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成条件反射地起?身,立正站好,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就把陆博山惹毛了。
“有人恶意诋毁我们雁临,你?个做长辈的也?好意思腆着脸做帮凶,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这事?儿没完!”陆博山指一指门口,“杵那儿干嘛?把造谣的碎嘴子给我拎过来!”
得亏修远给打了预防针,不然他火气只有更大。
他家?儿媳妇最让家?里?喜欢也?最头疼的,就是性格太单纯,刚下凡的小仙女似的,那帮人居然把她说成那样,真就像妻子说的,有病。
李大成见他真恼了,不免生出几分心虚。
陆博山看人的眼力一向?很?好,如果不是笃定儿媳妇的人品,绝不会撂下这样的重话。
通过女儿的讲述,他认为秋雁临对付男人很?有一套,而事?实难道是……女儿不是省油的灯?
他无暇多思,一味点头哈腰地赔不是,请陆博山给自己知错就改的机会,保证一定找女儿查问清楚,好好儿教训她一顿。
陆博山斟酌片刻,神色平静得近乎冷酷,“你?办这事?儿也?行,让你?闺女跟宋多多一起?,明?天正儿八经地给我们雁临赔礼道歉,到时我和林婉陪着雁临。要是办不到,别怪我护犊子,往后我真就容不下你?闺女了。”
李大成悔得肠子都要青了,面上却是不敢含糊,“一定一定,必须得道歉,我来安排。”
陆博山摆手示意他走?人,随即回到家?里?,抓紧做了四菜一汤,用餐盒保温桶装好,犹豫片刻,亲自送到医院。
陆修远见到父亲,打量一眼就看出端倪,“带着情绪来的?”
陆博山干脆完全不掩饰情绪了,“正好有空,过来跟你?说说李大成那孙子。”
陆修远笑出来,“他把你?怎么着了?”
“饿不饿?你?先吃饭吧?”
“不饿,先说事?,说完了你?赶紧去单位食堂。”
陆博山给儿子的饭菜都是小份的,他埋怨自己考虑得不周到,要是多做一些,爷儿俩一起?吃顿饭多好。
他坐在床边,把事?情经过讲给儿子听。
陆修远听完,笑了,“人你?训了,结果也?定了,还生什么气?”
“他们对雁临瞎说八道,你?怎么这么高兴?”陆博山拧了眉。
陆修远笑意更浓,“媳妇儿有爹妈护着,我上什么火?”
“不是,我刚刚表达的是不是不够清楚?李家?对你?有点儿贼心不死的意思。”陆博山摆事?实,“李大成最先说起?的,就是李丽改对你?有意思,之后诋毁雁临,居心还不够明?显?”
“李丽改只对钱有意思。”陆修远说,“上午二国跟我说了她一些情况,整个儿一财迷疯。我这怎么也?是立功退伍,傻子都知道安置费少?不了,她没了徐东北白给她的赚头,可不就得撺掇着家?里?再张罗个冤大头。”
“真不是东西!”陆博山不屑地斥一句,严肃地警告儿子,“她要是往你?跟前凑,你?可不准见。”
“这都哪儿跟哪儿?我见她干嘛?”陆修远端详着父亲,“有点儿神经质了,准是饿的,赶紧回单位吃饭。”
“你?才?神经质呢。”陆博山总算笑了,拍拍儿子的肩,“见到雁临,仔细说说这事?儿,让她别多心。”
“我一定帮你?和我妈跟她表忠心。”
“混小子。”陆博山哈哈一笑,心气儿倒真顺了过来,帮儿子摆好饭菜,大步流星离开。
陆修远一边吃饭,一边琢磨:李丽改跟宋多多到底交流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态怎么会发展到这么滑稽的地步?
宋多多跟男朋友搁置了结婚,跟雁临唯一的关系是,她不再在生活上给他们实惠。贫贱情侣百事?哀,不闹矛盾才?奇怪。
关键问题是,宋多多有没有说过污蔑雁临的话,又是不是李丽改捕风捉影,故意诱导李大成。
下午三?点钟,雁临就来了,一肩挎着宽大的帆布袋,一手拎着个旅行袋,进门来很?随意地把旅行袋放进衣柜,转到陆修远身边坐下,也?不提袋子里?是什么。
“带着行李来陪护?”陆修远逗她。
“是啊,到晚上抢你?床位,赶你?去睡折叠床。”雁临顺着他胡扯,笑盈盈打量着他,“我开始自学高中教材了,感觉良好,担心自己要翘尾巴,赶紧来请你?给点儿打击。”
陆修远莞尔,想也?没想就说:“我怎么舍得?”
