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修看了看一双儿女,想着就连沈靖鸣都是十四岁的少年了,有些事也确实该让他们知道了,免得心里没有防备在外面被别人算计。
就如这次的事。
“我们家确实与萧皇后有恩怨……”
说起来也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你们都知道,萧皇后膝下没有儿女……”顾宜修道,“但是在多年之前,萧皇后其实是有过身孕的。”
顾青秋点头。
这件事,她以前听燕离说起过。
顾宜修看了顾青秋一眼。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他和沈君宜都还没成亲呢,顾青秋更是还不知道在哪里,若不是听人说起,顾青秋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至于是听谁说的……
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顾宜修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嘴里却是继续说了下去:“……萧皇后被那名嫔妃冲撞没了身孕,事后还没得到满意的处置,心里自然是恨的……”
说到这里,顾宜修无奈地摊手,“她不敢恨皇上,倒是把我给恨上了。”
顾青秋:……
沈靖鸣:……
“爹,”沈靖鸣一头雾水,“萧皇后哪怕是恨那名打了她一顿,把她的孩子打没了的嫔妃,那也是有说得过去的理由的,平白无故的恨上了您,这岂不是太没道理了?”
顾青秋也百思不得其解。
沈君宜这时候道:“还能怎么的,不就是柿子捡软的捏么?那名嫔妃让中宫皇后失了龙胎,最后却只是被降了位份,别的什么惩罚都没有,靠的无非就是她身后的父兄,巧的是,你爹与那名嫔妃的兄长虽然年纪差了十岁,素来却是极为亲近,就连皇上和那名嫔妃第一次见面,也是你爹陪着皇上微服出巡……”
是顾宜修带着年轻时的景和帝去了热闹的集市上,才有了景和帝与那名嫔妃的初见。
再后来,后宫进了新人,景和帝见着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竟然成了自己后宫的妃嫔,便也就对她有着格外的新奇。
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萧皇后也不过就是迁怒罢了,”沈君宜冷笑一声,“选谁入后宫,这可与你们爹没有任何的关系,皇上要宠幸谁那也是皇上的事,萧皇后自己仗着与皇上共过患难的那点情分容不得人,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更何况那还不是什么柔弱的小白兔,要我说就是活该!”
“她倒好,不反省自己也就罢了,恨天恨地只差没恨空气了,就连咱们家都被她恨上了!”
后面的那些年,沈君宜可没少明里暗里被萧皇后刁难。
也就是萧皇后当初被景和帝冷落了足足一年,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放肆,要不然沈君宜还不知道要在萧皇后手里受多少罪。
这件事过去都已经二十好几年了,萧皇后这些年也似是变得贤惠大度,颇有母仪天下的气度,谁能想到,她只不过是将那些恨意藏得更深了而已。
顾青秋和沈靖鸣都无语了。
“这也能恨到咱们家身上来?”
沈君宜淡淡道:“这世上有一类人,总是不会反省自己的错,一旦有事就将错都推到别人的头上去……”
萧皇后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这些年来,萧皇后没对青秋下手,想来也是顾忌着皇上那里,也真难为她忍了这么多年了。”顾宜修冷笑一声。
沈君宜看过去:“先是青秋,现在是靖鸣,萧皇后都欺到咱们头上来了,你这个当爹的,总不能让孩子们忍了吧?”
顾宜修无奈地握了沈君宜的手:“这么些年来我也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若是这时候还要忍气吞声的,那我还有何颜面让孩子们叫我一声‘爹’?”
沈君宜“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顾青秋和沈靖鸣于是都巴巴地看着顾宜修。
遇事有爹可以帮他们找回场子,这种感觉还真不赖呢。
顾宜修双眼微微一眯:“既然萧皇后这么喜欢指使承恩公府的人替她做事,那……就先从承恩公府开始吧。”
他是除了武安侯这个爵位之外,并未再领别的官职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拔了牙的老虎!
就算是皇后,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他的儿女!
就好好受着吧!
承恩公夫人与人偷情,被承恩公抓了个正着!
