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同了。
既然敏郡王妃有要交心的意思,荣嬷嬷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
“你瞧瞧你嫁过来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除了新婚那一年算是过了点短暂的好日子,后来这些年何曾真正舒心过?”
“嫁人也不仅仅只图穿衣吃饭,既然敏郡王并非良人,何不放过你自己?”
“做人啊,有时候还是得自私一点……”
听着荣嬷嬷的这些话,敏郡王妃渐渐红了眼眶。
就如荣嬷嬷所说,嫁进敏郡王府二十年,也许锦衣玉食,但心里的苦却是无法言喻。
敏郡王是个生性风流的人,新婚那一年的甜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夫妻之间再怎样甜蜜也抵不过外面的新鲜颜色,所以才会接二连三往府里抬人。
敏郡王妃也闹过。
可她的闹除了让敏郡王心生厌烦变本加厉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甚至,就连她的娘家人都觉得她成了皇室的媳妇,只要地位稳固,就是大度一点又自私了?
她也想过和离。
但只是为着敏郡王不断纳妾而闹腾都孤立无援了,更别说是和离。
嫁进了皇室做媳妇,无人支持,又怎么可能和离得了?
再后来……
敏郡王妃也就看开了。
忍不了,离不开,那就把这一切当成戏来看吧。
说是看开,其实也是无奈。
说起过去这些年的种种,敏郡王妃到底忍不住落了泪。
她连忙拿了帕子拭泪,很有些不好意思:“荣嬷嬷,青秋,我是太久没有遇到能说心事的人了,让你们见笑了……”
荣嬷嬷轻轻摇头:“哪有什么好见笑的……”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苦罢了。
“所以……”荣嬷嬷道,“你是故意没生孩子的吧?”
敏郡王妃一顿,然后苦笑:“还是瞒不过嬷嬷……”
不生孩子,是敏郡王妃这些年唯一的坚持了。
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顾青秋便也暗暗叹息一声。
不过,她心里还有个疑惑。
前世的敏郡王妃,可并没有和离。
“郡王妃,既然您都已经看开了,也过了这么多年,为何如今……”
为何如今有了和离的念头,并且明显是要付诸现实?
敏郡王妃看向顾青秋:“青秋,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顾青秋疑惑。
敏郡王妃点头:“我曾经是有过和离的念头,之所以没能实现,除了我娘家带来的阻力,也是因为我自己胆怯……”
胆怯于,和离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能不能面对外人的闲言碎语,会不会过得反倒不如和离之前。
这重重顾虑,才是敏郡王妃最终打消念头的真实原因所在。
“过去也不是没见过和离的妇人……”敏郡王妃道,“但那些人说是和离,其实只不过是裹了层和离的皮,实际上就是被夫家厌弃的,就算有实在过不下去主动提出和离的,也都过得极为辛苦……”
看过这些人和离之后的情形,实在由不得敏郡王妃不胆怯。
“但青秋你不一样!”
“你不仅是自己强硬要求和离的,和离之后还能让自己过得比和离之前还要好!”
有这样的活生生的例子在身边,敏郡王妃才突然醒悟过来,软弱无能之人无论和不和离都不可能过得好,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软弱了二十年,不想再继续软弱下去了。”敏郡王妃轻声道。
她握着顾青秋的手,认真地道:“青秋,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身为女子的另外一个可能。
“都是您自己的决定,谢我做什么?”顾青秋轻轻拥着敏郡王妃的肩头:“您还年轻着呢,未来也还有无限可能,本就不该一辈子困于过去……”
敏郡王妃只觉整个人陡然就轻松了下来,就像是总算卸下了肩头的千斤重担。
“是啊,未来的路还长着!”她低声呢喃。
和离之后她也许不会再嫁人,一个人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但也许会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与之相携白首。
谁能说得准呢?
“对了,以后可别再唤我郡王妃了,我姓秦,秦如意!”敏郡王妃含笑看向顾青秋和荣嬷嬷:“荣嬷嬷您往后唤我‘如意’便是,青秋你……”
“我就唤您秦姨母吧!”顾青秋笑着道,“往后啊,您也定当人如其名,事事如意!”
