮票的钱,总共花了6.48元。
陆长征打完电话出来,见苏茉买那么多信封信纸,以为苏茉是买来以后给他写信的,愉悦的伸手拿了过来,自己提着。
县里的供销社离邮局不远,陆长征把东西挂在车把手后,两人直接推着车走了过去。
“我想买些棉花,可是我的票不够,你知道哪里有自由市场吗?”苏茉小声的问。
这次先探探底,下次自己来就知道门路了。
陆长征嘴角微微抽搐,看来他媳妇也不是个乖觉的,看她这熟门熟路的样子,估计在海市没少去黑市。只是他媳妇这样貌,去黑市实在太不安全了。
“我今天穿着军装,不太方便去那个地方,你需要多少棉花?”
陆长征并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并不排斥自由市场。供销社没得卖,又赶上要用的时候,可不就得去那个地方。
苏茉算了算,报了个数:“大概要30斤吧!”
陆长征吓了一跳,他媳妇这是要干啥?她知道30斤棉花有多大吗?他今天骑的是自行车,可不是拖拉机。
“媳妇,你这是要干嘛?”
“这…那什么,结婚不是要嫁妆嘛,我想打两床被褥。”苏茉有些不好意思。
陆长征心情瞬间舒爽的不行,嘴角高高翘起,看来这桩婚事也不只是他一头热嘛,他媳妇这都开始准备嫁妆了。
“这个直接去公社定做就行。我们公社有自己的集体作坊,在里面定做,用的棉花还不需要票,按市价给钱就行。”
红旗公社有种植的棉花,每年收的棉花,都是留够了公社集体作坊用的,有多的才卖给收购站。
“这么好?”苏茉眼睛一亮,“那棉袄那些做吗?”
“这我也不清楚,我们待会儿去问问。”陆长征道,他也是前两年家里写的信上说了一嘴。
前几年新来的书记确实有两把刷子,自他来了以后,红旗公社的经济比之前可好了太多,社员们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自他来了之后,红旗公社的大队,就再没出现闹饥荒的情况。
两人聊着,便到了供销社门口。各公社都还在秋收,进城的人较少,所以供销社里人并不多。
因为是小县城,供销社并不像海市那样,按不同的类型分供销社,而是就一个大的供销社,里面分不同类型的柜台。
苏茉先到卖日用品的柜台,对售货员大姐道:“同志,你好。麻烦给我拿2个搪瓷面盆,2个搪瓷缸,2个铁壳暖水瓶,2把牙刷,一支牙膏,一块香皂,一块肥皂,一捆卫生纸。”
那售货员大姐见苏茉报出一连串东西,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同志这是准备结婚了,来置办嫁妆?”
苏茉抿嘴微笑点头。
趁着这次有人搬东西,一次性买了,省的下次自己来买还得自己搬。
虽然她有空间,但这段时间她可是众大婶关注的焦点,能不用空间还是先不用。而且原主给人的印象就是身娇体弱,她若是忽然变成大力怪搬一大堆东西,大家肯定会觉得违和。
她刚才也看到了,供销社有竹筐卖,到时候竹筐一装,上面布一挡,人们也不知道她了买什么。
“这位军人同志就是你对象吧?两人都长得这么俊,真是十分般配。”大姐笑呵呵的夸道。
她最喜欢这种置办嫁妆的,买的东西多。她们虽然是铁饭碗,可是每个月也是有任务的,要是完成的差,可是要被主任批评的。
“那搪瓷面盆、搪瓷缸、暖水瓶,我都给你拿牡丹花喜字那款,那花色可鲜亮了,特别喜庆,最多人买这款。”大姐笑呵呵的向苏茉推荐。
“行,就听大姐的。”这年头东西都差不多,苏茉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大姐见苏茉听了她的推荐,也很高兴,很快就把苏茉要的东西点了出来,摆了满满一柜台,然后开始报价。
“搪瓷面盆两块五毛三元一个,两个五块六分;搪瓷缸九毛八一个,两个一块九毛六;铁壳暖水瓶五块四一个,两个十块八毛;牙刷三毛四一把,两把六毛八,牙膏三毛六一支,香皂五毛一块,肥皂三毛八一块,卫生纸两毛三一卷。”
“一共十九块九毛七分,4张工业券。”大姐笑道。
【科普:工业券是1961年底发行,购买范围较广:毛巾、毛毯、毛线、手帕、电池、轴线、铁锅、铝盆、铝饭盒、搪瓷面盆、搪瓷口杯、搪瓷便盆、线手套、铁壳暖水壶、竹壳暖瓶、运动鞋,雨伞、棉胶鞋、缝衣针、缝衣线、油布雨衣、夹胶雨衣,人造棉制品,尼龙内衣裤、皮鞋、闹钟、收音机、腰带、刀剪、进口刀片、各类箱包、巧克力糖块及定量之外的香烟、茶叶、白酒等。
工业券的发放,是按工资收入比例,平均每20元工资配一张券。
购买工业品的时候,大致每5元钱,需要给一张工业券。】
【PS.这些都是作者查到的资料,如有不对,欢迎大家指正。】
苏茉利落的给了钱和票,大姐开心的把东西都给苏茉装在网兜里,两个易碎的暖水瓶则单独放。
大姐把东西装好后,直接递给陆长征,笑呵呵的继续道:“同志,还有新到的床单被面,要不要也给你拿来看看?”
“行!”苏茉点头。
之前看小说,都说供销社的售货员态度很差,看这大姐,简直就是售货员中的清流啊。苏茉简直不要太满意,要是有评分的话,一定给她十分满分。
第19章 牛逼的供销社大姐
趁着大姐拿床单被面的功夫,苏茉先到一边去买了个大竹筐。大竹筐的一边还有两个竹制的挂钩,可以直接挂在自行车上。
这大竹筐应该是公社集体作坊出产的,不用票,2毛钱一个。
陆长征接过竹筐,把东西归置归置,都装进竹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