无论是街头巷尾的普通百姓,还是高门大宅里的达官贵人,但凡提起承恩公府,如今都是一脸的暧昧。
没办法,闹得太轰动了。
听说啊,承恩公当时怒上心头,也没顾得上什么家丑不能外扬,直接将承恩公夫人和那奸夫给拖到了大街上。
用当时看热闹的人的话来说,是“白花花的身子都快闪瞎人的眼了”。
等承恩公意识回笼,想起自己也一样成了笑话,已经晚了。
若承恩公夫人只是偷情也就算了,可当时看热闹的人里,有人大声嚷嚷了一句话出来。
“咦,承恩公世子长得与这奸夫倒是有五六分相似呢!”
承恩公当时就炸了好吗?
做了绿毛龟也就算了,要是连萧佑安这个世子都是奸夫的,那他岂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冤大头了?
可承恩公再怎么炸,也改变不了事实。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萧佑安的容貌与那奸夫确实极为相似,反倒是与承恩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以前还能用萧佑安随了承恩公夫人来解释,可现在……
奸夫都在眼前了,承恩公哪里还能忍得下这口气?
于是,在众人的议论之中,承恩公不仅将承恩公夫人休了,还上了折子以萧佑安并非萧家血脉为由,废除了他的世子之位,再将这对让他受尽羞辱与指点的母子给赶了出去。
就如顾宜修所说,承恩公如今是自顾不暇,是再没精力帮着萧皇后做些什么了。
“这还没完!”顾宜修冷笑一声。
承恩公府的这点丑事,只不过是让承恩公忙起来而已,还半点牵扯不到萧皇后身上去。
腊月初。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承恩公府的事总算是不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必定提起的热门话题,承恩公也总算是得以松了口气。
做了这么多年的绿毛龟,又被所有人指点嘲笑,承恩公这一个月来过得可以说是度日如年,简直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洞自己钻进去才好。
好在,现在这件事的风头总算是过去了。
萧佑安不是亲儿子,可承恩公府还有爵位要传承下去呢,承恩公也不想落个晚景凄凉死了连个摔盆打幡的人都没有的下场,于是琢磨着从萧家旁支过继一个儿子过来。
顾青秋知道消息,不由摇头:“他想得倒还挺美的。”
顾宜修笑了笑:“当然,他也只能想想。”
因为……
萧家的爵位,很快就没有了。
腊日中旬,当京城的年味儿渐浓的时候,从太原府传来的消息让景和帝暴跳如雷。
太原府十一月底突遭暴雪,整座府城被暴雪围困,城外的百姓好歹家中有余粮,守在家里做好除雪工作倒也不是过不下去,但府城内的百姓又哪里有那么多的粮食?
城内的米铺粮铺倒也有一些存粮,可这点存粮相对于整座城的人口来说又算不得什么了。
太原府是有一座大粮仓的,只是粮仓里的粮食能不能动用,那得景和帝说了算。
在这样的时刻,太原府知府派人冒着风雪赶往京城,请示了景和帝之后决定开仓放粮,可打开粮仓一看……
秋收之后本应该装满的粮仓里,粮食竟然十不存一!
太原府知府的魂儿都吓没了一半,一边让人彻查此事,一边将消息送往了京城。
景和帝雷霆震怒。
大安朝如今正处于战时,与南戎的战争可还没有结束呢,各地粮仓里的粮食一直在源源不断地送往战场,太原府这座粮仓里的粮食也是准备在年后就运往南阳城。
谁能想到,就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动粮仓里的粮食!
