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么些事,这四家的气氛自然不能好了,尤其是当初最开始提出要打宅子主意的人,更是差点被其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当然,这些纷纷扰扰就与顾青秋无关了。
三月中旬,景和帝开始让燕离参与到朝中政事之中来。
用景和帝的话来说,燕离身为太子,既然已经成家,自然也就该学着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太子。
对此,朝中百官自然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太子是将来的帝王,自然越是精于国事越好。
再说了,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也没人有立场反对呀。
于是乎……
燕离变得越来越忙了。
最开始虽然早上走得早,但还有时间陪着顾青秋用午膳晚膳,后来渐渐的午膳时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再后来就连晚膳也看不到他人了。
燕离走的时候,顾青秋还在睡觉。
燕离回来的时候,顾青秋已经睡着了。
两个人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却是连清醒的见个面都不行。
这一日,顾青秋洗漱完毕,正准备先回寝殿歇着,燕离回来了。
燕离穿着一身衮龙袍,大步进入殿内。
见着顾青秋,他眼中一亮。
“青秋!”
不等顾青秋回话,三两步来到顾青秋的跟前,将人一把搂进了怀里,然后将下巴轻轻放在了顾青秋的肩头上,还用力吸了一口气。
就像是要从顾青秋的身上汲取什么力量一般。
顾青秋心头便是一软,伸手在燕离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
好一会儿,顾青秋才开口相询。
“今日可算是回来得早些了……”她的脸颊在燕离的胸膛上轻轻蹭了蹭,“这段时日都在忙什么,忙得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去父皇那里抗议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
不过,这么久没与燕离好好相处过,顾青秋也确实很是想念了。
燕离紧紧搂着顾青秋。
他没顾得上回答顾青秋的话,用力搂了一下之后陡然松开,说话的时候人已经往内室里走了。
“青秋,你等着我!”
没过多久,就带着一身的水汽出来了。
见状,顾青秋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她也没拒绝。
不仅没拒绝,还在燕离走过来的时候,主动朝着他伸出了双手。
燕离带着笑容,将人横抱起来,朝着床边走去。
云消雨歇之后,顾青秋抓着燕离的大手,把玩着他的手指。
“现在可以说了吧,最近都在忙什么呢?”顾青秋问。
身在后宫,老是打听前朝的事,这是大忌。
所以,燕离忙碌的这段时日,顾青秋也只是每日自己找些事来消遣,并没有去打听过他在做什么。
当然,她和燕离私底下说话,燕离又乐意跟她说,这就是另外的事了。
燕离自然是愿意与顾青秋说的。
他回握顾青秋的手。
“在忙新得来的那些领土的事。”燕离道。
大安朝突然得了那么大片的领土,需要处置的事那可就太多了,首先就是官员的任命。
从前南戎的官员,哪些可以留用,哪些要被罢免,官员突然有这么大的缺口,要如何尽快的选拔人才……
新得来的这大片领土上,可也不是所有百姓都诚心归顺大安朝的,也有许多百姓心里仍暗暗念着旧主,到底是需要武力镇压,还是要用更迂回委婉一点的方式来处置,若是选择后者,又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更好的解决事情……
而这些新纳入大安朝范围的百姓们,哪怕对大安朝并无恶意,也一定没有多少归属感,无论是民俗还是文化都与大安朝格格不入,要如何尽快的将他们同化,让他们打从心底的认同自己身为大安朝百姓的这个身份……
得了大片领土之后,新的边境上,要如何屯兵,又该派遣哪位将领去镇守……
这些事情,不仅迫在眉睫,还都极为重要,甚至还非常繁琐。
“父皇说让我参与到国事之中,可并不是一件空话,而是真的放手让我施为,哪怕有内阁诸位阁臣从旁辅佐,还有文武百官可以提意见,需要我来做决策的事还是有许多……”
说到这里,燕离就是一副牙疼的表情。
别说是没办法清醒着与顾青秋见面相处了,这段时间他就算是去恭房,那都是算着时间算着次数去的。
顾青秋轻轻拥了拥燕离。
都当太子是个尊贵显赫的身份,但谁又能看到,做了太子之后的燕离变得有多忙碌。
不过……
“父皇这一下子,就突然放手了?”顾青秋有些疑惑地问。
燕离顿了顿,点头。
“父皇说,我是大安朝的储君,早晚都要参与到朝廷各项重要决议的决策之中来,甚至我的想法还会占有决定性的作用,既然如此,趁着这次机会难得,让我早些习惯国事,以免往后会手忙脚乱……”
顾青秋:……
“往后是不会手忙脚乱了,但现在得手忙脚乱啊!”她颇为无语。
燕离一笑:“用父皇的话说,既然早晚都要手忙脚乱一次的,那早比晚好。”
顾青秋无法反驳。
这话,听着还怪有道理的。
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父皇如今也算是春秋鼎盛,龙体也康健,完全有时间把你带在身边慢慢教导的,并不用急于一时,怎么如此……”
如此急迫。
就好像是……
“赶时间?”燕离道。
“对!”顾青秋点头,“就是赶时间!”