“舍不得吗?”雁临眨一下眼睛,“有进步诶。”
“大意了。”陆修远往一旁挪了挪,拍拍身侧,“你?都夸我了,那就再接再厉,来。”说完,揽她到身边。
算是意外之喜,雁临斜伸着的长腿晃了晃,“能不能脱掉鞋子?”
“废话。”
雁临蹬掉鞋子,“会不会有人来?”
陆修远分出被子,给她盖到腿上,“管那些呢,今天比平时冷。”
她穿的或许挺暖和,可他觉得她冷。
雁临依偎着他,双手握住他的手,说起?一件事?:“出家?属院的时候,我没看到宋多多。难道跟李丽改见了一面,就决定改行了?那还挺好的。”
“正要跟你?说这俩人的事?儿。她们把咱家?小老?爷子惹毛了。”陆修远娓娓说起?父亲发作李大成的原委。
雁临匪夷所?思,转而客观冷静地分析:“宋多多跟王济川闹矛盾,是我搅和的?她脸皮就算一天一尺的长,也?厚不到这地步。
“而且,她对王济川感情特别深,哪怕因爱生恨,也?说不出这种话。
“事?情万一闹到明?面上,王济川失望之下,保不齐甩了她。她怎么可能想不到,又怎么敢冒那种险。”
“既然你?这么看,那就是李丽改混淆视听。”陆修远手指动了动,“这么嘴欠的人,得让她涨涨教训。”
赔礼道歉是做错事?必然的承担,李丽改并不见得当回事?。惯着这种人这种毛病,雁临就得长期防贼,凭什么?
同一时间的?李丽改, 并不知道玩儿火惹祸了。
午后,她去服装店转了一圈,拿走自己的添置的一事一物。
两名售货员原本与她相处得感情不错, 毕竟默认她是蓝月的?老板娘。但是, 经过徐东北开诚布公, 宣布踢走李丽改之后,她们最紧张的?便是保住饭碗, 对前店主只做到应有的礼貌客气。
李丽改不以为意。不管真假, 处了一场的?对象都能翻脸无情, 还能指望谁对自己情深义重?
将所有东西带回租住的?房子, 李丽改骑车去找宋多多。
宋多多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个惊喜,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事,又?有了很大的?可能。
有她们两个了解的?情况相加, 想找秋雁临的?缺点、不足很容易。就?算不容易, 她加工引导一下不就?得了?
就?像宋多多昨晚提及男朋友王济川时,满脸哀怨地说:“在雁临的?事情上?, 我应该是真的?做错了很多,错到连王济川都看?不下去,最近一直躲着我, 结婚的?事,不知要猴年?马月才会再提。
“我总在想,要是和?雁临化?解矛盾, 和?从前?一样, 王济川大概也就?原谅我了。”说完, 眼?神殷切地望着李丽改。
李丽改知道,对方希望跟自己一起想想办法, 与秋雁临合作,各取所需。
可是,她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秋雁临,而是与秋雁临息息相关的?陆修远。
她喜欢陆修远,从第?一次看?到他就?喜欢,但她更喜欢人前?风光事业有成的?生活状态,为此可以舍弃别的?。
目前?需要筹集的?那笔钱,还差小一万。不走捷径,只凭她自己,好几年?只挣不花都攒不够。
万元户之所以那么?稀罕,正是因为赚钱太不容易。
可如果秋雁临的?人品作风有问题,被陆家嫌弃,离婚的?结果是避免不了的?。而且先前?她就?听说过,秋雁临一度不到医院探望,惹得陆博山和?林婉担心不已,不满也绝对是少不了的?。
李丽改的?计划是,不断地跟父亲抱怨秋雁临,委婉地请他提醒陆家,陆家就?会想起旧账,对儿媳妇心生嫌弃。
随后她再慢慢地添火加柴,让自己成为苦苦等待陆修远的?第?一人,陆家一定会对陆修远和?盘托出,甩掉秋雁临。
那样一来,她就?可以尽快与陆修远登记结婚,婚后不出一半年?,就?能得到陆家人力?财力?的?支持,顺顺利利出国。
本来么?,除了长相,她哪里比秋雁临差了?秋雁临父母不过高级职工,她父母可是和?陆家两位长辈一样,吃公家饭,只是职位比陆家低而已。
要不是母亲看?中了徐东北,当初一味闹腾,陆家怎么?可能会放着她这根正苗红的?人不选,挑了秋雁临?