能接触到粮仓,并且能将满仓的粮食悄无声息运出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很快也就拔出萝卜带出泥。
大安朝各粮仓本身有大使、副使、攒典等官员直接管理,又有户部侍郎领仓场总督的差事总督粮仓之事,每年还会从户部派遣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各司官员监督粮仓。
总之,想要将粮仓里的粮食掏空,绝非哪一人可以做到的。
这一彻查下来,上到领了仓场总督差事的户部右侍郎,下到直接管理粮仓的官员,竟是一个无辜的都没有。
这些可以称之为大安朝蛀虫的官员上下互相打掩护,在当年新粮收上来之后,先将新粮按市价卖出去,回头再用便宜的价格收往年的陈粮充盈粮仓,如此一来粮食数量对得上,但中间的差价却是让这帮蛀虫赚得钵满盆满。
因为往年这些人行事还算谨慎,是以倒也一直未被发现。
若不是今年负责回收陈粮的人躲了个懒,想着晚点也没事,又正好碰上这次暴雪,怕是这样的勾当还一直不会被发现。
景和帝大怒之下,所有沾了手的人员全都被押入了大牢待审。
而这些下了大牢的官员们深知此次是不可能逃脱罪责的,但若是能戴罪立功,说不定能够不祸及家小,因而纷纷吐了口。
其中户部右侍郎就将承恩公牵扯了出来。
“承恩公竟然参与了买官卖官?”顾青秋很是惊讶。
这又是她前世不曾发生过的事。
顾宜修点头,“承恩公府不只一次受萧皇后的指使对咱们家的人下手,所以我让人特意仔仔细细的将承恩公府查了一遍,这一查,倒是查出了一些有趣的事……”
承恩公府是靠着萧皇后才跃居人上的。
最开始时,萧家人倒也诚惶诚恐,可后来被人捧惯了,自然而然的也就飘起来了。
“有萧皇后在,朝堂之中不管是谁多少都要卖承恩公府几分面子,到了后来竟是叫承恩公府的人膨胀起来了,连买官卖官这样的事也敢掺和……”
当然了,承恩公府也就那么些能量,大事不敢犯,小事却是一直没断。
这次被查出来参与了粮仓舞弊案的涉案官员之中,竟有三人都是走了承恩公府的路子才得以入了官场的。
“承恩公府……”
“要完了。”
顾青秋看向顾宜修,“不是还有萧皇后在?”
顾宜修笑了笑:“皇上和萧皇后确实是有过一段相互扶持的日子,这也是皇上这么些年来一直对萧皇后多有忍让的原因所在,可皇上心里也是有底线的……”
这底线,就在于景和帝的江山。
对于景和帝来说,他可以念着旧情,就算知道萧皇后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甚至是她是如何在几位皇子之间搅和不停的,景和帝都可以容忍。
可萧皇后纵着承恩公府买官卖官,还给朝廷养出这么些蛀虫来,在景和帝的眼里,这无异是在动摇他的江山。
这,就是景和帝怎么也不能容忍的了。
所以……
“这一次啊,萧皇后也许会没事,但承恩公府绝对要完!”顾宜修笃定地道。
他与景和帝,说起来也是年少相伴,对于景和帝的了解,顾宜修只怕比景和帝的枕边人还要多,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基本上就没跑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顾宜修所说。
粮仓舞弊案一传开,引来所有人的哗然。
谁也没想到,这些人的胆子竟然能这么大,拿着大安朝的粮食来赚自己的差价,若不是这次遇到雪灾,只怕还发现不了这些蛀虫的所为。
随着三法司的审理,案情也不断被理清,尤其是承恩公府虽然没有参与粮食舞弊案,却以另外一种方式被牵扯了进来,更是让许多人惊讶不已。
接着,一众御史坐不住了,一道又一道弹劾承恩公的折子堆积在了景和帝的御案之上。
景和帝翻看着这些折子,心头的火气越来越盛。
他也没打算要压着火。
从一大堆弹劾承恩公的折子之中选了两本,景和帝一路去了坤宁宫。
萧皇后此时的神情,是她修身养性这些年来少有的焦躁。
承恩公府牵扯进了粮食舞弊一案,买官卖官的事被揭出来,如今萧家众人都被景和帝遣了人看守在承恩公府,他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还要看景和帝这次气得够不够狠。
就连萧皇后这个枕边人,都无法预测这一点。
知道景和帝来了,萧皇后连忙起身迎接。
“皇上,您来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更自然一些。
景和帝看也没看萧皇后一眼,只淡淡吩咐:“你们都下去。”
殿内的宫人不敢逗留,如流水一般悄声退了出去。
还没走远呢,就听到殿内传来“咚”的一声。
宫人们浑身一抖,赶紧加快了脚步。
景和帝冷着脸将手里的折子砸在萧皇后的身上:“你的娘家人,好大的胆子!”