仿佛,景和帝这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燕离上手国事,然后……
然后,景和帝想做什么?
既然这么赶时间,总是有目的的。
顾青秋疑惑地看向燕离。
燕离沉默了一会儿:“我心里有些猜测……”
“什么猜测?”顾青秋忍不住问。
“父皇……”燕离思忖着道,“父皇大概是想让我快些上手,然后将大安朝交到我手里,他才能有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
景和帝想做的事。
顾青秋不由思索开了。
身为大安朝的帝王,除了刚登基的那几年,后面的这么些年,景和帝在大安朝可以说是说一不二,任是怎样位高权重的臣子,也绝不敢挑战他的权威。
按理说,景和帝想做什么,应该是没人能拦得住的才是。
需要将大安朝交到燕离的手里,然后才能去做的事……
顾青秋心中一动。
她用眼神询问燕离。
燕离轻轻点头:“若是我猜的没错,父皇应该是想放下所有事之后,去西离寻我母亲……”
顾青秋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她一时之间也不知心里应该有怎样的反应。
之前景和帝费尽心思立燕离为太子,顾青秋就能看得出来,景和帝这些年怕是一直都将沐雪萤放在了心上的。
但顾青秋也觉得,以景和帝和沐雪萤的身份,他们注定只能天各一方。
毕竟……
一个是大安朝的帝王,另一个是西离的女帝,谁也不可能丢下自己的家国,既然如此,两人又要如何相守?
可现在……
顾青秋不敢置信。
身为帝王,景和帝竟然能放开手上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要知道,当初景和帝也是历尽艰辛才能成为大安朝的帝王的,登基这么多年,景和帝于政事上亦是极为勤勉,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明君,甚至他在位时还将大安朝的疆土扩张了一半,达成了开国皇帝之后没有哪位帝王能达成的成就。
顾青秋本以为,景和帝会将燕离带在身边,慢慢教导他如何做一位合格的帝王,等到他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无力国事,甚至是驾崩之前,才会将皇位传到燕离的手里。
她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而且,还是为了去找沐雪萤。
“可是……”
顾青秋实在难以相信。
难以相信景和帝能真的放开手中的权力,也难以相信他身为帝王,竟然能有着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的坚定,甚至是疯狂。
“很难相信是吗?”燕离苦笑一声,“我最开始猜到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
他凝视着顾青秋,仿佛要将她印在心里。
“但,当我将你我代入到父皇与我母亲的位置时,我也就觉得,父皇的选择,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燕离定定地看着顾青秋。
他的眼神,分明也是在告诉顾青秋,若他处在景和帝的位置,他也能放下所有一切,只为了去追逐她。
顾青秋很难不动容。
“你……”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燕离握着顾青秋的手:“我母亲当初离开大安朝,也不是没有过挣扎的……”
景和帝并非是单相思。
当初沐雪萤还在宫里的时候,两人确实是彼此倾心,且像寻常的夫妻一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恩爱日子。
那样的日子,又岂是轻易就能割舍的呢?
更何况,景和帝和沐雪萤之间,还有燕离这个儿子。
所以,沐雪萤离开之前,也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的。
“她与父皇说,若是父皇能散尽后宫,让他们之间再没有别人的存在,她就选择留下来,从此再不思其他,只与父皇做一对神仙眷侣。”
顾青秋一怔。
这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要求一名帝王为了自己散尽后宫,不得不说,沐雪萤确实有着寻常女子所没有的高傲与自信。
顾青秋想,她当时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抬头挺胸姿态优雅。
若是别的女子知道这件事,说不定还会觉得沐雪萤不知天高地厚,竟要求一位帝王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但顾青秋代入一下自己,便觉得,这有什么不应该的呢?
就拿她和燕离来说。
重生过一次的她,从前根本没有打算再与谁成亲,若不是与燕离相互倾心,又岂会与他结为夫妻?
顾青秋早就与燕离交过底,她需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燕离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她也绝不接受他们之间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若非燕离亲口应允过,就算心仪于她,顾青秋也绝不会点头应下亲事。
所以,她能对燕离有这样的要求,沐雪萤又为何不能对景和帝有同样的要求呢?
