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带着人离开了。
等到暗巷之中恢复平静时,被丢下的沈岁轻轻地睁开眼睛,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又开始如同仿佛被灼热的利刃千刀万剐。
南栀没说谎。
虽然身上疼痛难忍,但是沈岁知道她要做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一道灰色身影出现在暗巷的门口,他低声道:“沈星阑已经从衍神大殿赶回客栈了。”
听到沈星阑三个字,沈岁哪怕浑身疼痛也抖了一个激灵,但是她知道,灰衣老头的出现应该是南栀离开的原因。
她张了张嘴,然后声音嘶哑道:“那先给我个痛快吧,师父……
实在是太疼了……我真的好疼啊……也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毒药,接下的……嘶……接下的事……拜托了啊……
“道长爷爷。”
在灰暗下来的天空中,有一道雷声轰鸣响彻天际,紧接着豆大般的雨珠就这么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常衡走到了沈岁边上,然后为沈岁撑起了一把黑伞。
而沈岁费力地睁着眼睛看向他,她的目光中带着一点眷恋,仿佛窥见了常衡被一副虚假的面皮所遮掩住的真正面容。
对于沈岁能认出他来,常衡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因为他知道沈岁的聪慧,也许只是在与他浅浅交谈几句的背后,就已经认出了他。
但是沈岁不问,他也不说。
他慢慢蹲下来,然后伸出手,轻轻地盖上了沈岁的眼睛,这是他曾经怀里抱着年幼的小沈岁,哄她睡觉的动作。
他的声音非常轻柔,他说:“接下来的事,只管交给你的道长爷爷吧。”
沈岁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只记得自己先是被火烧,然后被虫咬,接着被刀割,最后丢进了冰冷的水里,往下沉。
所以哪怕意识再模糊,沈岁还是忍不住想,这折腾她的花样可真够多的啊。
这时,似乎有人摸了摸她额头,然后说发烧了。
淋了雨,吃了毒药,可不就会发烧嘛,沈岁迷迷瞪瞪地想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现在她应该是安全的。
有暖融融的东西塞进她的被衾中,沈岁下意识地抱住,应该是一个暖手炉,源源不断地给浑身冰冷且酸痛的沈岁提供热意。
又是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沈岁依然昏昏沉沉的,不过她再次听到人的交谈声音。
“这姑娘高烧了大半个月了,还是昏迷不醒啊。”
“实在是辛苦你们照料了,宝德大师,我家小女被邪祟吓得不轻,这样子,这里是十万两白银,权当作香火钱,让小女暂歇在本寺,可以吗?”
“这倒不打紧,毕竟本寺的空禅房有很多,只是姑娘烧成这样,真的不用请郎医来看看吗?”
“……”
人与人交谈的声音又慢慢地在她耳边模糊了下去。
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寺庙里的几个小沙弥是轮流负责照顾沈岁的,负责今日照料的小沙弥在走进禅房以后,便惊奇地看见烧了好俩月的沈岁从床上坐了起来。
似乎察觉到来人,沈岁微微抬起眼,看向站在门边的小沙弥。
小沙弥立刻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张了张嘴,然后小声地说道:“你醒了啊。”
沈岁微微动了动自己酸痛的身子,然后沙哑着声音问道:“这里是哪里。”
“宝隐寺。”小沙弥回道。
……寺庙?
沈岁想了想,颇有些不熟练地问道:“在人界?”