——出于种种考虑,李丽改愈发坚信能成为婚姻事业的?双料赢家。
到了宋多多家里,她瞧着里面寒酸的?情形,没进门,扬声唤宋多多。
宋多多果然如约在家等她,片刻后就?小跑着出门来。
李丽改笑容明媚,“找你有事说,你跟我去我家附近的?小餐馆吧,那儿的?菜很好吃,这会儿去也行。”
宋多多有些局促,“总让你破费,太不好意?思了……”
李丽改语气真诚:“我想和?你相互帮助,不要那么?客气,快去推车子出来。”
宋多多也就?随着她行事,两个人骑车到了一个小餐馆,在临窗的?位置落座。
李丽改点了四菜一汤,等待期间,身形稍稍前?倾,“昨天你说,也会踩缝纫机,那你能不能去星雅服装厂上?班?”
她这是为防万一做的?另一手准备:只要有自己人在厂里上?班,就?有拿到秋雁临设计的?成衣的?机会,她把成衣做样品,交给小作坊照做,钱就?少挣不了。
“这恐怕不行,雁临不会同意?,金家的?人对我印象也不好。”自知之明,宋多多还是有的?。
李丽改并不失望,“你不能去也没关系,有没有能做缝纫工的?朋友?给点儿实惠,让你朋友去也一样。”
宋多多费解了:对方接近雁临这架势,可比自己更担得起死缠烂打,到底为什么??至于吗?心里想的?,不好诉诸于口,她笑一笑,“我试试,看?有没有愿意?去的?朋友。”
对雁临来说,李丽改是预料之外出现的?人物,不够了解,当下也就?束手无策,能做的?只是以后保持防备。
前?思后想许久,雁临说:“其实不用较真儿,她那种人,吃瘪之后就?会转移目标。我又?不是歪脖树,她也不想上?吊,不会没完没了。”也只是这么?一说,她只是不希望陆修远费神。
陆修远只说:“你别管了。”
雁临真就?不管了,开始头疼别的?事:“接受人道歉的?事,有必要吗?我能不能贿赂爸妈,请他们替我应付过去?”
她贿赂长辈,就?少不得劳心劳力?,陆修远劝道:“最多是吃个饭,说几句场面话,爸已经放下话了,你好歹捧个场。”
“好、吧。”雁临倚着他的?肩,“我主?要是不想看?见宋多多。猜得没错的?话,她不需要道歉,倒是可能跟李丽改打嘴架,懒得看?那种热闹。”
“自找的?,她要是不跟李丽改搭话,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还真是。”
陆修远问起她功课的?事,“目前?感觉难度最大的?是什么??”
