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段近晴把她带回来了。
他踱步走到她旁边,不紧不慢地打量她惊慌失措的脸色。
段宵下班后直接开车来的车聚,身上还穿着那套正装,黑裤白衬衫,领带松松垮垮的悬在领口。
他手上还抓着一件西服,外套口袋一侧的银色链条打在青筋迸发的手背那。
似乎是不解,他纳闷:“你怎么还这么怕蛇?”
夏仰被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气到,虚虚地辩驳:“人的胆量不会才过几年就长的。”
黑王蛇在这时往前伸了伸头,吐出鲜粉色的信子,一下压住她的气势。
夏仰立刻闭上嘴,呆滞得咬住牙,字音一个一个往外蹦出来:“救救我,救救我…我腿软了。”
她是很识时务的人,见风头不对立刻软了声。
段宵唇角弧度渐渐勾大,手放到她腰后碰了下,点评道:“绷得还挺直。”
夏仰觉得非常不公平,他这么乱走、乱动都没事。小白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只盯着她?
“你能不能转移一下它的注意力?”
段宵那张脸就快凑到她眼前,一双长睫耷拢下,笑了声:“怎么转移啊?我人都到你俩中间了,它还是盯着你。”
那条黑王蛇被段宵的手挡住视线,果然直起了身子,跃跃欲试地摇摇晃晃,依旧紧盯着夏仰。
夏仰脸色都白了:“你让它看看别的地方行吗?我快站不住了。”
段宵趁火打劫:“那你亲我一下。”
“什么?”
她不可置信。
他漂亮的尾睫上扬,眼尾微挑,一股坏劲儿地重复道:“亲我一下,我帮你弄走它。”
“要不要?不要我走了。”段宵抬腕看了眼时间,跟做生意似的撂下底牌,“工人们都要下班了,段近晴还在酒窖里。”
他说着打算转身。
夏仰瑟瑟发抖喊住他:“你…成交。”
她刚说完,段宵就没忍住笑了。
他显然不想碰蛇,捡了根干枯的树枝,戳了戳小白的尖锐蛇头:“别看了。她,我的。”
夏仰忍住想骂人的心情,蹙起细眉:“你这样惹恼它怎么办?”
见蛇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她立刻挪了一步。可是才这么一小步,小白又转过头来。
她真被这条蛇盯得浑身发冷。
想一鼓作气从它蛇窝底下跑过去,却又怕它趁机掉下来圈在自己脖子上。
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下一秒,段宵有点不耐烦,狠狠地敲了它几下:“让你别看,还看,当爷脾气好呢?”
蛇大概也被打得无语。
刚才还呈现攻击性的小白被连敲着,缩着头,一点点往树屋里边儿蜷了进去,最后连那点蛇尾也一并收了回去。
夏仰正想赶紧推他往外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段近晴撕心裂肺地大喊:“啊啊啊啊啊你们干嘛要虐待我的可爱小白!”
餐桌前放好了今晚的晚餐,前菜和正餐一块摆好,有蘑菇烩、煎牛排和蛤蜊汤。
段宵刚才在车聚那吃过了,只坐在一边帮忙开了红酒。
夏仰低着脑袋喝汤,隔着长长餐桌,小声说:“哪里可爱了,它刚才还一直死死地盯着我。”
段近晴怀里抱着蛇篮子,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爱宠:“那是因为你每次见到小白都躲好远,它对你很好奇的!”
夏仰抿了抿唇,觉得这蛇很不讲道理:“我又不喜欢它,它为什么要对我好奇。”
段宵长指抵着脸,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她委屈巴巴的语气,怪可怜。要不是这副无辜的样子,他会以为她在指桑骂槐。
一顿饭下来,夏仰宁死不屈,任段近晴怎么给她安利、说小白的好话,她也不愿意碰一下那条蛇。
中途,段近晴父亲回了家。
但他们父女俩还在怄气阶段,进屋后,只通过阿姨穿梭餐厅和会客厅之间,传了两声话。
一句是段迁的“你能不能别在吃饭的时候搂着那个长条的恶心玩意儿?”
另一句是段近晴回的“我带朋友来了,给我点面子,别念叨我。”
然后谁也没搭理谁。
只有段宵被喊去客厅那陪长辈聊了会儿。
天色慢慢黑了,山间的别墅区处处亮起了灯。
段近晴吃完果盘里最后一颗蓝莓,问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还是你和我侄孙子一块回去?”