小沙弥有些疑惑:“除了人界以外还有其他界吗。”
沈岁沉默地不说话了。
小沙弥觉得这个少女真是奇怪,不仅送少女住进寺庙的那个员外奇怪,就连少女醒来以后的问话也很奇怪。
不过小沙弥也不关心,他上前将自己带的米汤递给沈岁:“既然你醒了,就不用我喂了吧。”
沈岁没说话。
小沙弥见她不说话,觉得无趣,便挠了挠头道:“那我先出去了。”
说罢,他逃也似的离开。
沈岁盯着手里的那碗米汤,浓白馥郁的大米香气扑面而来,但她没有什么胃口,毕竟她本来也不需要吃东西。
将那碗米汤放到一边,沈岁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非常差,灵力为了抵抗毒蔓延在她的体内,现在几乎是耗尽了。
五脏六腑和脉络也是,坏的坏,断的断,她现在基本跟废人一样了。
沈岁张开手,前面手心被指甲掐到血肉渗出来的伤口,现在已经愈合,只留下了不大的伤疤。
像是警示,又像是证明。
“梼杌。”
沈岁垂下眸,喊道。
不知过去多久,久到沈岁感觉有些困倦了,梼杌的声音陡然响起:“我在。”
听到梼杌声音以后,沈岁打起了一些精神,没等她说什么,梼杌低声道:“不过我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说话会比较慢一点。”
沈岁柔声道:“没关系,既然累的话就先好好休息吧。”
过了一会儿,梼杌才回道:“好。”
沈岁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唔,应该是来这里时给她换了一件素衣,她现在除了绑头发的那根白色发带以外,什么都没有了,比如芥子手环,青莲翠镯,龙血珠串,衍神手串,玉佩……反正啥都是空的。
对此,沈岁并不意外,甚至还松了一口气,白色发带她记得婚证玉盒里还有一根,所以有关于沈岁的东西,她基本都留在了修仙界。
沈岁:“……”
突然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沈岁伸手摸了摸绑着头发的白色发带,然后叹了口气。
既然现在已经成了废人,沈岁将米汤慢吞吞地端了起来,然后喝了几口,还是别被饿死了。
但是也许是发烧了太久时间,沈岁的食欲不是很强烈,而身体依然非常的酸痛。
这时小沙弥敲了敲门:“可以进来吗?”
沈岁应了,小沙弥走了进来,见她只是喝了这么点,想张嘴说什么,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干巴巴地拿起盛米汤的碗,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跑走了。
沈岁重新躺了下来。
她现在需要开始为自己重新谋取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必然是沈岁无法拥有的,但却是现在的她可以得到的。
这种东西非常玄乎,说又说不明白,想也想不明白。
沈岁再一次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以后,屋外的天色似乎已经慢慢地黑了下去,沈岁从床上爬了起来,久违的一点力气让她迫不及待地想出门走一走。
在推开门,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沈岁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姑娘醒了啊。”
一道年迈慈祥的声音响起,沈岁顺着声音望去,便看到穿着袈裟的老和尚正手里捏着佛珠从一边走了过来。
沈岁张了张嘴,老和尚穿着袈裟,但她不知道喊方丈还是住持,还是……“宝德大师?”沈岁试探地问道。
宝德大师愣了一下,旋即呵呵笑了起来:“姑娘昏睡的那段时间,听得见外界的声音吗?”
沈岁摇了摇头:“偶尔意识清醒。”
宝德大师捏着一颗颗佛珠:“也是。”
沈岁思考了一下,然后问道:“是家父将我送过来的吗?”
宝德大师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令父似乎非常忙碌呢,只来见你一面,便匆匆地离开了。”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沈岁的心思在脑海中百转千回,嘴上却道:“因家父的几间铺子做的比较大,家母早年却亡故了。”
宝德大师叹了口气:“……难怪姑娘在家被邪祟惊扰,家父未告知贫僧姓氏,也不知姑娘姓甚名谁,该如何称呼。”
“……”
沈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地牵动起自己的唇角:“盛祈年。”
“盛大的盛,祈祷的祈,岁岁年年的年。”
我叫盛祈年。
沈岁在宝德寺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常衡来接她。
“看上去心情不错,”常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呵呵道,“你那位可是在修仙界搞出不小动静啊。”
“嗯哼?”沈岁眨了眨眼。
常衡唏嘘道:“找到你尸体的时候,人直接疯了,在场的各大宗门宗主和长老一个都拦不住他,他直接去了魔界大开杀戒,最后还是魔界之主亲自把害你的那帮人全拎出来,就是可惜那帮人带头的那个逃了。”
沈岁愣了一下:“他……解除封印了?”
常衡点了点头,但他忍不住担忧:“你知道他有封印?”
“知道,”沈岁点了点头,可是看常衡脸色不对,“怎么了吗?”
常衡沉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封印解除后是什么实力。”
“什么实力?”沈岁好奇。
这她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他真实实力是被封印住了,但是想来应该不会很低,毕竟修仙界还是以实力为尊的。
常衡低低道:“大乘。”
沈岁:“?”
