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
顾青秋深以为然地点头。
顾宜修和沈君宜则相视一笑。
他们一家人啊，可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
本该如此。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还是有仇就报，更让人来得痛快。
福成长公主与一名皇室成员打完招呼，正准备收回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就见着了顾家人一起走过来。
她的表情一僵。
沈君宜扬眉：“看长公主的模样，这是不欢迎我们一家？”
福成长公主的脸顿时拉得老长。
她实在很想问问沈君宜心里到底有没有点数。
在她看来，自己和胡玉瑶之所以落得如今这样的境地，可都是因为顾家人，或者说是因为顾青秋。
如此情况之下，见着顾家人她能欢迎得起来？
福成长公主侧头看了看，在她的侧后方不远处，两位宫里来的嬷嬷正紧紧盯着她，颇有些虎视眈眈之意。
这是景和帝派来盯着她的宫嬷嬷。
若是她对顾家人甩了脸色，只怕用不了一个时辰事情就会传到景和帝的耳中，到时……
福成长公主咬着牙，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郡主这是哪里的话，你们都是平时难得请到的贵客，本宫又岂会不欢迎？赶紧里面请……”
沈君宜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话说到这里，顿了顿。
“看来长公主果然身具皇室风仪，就算与我家青秋闹了些不愉快，仍能毫不介怀的欢迎我们一家的到来，实在是让人佩服不已……”
沈君宜笑眯眯的插了福成长公主一刀。
果然，福成长公主的脸都青了。
要不是有那两位宫嬷嬷盯着，只怕她就要当场翻脸了。
“郡主，武安侯，里面请……”
福成长公主是牙都快咬烂了，这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
顾青秋和沈君宜对视一眼。
两人都觉得，刺激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要是再刺激下去，真的叫福成长公主翻了脸，今日这热闹反倒是看不到了。
一家人于是随着公主府的丫鬟走了进去。
这时公主府已经来了许多的宾客，或者说是看热闹的看客，许是想着很快就有热闹看了，众人的面上都露出难以抑制的真切笑容。
若是叫不知情的人看了，怕是真的会以为众人是在真心为着胡玉瑶成亲而开心呢。
顾青秋和沈靖鸣不由咬起了耳朵。
“姐，这么多人都想看热闹，但待会儿拜堂的时候，胡玉瑶是要盖着盖头的，不能看到她的脸色，还真的有点让人遗憾呢……”沈靖鸣道。
顾青秋一想，确实是。
不过，亲眼看到胡玉瑶与乞丐拜堂成亲，这已经是一件很解气的事了。
“能看热闹就行了，你还想热闹看到饱啊？”顾青秋道。
沈靖鸣点点头。
一家人在喜堂外等了一会儿，人群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顺着喧哗声看过去，就见着一名男子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胸前还挂着一朵红绸做成的花，正喜气洋洋的往着这边走过来。
毫无疑问，这就是今天的新郎官，之前的那名乞丐了。
而众人之所以会这样喧哗出声，是因为看清了这新郎官的脸。
那日在明园，因为这人脸上满是脏污，众人都没能看清他的脸，今日都要做新郎了，怎么着也是要洗洗干净的。
这一看……
不知是做乞丐显老还是本就年纪大，这新郎官看着很是苍老，起码也有半百的年纪，他的眼神浑浊，额头、眼角更是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一口牙更是让许多不懂遮掩的小姑娘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这人大概也知道今日来这里的宾客对他是怎样的看法，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笑得极为开怀。
也是，从一个谁都能踩上一脚的乞丐，摇身一变成为了长公主之女的夫婿，怎么也是值得高兴的。
新郎官一来，当即就有人起哄了。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是不是要开始拜堂了……”
“新娘子呢？”
“……”
一时之间，气氛倒是一下子喜庆了起来。