“英语有你做后盾,心里有底。”雁临说出实情,“感觉头疼的?是语文、历史、政治,好多需要死记硬背的?,通过思维逻辑发挥的?题目太少了。”
前?世她做小裁缝之前?,学业止步于高中毕业,成绩很好。当然,这个好只相对于县级市级,她并不是万中挑一的?那种学霸。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年?纪相仿,生活大环境一致,高中教材一样。
现实的?问题是,她离开高中的?年?月实在已太久。
理?科知识牢固地掌握之后,会形成逻辑链,无形地运用到工作生活,区别只是多少而已,温习起来容易很多。
语文历史政治就?不一样了,前?世的?她并不喜欢这三科,基本上?靠死记硬背,过了一定年?限,看?到一些诗词史料,都不能确定自己学过。
“那你还挺奇怪的?,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打怵的?应该是数理?化?,这倒好,全拧了。”陆修远笑说,“不过没事,想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雁临说,“拿历史来说,从清朝中后期到民国期间的?事,我都没兴趣,看?到有些记载特生气。”
“偏科还偏出理?了。”陆修远展臂揽住她,跟她开玩笑,“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要不然,以后写信的?时候,我都给你讲一些清朝民国的?事?你看?完回信时抄几遍。”
雁临笑得不轻,“少胡来,你要真敢那么?干,我拒绝回信。”
“才二十,处于头脑最灵的?阶段,别有压力?。”陆修远哄她,“学着不耐烦了生气了,就?想想我和?爸妈,我们脑子里不知装着多少宪法条文,这些真不如书上?那些有意?思。”
“嗯。”雁临笑着,频频点头,“政治科目遇到需要分析的?难题,我就?找你们,估计用不了几回就?开窍了。”什么?都一样,业内人看?待、讲解的?方式自成体系,而且有趣。
“聪明。”
雁临又?反过头来宽他的?心,同时给自己做铺垫,“我就?是跟你抱怨几句,其实压力?不大,之前?已经断断续续自学过一两年?了。往后雁薇堂姐也能帮我,她高考成绩特别好,学校特别遗憾的?是,她没报考一流院校。”
“听说过。”
雁临跟他推心置腹:“我肯定不像姐姐那么?厉害,没多大出息,能考进中流大学就?知足。像你说的?,现在脑子还灵光,就?想多上?几年?学。”
陆修远深以为然,“虽然说学到老活到老,但过了上?学的?年?纪再想走进校门,说不定要搁置事业抛下亲友,还是在适合的?年?龄段上?学更好。”
“跟你说话最好了。”她说什么?,他都懂得,理?解。顿一顿,雁临说,“旅行袋里是几件衣服,冬天也可以穿。”
陆修远转头凝着她,“白天都是七事八事的?,晚上?熬夜赶出来的??”
“也不想想我是做什么?的?,有点儿时间就?够了。”雁临也转头瞧着他。
“以后不准这样了。”
雁临挑眉,“不准我对你好?”
“不准因为我太辛苦。”
“哦。”雁临心说这还差不多。
陆修远揽紧她一些,细细地看?着她,凝着她昳丽的?眉眼?,粉润润的?唇。
他这种眼?神浑似有形,雁临从来招架不住,但也从不认为他会有所行动。
他不想也不能犯错。
所以,雁临心里有底了,也就?坦然。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他一点点凑近,额头抵着她额头。
这无疑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刻,呼吸相闻。
雁临不自主?地屏住呼吸,猜测着他下一刻就?会退到原处。
可他所做的?,却是手指抚着她唇角。
雁临眨了眨眼?,抿了抿唇,面颊烧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要么?主?动到底,要么?提醒他一下。要命的?是她脑子里什么?都有,行动上?什么?都实施不了。
太紧张了。
陆修远低低地笑起来,“不是最喜欢闹腾?怎么?老实了?”
雁临听出言下之意?,透一口气的?同时,转头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手臂绕住他,沉了片刻才说:“这么?怎么?办?你跟我学坏了。”
陆修远真是特爱听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修长的?手指没入她发丝,温柔摩挲。
李丽改和宋多多一直在餐馆, 哪儿?也没去。
两个年轻女子坐在一起,能聊的话题很多,但因为相互有心引导之故, 话题始终不?离雁临。
宋多多完全问清楚了雁临的现状, 简直匪夷所思。
雁临会踩缝纫机做点儿?小东西, 宋多多是?知道的,但学会服装裁剪乃至设计是什么时候的事?那绝不?是?短时间可以学成的本事。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难道从很早之前?, 雁临就已处处疏远防备她??
可也不?对啊, 前?世只要她?和王济川遇到事情, 只要情况允许, 雁临都会第一时间给予帮助。
并?且,雁临前?世没从事过服装行业, 独自?去南方?闯荡期间,因为形象出挑, 轻轻松松找到了高级酒店服务员的工作?, 再熬成领班、经理。其后多年,一直围着酒店行业打转。
现在怎么会是?这个情况?