“卧槽,”沈岁非常错愕,“他……他这么厉害?我以为最多化神啊。”
再回想起那些人看向沈星阑的眼神,沈岁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都对沈星阑避若蛇蝎。
气运之子。
沈岁着实是第一次理解了这四个字,这让她忍不住咂舌,常衡叹了口气:“封印前的实力应该没到大乘,看来哪怕封印,他的实力依然还是只增不减,不过岁岁,你不怕他找到你吗?”
沈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不丁道:“沈岁已经死了,而且以后也不可能活,之前玄天宗的课程让我学习了在长相上进行伪装,再加上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哦,我只是一个病恹恹的凡人,所以我就算站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认出我。”
常衡点了点头,沈岁说的并没有错,如今的沈岁就算在沈星阑走好几个来回,沈星阑也不可能认出她。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沈岁打了个哈欠,“毕竟我于他只算得上露水情缘,打开他的封印是沈岁存在的意义,接下来就是他平步青云的飞升成仙,然后……长生不老?”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常衡问道。
沈岁唔了一声,然后思索了一下:“休息吧,估计还要休息好长一段时间,这毒实在太厉害了,我拖着这种病体,走也肯定走不远,至少得先调理一下。”
沈岁的话与常衡的想法不谋而合,常衡乐呵呵道:“既然如此,要去我宗门……呸道观里玩一段时间吗?”
沈岁瞪圆了眼睛:“所以道长爷爷,你上次说的只有你一个的宗门,还真有啊。”
常衡得意道:“那可不,不过最近打着算命名号,实则招摇撞骗的骗子是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就像是有组织的一样。”
沈岁想了想,然后问道:“那个与衍神宗有关联的教派解决了吗。”
常衡顿了顿,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就说呢,合着前段时间,那教派的人没灭干净啊。”
“不像是没灭干净吧,”沈岁摇了摇头,纠正他的说法,“听道长爷爷你之前说的,那个教派做法不是这种吧,反倒更加正统一些,可是如今冒出这么多算命的,更像是半路出家的吧。”
常衡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沈岁淡淡道:“有关系,但是关系不是很直接,或许只是间接。”
常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走吧,回道观。”
沈岁露出一个微笑。
故事中的三年五载总喜欢一笔带过,而现实中的三年五载却是实打实的,从指缝中溜走的每一个日子。
都说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于是每次春去秋来,便是又一年。
常衡经常外出,偌大的道观里只有沈岁自己一个自得其乐,身上因为毒药导致的暗伤也因为时间的推移修复的七七八八,但是根基恢复不到以前,于是常衡会为她带回灵丹妙药,她也吃,但是并没有用。
“所以,你就直接开始养老了吗?”苍梧看着蹲在地上的沈岁,她正思考着该如何将小三的软趴趴剑法和小四的流星剑法结合在一起。
沈岁听苍梧这么说,瞪圆了眼睛:“哪有啊,我虽然修为没法恢复,但是还是每日勤加练习啊。”
每天一醒来就是练剑,虽然只能用木剑练神剑剑式,但是如今她动用不了灵力,也没任何办法,晚上则挑灯夜战各种符箓,她现在已经能随意在任何纸上一笔画成符箓的纹路了,但是因为没有灵力,所以纸还是废纸。
她现在每天练剑都要练吐了,就恨不得直接灌入灵力,一剑把她死活砍不动的木桩给砍掉。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你身上的暗伤实在太多了,有些没有天材地宝压根就是修复不了。”梼杌接过话茬。
沈岁皱紧眉头:“这样啊……那还是摆烂吧。”
“喂喂喂。”
“不过你师父不是说,”青霜轻轻咳嗽了一声后道,“最近人界和妖魔两界之间的结界有产生波动了吗。”
“打赌吗,”沈岁头也不抬,“我猜是南栀作的妖。”
苍梧拉长了语音,啊了一声:“我也是这么猜的哎,这样也太无聊了吧,一下子就猜到了。”
沈岁慢条斯理卷起自己素衣的宽大衣袖:“让她先蹦跶吧,她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动静,就说明她想活,又或者她想试探我到底有没有死成。”
苍梧叹了口气:“好无聊好无聊,对了小十一到现在还没醒来,真的不用管吗?”
