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
陈嘉屹吃了一鼻子的灰。他低头笑了声。
浴室里,徐知苡光着脚踩在地上,弧度优美。
热水顺着光洁滑腻的肌肤往下滑,一头秀发湿腻的贴在后背上。
很舒服。
白色的玻璃镜上倒映出女人姣好的身材。
快洗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徐知苡心口突然窒了一下,没有预兆的,就像被钝物砸了一下。
门外,陈嘉屹的声音传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宝宝,你洗完了吗?”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小姑娘一向敏感,陈嘉屹突然升起一种害怕的感觉,他冲进去,紧紧的抱住她,嗓音却在发颤。
“浩杰牺牲了。”
徐知苡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在脑里炸开,她瞳仁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被梦魇住了。
“那……湘湘呢……”
说出这两个字时,徐知苡语气很平静,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陈嘉屹才从喉咙里溢出三个字:
“自杀了。”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身体却逐渐僵硬,陈嘉屹突然有一种要失去她的恐惧,这让他很慌。
“我想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后,徐知苡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黑暗。
缉毒任务本来就带着危险,吴浩杰是队长,首当其冲。
被缉毒分子打中心脏时,他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他答应陪他姑娘过生日的承诺要食言了。
缉毒大队的人把他遗体送到周湘倚面前时,她安静的像个死人,不哭也不闹。
可吴队长说了,他的小姑娘最受不了委屈,是最难哄的。
就在他们以为她已经接受这个事实时。
噩耗传来——
吴队的小女朋友殉情了。
从医院里醒来,徐知苡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还记得昏迷前的事情,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呕。
陈嘉屹守在病床前,额发有些凌乱,他的手紧紧的握住她泛白的指尖,瞳仁漆黑,嗓音发涩:“宝宝,饿了吗?”
徐知苡眼珠转了转,下一秒突然扑进他的怀里。
很快,陈嘉屹的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处湿了一大片,呜咽似的哭腔在病房里响起。
巨大的悲伤像一层黑布,笼罩在这小小的病房中。
“阿屹,我……我要是早点发现湘湘的不对劲就好了。”
小姑娘埋在他的胸口,哽咽着,抽泣着,话音断断续续的,全都打在了他的心上,陈嘉屹心口一窒,喉咙艰难的滚了滚:“湘湘只是去见浩杰去了”。
“她那天……那天还跟我开了玩笑,看起来真的……真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徐知苡没办法想象。
曾经那么怕痛的小姑娘,是如何抱着死的决心,骗过了所有人,在浴缸里了结她年轻的生命。
她还那么年轻啊。却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了。
葬礼那天,天空中下起了小雨,两座墓碑挨的极近,那是周湘倚遗书里最后的心愿。
将她和吴浩杰葬在一起。
珠帘似的雨珠顺着石碑往下滑。照片上的周湘倚眉眼弯弯,笑靥如初,还是那个明媚阳光的小姑娘。
徐知苡站在陈嘉屹旁边,他撑着把黑骨伞给她挡雨。
她望着照片上的周湘倚,突然想起高中刚转入新班级那一天,扎着高马尾,嘴里嚼着个棒棒糖,看向她时,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姑娘。
当时她们都还青春年少,对于未来有无线的幻想。
彼时她以为她们会永远在一起,而不是像这样,她看着墓碑上冰冷的照片,两两相望。
旁边,周煜一袭黑色西装,面容冷峻,静静的凝望照片上的人,仿佛入了定一般。
就在众人离开之际,他突然朝一边的墓碑猛地砸过去。
上面放的鲜花很快被睬烂。
陈嘉屹一步过去钳制住他,周煜像个疯子一样怒吼:
“你别拦着我,就是因为他,湘湘才会瞒着我们自杀,湘湘她还二十五岁啊。”
一向秉持男人有泪不轻弹的周煜,在这一刻,跪在长满青苔的水泥板上,捂着脸,哭的像个小孩子。
“她还那么年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个姓吴的,把她害惨了!”