萧皇后浑身一抖,接着心里也一片冰凉。
与景和帝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萧皇后对景和帝的性子也是十分了解的,所以她这些年来才能踩着景和帝的底线做搅屎棍,可这一次……
萧皇后心中有了预感,这一次,景和帝怕是不会再容她了。
但她自然不会就这样认了。
“皇上……”萧皇后颤着声道,“我兄长他们做错了事,臣妾辩解不得……”
此时的景和帝正处于气头上,在这个时候,越是求情,越是只会让景和帝更生气。
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分辩。
景和帝冰冷的目光落在萧皇后的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只是你兄长做错了事?”
萧皇后心头一颤。
“承恩公那么一个胆小如鼠的人,他凭什么掺和到买官卖官这种事里面去?”
“若非自觉有所倚仗,承恩公敢做这种事?”
“他仗的是谁的势,皇后莫非不知情?”
“甚至,承恩公做的这些事,皇后真的完全不知?”
萧皇后面色惨白。
她的预感成真,景和帝真的不想再容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道:“不敢隐瞒皇上,此事……臣妾确实知情。”
在这种景和帝随手就能证实的事上,与其编着谎话隐瞒,倒不如痛快承认。
果然,景和帝点了点头。
“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景和帝倒是突然收敛了怒气,淡淡地道。
话说完,再不看萧皇后一眼,转身欲走。
萧皇后却是突然怒上心头,她看着景和帝的背影,突然道:“皇上,自从丽妃进宫,我这个正宫皇后,以及后宫诸多嫔妃,便再入不了您的眼了,是吗?”
听到这两个字,景和帝脚步微微一顿。
萧皇后也并没想从景和帝这里得到回应,而是开始喃喃自语。
“是啊,自从丽妃成了皇上心口的朱砂痣,皇上又何尝再看过别人?”
“谁都说孙贵妃得了皇上多年的盛宠,但实际上,孙贵妃,甚至是她的儿女,都只不过是皇上您竖起来的靶子吧?”
“还有如今的武安侯,他也是奉了皇上之命去了西离替丽妃保驾护航吧?”
“真是可笑,身为一国之君,却让自己的臣子去了敌国帮着敌国的女帝稳固江山!”
“皇上,您对丽妃,可真是多年不曾变过啊!”
这些,都是萧皇后结合自己查到的蛛丝马迹猜测出来的。
不得不说,萧皇后确实极为敏锐。
景和帝没有转身,甚至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呢?”
萧皇后不可避免的凉了心。
“皇上,你到底有没有心?”她问出这样一句。
景和帝没有回答,大步离开。
萧皇后浑身一软,就此跌坐在地。
她想,也许,景和帝并不是没有心。
而是……
他的心,早在多年前就落到了那位异国女子身上,从此就再也看不到旁人。
帝后之间的这场对话,旁人自然无从得知。
这一日,景和帝离开坤宁宫后,萧皇后不声不响的跪在了乾清宫外。
腊月的天气寒冷刺骨,又下着鹅毛大雪,萧皇后跪了不到两刻钟,整个人就已经被雪覆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毫无声息的雪人一般。
在跪了一个时辰之后,萧皇后再也撑不住,就这样晕在了雪地之中。
消息传出宫去,倒是叫人唏嘘不已。
也是这一日,景和帝的圣旨送到了承恩公府。
萧家也从勋贵变成了平民,并且被景和帝勒令再不得进宫。
若不是萧皇后到底还位在中宫,萧家剩下这些人,说不定就要被平时被他们得罪过的人给生吞活剥了不可。
而这,还是景和帝看在萧皇后的情面上,没有对承恩公府下死手。
除夕宫宴时,顾青秋再次见着了萧皇后。
比起往日的雍容华贵,如今的萧皇后看着明显要憔悴了许多,眼下的青黑与眼尾的皱纹,便是用了脂粉也掩不住。
在触到顾青秋的目光时,萧皇后再不像从前那样面上带笑,而是完全不掩饰眼里的冰冷与恶意。
当然,顾青秋已经不在意了。
萧皇后人在深宫,没有了承恩公府做她的爪牙,她连被拔了爪牙的老虎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一只被拔了爪牙的猫罢了。
若是萧皇后真的与景和帝感情深厚,能在景和帝耳边吹枕边风,顾青秋也许还忌惮她一二,但如今的萧皇后对景和帝能有几分影响力?