秦如意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又坐了一会儿,她拿着茶叶站起来。
“荣嬷嬷,青秋,既然心里有了决定,我就该为这件事准备起来了……”秦如意道:“待将来我成功和离了,再请你们作客。”
说完,起身告辞。
事实上,秦如意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想要和离,除了顾青秋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也是因为从前反对得最为激烈的她的父母,都在前两年先后过世了。
也就是说,她和离路上最大的阻碍没有了。
当然,这句若是说出来有些大逆不道。
不管怎么说,她很快就会摘掉“敏郡王妃”这个身份,只做秦如意。
送走秦如意,顾青秋很是感慨。
“嬷嬷……”
话开了个头,却又不知要如何往下说。
身为女子,就是这般不易。
荣嬷嬷在顾青秋头上轻轻抚了抚:“青秋,不管你做什么,只要那确实是你发自内心想要的,嬷嬷都会支持你……”
比起顾青秋自己的意愿,外人的看法一文不值。
顾青秋抬头,冲着荣嬷嬷笑。
她很幸运。
虽然年幼时便父母双亡,但还能遇到那么多愿意庇护她的人。
大伯一家,荣嬷嬷,都是。
反倒是永寿公主那里,顾青秋很快就收到了反馈。
“永寿公主想了法子与吴振声巧遇了?”顾青秋扬眉。
画春点头:“林护卫那里得来的消息正是如此。”
顾青秋“呵”了一声。
果不其然,永寿公主到现在还只想着把顾青秋踩在脚下呢,上次在月华阁里花了那么多冤枉银子还不长记性,这次遇到吴振声的事,又想着从顾青秋手里抢人了。
“让她抢,让她好好抢!”顾青秋道。
往后她只需要时不时往吴振声在的场合去晃荡两圈,永寿公主自己就会往坑里跳。
一个坑让她跳两次。
永寿公主这里费不了什么心思,顾青秋在思忖着要如何调查当初她爹娘之死的疑云。
一时竟是不知要从何处入手。
当初顾宜修和顾怡先后出事,可以肯定其中一定有人在两边使坏,无论是向顾怡假传战报,还是向顾宜修传假消息,都是这幕后黑手在其中搅和。
还真让他得手了!
代价,是顾宜修和顾怡,以及顾怡腹中的孩子,总共三条人命!
顾青秋每每想起,都恨得咬牙切齿。
能用这样的法子来算计顾宜修和顾怡,那幕后黑手定有着极高的地位,甚至都可以圈定,无非也就是宫里那几位。
可只靠猜测,并不能让顾青秋知道仇人是谁。
她需要掌握切实的证据。
而目前唯一的方向,也就是林大回来之后遇到的那一队人。
那队人也许真是顾宜修招揽的下属,但既然林大都察觉到了其中有异,更大的可能是,那些人的来历可疑。
那些人的身份,他们与幕后黑手是不是有关系……
这些都需要调查。
顾青秋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想从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那几个人,谈何容易?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还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
深吸一口气,顾青秋让画春和画冬下去歇着,自己也准备休息。
然后……
“三殿下!”顾青秋惊呼一声。
没错,燕离又“刷”的一下出现在了她的卧房里。
用“神出鬼没”来形容,那是一点也不为过。
顾青秋有时候也是真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您怎么又来了?”顾青秋拧着眉头问。
燕离扬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面几次顾青秋分明是对他敬畏有加的,现在却是把嫌弃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是他的名头不可怕了,还是顾青秋飘了?
还是,都有?
燕离再自然不过地往椅子上一坐:“顾小姐莫不是忘了,我还是你的债主?”