徐知苡看着他,心口密密麻麻的痛,她走过去,陈嘉屹沉默的给她撑着伞。
开口的时候嗓子哽了一下:“对不起,如果……”。
后面的话她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来,嗓子眼被堵着,难受的她想哭。
而实际上,她的脸上已经全都是泪水。
陈嘉屹在一边沉默的揽着她的腰,始终为她遮风挡雨。
雨一直下,周煜的声音跟被沙子磨过了一样,像是释怀又像是无奈:“不是你的错,我了解湘湘,她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算你去了,她也有一万个法子避开你自杀。”
“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跟湘湘待一会儿。”
徐知苡跟陈嘉屹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转身,走进雨帘中。
周煜扶着水泥地站起来,慢慢的走到旁边的墓碑面前。
声音轻的好像怕打扰照片上的人休息。
“湘湘,你还疼不疼?”
他对着墓碑上的人自言自语:“小时候你不听话,我用尺子打你的手心,你都能好几天不理我,胆子肥了,现在居然敢割腕了?”
他跟小时候一样骂她小傻子小笨蛋,脸上全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哥不怕鬼,你要是在下面受欺负了,就托梦给哥,哥……哥……”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叫他哥了。
第89章
世界那么大,人却如尘埃那样渺小,一个人的离开就像是在浩瀚无垠的大海投下一颗石子,涟漪泛起后又归于平静。
生活还要继续。
周湘倚走后,周煜突然性子大变,不在当得过且过的二世祖,开了间酒吧,当起了老板。
偶尔众人组什么局子,都去他那儿。
徐知苡和陈嘉屹去过几次,酒吧布局很rapper风,经营范围很广,酒吧的进项被周煜拿去资助孤儿院的小孩。
秋天已经到了,天气慢慢转凉,去上班的时候,徐知苡都会带件外套,今天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带。
身上只有一件雪纺衬衫,有点冷。
她去茶水间接水,有女同事说有件外套可以借她,徐知苡看了眼,发现是个不怎么熟悉的女同事。
那天傍晚她上了陈嘉屹的车的一幕被有心人看见,这件事已经在公司传遍了,明面上的讨好和暗地里的巴结数不胜数。
她端着杯子,笑着接受了女同事的好意。
晚上下班,陈嘉屹来接她,那辆越野停在下面,招摇的不行。
徐知苡顶着一片艳羡嫉妒的目光上了车。
等她系好了安全带,陈嘉屹就启动了车子。
“想吃什么?”他偏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她,嗓音清醇带笑。
“回家吧。”徐知苡抬头看他,唇角弯的像月牙:“我给你下厨。”
路上路过一家超市,两人进去选购了一些食材,到小区后,陈嘉屹一手提着袋子,另一只牵着她。
在他们身后,傍晚的黄昏五彩缤纷,远处的火烧云红的像姑娘们红红的脸蛋儿。
到了家,徐知苡就钻进了厨房,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厨艺也就那样儿,不算很好吃。
但陈嘉屹眉头都没皱一下,那些菜全部被他一扫而空,吃完后,徐知苡见他去喝水,水杯里的水被他一饮而尽。
她端着碗,掩住唇边的笑意。
吃完了饭,她要去洗碗,陈嘉屹没让。
身高腿长的男人咬着支烟,缩在逼仄的厨房里,那双只用来签百万合同的手浸在冰冷的水池里,慢条斯理的擦洗着。
徐知苡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精壮的腰,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
陈嘉屹背僵了一下,转而歪了歪头,语痞里痞气的:“宝贝别急,等会儿我们去房间。”
徐知苡娇嗔的锤了下他的背,那一点力气跟挠痒痒似的,却轻易让陈嘉屹下腹涌起一股热流。
也就她有这个本事。
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就能挑起他体内的火。
最后,那些碗还是没洗完。
水龙头的水自顾自流着,里面的碗筷没人理。
白色玻璃窗上水汽蔓延。
秾白的液体滴在瓷砖上,房间里的温度缓缓上升。
事后,徐知苡晕晕乎乎间感觉有人给自己擦洗,她喟叹了一声,又沉沉的睡过去。
陈嘉屹拿浴巾裹住小姑娘白里透粉的身子,看了眼那潮红的脸蛋儿,哼笑了声儿。
因为周湘倚的事儿,徐知苡好几周情绪都很低,自然也冷落了陈嘉屹。