到底是?重生的世界出了错, 还是?她?出了错?宋多多没法儿?不?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李丽改打量着宋多多的神色,以为她?是?嫉妒以前?的好友,乐得将对方?的心火煽动得更旺, “徐东北铁了心合作?的人,能力差不?了。你别说,同样的布料, 秋雁临做出来的牛仔裤就是?不?一样, 版型更好, 搭配鞋子高跟鞋平跟鞋都好看。”
“雁临一直挺聪明的。”宋多多语声干涩。
“她?上回做了五十条牛仔裤,净赚了八百多。”李丽改语气有点儿?酸。
八百多, 很多职工苦干两年多的薪酬。宋多多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然而离自?己过于遥远。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王济川,和他谈谈这件事,看他有没有分一杯羹的门路。
她?看了看天色,歉然地笑一笑,“我?还有事,挺重要的,改天再见面吧。”
李丽改瞧她?神不?守舍的,也就没挽留,“那我?过一两天再去找你。对了,别忘了拜托你的事情。”
“绝对忘不?了,我?尽快帮你问问。”宋多多匆匆离开,直奔王济川家里。
她?才?不?会帮李丽改找什么缝纫工。
服装业这么赚钱,她?得第一时间告诉王济川,看他有没有这方?面的门路。不?奢望有雁临那么大的赚头?,分一杯羹就知足。
说起来,要是?没这事情,她?不?会主动来找王济川。
自?从她?怀疑他也是?重生的那晚之后,他是?真生了她?的气。
见面要么懒得跟她?说话,嗯啊地胡乱应两声,然后说有事甩手走人;要么直接数落她?不?干正事,有摆摊儿?的时间,不?如想办法找个长久的工作?。
宋多多无计可施,本想等他消气了再说,现在则不?一样了。然而到了王济川家,却是?铁将军把门。
宋多多又生气又想哭。
那边的李丽改结了账,回到自?己的租住房,刚进院子,就看到面色不?善的父亲,忙扯出笑脸,“爸,你怎么来了?”
“开门,进去说。”
李大成中?午辞了陆博山,只认为罪魁祸首是?宋多多,急着找到女儿?问清楚,要她?做好即便无辜也得道歉的准备。
他请了半天假,奔波许久也没见到女儿?的影子,闷出一肚子无名火。想不?出还能去什么地方?找,直接来这里等。
李丽改开了门,殷勤地给父亲沏茶。
李大成总结性地说:“中?午我?去找陆博山了,他把我?训了一通,让你跟那个什么宋多多,明天一起向他儿?媳妇道歉。”
“什么?”李丽改呆了呆,审视着父亲,“我?向秋雁临道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李大成脸色愈发难看,“原本我?只以为,是?你被?外人骗了。刚刚又前?思后想了许多,我?不?能不?怀疑,是?我?这个当爹的,被?自?己闺女利用了。”
“没有,爸,我?怎么可能……”
李大成挥手打断她?,“你想要个好前?景,放到哪儿?都不?是?错,可要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连亲人的尊严面子都不?顾,那我?就得对你保持观望态度。”
观望态度,意味的是?不?会再维护帮衬,该教训的时候就教训。李丽改心下一惊,却不?敢再空口白牙地分辩什么。
“明天十一点去我?单位。”李大成站起身,“你最好别再见外人惹事。”
他也不?查问什么了,把事情安排好,到时让女儿?和宋多多对质。
一想就挺没面子的,可他还怕什么?今天已经丢人丢到家了。
他就像个欠抽的碎嘴子似的,跑人面前?说人家儿?媳妇的是?非,这情况跟住宅区里最爱传闲话的老头?老太?太?有什么区别?
真是?一想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托闺女的福,活了半辈子,突然发现,至亲的骨肉并?不?能完全信任。
上午九点钟,雁临来到星雅。
徐东北找到她?办公室,进一步商议落实一些具体事项:“打板裁剪,原先是?我?姐姐姐夫兼顾,现在加上你跟我?,也足够应付。这样其实也有好处,能防止设计图同步外传出去。”
“这倒是?真的。”雁临跟他开玩笑,“你姐姐姐夫需要担心的,只有你。”
“你不?担心?”
“你做鸡鸣狗盗的事,”雁临尝试想象,很快放弃,“想象不?出来。”
“打死我?也不?干。”徐东北一笑,“这是?第一步安全问题,接下来是?车间,得防着人带成品离开星雅,不?是?铁将军把门就能避免。”
“那怎么办?是?你跟金叔叔受累,还是?招聘保安?”这年月的安保问题,解决方?式实在有限。
徐东北说:“昨天雷子来了一趟,说他的小兄弟可以胜任,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他说的人是?谁我?都不?知道。”
“做大之前?,这类人外招的实在不?牢靠,人来了是?冲着混工资。”徐东北沉吟一下,“你能不?能让陆修远给把把关?反正他乐意干这种事儿?。”
雁临盯他一眼?,“怎么什么事让你一说,就让人听着那么别扭呢?”