沈岁沉默了一下,然后反问道:“你叫过它了吗?”
苍梧:“……需要叫吗?”
“你不叫你怎么知道它有没有醒呢?”沈岁诚恳发言。
苍梧:“……”
觉得哪里不对,但感觉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于是苍梧去喊小十一,喊了半天,它郁闷道:“没反应啊。”
“哦,”沈岁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那就是没醒了。”
苍梧:“……”
第155章 重逢
沈岁收起了手里的木剑,然后叹了口气:“罢了,刚好道观里没吃的了,下山去搞点吃的吧。”
苍梧精神一振:“终于要下山了,你知道你上次下山是什么时间吗?都已经隔了整整快半年了啊,半年啊!——”
沈岁呵呵了一声:“有吃的又饿不死,上山下山多累呀,我现在可是一介凡人,靠的是双腿走路。”
苍梧同情:“那倒也是,你还怪可怜的嘞。”
沈岁:“……”
也没什么东西好带在身上,沈岁在乔装打扮成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以后,便拎了常衡走之前让她花的钱袋子往山下走。
山脚下的集市非常热闹,人来人往,吆喝叫卖与讨价还价交织在一块,沈岁对这种热闹的氛围不反感,在脑海里跟苍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然后顺着人流往前走。
“……麻烦来一碗刀削面。”
沈岁打量了一下面摊前挂着的木牌,然后开口道。
“好嘞,客官你稍等,先喝茶。”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了过来,端了杯茶水给沈岁,然后声音甜甜说道。
这家母女俩支起的面摊是沈岁前年来吃过以后,每逢下山都会来光顾的,虽然沈岁每次来的身份都不一样,但是她非常喜欢这家面摊的手艺。
沈岁双手捧着茶杯,轻轻吹开浮在茶水上的碎茶叶,然后抿了一口。
嗯,真好喝。
就在沈岁眼巴巴地等着自己这碗刀削面时,不经意间她一抬头,看到了几个穿着衍神宗弟子服饰的人在不远处的酒楼门口一闪而过。
沈岁仅仅思考了一秒,就愉快地接过了小姑娘给她端来一大碗热腾腾的刀削面,然后二话不说嗦起了面。
“你应该看到了吧,衍神宗弟子。”苍梧的声音响起,他刚刚心满意足地在这两条街逛了个够,虽然前年就已经逛遍了,但是由于沈岁本人不怎么下山,所以每次下山,它都觉得是非常新奇地体验。
沈岁捞起一片肉,然后细细咀嚼了起来:“嗯,应该是来历练的。”
“说不定是因为结界一事才来的呢,毕竟这里算是必经之路。”青霜说道。
“竟然来了这么多人?看来这次的阵仗不小啊。”梼杌啧啧有声。
沈岁又嗦了口面条:“有可能是因为那些个算命的在人界闹得越来越大了吧,不是已经有人发现他们在算命时,会在被算命的那人心里下暗示,让人去杀人嘛。”
“之前听的时候觉得非常恶心,”苍梧唏嘘道,“我总感觉里面肯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这阴谋诡计简直是……咦?我靠,那不是你师兄吗?”
沈岁下意识抬头。
便看到几个衍神宗弟子拥簇着一道宛若谪仙的身影,简单的白衣墨发,容貌却非常的俊美,神情冷漠,眼底如幽深的湖水,仿佛众生在他面前宛若草木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沈岁的目光,沈星阑微微掀起眼皮,便看向了蹲在面摊的矮桌边嗦面的沈岁,只不过沈岁在他视线移过来时,已经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继续嗦她碗里的刀削面。
沈星阑很快就垂下眼眸,静静听着自己身边的衍神宗弟子报告。
“没发现,”苍梧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看来非常成功呢。”
沈岁优雅地将最后一根刀削面吃进肚子中,紧接着咕噜噜喝了几口面汤以后,沈岁满足地打了个嗝,然后感慨道:“好可怕。”
苍梧:“……”
苍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倒是做出点感觉可怕的样子啊。”
沈岁深沉道:“你是不知道,他刚刚看过来的时候,我小腿忍不住颤抖,还好这张矮桌竟然还有盖了桌布,太贴心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怂。”梼杌道。
沈岁反问:“那你能换我一下,去对上他的视线吗?”