但是……
“父皇没有应允。”顾青秋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
若是应允了,后宫里就不会有废后萧氏以及已逝的孙贵妃这些人了,而沐雪萤也不会离开大安朝回去西离,更不会成为女帝。
燕离点头:“是,父皇没有应允……”
这些,都是上次燕离去西离,与沐雪萤见面的时候,听沐雪萤提起的。
一直到现在,燕离也没有想明白,景和帝当初没有应允沐雪萤的这个要求,到底是因为当时朝廷的形势不允许他散尽后宫,还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
或者,还有其他的可能。
比如,景和帝其实也不希望沐雪萤一生都被困在这小小的后宫之中。
“不管父皇和我母亲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分开,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无疑是极为深厚的,”燕离肯定地道,“我母亲回了西离之后,这十几年来,父皇的后宫其实都是形同虚设,就连废后萧氏那里,也只是每月的初一十五象征性的过去坐一坐而已……”
顾青秋双目微瞠。
这些有关景和帝的私事,若不是燕离说起,她自然不可能知道。
这么说来……
“父皇这是……守身如玉?”
顾青秋说出后面这四个字的时候,声音很是古怪。
没办法,她实在是控制不住。
守身如玉,这四个字与一位帝王,谁能觉得这两者能搭得上任何关系?
但事情若真如燕离所说,那这确实就是事实了。
燕离想了想,“你要这样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我下面倒也有两个弟妹,但他们都是在我母亲离开大安朝之前出生的。”
这十几年,景和帝可都是处于春秋鼎盛的年纪,偏偏这么多年来,宫里的宫妃们无人一有孕,这也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顾青秋眼中现出了然。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顾青秋道,“父皇一直对母亲念念不忘,且也认定了母亲对他有着同样的念想,这才会生出将大安朝交到你的手上,自己去寻母亲再续前缘的念头?”
燕离一摊手:“我是这样猜的。”
虽然不能说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也差不离了。
顾青秋一时有些无言。
好半晌,她才看向燕离。
“你觉得……”顾青秋问,“父皇去了西离,能得偿所愿吗?”
燕离摇头:“我也不知。”
他虽然是到了少年时才与沐雪萤分开的,可就算在此之前他们之间有着再怎么深厚的母子之情,十几年的分离,到底还是让他们生疏了起来。
若是十几年前的沐雪萤,燕离也许还能猜到她会怎么做。
但现在……
“不管怎么说,既然这是父皇真正想要做的事,那我们也只能希望他能心想事成了。”燕离道。
顾青秋也点头。
将注意力从景和帝与沐雪萤的事拉回到燕离身上,她依在燕离身边,“那么,你忙碌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算是初步将新得来的国土上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
燕离点头又摇头:“那么多的事,又岂是这么一段时间就能处理得完的?不过,大致的章程已经理出来了,只要按着章程办事就行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第一步,往往是最难的。
顾青秋微笑着看着燕离。
灯光透过纱帐照进她的眼里,让她的眼中似是闪烁着星光。
“忙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一定收获良多吧?”顾青秋道,“以前那些不看好你的朝臣们,是不是深刻认识到了太子殿下的治国之才,只恨不得纳头便拜?”
燕离失笑。
他微微低头,看着顾青秋。
“青秋,我以前顶多也只是在六部观政,真正上手的国事并不多,但你好像从来没有觉得我会拿这些事没有办法……”
他的妻子,总是对他有着非常的信心。
“那当然了!”顾青秋理所当然地道。
这可是前世就做了帝王的男人。
前世还没有景和帝这样一点点教导呢,燕离就能处理好国事,还能将下面的牛鬼蛇神震得乖巧无比,现在又岂会拿这些政事没有办法?
顾青秋这全然的信任,让燕离一时心情大好。
“原来青秋你对我有着如此的信心!”