顾青秋一窒。
对了,她确实还欠燕离的债。
“那,三殿下今日是想知道武定夫妇深夜互殴之谜,还是荣阳伯头上的绿帽疑云?”顾青秋很快就端正了态度。
没办法。
欠债就理不直气不壮啊。
“那……”燕离略作思忖,“就先说荣阳伯的事吧。”
顾青秋看他一眼。
果然,这种狗血八卦是最让人难以抵挡的,更别说燕离本就有着异常旺盛的好奇心。
顾青秋一摊手:“您知道的,身为男子,就没有人不在意自己帽子的颜色,荣阳伯当然也不会例外,之所以把绿帽子结结实实扣在自己头上,当然是因为……”
当然是因为,荣阳伯夫人背后有一座靠山,让荣阳伯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
“荣阳伯夫人与宫里的孙贵妃,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顾青秋直接揭开了谜底。
燕离断然道:“不可能!”
顾青秋撇嘴:“有什么不可能的?”
燕离一顿,“孙贵妃的母亲膝下有两个儿子,却只有孙贵妃一个女儿。”
穷苦人家或许会因为养不活而把不受看重的闺女扔了或者送人,但孙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孙家嫡庶的女儿可不只一个。
顾青秋道:“孙贵妃和荣阳伯夫人的母亲,也就是孙家的老夫人,是孙家老太爷外放的时候在任上娶的……”
这就是一个巧取豪夺的故事了。
简单来说,孙家老太爷外放的时候看中了当时已经嫁作人妇且有了一个一岁女儿的孙家老夫人,然后使了手段让孙家老夫人与丈夫和离,又改嫁给了他。
“这种事谁都知道不光彩,孙家老太爷当然也知道……”顾青秋摊手,“娶了孙家老夫人的第二年,孙家老太爷就回了京,为了不被人指点,就将这件事死死捂了下去。”
京城离着孙家老太爷外放之地几千里的距离呢,孙家老太爷和孙家老夫人自己不说,谁会知道这夫妻俩之间还有这么些事?
所以,京城谁也不知道孙家老夫人竟是二嫁,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又过了些年头,孙家老夫人说动了老太爷,将她前头那个女儿接到了京城,还给前头那个女儿找了一对养父母。
“要不然荣阳伯夫人出身普通,又如何能嫁进伯府做当家主母?”顾青秋道:“虽然有‘低头娶媳妇’的说法,但荣阳伯府就是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把头低到地上来娶媳妇……”
自然是孙家老夫人,甚至是孙贵妃在背后出了力。
荣阳伯夫人出嫁的时候,孙贵妃已经进了宫,且得了景和帝的宠。
燕离怔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藏了这么些事。
顾青秋道:“荣阳伯府本就落魄了,说是伯府其实也只剩下一个名头和那空架子的伯府,荣阳伯夫人最初还有些惶恐,等到发现自己的靠山足够硬,行事自然也就毫无顾忌了……”
不仅给荣阳伯戴绿帽子,就连与奸夫的孩子都一个接一个的生。
至于荣阳伯……
他若是个有心气儿的,当初就不会娶荣阳伯夫人了,哪怕明知道荣阳伯夫人与人有染,就连几个孩子都是那奸夫的,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顾青秋不由感慨:“那么多人在背后议论荣阳伯是个绿毛龟,他也真是能忍啊……”
大概是忍耐压抑了太多年,所以后来荣阳伯忍无可忍时,才会爆发得那么惨烈。
“绿毛龟”这种词,真是对男子太不友好了。
哪怕明知说的不是自己,还是让他有种想往头上摸一把,再找面镜子好好看一看颜色的冲动。
真是……
“顾小姐,注意你的用词!”燕离咬着牙道。
顾青秋睨向他:“以三殿下对各种热闹的热衷,我就不信您以前没听过这样的议论!”
装什么呢!
燕离:……
顾青秋一摊手:“就是这样了,荣阳伯夫人与孙贵妃是同母异父的姐妹,荣阳伯府落魄了,荣阳伯不敢得罪孙贵妃,可能还有些借着这点关系攀上最有可能继位的二皇子的心思,所以选择了向权势低头,容忍了荣阳伯夫人给自己戴帽子的行为……”
事实上,荣阳伯夫人与人有染,荣阳伯也没有闲着,不说荣阳伯府的妾室,就是养在外面的外室也有好几个,就想努力耕耘出自己的血脉。
只可惜牛都快累死了,田里也没见着有什么产出。
再后来……
荣阳伯夫人只有七岁大的小儿子,口无遮拦地将荣阳伯请了许多名医,却被断定“肾精不足”的事传了出去。
众人哗然。
荣阳伯肾精不足,那荣阳伯夫人生的几个孩子是谁的?