今晚上算是把前几周的都给补回来了。
陈嘉屹把人抱回卧室,房间里开了暖气,他裸着上身躺在她身侧,点了个事后烟。
袅袅飞升的烟雾模糊了男人犀利深邃的五官。
倏地,陈嘉屹眯了眯眼。
他咬着烟从床上起来,只单穿一条裤子,走到书桌面前。
小姑娘的书桌跟她人一样,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
陈嘉屹叼着烟,指尖轻轻一挑,捻出个红色的平安符来。
上面用金丝线描着陈嘉屹三个字。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符。
他们分开的时间。
也是四年。
蓦地,视线里出现了个许愿瓶。
陈嘉屹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走过去。
当看清里面折的千纸鹤时。
他全身都震了一下。
指尖上的烟灰轻轻一抖,落在了地板上。
隔天从床上醒来,徐知苡全身都酸酸软软的,昨晚上的混战在脑子里重现,她脸红了红。
陈嘉屹开门进来,看见小姑娘脸上的红晕,很混的笑了一声。
徐知苡气急,一下子从床上起来。
动作太猛了,她咬唇“嘶”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陈嘉屹一把拦住小姑娘绵软的腰肢,弯腰凑近,话音痞里痞气的:“还想要?”
徐知苡拧了把他的腰,一把将人推开,跑进卫生间。
往洗漱台一看,愣了愣。
某人帮她把牙刷都摆好了,上面还挤了牙膏。
唇角微不可查的翘起,压了压,没压住。
吃完早餐,陈嘉屹把人送到画廊,然后才开车到公司。
林秘书在等他,总裁专属电梯一到,他就拿着要批的文件过去。
陈嘉屹面对着落地窗,脱下外套挂在椅子上,松了松领带,走到老板椅上坐下来。
林秘书把文件放桌面上请他签字。
陈嘉屹扫了眼,签下大名。
“还有事儿?”见林秘书还不走,他靠在老板椅上,挑着眉问。
“阿屹,那个……夫人她说你已经好多天没回老宅了。”
说完,林秘书低着头丝毫不敢看上座的人。
“你什么时候成我妈的传话筒了?”
陈嘉屹摸出支烟在手上把玩着,漫不经心的瞭起眼皮睨了过来。
林秘书心一凛,知道劝说失败了。
“那我先出去了。”他怏怏的往回走。
“叫我妈等着。”
林秘书面上一喜,走的时候差点忘记把门带上。
这一天没什么事,下午徐知苡准点下班,陈嘉屹带她去吃了泰国菜,晚上他送她回家。
在经过那个小巷子的时候,陈嘉屹看了好几眼后视镜,徐知苡坐在副驾驶上看手机,没注意到。
苏姝前几周查出怀孕了,因为周湘倚的事儿情绪有点不稳定。
帮不了什么忙,徐知苡只能在wx上多陪她聊聊天。
聊的太入迷了,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
“跟谁聊这么欢?”
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只是随口问这么一句。
徐知苡低着头回信息,应了一声:“苏姝”。
她说完,好一会儿没听见旁边的动静。
刚想抬头看看,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阴影落了下来,熟悉的气息带着侵略性把她困在车座间。
“都聊的什么,嗯?”温热的呼吸一深一重的喷在她耳朵尖上,徐知苡往后躲了躲,却还是在他的领域里。
“没什么呀,你看。”
她把手机往他脸上怼,好让他看的更清楚一些。
小姑娘脸上表情很无辜,小鹿似的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
陈嘉屹喉咙滚了滚,有电流蹿上尾椎骨,唇重重的压上去。
徐知苡被吻的晕头转向,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滩水,身上的男人用他滚烫的体温慢慢的将她融化。
意乱情迷之时,陈嘉屹咬了下她的耳垂,嗓音在深夜里无比撩人:
“宝宝,我们上去。”
这话就像一道警铃,把徐知苡即将幻灭的理智给唤回来。
她咬着唇:别,今晚不行。”
一想起昨晚上的荒唐,徐知苡怎么说今晚都不肯让他留宿。
她娇嗔的剜了他一眼,面颊潮红。
陈嘉屹喉咙里低低的溢出声笑,拖着腔,坏坏的:“行”。
“下次穿那件旗袍。”
徐知苡整理好衣衫,不想理这混人,看都没看他就下车。
车门被她拍的震天响,陈嘉屹望着她进去,掏出烟盒,摸出支烟,没点,只是捻着玩。
上楼的时候,徐知苡遇到了下楼扔垃圾的王阿姨,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第二天她去上班,在楼下又看见了王阿姨。
她在遛狗,见到她,王阿姨牵着狗过来,:“小徐呀,昨晚那事你男朋友跟你说了没?”