梼杌:“……”
梼杌猝。
青霜很是同情:“感觉这些年不见,你师兄的气场越来越恐怖了,光是一眼就是不近人情的冰冷啊。”
沈岁慢悠悠地给面摊多留了点碎银:“所以咯,要是被认出来,我说不定会死的很惨。”
她对这点还是心知肚明,于是她慢悠悠地起身,然后悄无声息隐入人海之中。
就这样互不打扰吧。
“……”
苍梧:“厉害厉害。”
梼杌:“有水平。”
小三:“嘤嘤嘤太刺激啦。”
小四:“你再嘤,就把你打死。”
小五:“……”
小六:“这是什么情况,剑主。”
衍仙:“笑死了哈哈哈。”
小八小九小十:“咯咯咯……噗呲噗呲哔哔哔……”
青霜:“这就是命啊。”
沈岁:“……全部给我滚回你们的聊天小群里去。”
大部分剑灵回了,但也有少部分剑灵,比如苍梧非常幸灾乐祸:“剑主,我看你是摆脱不了你师兄啊。”
沈岁一脸痛苦:“别说了,我现在在思考要不要直接当场跑路。”
“可是你师兄现在是大乘期修士了吧,你真的跑的掉吗?”梼杌诚实发问。
沈岁:“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请问一下。”衍神宗女弟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岁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怎么了吗?”
“我们看你道观里没什么吃的了,便添置了一些,所以可以借用一下锅吗?”几个衍神宗女弟子推搡着,其中一个红着脸问道。
沈岁笑眯眯道:“尽管用吧。”
等到这几个衍神宗女弟子走了以后,沈岁松了口气,喃喃自语:“真是糟糕啊。”
怎么就把人给放进来了呢。
时间拉回半个时辰前,沈岁在集市中还是买了不少东西,然后上了山。
这时的她没想到,过了半个时辰的她会非常感谢这时的她因为想要先整理买回来的东西,所以没有卸下脸上的伪装,而是换了一身素衣以后,决定今晚做红烧排骨。
光是想想就幸福晕厥了。
主要是上山下山太累了,所以她基本上快穷到揭不开锅了,才下山买东西,而因为平日吃的格外寡淡,她就非常重视自己买东西回来以后,接下来的几天要做什么好吃的比较好。
就在这时,她道观的门被敲响了。
“苍梧,苍梧。”情急之下,沈岁呼唤自己的剑灵。
“怎么了,”苍梧被剑灵们拉去凑数打牌,听到沈岁叫它,便从小群中探出了头,“红烧排骨做好了?”
“做个屁,”沈岁烦躁道,“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年纪大了出幻觉了,怎么看到道观外边站着衍神宗弟子呢。”
沈岁刚说完,道观外边就又传来了敲门声。
沈岁:“……”
“似乎不是幻觉,”苍梧幽幽道,“要不你再打开门看看。”
沈岁深呼一口气,然后一把拉开门,这一回对上她视线的是沈星阑冰冷的双眸,沈岁顿时身上彻骨寒意。
男人眸色幽深黯淡,沈岁能窥见几分属于曾经的少年熟悉轮廓,但更多是陌生。
沈岁顿了顿:“什么事。”
站在沈星阑边上的那位衍神宗女弟子立刻说道:“我们是汉中的太清道观弟子,准备赶去延边,只是天色渐黑,想叨扰贵观一晚。”
沈岁转而面向她,然后垂下眼,似乎在思考她的话真假,过了一会儿,沈岁微微侧开身:“进来吧。”
衍神宗女弟子松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沈星阑,却见沈星阑定定地盯着沈岁看。
衍神宗女弟子小声道:“宗主。”
沈星阑仿佛才如梦初醒,他声音冰冷低哑道:“嗯。”
衍神宗女弟子忙不迭点了头,然后吩咐身后的衍神宗弟子:“进去以后,动作都轻一点,不要……”
“无碍,”沈岁打断她的话,淡淡道,“师父出去云游了,观内暂时只有我一人。”
衍神宗女弟子立刻笑眯眯道:“那实在是麻烦道友了。”
现在沈星阑都这么惜字如金了啊,沈岁双手抱胸,看着这些衍神宗弟子鱼贯而入以后便果断转身,在边走边想着的时候,苍梧有些唏嘘:“你师兄好冷漠,太伤心了。”
沈岁:“……”
“对了,道观里的柿子是不是快熟了啊,”苍梧转移了话题,“晚上要不摘点柿子吃吃呗。”