这是当事人亲证荣阳伯头戴绿帽啊!
从前外人对荣阳伯府的事确实多有猜测,但那也只是猜测而已,好歹有层遮羞布在,如今这层遮羞布陡然被揭开,荣阳伯会发疯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疯得有点可怕。
荣阳伯夫人和她的奸夫,以及两人生的几个孩子,被荣阳伯一刀一个,全都命丧黄泉,据说当时荣阳伯府正房的地面都被血染红了。
顾青秋唏嘘不已。
燕离若有所思。
见他好半晌不说话,顾青秋忍不住提醒:“三殿下,不管是二皇子府的事,还是荣阳伯府的事,您可不要只看表面啊……”
都是有可以利用之处的。
“尤其是二皇子那里!”
早些把这件事揭出来,这几年里受了无数折磨的那几名可怜女子就可以早些被救出来,也能避免出现下一个受宠者。
如果顾青秋没有记错的话,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今年的冬季被二皇子的人掳走的。
燕离闻言扬眉。
还用你说?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却神奇的将他的意思传达给了顾青秋。
顾青秋:我忍!
忍到双颊都鼓了起来,就像是河豚一般。
燕离眼里闪过笑意。
然后,做了一件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事。
他伸出两根食指,在顾青秋鼓起来的双颊上用力一戳……
顾青秋:???
顾青秋:!!!
燕离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
他状似寻常地收回手,镇定地道:“这样一直鼓着双颊,会累!”
所以,他是为了她好。
顾青秋瞪着他。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这是皇子,还是未来的新君,打是打不得的……
顾青秋一直在心里默念,到底是没忍住摆了摆手:“三殿下,时辰不早了,您也暂时满足了好奇心吧,赶紧回去歇着吧!”
赶紧走赶紧走!
看见他就来气!
燕离却并未如顾青秋所愿,他把眼一闭:“困了,走不动路了!”
顾青秋都被气笑了。
呵呵,至少现在,他就是个无赖!
上手是不行的,直接开口赶人也不行,那……
顾青秋眼珠一转:“三殿下,这么热的天您不回去洗漱沐浴真的好吗?要是明日被人闻到您身上的汗味,恐怕不太好吧?”
燕离睁眼看她:“多谢顾小姐费心,不过我来之前已经洗漱沐浴过了。”
顾青秋:……
所以,这还是有备而来?
总之,这人就是赖她这里不肯走了是吧?
顾青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着上次让人搬进来的罗汉床:“那就要委屈三殿下睡罗汉床了!”
总之别想让她再把床让出来!
燕离顺着顾青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之前还纳闷儿卧房里放张罗汉床是何故,原来竟是给他准备的。
他忍不住笑了。
“顾小姐……”
顾青秋瞪着他。
燕离便将后面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他想说的是……
你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还……怪顺眼的?
带着这愉悦的心情,燕离在罗汉床上躺下。
罗汉床是硬的,没有铺了褥子的床上舒适。
这段时间靠站奇楠香,虽然不能说睡得有多好,但总算是能睡着了,所以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困。
但闻着熟悉的奇楠香,感受着那其中夹杂着的属于顾青秋的气息,燕离却是真的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他再一次确认,能让他安心入睡的,并不仅仅是奇楠香。
眼皮即将阖上时,燕离突然睁开眼。
“听说顾小姐最近后悔和离了?”他漫不经心地道。
声音里带了些困倦,倒是起到了拉近距离的作用。
至少顾青秋这会儿没再生气了。
“是啊,我后悔了!”顾青秋暗暗翻了个白眼,“我后悔和离得太迟了!”