“什么事呀王阿姨?”徐知苡一脸茫然。
“昨晚那个跟踪狂被你男朋友抓到了,哎呦,我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差点被吓死,那男的拿着把刀,一身黑,脸上还带着口罩,要不是你男朋友身手不错,那就坏了。”
王阿姨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徐知苡却什么都顾不得,她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抖着手拨通那个号码。
她懊恼,昨晚就该让他留下来的。
“小徐啊,你别担心,昨天晚上警车来了。”王阿姨见她慌的不行,赶紧补充道:“你男朋友没事,他身手好,把那跟踪狂给打趴下了。”
这个时候,徐知苡什么也听不到,她盯着手机,只觉得平时短短的铃声一下子变得漫长起来。
那边很快就接了。
她捏着手机问,嗓音发颤:“你在哪?”
那头说:“看后面”。
徐知苡一回头,就见陈嘉屹一袭烟灰色西装,闲闲的插着兜长身玉立,她跑过去,猛地扎进他的怀里。
嗅着他身上薄荷凉的冷香,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怎么这么能哭,还真是娇气包。”
陈嘉屹勾起小姑娘的下巴,见她眼尾红红的,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早知道昨晚就不赶你走了。”
小姑娘脸上的愧意明晃晃的,陈嘉屹指腹捻了捻她的眼尾,低声道:“你男朋友的身手又不是没见过,别担心。”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徐知苡小声问了句。
他挑眉,戏谑道:“还不是怕某人眼泪汪汪掉”。
被他一调侃,小姑娘垂着头,不吭声了。
陈嘉屹看了眼时间,带她去附近吃早餐,吃完早餐就送她去画廊。
下车时,他叫住她:“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徐知苡眨了眨眼:“哪呀?”
男人不语,只是吊着眉梢,语气玩世不恭的:“放心,拐不走你。”
傍晚下了班,徐知苡如约来到路边,等了一会儿,陈嘉屹开着车过来接她。
路上,她问旁边的男人:“我这样去是不是不太好呀?”
因为要上班,她今天穿了套通勤装,上身是一条法式灯笼袖真丝衬衫,下面是一条棕色的铅笔裤,看起来不是很正式。
“没事,吃个饭就回来。”
他都这样说了,徐知苡便不再纠结。
直到看到那栋占地极广的大别墅,她才意识到不仅仅是吃个饭那么简单。
陈嘉屹把车停到地下车库,走了几步没看见人,回头一看,小姑娘皱着个小脸站在原地。
他无奈的走过去把人牵住:“别怕,吃完咱们就走。”
徐知苡看着男人坚毅桀骜的眉眼,慌张的情绪突然就没了。
她坚定的把手递到他手中。
别墅里,许岚一袭黛青色旗袍,端坐在沙发上。
陈嘉屹带着徐知苡穿过院子来到大厅,一进去,他就不着调的叫了声:“妈”。
许岚这时候才没心思搭理他,自徐知苡进门,她眼里就没了儿子,只剩下未来的儿媳妇。
“妈,你这眼神,可别把她吓跑了。”陈嘉屹拿了双拖鞋给徐知苡穿。
她穿上后,很乖巧的叫了声阿姨。
“诶,你叫知苡是吧,那阿姨就叫你小苡吧,”许岚笑眯眯道:“你快过来坐,阿姨给你倒茶。”
徐知苡走过去坐下,她实在没想到,陈嘉屹的妈妈这么年轻,那身黛青色的旗袍穿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衬得她很年轻。
许岚打量着边上的小姑娘,只觉得人乖的不行,眉眼看起来很干净。
她问:“小苡喜欢喝什么茶?”