实在不足为虑。
参加完宫宴回来,夜幕已经降临,如浓墨一般的夜色之中,片片雪花飞扬着洒下,将大地染成一片银白。
今晚是除夕,按着惯例是要守岁的。
荣嬷嬷和沈伯庸、郑氏年纪大了,自然早早就睡了,但顾宜修和沈君宜,以及顾青秋姐弟,却是留在了主院一起守岁。
一家人围着火炉坐着。
屋里烧了地龙,原本是不用火炉的,不过就这样干坐着总显得单调无聊,生个火炉,上面搭上一层铁网,还能烤点花生红薯吃。
“姐,给你。”沈靖鸣把一个烤好的红薯递给顾青秋。
红薯烤得表皮焦黑,剥开这层焦壳,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顾青秋咬了一口,眼中一亮:“好吃!”
沈靖鸣便得意的笑了。
顾宜修和沈君宜看着姐弟俩的互动,也相视一笑。
什么是岁月静好?
这就是了。
分离的那些年,他们时时刻刻想要的,也就是这样的安宁罢了。
顾青秋吃完红薯,刚净了手擦了嘴,沈靖鸣就又递过来一个烤得热乎乎的蜜桔。
“姐,你尝尝。”
顾青秋不由好笑:“你这是什么都要拿来烤一下啊?”
一边说话,一边剥了桔子皮。
才尝了一瓣就嘶了一声。
“你可别烤了吧!”
这蜜桔本也不算特别甜,烤过之后更是能酸倒牙。
“哈哈……”沈靖鸣促狭地笑:“姐,我这可都是跟表哥学的,以前还在南安城的时候,每次守岁表哥都烤了桔子让我吃……”
顾青秋睨他一眼,剥下一瓣桔子就往沈靖鸣嘴里塞。
沈靖鸣猝不及防,不得不咽下了自己烤的酸果子,被酸得脸都扭曲了。
“哈哈哈哈……”
这下轮到顾青秋笑了。
沈靖鸣拿过顾青秋手里的蜜桔,扭曲着脸吃完,“嘶”了一声:“也不知道表哥和舅舅舅母在南安城怎么样了……”
南安城。
顾青秋微微恍惚了一下。
前些日子接到来自南安城的年礼,随年礼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几封家书。
按着惯例,燕离在家书之中夹带了私货。
啧,就用了这种法子,他都在顾宜修和沈君宜的眼皮子底下写了好几封信给顾青秋了。
她和家人在京城开开心心的守岁,不知道燕离……
他现在如何了?
遥远的南阳城。
大安朝与西离联手几个月以来,战况用“势如破竹”这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两国联军先是从南安城打到南阳城,接着又从南阳城一步步朝着南戎腹地推进。
到得如今,两国大军已经占领了南戎超过十之六七的疆土,将南戎朝廷及残部逼到了极为有限的范围之内。
之所以没有一鼓作气将南戎摁死,一是如今天气严寒,不利于作战。
二嘛……
也是不想将南戎逼得太急,虽然两国联军不至于打不过南戎残军,但困兽犹斗,真要把南戎逼急了,临死前的反扑也能让两国联军损失严重。
每一点损失,那可都是两国联军将士的性命!
所以,打从腊月中旬起,两国联军就暂缓了进攻,燕离这个大安朝大军的主帅,也回到了南阳城暂时休整。
南阳城比起京城还要更为严寒一些,但燕离此时却是站在窗边,将窗户打开。
本是除夕团圆之夜,他独立窗边的身影,看着却是格外的形单影只。
燕离抬头看着天空那弯新月。
不知京城的月亮,是不是也这样明亮。
也不知……
同在一轮月亮之下的顾青秋,她又有没有想他?