他将顾青秋整个人都圈进怀里,只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那当然了。”顾青秋的声音带着笑意。
她回抱着燕离。
触摸到男人温热的体温,顾青秋只觉得无比奇妙。
这个前世与她隔着山与海般的距离的男人,这辈子,就这样属于她了。
两人相拥着,很快也就一起入眠。
恍惚间,顾青秋似是回到了前世。
中元节时,顾青秋去了皇觉寺给爹娘上香。
才走到山脚下,她就有些纳闷了。
京中权贵常有在皇觉寺给逝去的亲人点长明灯的习惯,甚至将亲人的牌位供奉在寺中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每到中元或是清明节时,皇觉寺里的香客总是络绎不绝,山脚下也一定会停了许多的马车。
可今日……
山脚下竟然不见有马车停着。
这样的反常,让顾青秋实在不能不留意。
“画春,你去打听一下。”她吩咐道。
画春应了一声,去了马厩寻了一个小沙弥打听了一番,很快也就回来了。
“主子,那小沙弥说寺里并未有异常之处,也没来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画春也一脸的疑惑。
主仆三人想不明白,最后干脆也就不想了。
只要没有什么危险就好,寺中人少反而更好,至少不用跟那么多人挤来挤去了。
于是,顾青秋带着画春和画冬进了皇觉寺。
皇觉寺中不仅不见香客,就连僧人也不见几个,除了门口处有一名僧人接引,顾青秋和两个丫鬟走了许久竟然都没有见着一名僧人。
这也更让主仆三人心中生疑了。
画春和画冬还好生警惕了一番,两人甚至都已经拿定了主意,若是有什么危险,一定要尽早护着顾青秋离开。
但一直到顾青秋上完香,都没见着有什么危险。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顾青秋心里有着这样的疑惑时,她突然闻到了空气中迎风飘过来的,熟悉的香气。
那是……
奇楠香。
顾青秋不由一怔。
奇楠香的香方,是当今皇上指名让她献上去的,按理说,这香除了她和当今皇上,不该再有其他人用了。
那么……
顾青秋的脑中灵光一闪。
她终于明白今日皇觉寺里为何如此反常了。
为什么往日香客不绝的皇觉寺会如此安静,为什么她会这般顺利的进入到皇觉寺来。
“画春,画冬,”顾青秋冷静地吩咐,“我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附近逛逛,你们先去斋堂看看今日都有哪些斋菜可以吃。”
画春和画冬不解。
但她们看出来顾青秋是想支开她们。
毕竟,寺里的斋菜就是再怎么换着花样的做,又能有哪些,哪里值当特意让她们去看的?
是以,纵然心中疑惑,画春和画冬仍听从吩咐离开了。
等她们走远,顾青秋这才循着奇楠香的味道,一路向前,直到看到一棵菩提树才停下。
菩提树下,身着青衫的男子负手而立,有风轻轻拂过,将他的衣袂扬起,让人有种他随时要乘风而起的飘然欲仙之感。
只看这背影,说他像跌落凡尘的谪仙人都有人相信,倒是半点看不出来,这是一位人间帝王。
顾青秋驻足一会儿,这才朝着那道背景屈膝一礼。
“臣妾见过皇上。”
听到声音,燕离转过身来。
他的腿受过伤,行动时能明显看出不便,但他面上却没有任何自卑之色,倒似是全不在乎身体上的残缺。
也是,这位可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上位的人间帝王,谁还敢因为他的腿疾而嘲笑他不成?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就不用在意腿疾带来的这点不便了。
“顾夫人。”燕离沉声道。
做了多年帝王的他,身上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便连这声音之中,都自然而然的带了这样的威势。
若是胆子小些的人,怕是只听到声音就要心惊胆战了。
顾青秋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与这位帝王,年幼时其实是有过一些交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幼便相识,哪怕如今身份地位已经天差地别,但她对燕离其实并没有多少畏惧。
而且……
燕离唤的是“顾夫人”,而不是“宁远侯夫人”。
这样的称呼,让顾青秋忍不住放松下来。
“皇上,您……”顾青秋迟疑了一下,“是在等臣妾吗?”
她其实也不想这样自恋,但以目前所知的情形来看,她只能得出这样一个有些不太可能的结论。
当结论只有一个,再如何离奇,那也只会是正确答案。
燕离深深地看了顾青秋一眼。
他没有回答顾青秋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
“顾夫人,你……对你如今的生活满意吗?”
“你有想过要改变现状吗?”
很简单的问题,却让顾青秋陷入了恍惚之中。
她对如今的生活满意吗?
自然是不满意的。
也许在外人看来,她是光鲜亮丽的宁远侯夫人,生活中也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她应该对目前的日子很是满足才是。
可事实上,顾青秋已经困在宁远侯府太久太久了。
她后悔,当初没能早些与宁皓和离。
一开始没能鼓起勇气,后来一年拖一年,就渐渐被磨平了心气儿,觉得就这样将就着过日子,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可是,她时常也会想,若当初坚定一点果断一点,与宁皓和离了,她是不是会更自由,也更开心一些?
她想改变现状吗?