燕离唇角微微上扬,阖上眼很快就沉沉睡去。
不出意料,又是一夜安眠。
天将破晓时,燕离睁开眼,摸到盖在身上的薄被,不由眼神复杂。
隔着纱帐,看着床上朦胧的人影,在原地驻足一会儿,随后悄然离开。
出了将军府,他才突然想起来,忘了问上次顾青秋拿了玉容散做回礼是什么意思了。
嗯,那就下次再问吧。
顾青秋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撩开帐子,果然罗汉床上已经空无一人,薄被也叠成了小方块儿。
她扬声唤了画春和画冬进来。
梳洗妥当后去了荣嬷嬷那里。
两人一边吃早膳,一边闲谈。
“青瑜的胎坐稳了吧?”荣嬷嬷道,“出了三个月,倒也可以多走动了,改明儿让青瑜过来玩……”
顾青秋点头。
她重生的时候,顾青瑜已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如今也确实过了三个月了。
“告诉青瑜,可别有了身孕就天天待在屋里不走动,要不然生产的时候可要受不少的罪!”
虽然荣嬷嬷自己没生养过,但她在宫里待了多年,见多了宫里的娘娘因为孕期不走动而遭罪。
“嬷嬷放心,我会提醒我姐的。”顾青秋郑重点头。
就在这时,画春进来了。
“主子,宁远侯来了,怎么赶也不走,非说要见您!”
“他来做什么?”荣嬷嬷声音里透着寒意。
当初她也不是没看出来乔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是想着顾青秋与宁皓自小定下婚约,宁皓在年轻一辈中也确实算得上是出众,这才在乔氏的热情之下履行了婚约。
荣嬷嬷知道,乔氏是想让宁皓借力沾光,她想着,哪怕是为了这一点,乔氏也该好好待顾青秋才是。
哪里能想到……
竟是看走了眼。
为此,荣嬷嬷一直很后悔。
早知今日,当初哪怕被人说作是“手伸得太长”,也该拦着不让顾青秋嫁去宁远侯府!
顾青秋轻轻拍了拍荣嬷嬷的手背,“嬷嬷无需动怒……”
荣嬷嬷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青秋,你不必搭理他,让人把他扔得远远的便是!”荣嬷嬷道。
顾青秋却道:“我去见见他好了……”
她知道,宁皓这个人其实是相当固执的,若是不搭理他,他真能在外面守上一整天。
倒也不是顾青秋怕了他,只是没必要。
面对荣嬷嬷不赞同的眼神,顾青秋道:“您放心,我不会吃亏的,很快就能把他赶走了。”
安抚好了荣嬷嬷,顾青秋出了将军府。
大门外,宁皓正与以林大为首的几名护卫对峙着,甚至已经惹来了往来不少人的注意。
先有顾青秋亲口说后悔和离的传言,再有宁皓出现在将军府外,顾青秋都能想象得到今日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了。
宁皓看到顾青秋,却是眼中一亮:“青秋!”
这是和离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相比宁皓的激动,顾青秋的反应就平淡或者说是冷淡多了。
“你来做什么?”顾青秋道。
宁皓一窒,眼里原本有着的喜悦与期待,就这样渐渐黯淡了下去。
顾青秋心头一动:“……你不会是听了我说后悔的传言才过来的吧?”
宁皓嘴唇噏动,却是好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确实是为此,带着期待与喜悦而来。
可是……
触到顾青秋那微凉的目光,他的心却是一点点冷了下去。
顾青秋淡淡地道:“那我就不妨与你说清楚,传言有误,我从未因为和离而后悔过!”
宁皓往后退了两步,如同遭受重击。
“青秋……”他眼里带着祈求与痛苦,“我是犯了错,但我以后不会再犯了,你就不能……”
“不能!”顾青秋断然道。
前世在宁远侯府蹉跎了二十年,得天之幸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又岂能重蹈覆辙?