徐知苡笑道:“我都可以,谢谢阿姨。”
这时,陈嘉屹突然插了进来:“给她倒杯白开水就行。”
闻言,许岚手一顿,视线在两人身上暧昧的转了一圈,徐知苡低下头,耳朵渐渐红了起来。
“我们女人讲话你待这儿干嘛,吴妈一个人在厨房忙不过来,你知道小苡的口味,快去帮忙。”
陈嘉屹吊着眉梢:“是谁叫我回来的?”
许岚:“我叫的是我未来儿媳妇,没叫你,快滚。”
“那是我媳妇儿,又不是你的。”
没想到他在他妈面前也这么皮,徐知苡脸红的同时唇角悄悄的翘了起来。
她以为没人看到,眼神却倏地跟陈嘉屹撞上。
他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笑什么,也不护着你老公点儿。”
在他妈面前也这么混,徐知苡抿唇不理他。
陈嘉屹轻笑了下,在他妈第二次赶人时自觉离开客厅。
“吴妈,有没有西红柿和鸡蛋?”
厨房里传来他吊儿郎当的声音。
徐知苡眼睛弯了弯。
许岚刚刚一直在打量儿子跟人家小姑娘,现在终于确定了。
她那混不吝的儿子总算有人治了。
“小苡,你之前是不是也是南高的?”许岚笑问道。
徐知苡:“是的,阿姨你怎么知道的呀?”
“你跟我过来一下。”
许岚带着她来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里面整齐干净,墙上挂着很多黑白色的画,还有大大小小的奖状。
徐知苡第一眼就知道是谁的房间。
许岚坐在床边拍了拍,示意她过去坐。
“阿屹他爸有狂躁症,小时候他一皮,他爸就打他,长大之后,他爸发病打我,也是他挨着。”
“最严重的一次,他爸错手打了嘉茉,嘉茉跑出去被车撞了,那天是嘉屹生日,从那以后,他跟他爸的关系越来越差,每年的生日也不愿过了。”
许岚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他小时候有个妹妹?”
徐知苡:“知道。”
许岚一愣:“嘉屹跟你说的?”
“不是。”
“那我猜对了,我那儿子不仅戾气重,反骨也多,他既然喜欢你,那就只会把最好的那面展示给你。”
许岚叹了口气道:“他怕把你吓跑,所以有次他被他爸打进了医院,谁都没联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跑出去了。”
闻言,徐知苡心口猛地一缩。
她想到了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她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后面是冯栖骗她去小仓库,他才匆匆忙忙的出现。
“还有,小苡,你别怪他出国,是他爸拿你逼他,要他去国外呆四年才让他跟你在一起。”
这些徐知苡从冯栖那边就已经知道了,可这次从他妈嘴里说出来,她还是很难受。
“你看这相框,是他跟嘉茉小的时候。”
那时的陈嘉屹只有九岁,穿着小西装,胸前系着绅士结,眉宇间却已经可见凛冽的气质。
在他左手边的女孩子,脸上肉嘟嘟的,长的很可爱,穿着蓬松的公主裙,两人关系看起来特别好。
“你刚刚问我怎么会知道你也是南高的,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许岚把一个东西递到徐知苡手上。
是一个半久不新的手机。
壳面已经掉了漆,却依旧被珍藏在某一处。
“之前嘉茉拿他手机用,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嘉茉的,后来里面的QQ只剩下了你一个联系人。”
徐知苡点开带有企鹅的软件,上面果然什么也没有。
联系人那一栏就只有她。
“好孩子,他一直都喜欢你。”
徐知苡看着手机,久久说不出来。
“走吧,菜应该已经好了,我们先下去吃饭。”
许岚带着她下去,徐知苡见到了传闻中南俞最有名的企业家陈舟明。
这让她想起了之前不堪的一幕。
“徐小姐,你这样的家庭对嘉屹来说是会是负担。”
男秘书的话在耳边响起,徐知苡僵在原地。
“小苡是吧,请坐。”
主位上的男人突然开口,站起来拉了拉身边的位子,意思很明显。
徐知苡还是很僵。
“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另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插了进来。
陈嘉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搂着她在就近的位子上坐下。
一顿饭下来,许岚一直在给她夹菜,笑眯眯的说她太瘦了多吃点。
陈嘉屹:“妈,你是不是想把你未来儿媳妇撑死?”