她也想过。
可行至中年,人生已然过去一大半,便是改变了现状,到底也蹉跎了半生。
顾青秋因为燕离的两个问题而怔忡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当着燕离的面发起呆来了,连忙回过神来。
可眼前,却已经没有了燕离的身影。
若不是菩提树下还落了一枚龙形玉佩,顾青秋都要以为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了。
她拾起那枚玉佩。
原是想着下次再见着燕离时将之归还的,却没想到,她竟是再没有了那样的机会。
她重生了。
顾青秋睁开眼,看着头顶的纱帐出神。
她曾以为,前世的自己与燕离之间并无多少交集,但几次梦回,她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早已经有过这么多的交集了。
而且……
想起梦中的情形,顾青秋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猜测。
前世的燕离……
莫非,也倾心于她?
这样的猜测着实有些荒唐,但除了这个可能,顾青秋又怎么都想不到别的可能。
只有两人用的奇楠香,时不时感受到的,来自帝王的凝视……
还有,那费尽心机的,中元节时皇觉寺里的见面。
若不是倾心于她,又岂会有这么些本不该有的交集呢?
这般一想,顾青秋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若真如她的猜测,那……
前世的那些年,燕离并非不近女色,也不是寡人有疾,而是因为,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早就罗敷有夫了。
顾青秋很是心疼。
前世的燕离做了皇帝,以他的地位,他若是真的起了心思,顾青秋嫁人了并不能阻止他的强取豪夺。
可一直到顾青秋重生,她都没有感受到过燕离对她做任何出格的事。
“唉……”
她又叹了一口气。
然后,翻过身,想要去抱燕离,却对上了燕离含笑的双眼。
“青秋……”燕离一手揽上顾青秋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你一个人叹什么气?”
顾青秋想到前世这人默默的守候,心中一涩。
“我就是觉得,我们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能遇上彼此,一定是用尽了所有的运气!”
燕离先是一怔,然后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是自然!”
他在顾青秋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青秋,你不知道,我们成亲那一日,当我们拜完堂成为真正的夫妻之时,我心里总有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燕离回想着当时的感觉,“就好像,心中多年的缺失总算是在那一日得到了圆满……”
让他有种落泪的冲动。
当然,最后这一句,燕离没有说出来。
顾青秋紧紧搂着燕离。
不管前世如何,此生,他们结为了夫妻,成为了伴着彼此走过余生的那个人。
这就够了。
“我也是!”顾青秋眼含笑意看向燕离。
然后,她主动凑上唇。
四片唇轻轻相触,顾青秋本想退开,却被燕离突然扣住了后脑勺。
“青秋,这大清早的,可不兴撩拨完了就跑啊……”
话才一说完,他的唇已经重新覆了过来。
“唔……”
还未换下的大红锦被,再次翻起红浪。
等到两人起身时,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画春和画冬领着宫人们进来服侍时,众人都是死死低着头的,唯恐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服侍完毕之后还都急急退出去,就像是生怕打扰了到了顾青秋和燕离一般。
顾青秋:……
她忍不住伸出手,在燕离的腰间用力拧了一圈。
“都怪你!”她嗔道。
也幸亏景和帝今日放了燕离一日假,他不用上早朝,否则的话……
顾青秋觉得,自己怕是会多出一个祸国妖姬的名声了。
“不怪我!”燕离一本正经地道,“青秋,咱们是新婚夫妻,就算稍稍有些出格,其他人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顾青秋给了他一个白眼。
难得有一日清闲,两人用过早膳之后,也没有说什么要事,而是坐到一起闲谈起来。
“再过不久红玉就要成亲了,我可要好好想想到时候要送点什么添箱礼……”顾青秋思忖起来。
听她说起这个,燕离轻轻拍了拍额头。
顾青秋诧异地看过来。
燕离起身去了寝殿,过了一会儿重新走出来,将一串钥匙放到顾青秋的掌心里。
“这是……”顾青秋疑惑。
“我做了太子之后有了自己的私库,父皇补贴了不少好东西到我的私库里,这些是私库以及东宫各库房的钥匙。”燕离道,“本来早就该将这些交给你的,但这段时间一忙起来,倒是给忙忘了。”
原来是这样哦。
顾青秋倒也没推辞,将钥匙接了过来。
“你不是为了到时候拿什么给福安添箱而烦恼么,不如去东宫各库房去转转,说不定就能见着什么看得入眼的东西了……”燕离道。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在意。
就仿佛,他给出的并不是他的私库以及东宫各库房的钥匙,而只是不足为道的一文钱一样。
顾青秋笑了笑,“好。”
她并不觉得自己接了这钥匙就有什么不妥的。
他们是夫妻,也早已认定余生身边只会有彼此为伴,既然如此,又何必分什么你我?
后来,顾青秋果然在燕离的私库之中找到了合适的给福安郡主的添箱礼。
福安郡主和傅誉庭的婚期定在了五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