“先做红烧排骨,”沈岁毫不留情道,“今天就是修仙界所有人都到这里来了,我也得吃到红烧排骨。”
只是没等沈岁走到灶台那边,衍神宗几个女弟子就跑过来问她能不能借灶台。
苍梧:“漂亮。”
沈岁张了张嘴,然后习惯性露出一副笑容:“尽管用吧。”
“没办法咯,摘柿子去吧,”苍梧幸灾乐祸道,“不然你总不可能去读这么些年还是死活背不了的道经吧。”
沈岁唇角微微抽搐:“真是糟糕啊。”
但是糟糕的事还没结束,就在沈岁费劲吧啦地拖着梯子往柿子树那边走去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如雪般冰凉,但又带着一点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沈岁拿着梯子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猛地转头,眼神惊恐:“你……”
苍梧差点尖叫:“剑主你千万要稳住啊——”
沈岁则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走路怎么不发出声音的?”
苍梧:“……”
它还是小看了它这个剑主,光是这个反应,光是这个神态……嘶,简直是太有实力了。
沈星阑微微垂眸:“你太专注了。”
“是吗,”沈岁歪了歪头,“好吧,那就辛苦道友帮我把梯子搬到柿子树那边了。”
沈星阑便伸手,从沈岁手中接过了梯子,沈岁乐得轻松跟在后边。
苍梧有些担心:“剑主,这样跟沈星阑有所接触会不会不太好。”
沈岁问道:“那我能怎么办,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让他滚远点不要接近我?还有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苍梧:“……”
论心黑,还得是它剑主啊。
沈星阑并没有动用他的灵力,而是抱着梯子慢悠悠地往沈岁说的柿子树那边走去,沈岁跟在他后边,路上有碰到几个衍神宗弟子,但是沈岁却看到他们的眼神似乎在看到帮她抱梯子的沈星阑时,一下子变得……格外惊恐?
沈岁有些纳闷,直到沈星阑将梯子放在柿子树边上,沈岁便说:“谢谢道友,等我摘点柿子送你。”
说罢,沈岁撑开梯子,在攀上梯子后摘了几个如小红灯笼似的柿子,然后看向底下的沈星阑:“接的住吗?”
沈星阑抬起眼,然后伸出了手。
沈岁从善如流地将手上的柿子扔给他,哪想沈星阑一个都没接住,朱柿红沾上了沈星阑的白衣。
沈岁目瞪口呆。
沈岁赶忙爬下梯子,有些紧张道:“没事吧,道友,你……”
你他妈的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接住呢??
但是她对上了沈星阑的眼睛,之前一直冰冷如淬冰的眼神竟在此刻带上了一点莫名的委屈,他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冰冷,而是格外温软:“脏了。”
面容俊美绝伦的白衣男人本就风华绝代,如不沾烟火的谪仙,但是那鲜艳的朱柿红却让这位谪仙好似跌落凡尘。
本就异常喜欢沈星阑这张脸的沈岁一时间不由着迷,忍不住恍了神。
“啊——”
苍梧的尖叫声让沈岁迅速回神,沈岁心里痛恨自己差点就要被美色迷惑,然后沈岁深呼一口气,认真回道:“非常抱歉,道友,我立刻去后院烧热水,让你沐浴更衣。”
说罢,沈岁没等沈星阑回话,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连梯子都不管了。
“我靠,什么鬼啊,他竟然没接住?”沈岁边跑边在脑海里对苍梧吐槽。
“敢不敢打包票,他肯定认出你了,”苍梧弱弱道,“要不要跑路。”
“不可能,他现在实力可是大乘,我能跑到哪里去,”沈岁毫不犹豫道,她几乎是立刻拍板决定,“我……我只能咬死不认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