办喜事原本是应该在黄昏时分才拜堂的，但胡玉瑶和她未来的夫婿，这不是情况特殊么，总不能还让人骑上高头大马在京城转一大圈才回来拜堂吧，再加上福成长公主也压根儿就不想去准备什么，拜堂的时间也就定在了上午。
早点拜完堂，早点散了喜宴，让这些来看热闹的人都赶紧滚！
这是福成长公主的想法。
看热闹的一众宾客不见得不明白，但都不在意就是了。
新郎官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喜堂。
很快，盖着盖头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胡玉瑶也被丫鬟扶着出来了。
顾青秋只看一眼胡玉瑶的喜服，就不由得笑了。
女子出嫁，喜服自然是极为重要的，但凡是有条件的人家，起码得花上半年时间为即将出嫁的女儿准备一件喜服，喜服上更是会请技艺出众的绣娘绣上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等带着美好祝福的花样。
可胡玉瑶身上穿的那件喜服，也就是一件大红的衣裳罢了，什么刺绣那是完全没有的，敷衍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胡玉瑶对这桩被景和帝硬摁在她头上的婚事有多敷衍，甚至是不满，只由这件喜服就能看个清楚明白。
可是……
再怎么不满意，最后不还是得嫁？
想想也可笑，从前的胡玉瑶就是仗了福成长公主身后的景和帝，才想着要嫁给燕离，甚至为了达到目的还想那般羞辱顾青秋。
现在嘛，胡玉瑶会被逼着与这个乞丐出身的老男人成亲，也是因为景和帝。
“活该！”沈靖鸣道。
可不是么！
顾青秋正要应声，就见着燕离正隔着人群看着她。
顾青秋不由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着。
今日是来看热闹的，还是看胡玉瑶的热闹，所以顾青秋特意穿了一件茜红色的衣裳，而人群之外的燕离，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竟然也穿了一件与顾青秋的衣裳颜色相近的衣裳。
当两人隔着人群对视的时候，顾青秋突然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
今日要成亲的不是胡玉瑶和那名乞丐，而是她与燕离一般。
因着心中所想，顾青秋的双颊不自觉的飞上红霞。
衬着她身上的一袭红衣……
美得不可方物。
至少，在此时的燕离眼里是这样的。
燕离按捺住自己如擂鼓一般越来越快的心跳，绕过准备看热闹的拥挤人群，总算是来到了顾青秋的身边。
沈靖鸣先斜眼看过来。
燕离微微一笑：“未来小舅子，有我在这里，你就不用担心青秋的安危了，自己找个地方看热闹去吧……”
沈靖鸣对他怒目相视。
顾青秋也不由侧目。
燕离今日，怎么突然就这般嚣张起来了？
要知道，往常他可都是哄着沈靖鸣的，就怕什么时候惹了未来小舅子不高兴，沈靖鸣会暗中给他使绊子。
这会儿……
看明白顾青秋眼里的疑惑，燕离喜形于色地道：“青秋，钦天监那边已经定好了我们的婚期，就在明年的三月初一……”
如今已经是八月底，离着三月初一，满打满算也就半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半年之后他就可以把顾青秋娶进门，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媳妇了。
这一高兴之下，燕离会嚣张一点，也并不难以理解……吧？
沈靖鸣对着燕离连连冷笑了几声，直到顾青秋看过来时，才重重“哼”了一声，一个人跑去别处继续看热闹。
顾青秋睨了燕离一眼：“自讨苦吃！”
回头被沈靖鸣刁难了，可别到她跟前来装委屈。
燕离嘿嘿一笑。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人群便将新娘子和新郎官簇拥着进了喜堂，眼瞅着是要开始拜堂了。
顾青秋想起先前与沈靖鸣的谈话，有些遗憾地摇头：“要是这会儿能看看胡玉瑶的表情，那可就太好了……”
一定很精彩。
听她这样一说，燕离眉梢一挑。
“这有何难？”他道。
“嗯？”
顾青秋看过来。
燕离便在自己一侧脸颊上点了点，“青秋，只要……我自然能让你如愿。”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顾青秋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确定？”
燕离扬眉：“那还能不确定？”
“既然你确定，那我是没问题的……”