过年期间,也就是亲朋好友之间四处拜年走动。
今年顾宜修和沈君宜都回来了,来武安侯府拜访的人还真是不少,夫妻俩每日都有客人要接待,忙得不可开交。
顾青秋和沈靖鸣不耐烦一直待在家里,这一日便趁着客人尚未登门一起出了门。
顾青秋去寻福安郡主和武玥,沈靖鸣则去找他的小伙伴儿。
自从上次一起打了群架之后,沈靖鸣与他的小伙伴儿们倒是更加亲近了。
临分开之前,顾青秋叮嘱道:“上次的教训还记得吧,遇事多动动脑子,可别再让人算计了去,就算真的要打架,那也得找个让人无可指摘的理由……”
沈靖鸣用力点头:“姐,我明白了,既要把人打了,还得让人觉得咱们是有理的那一方!”
顾青秋拿了“孺子可教”的目光看他。
马车将沈靖鸣送到他与小伙伴儿们约好的地方,顾青秋目送沈靖鸣与小伙伴儿们汇合,这才又转道往镇国公府而去。
今日,她与福安郡主和武玥约好了在镇国公府见面。
上次说的有关陆慎言的那些事……
也不知道都查得怎么样了。
不过,马车还没抵达镇国公府,顾青秋就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喧哗之声,间或还能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呵斥之声。
顾青秋问:“前面发生何事了?”
车夫道:“回大小姐的话,前方有人发生了争执,引发了许多人围观……”
连这么宽敞的街道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如今还在过年期间,大街小巷上提着各色节礼四处拜年的人本就多,一发生争执,那众多的人立马就围了上去,一边小声议论一边一脸兴奋地看着热闹。
而在人群的正中央,则是两个顾青秋很是熟悉的人。
永寿公主,以及驸马萧佑安。
永寿公主已经有着九个月的身孕了,腹部本就高高隆起,再穿上厚重的冬衣,更是显得肚子大得惊人。
怀孕生子,对于每个女人来说都是极为辛苦的,此时的永寿公主面容憔悴,露在外面的双手甚至双颊都带着浮肿,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起码十岁,再无从前那张扬的风采。
此时,永寿公主正冷冷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萧佑安。
“给本宫滚开!”
萧佑安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公主,我们的孩子再有一个月就要出生了,你就别闹了行吗?咱们好好过日子……”
话没说完就被永寿公主冷笑着打断了。
“好好过日子?”永寿公主人虽憔悴,眼神却依然刻薄:“你连男人都不是,还想让本宫与你过日子?怎么过?”
说话的同时,永寿公主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萧佑安的下半身。
那意思……
简直不要再明显不过。
萧佑安的事迹,京城如今是家喻户晓,所以听永寿公主这样一说,一众围观群众的目光,也齐刷刷地看向了萧佑安的下三路。
萧佑安的面皮,肉眼可见的涨得通红。
就算他是个兔儿爷,但被永寿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是男人,甚至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下半身,他也是会觉得羞耻以及愤怒的。
“公主!”萧佑安涨红着一张脸,阴沉地道:“你当真要如此无情?”
永寿公主鄙夷地看着萧佑安:“从前你好歹还是承恩公世子,现在你只不过是个偷情生下的孽种,还是个做不了男人的废物,还想巴着本宫做驸马?”
“萧佑安,你哪里来的脸?”
萧佑安通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又很快涨得通红,看永寿公主的目光里都带了些怨毒。
永寿公主倒是一点不怕。
应该说,自从承恩公府出这么一摊子事,现在更是被景和帝夺了爵,她就再没将萧佑安看在眼底过。
从前景和帝还会压着她和萧佑安在一起,但现在萧佑安不过是只丧家之犬罢了,连承恩公世子这个身份都没有了,景和帝又岂会再管他?
就这么一只丧家之犬,永寿公主会怕他?
“呵,你这样看着本宫是想做甚?”永寿公主冷冷地道,“萧佑安,人总要有点自知之明的,你连承恩公世子都不是了,一个父不详的孽种,竟然也想做本公主的驸马?哪里来的脸?”
萧佑安的脸面被永寿公主踩在地上摩擦,脸色却是出人意料的恢复了平静。
“既然公主一定要如此绝情……”
他深深看了永寿公主一眼,顶着众人的目光转身离开。
永寿公主冷笑:“还冲着本宫放狠话,你以为本宫会怕?”
萧佑安顿了顿,随后大步离开。
而永寿公主,低头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神色阴郁不已。
若非现在月份大了,没办法做掉这个孩子,她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