“就这德行,相互习惯吧。我?说我?的,你数落你的。”
雁临想一下,“回头?我?找雷子问清楚,再让他去找修远报备——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你办不?了?”
“我?真办不?了,你为什么会觉得,那兔崽子会拿我?的话当回事?”
雁临撑不?住,笑了,“瞧你混的这人缘儿?。”
徐东北也笑,“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是?,今年你能不?能做个冬装系列?”
“当然可以,但不?能着急。星雅先尝到甜头?,对我?更有信心,我?才?更有底气。”
“还挺谨慎的,没看出来。”徐东北看看墙壁上挂的月份牌,“得抓紧了,明天起打板裁剪,有没有问题?”
“没有。”
“成,就这些,你负责后续。”徐东北站起身,“我?去忙点儿?私事。”
雁临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忙忙叨叨一上午,十一点多,陆博山和林婉来接雁临,轿车是?雁临坐过的那辆。
打过招呼,上了车,雁临挺不?好意思的。
林婉安抚她?:“有人有嚼舌根儿?的坏毛病,我?们不?想惯着。”
坐在前?面的陆博山附和:“小事情,别有压力。”
“我?知道,就是?觉得……好像是?家长领着,找人去算账似的。”
林婉失笑,“本来就是?那么回事,我?们要是?不?出面,那还算什么家长?”
陆博山则从公事包里拿出个糖果?盒,递给妻子,“给孩子放包里,水果?软糖。”
林婉转手放进雁临自?制的大帆布袋里,还抱怨:“怎么就买一盒?”
“先让雁临尝尝好不?好吃。”
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到了县招待所。
李大成已经在门口等,分外殷勤地请三人到了定好的包间。
李丽改正在包间急得团团转,一见来人,强挂着笑脸问好,却是?难掩眼?底的困惑焦虑。很明显,她?不?知道父亲要唱哪出。
这边刚寒暄完,落了座,有人敲敲门走进来。
是?宋多多。
李大成一如和气的长辈,请她?落座,亲手倒了杯茶。
李丽改很了解父亲的脾性,立时猜出他用意,面色渐渐有些发白。
李大成歉意地望着雁临,照实讲了事情原委,同时也让宋多多听清楚,她?掺和进去多少。
他本想正式地给雁临道个歉,但是?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宋多多打断:
“我?跟王济川闹矛盾、不?提结婚,都是?因为我?做事欠考虑,对不?起雁临,什么时候说过与雁临有关了?李丽改,你是?嫌我?跟雁临的关系还不?够恶劣,要她?一辈子瞧不?起我?吗?”
她?语声有些急,还有些发抖,一来是?觉得太?冤枉,二来是?担心事情闹得王济川知情。
昨晚她?想见男朋友,找人到半夜也没见到人。关系已经岌岌可危,实在禁不?起任何是?非。
李丽改心理素质再好,也受不?住当众被?人这样质问,更不?介意把宋多多拉下水,于是?冷笑道:“那倒奇怪了,你要是?没说那样的话,我?怎么会那样认为?我?们刚认识,那是?我?能猜出来的事儿??”
“你……”宋多多恨不?得把她?的嘴生撕了,急怒之下,脑中?反倒灵光一现,忽地镇定下来,回以冷笑,“雁临和我?绝交之后,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么好的朋友,曾经到医院见过陆修远同志。
“那天我?说了很多话,但没说过一句质疑雁临品行的话,你大可以去问他。
“我?要是?有心诋毁雁临,那是?不?是?很好的机会?
“再说了,真有那种坏心,我?直接到陆家说瞎话不?是?更好?犯得着跟你一个刚认识的人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一旁的雁临说:“她?说的有道理。”还转头?用眼?神询问公公婆婆。
她?不?知道陆修远见过宋多多,但也不?会介意,现在只想把宋多多择出去。那毕竟是?秋雁临看得特别重的好友,要是?有品行问题,她?面子上也不?好看。绝交只能断绝来往,却断不?了以前?相互影响的可能。
陆博山和林婉同时点了点头?。最显而易见的事,他们没有质疑的道理。
宋多多悄悄透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