顾青秋一边说着话，一边凑近了燕离，看样子是真的要去吻燕离的脸颊。
燕离一怔。
他也只是逗逗顾青秋而已。
他就是再怎么想与顾青秋亲近，也不会选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哪里能想到……
眼瞅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顾青秋整个人都快倚到他怀里了，留意到周围几个人突然变亮，且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二人的目光……
燕离：……
“青秋……”他无奈地叹息一声，“……是我错了。”
顾青秋总算及时停下了动作。
“哼！”
她轻“哼”一声，下巴朝着喜堂的方向抬了抬。
燕离顶着周围几人那看热闹的目光，先是四下看了一眼，然后揽着顾青秋的腰，脚尖一点，下一刻，两人已经出现在了正对着喜堂的一棵树上。
正值秋季，树上的叶子变得稀疏起来，倒是一点也不会遮掩两人的视线。
燕离道：“在这里看，视线好。”
顾青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喜堂里已经开始拜堂了。
胡玉瑶的婚礼随处都透着敷衍，拜堂也是。
婚礼办在了福成长公主府，那乞丐便相当于是入赘，如此一来，福成长公主作为胡玉瑶的母亲，原本是应该坐在高堂位的。
可这会儿都开始拜堂了，高堂位仍是空荡荡的。
显然， 福成长公主压根儿就没打算在婚礼上现身。
若是别的婚礼上，自然多的是人挑理，但这场特殊的婚礼嘛……
看热闹的众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笑。
很快，拜堂开始。
司仪高声唱喝。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新郎官倒是喜气洋洋拜堂，但胡玉瑶显然是不愿意的，若不是身边有两名丫鬟压着，说不得会扯了盖头落跑。
不管怎么样，三拜结束，这礼也就完成了。
“送入洞房……”
听到这最后几个字，顾青秋看向燕离。
至于为何选在这个时候……
要是早早就把胡玉瑶的盖头给掀了，岂不是打断了她拜堂？
到时候，万一她非得咬死了这婚事不算数可咋整？
为了让胡玉瑶顺顺利利的拜堂，顾青秋也是费心了啊。
燕离会意，抬起手掌远远朝着正被丫鬟“扶”着要回洞房的胡玉瑶那里拍了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一阵暗风直直地朝着胡玉瑶袭去。
“啊！”
有人不由惊呼出声。
众人还以为是有人想要对胡玉瑶不利呢。
但下一刻，所有的惊呼都变成了欢呼。
只见着，胡玉瑶这个人没有任何的损伤，但是她头上的盖头，却是像被利刃割破了一般，突然就碎裂开来，并向下滑落。
然后……
胡玉瑶通红的双眼，以及眼里刻骨的恨意，就这样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此时的胡玉瑶，面色憔悴，眼下青黑，牙齿更是紧紧咬着下唇，一副深受打击又恨意滔天的模样。
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不得不说，胡玉瑶此刻的模样，让人很难不觉得解气。
但同时，当她那阴沉又充斥着恨意的眼睛看过来时，又总让人觉得瘆人。
被这么多人看着，胡玉瑶勾了勾唇，冲着众人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这时，景和帝派来盯着福成长公主和胡玉瑶的两名嬷嬷最先反应过来。
“大礼已成，来人，快将小姐送去洞房！”一名嬷嬷连忙张罗。
胡玉瑶身边的两名丫鬟如蒙大赦，连忙扶着胡玉瑶去了洞房。
她这一离开，喜堂外倒是一下子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顾青秋若有所思：“我总觉得……”
总觉得，胡玉瑶有这样眼神，绝不会就此认命，往后只怕还会闹出许多事来。
燕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青秋，不必担心，她就是再怎么闹，没有了福成长公主护着，又还能做什么？”
顾青秋想想，也是。
福成长公主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若胡玉瑶跟着一起回北宁城，那自然不用再担心她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若她不回北宁城……