“宁皓,”顾青秋看向宁皓,“你我自幼相识,你应该也知道,我既然选择了和离,就断没有回头的可能,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不如回头看看苏婉容……”
宁皓却是紧紧握起了拳头:“青秋,虽然我现在说这些有些可笑,但我对表妹并无男女之情……”
他从小就知道,他和顾青秋是要做夫妻的。
他也从未想过要和苏婉容发生什么。
他只是……
他只是,习惯了苏婉容的爱慕与崇拜,并因此有些发飘了,所以才会一时走岔了路。
他想与顾青秋说这些,可显然,顾青秋已经不想听了。
青秋她,是真的放下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宁皓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看着都佝偻了几分。
“人总要往前看。”顾青秋淡淡道:“以后不要再来了。”
话说完,她转身回了将军府。
宁皓怔怔地看着顾青秋消失在紧闭的门后。
曾经他以为,只要他改了,他和顾青秋就还能破镜重圆。
可现在,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和顾青秋,结束了。
宁皓带着失意离开了。
顾青秋原本以为,这事儿应该到此为止了。
但她进了屋还没多久,画春便又一脸无奈地走了进来。
“主子,苏婉容来了。”画春道,“应该是跟在宁远侯的身后来的,见宁远侯离开了,又找上了主子您。”
顾青秋嗤笑一声。
苏婉容?
无非就是怕宁皓劝得她回心转意,所以特意打探情况来了。
“让她进来吧。”顾青秋道。
算算时间,苏婉容应该已经怀了身孕,就是不知道她自己发没发现了。
很快,苏婉容就被画春带到了顾青秋的跟前。
一个多月不见,苏婉容看着要憔悴了许多,若说从前她是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那么现在就是一朵蔫巴巴不那么水灵的白莲花了。
顾青秋坐在椅子上,极为闲适地往椅背上一靠:“苏婉容,你来做什么?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
她都没让苏婉容坐。
苏婉容紧紧抿着唇。
见到顾青秋之前,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因为和离而失意憔悴的顾青秋,她也一直以此来安慰自己。
可看着顾青秋那张容光焕发,看起来比从前还要娇艳几分的脸,她却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你赢了!”苏婉容咬着牙道。
顾青秋却只觉好笑:“你以为我在与你论输赢?”
苏婉容攥着丝帕,红着眼眶道:“我原本以为,我在表哥心里总该有一席之地,所以我赌上一切只想要一个与他的将来……”
“可结果,我被表哥送出了侯府,而你只需要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来,就能轻而易举的赢走表哥的心……”
“我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心服口服”,却像是有人欺了她一样。
“我早该想到的,与你见面毫无意义,有这点时间我做点什么不好?”顾青秋轻笑一声,“苏婉容,你也不用摆出这副模样了,你今日来,无非也就是打探宁皓与我说了什么,我又有没有和宁皓重归于好的想法……”
苏婉容一顿。
手里的丝帕都快被揪烂了。
顾青秋淡淡看着她:“你猜的没错,宁皓来向我认错了,只要我点头,我们就能重归于好……”
苏婉容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没容顾青秋再往下说,急促地道:“我有身孕了!”
顾青秋下巴微微抬起:“苏婉容,你早这么说不就成了?我对吃回头草没有什么兴趣,给你一个忠告,有劲儿别往我身上使,这次也就算了,下次若是再往我跟前凑,就别怪我……”
“……大嘴巴抽你!”
她下意识想到了乔氏过寿那一日,画冬毫不留情的那一巴掌。
以及,顾青秋那句“脏”给她带来的羞辱。
但不管怎么说,她今天来见顾青秋的目的达到了。
顾青秋可以不屑宁皓,但她,只有紧紧抓住宁皓这一条路可走了。
苏婉容低着头离开了。
画冬啐了一声:“晦气!”
顾青秋赞同。
是挺晦气。
不过,苏婉容是个聪明人,今日之后,她应该是不敢再凑过来了。
顾青秋没再想苏婉容的事,她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现在已经进入六月了吧?”
画春和画冬不解。
“主子,今日六月初一。”画春道。
六月初一。
顾青秋重生已经整整两个月。
她记得,这一年的八月底,景和帝会带着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去皇家猎场秋狩,还有文武百官及命妇们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