许岚白了他一眼,但也没再给徐知苡夹菜。
吃完饭后,徐知苡坐了一小会儿,就准备回去,许岚从二楼下来,把一个绒面锦盒塞给她。
一看就是很贵重的东西,徐知苡推托不要,最后那锦盒还是强硬塞到了她手上。
“阿姨很喜欢你,你快收着,不值钱。”许岚对她说完,转头语气就变了:“你给我把小苡安全送回家,车速慢点儿,别把在国外学赛车那一套用在这里。”
陈嘉屹猜他妈更年期快到了才那么啰嗦,他拎着车钥匙,玩世不恭的应道:“你儿子的车技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出了别墅,坐在车上,徐知苡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收,她刚想把锦盒拿出来,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过来按住她的手。
陈嘉屹侧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下,唇角微勾,嗓音痞痞的:“给了你就是你的,安心收着。”
徐知苡手停在那儿,唇角微微翘了翘。
第二天去上班,听到小温被开除的消息时,徐知苡刚从总监办公室里出来。
坐她旁边的女同事滑着椅子到她这边,悄悄的说:“小温被开除了。”
徐知苡有一瞬间的愕然,然后归于平静。
女同事说:“小道消息,她爸被JY开除后,心怀报复,当了几个月的跟踪狂,好像是要报复哪个领导的小情人。”
“……”
女同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八卦的对象就在眼前,开启了滔滔不绝模式。
徐知苡听不下去了,借口去茶水间逃离。
她站在咖啡机前,给陈嘉屹发信息。
【那个跟踪狂是姓温吗?】
那边估计在开会,半个小时后徐知苡才收到信息。
陈嘉屹:【是】
徐知苡看着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想起那几天夜里的脚步声,后背发凉。
那股凉意沿着脊椎,却又很快被一股安全感给代替。
入了秋后,日子过的越来越快,转眼就到了12月。
周湘倚生日那天,徐知苡一个人去看了看她。
有人比她早一步到。
林亦扬穿着黑色的风衣,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
像是猜到她会来,他眉目清隽,笑着说:“你来了。”
曾经的三人行,如今只剩下了两人。
一种无言的沉默蔓延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知苡才开口:“嗯,我来看看湘湘。”
“我都知道了,那天我出差在外地,没来得及过来,希望湘湘不要怪我。”
“湘湘那么可爱大方,她不会怪你的。”
“那就好。”林亦扬视线在女人身上眷恋的扫了一遍,道:“我先走了,你跟她说说话儿吧。”
擦肩而过之时,徐知苡突然开口:“我听说你要出国了。”
他顿了一下,回眸深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面容刻进脑海里:“律所刚好有个项目。”
徐知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林亦扬转身要走时,她说:“亦扬,谢谢你。”
他没有回头,只是说:“我不需要这个。”
我要的你给不起。
男人撑着伞走进雨幕中,那一身风衣逐渐与深秋的天空融为一体,永不见天日。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个车祸,跟陈嘉屹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回到家,徐知苡一打开门就闻到了烟味。
陈嘉屹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支烟,电视上放着广告。伽伽翻着肚皮躺在窝里。
这一幕看起来莫名很温馨。
“怎么不等我一块儿去?”
沙发上的男人对她一个人去看周湘倚的事儿有点不爽,皱着门,嗓音有点发沉。
徐知苡走过去顺毛,主动偎进他怀里:“你那么忙,不想让你两头跑,反正我俩谁去看都一样。”
不知道其中哪一句起了作用,男人的脸总算没那么黑了。
“你饿了吗?我先去炒菜。”她欲起身,一只冷白的手腕把她拽了回去:“等你回来老子都饿死了。”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外面站着的外卖小哥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还是那家酒楼的。
很多都是徐知苡爱吃的,她吃了很多,吃到最后都撑了。
“有了力气,晚上少跟老子叫停。”
陈嘉屹翘着个二郎腿,淡淡的扔出这么一句,脸不红心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