没有人护着，嫁的又是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丈夫，她就算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危害到顾青秋以及她身边的人。
如此，倒也确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众人都是冲着看热闹来的，谁也不是为了吃那顿喜宴，因而胡玉瑶被送进洞房之后，许多人，比如顾家、李家、云城长公主母女……等等，连留下来喝喝酒的想法都没有，与脸色很是难看的福成长公主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了公主府。
这些都是福成长公主和胡玉瑶先前得罪死了的人。
他们这一走，剩下的众人都觉得周围似乎一下子就空了许多。
有些人心里还挺羡慕来着，他们也想走啊！
但再怎么着，既然与福成长公主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人也已经在公主府了，甚至还看过了公主府的热闹了，这个时候要是与顾青秋等人一样甩手离开，那怕是要将福成长公主得罪得透透的。
虽然众人没有离开，但从他们的表情里，福成长公主又岂能看不出他们的意思呢？
“呵！”
福成长公主看着顾青秋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
看本宫的笑话？
等到将来……
本宫自会让你们十倍百倍偿还今日带给本宫的羞辱！
顾青秋一早就进了宫。
她和燕离的婚期定下了，这是特意与燕离一起进宫向庄太后请安呢。
当年沐雪萤将将离开，燕离又还没有如今这种在危机之中游刃有余的本事，是庄太后在那段时间里将他接到了慈宁宫，甚至荣嬷嬷都因此照顾了燕离相当长一段时间。
燕离如今对荣嬷嬷如此敬重，也就是因为这个了。
庄太后已经年逾古稀，纵是再如何保养，面上也始终是现了老态，头发更是早已变得银白，但她的一双眼睛却丝毫不见浑浊，每当她含笑看过来时，总会让人打从心底的觉得温暖。
“太后娘娘万安……”
顾青秋与燕离一起，恭敬地行礼。
庄太后含着笑，朝着两人招手：“都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两人上前。
庄太后一左一右握着两人的手，欣慰地道：“咱们老三总算是要娶媳妇了，这些年啊，看着老三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总是担心这一辈子都没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去……”
说到这里，庄太后看向顾青秋。
“青秋，还好有你……”
庄太后是真的欣慰。
景和帝的儿女不算少，但真正称得上被庄太后看着长大的，也就只有燕离一人而已，她会对燕离偏疼几分，也一点不奇怪。
庄太后将燕离的手放到顾青秋的手背上，“我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上几年，但能亲眼看着你们成亲，我也就知足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往后成了亲啊，一定要互相扶持着往前走。”
“人在年少的时候，能够遇到一个能与自己相互扶持的人，并不容易……”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庄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顾青秋和燕离对视一眼。
庄太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并肩而立，如同一对玉人般的顾青秋和燕离，沉吟了一会儿。
“老三，你父皇和你母妃的那些事……如今你已经知道了吧？”庄太后问。
燕离点了点头。
庄太后便叹息一声：“你父皇和母妃，当初也是一对有情人，可惜他们各自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可能相守一生……”
不仅是因为身份，也有他们各自性格的原因在里面。
景和帝是吃了许多的苦头，甚至是几次差点没命，这才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登上皇位，他登基以后也确实是一位明君，在他的心里，将他的国家治理好，这是他这一生的抱负。
而沐雪萤，身为女子却能与她的兄长争夺皇位，只一点便足以看出，她绝对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
哪怕在皇位之争中落败，甚至羞辱一般的被送到了大安朝来做和亲公主，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一方不能迁就另一方，就算因一时的动情走到一起，也绝不可能安安稳稳过上一生。
所以，纵是西离朝廷并未有变，沐雪萤没有机会做女帝，他们也很有可能走向陌路。
庄太后的叹息，也是因为这些。
好一会儿，庄太后才从惋惜中抽离出来。
她看向燕离。
“老三啊，当初你母妃不知所踪，我将你接到慈宁宫来，这是得了你父皇的授意……”庄太后道，“你父皇啊，他这些年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对你的关爱却是一点也不少……”
庄太后是觉得，这些事，应该要让燕离知道。
燕离沉默了半晌：“皇祖母，孙儿都知道。”
正是知道，他对景和帝才没有那么多的芥蒂，才能坦然接受景和帝给他的一切。
听他这样说，庄太后更觉欣慰，连连点头。
“你知道就好。”
顾青秋和燕离在慈宁宫里陪着庄太后待了半上午，直到快要到午膳时间时，才离开了。
他们原本是想要陪着庄太后用过午膳才走的，但庄太后拒绝了。
“你们去乾清宫看看皇上吧，”庄太后道，“他看到你们过去，一定会很高兴。”
两人便也没有在慈宁宫里多待，而是一起往了乾清宫去。
常公公此时正守在大殿外。
看样子，殿内此时应是有人。
见着顾青秋和燕离走过来，常公公连忙迎上来，都没用他们问，便低声道：“闲王殿下，顾小姐，福成长公主和胡小姐来了，说是胡小姐得了皇上的赐婚成了婚，总是要进宫来向皇上谢恩……”
顾青秋一顿。
得了赐婚，成亲之后入宫谢恩，这也确实是应该的。
福成长公主和胡玉瑶在此时进宫谢恩，这就有些古怪了。
若胡玉瑶嫁的是什么青年才俊，那她进宫谢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事实却是，胡玉瑶嫁的是个年纪都能做她爹的乞丐。
而这一切，可都是拜景和帝所赐。
如此情形之下，胡玉瑶会甘心向景和帝谢恩，感激景和帝给她赐婚？
这绝无可能！
顾青秋问道：“常公公，福成长公主和胡小姐过来的时候，面色如何？”
常公公仔细回想了一番，“看着倒是精神不错……”
精神不错。
顾青秋回想起昨日的婚礼上见过的胡玉瑶。
她当时的脸色，可一点都不好。
是她这一夜之间就调整好了心情，坦然接受景和帝给的这一切，还是上了妆遮掩了面色？
还是说……
有别的原因让她心情好了起来？
顾青秋不能确定。
燕离见顾青秋没有其他要问的了，这才冲着常公公点了点头：“劳烦常公公代为通报一声，我和顾小姐过来给父皇请安。”
常公公微微一欠身：“闲王殿下，顾小姐请稍候……”
转身进了大殿。
不多时，常公公重新走出来。
“闲王殿下，顾小姐，请……”
两人进了大殿，就见着福成长公主和胡玉瑶正面色恭敬地立于殿内，也不知是先前说了什么，胡玉瑶面上并无多少情绪，倒是福成长公主一脸的自责与后悔，这表情看着倒是极为真切。
顾青秋微微一扬眉。
随即，她与燕离一起上前给景和帝请安。
“平身吧。”景和帝果然很高兴，没等两人把礼行完便抬了手，“老三，青秋，既然你们进了宫，那就留下来陪朕一起用午膳吧……”
两人自然应了。
正说着话，顾青秋就察觉到了福成长公主和胡玉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福成长公主的目光就如那阴冷的毒蛇一般，让人下意识的浑身发凉，至于胡玉瑶……
她嘲讽地看了顾青秋一眼，很快就挪开目光。
顾青秋有些意外。
福成长公主也就罢了，倒是胡玉瑶这眼神，似乎是有着许多的含义啊。
正思忖着，福成长公主又开口了。
“皇兄……”福成长公主满是悔悟地道，“之前这些年，若不是皇兄一直照应着我，我也不可能过得如此顺遂，偏偏我还犯了糊涂，不好好过日子不说，还折腾了那么些事出来……”
说到后来，她惭愧地低头。
景和帝看着福成长公主，并未开口。
福成长公主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很快就又往下说：“如今我已经知道自己从前有多荒唐，皇兄你放心，这次回了北宁城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弥补自己从前犯下的错，绝不会再错上加错了……”
提到回北宁城，她倒是半点怨恨也没有流露出来，看着倒是真的知错了。
可能吗？
昨日还是满腹怨气的模样，只过了一晚，就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并且完全不记恨景和帝？
别人信不信顾青秋不知道，但她自己是不信的。
所以……
福成长公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福成长公主停顿了一下，见景和帝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面上流露出失望来，但她很快又强笑着打起精神来。
“皇兄，我从前做错了那么多事，我也不奢望只凭着这几句话就获取你的原谅，皇兄往后只看着我的表现便是……”
话说到这里，福成长公主抬头看向景和帝。
“皇兄，这次回北宁城之后，再回京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为着往日的情分，我想敬皇兄一杯酒，可以吗？”
福成长公主的态度再恳切不过了。
按理说，她即将离开京城了，而且就如她所说，这一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冲着这些，她想要敬景和帝一杯酒，也并不突兀。
不过……
顾青秋和燕离对视一眼。
他们都觉得，这里面怕是还藏着些什么。
正这样想着，就见着福成长公主从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酒壶，随后四顾一番，似是想要找酒杯。
看到这里，顾青秋心里的违和感更重了。
这里是皇宫，什么样的酒没有？
福成长公主想在临走之前敬景和帝一杯酒，也大可不必大老远的带一壶酒进宫，这样的举动，怎么都让人觉得奇怪。
景和帝深深看了福成长公主一眼，“朕还要批阅奏折，不宜饮酒，你若一定要敬，就敬朕一杯茶吧。”
福成长公主顿了顿，就像没有察觉到景和帝对她的防备一般，很快又扬起笑脸：“皇兄说的是，是我想岔了，那我就敬皇兄一杯茶吧……”
“来人，上茶。”景和帝扬声吩咐道。
很快，有宫人将热茶送了上来。
福成长公主没让宫人斟茶，而是亲自斟了两盏茶，自己先是端起其中一盏一饮而尽，随后才端起另外一盏茶送到了景和帝的跟前。
“皇兄，这些年来是我不争气，我就用这盏茶，向皇兄赔罪了……”
“往后，还请皇兄多多保重！”
景和帝看着眼前这盏还冒着热气的茶，过了好一会儿，到底是伸手接过，且浅浅啜了一口。
“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往后，便好自为之吧。”景和帝道。
福成长公主沉默着点点头。
然后，才带着胡玉瑶告辞离开。
等福成长公主和胡玉瑶走远了，燕离微拧着眉看着景和帝。
“父皇，福成长公主可不是什么会真心悔改的人，就冲着您给她的那些惩罚，她指不定在心里怎么记恨您呢，她敬的茶，您实在不该喝。”
他一脸的不赞同。
景和帝微微笑了笑：“你知道的那些，朕也都知道，下面那几个有些什么动作都在朕的眼里，就算他们有人找了福成，又能折腾出什么？”
语气里透着强烈的自信。
燕离微微拧着眉头。
情理与事实上来说，确实是如此，景和帝是这皇宫的主人，对宫里的一切都有着绝对的掌控，便是福成长公主想做什么，没有人帮着，她也注定什么都做不成。
所以，景和帝喝了那杯茶，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为何，燕离总觉得有些不安。
但仔细回想一下，茶是景和帝让人送过来的，从头到尾都没让福成长公主沾手，她也只是将那杯茶端到景和帝手里而已，那么点时间，又处于燕离的注视之下，福成长公主确实没有什么做手脚的机会。
他便也就暂且放下心来。
景和帝倒是心中熨帖不已。
无论如何，燕离这是关心他。
心情高兴之下，景和帝的面上的笑容都明显了几分，他朝着顾青秋和燕离道：“青秋难得进宫一趟，你和老三陪着朕一起用午膳吧。”
顾青秋和燕离自然点头。
这时，福成长公主突然去而复返。
景和帝的神色转淡：“还有事？”
福成长公主的表情晦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景和帝的冷淡而起起了从前被景和帝关怀的日子。
好一会儿，她才低下头。
“皇兄，我做错了事，无论皇兄怎么惩罚，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但……”福成长公主顿了顿，“虽然这次回北宁城是赎罪的，不是为了让我继续做养尊处优的胡夫人，可我毕竟是皇室的长公主，我的脸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代表了皇室的颜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