豪宅别墅区附近一般都打不到外来车,平时夏仰来这的话都是让司机接送。
但今天段宵人就在这,能顺道回去,当然就不麻烦司机了。
听她这么回答,段近晴也猜到了:“其实也不是我想问你,段宵让我留住你。他爷爷来了。”
“他爷爷?”
“嗯,今年他爷爷换了个山里的疗养院,离这儿不远。估计是又甩开护工跑下来,被抓到了。”
夏仰对段老爷子说不上陌生。
大学时候被段宵带在身边总接触过几次。
因为老年痴呆,老爷子也有清醒地像正常人的片刻。但大多时候如顽童般,谁的话也不听。
吃完餐后甜点要准备走,段宵让她在门口等会儿。她站在门外等,却等来了仇助理。
夏仰俯身看向车窗里:“仇助,你是接我吗?”
“不是的,我只是帮段总接老爷子回段董那。夏小姐待会儿请坐段总的车走。”
“原来你还是生活助理啊。”她想了想,问,“一个职位,两份工作,不会觉得很辛苦吗?”
门口的段宵已经和护工带着老爷子出来了。
仇助理下车,先拉开了车门,严谨回答道:“不会的,为老板分忧是每个助手的职责。”
夏仰默然片刻,诚恳道:“你能不能说人话?”
仇助理看她一眼,弯起唇角回道:“段总给我开的工资很高,我拒绝不了。
听着更不像人话了。
虽然是京州的5月份,但山里凉气重。
老爷子穿着件挺厚的大衣,和护工一同坐进了车里后排,突然指着段宵喊了声:“孙媳妇。”
段宵手抄着兜,立在车门边,眼里晦涩难懂。懒懒地偏了下头,看向后面的夏仰:“您说她?”
“孙媳妇,孙媳妇。”
老爷子又乐呵呵地喊了几声,朝她招手。
夏仰有点诧异,少说也有他们两年多没见了,没想到他老人家还记得自己。
她迟疑地走上前,乖乖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头脑依旧不清醒,颠三倒四地和她聊了几句:“今年的玉米甜不甜啊?下次还要和阿宵来看我。”
“他要回家了,做完功课了没有。”
“我给你买了小金镯子…孙媳妇今年又长高了点啊。”
“结婚了吗?阿宵有没有带你去吃蛋糕?”
这些胡言乱语是阿兹海默症患者的日常。
也就夏仰有那弯着腰半钻进车里的耐心,哪怕两个人一问一答得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里。
老人只要还在问,她就会回应。
几分钟后,段宵把她扯回来,吩咐助理关车门:“行了,走吧。”
车开走,他们也准备走。
段近晴在阳台那朝他俩挥挥手告别。
段宵今天开的就是台科尼塞格,他这两年收集的跑车是前两年的好几倍,隔几天就换一辆开。
声浪炸响,山道没有车,开得更顺畅。
夏仰觉得他心情突然就不太好了,讷讷地想出声说说话:“爷爷今晚的状态真好,之前看着总没什么精神。”
段宵淡淡道:“可能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
她愣了一下,看着他平静的侧脸轮廓。摇摇头,低着眸说:“不会的,别乱想。”
周六上午,历经了两个小时的颠簸大巴车,夏仰终于跟着《子夜歌》剧组进到山里的住宿基地。
她是编舞指导,被分在了武术指导组里。
会舞的,一般也都会武。
并不是指一定会真武术。
镜头里面,只要动作到位就行。
路崎岖弯绕,夏仰晕车晕得过分。好在同行里教武术的一个男生对她一直挺照顾,给她找了几次晕车药。
网剧的拍摄并不会按照剧本一祯一幕的顺序来。
这次棚景在山里,就是临时借到的场地,合调好了各位主演的时间才提前过来的。
夏仰授权的是当初参加荷花奖大赛的那只舞:《等》。
她从这个行业里小有名声之后,经纪人就没给她接过小成本网剧的舞替,倒是给她接了两个舞蹈体裁的综艺。
不过她自己在考虑中。
毕竟回去还得准备毕业典礼上的演讲。
《子夜歌》是部武侠题材的网剧,讲的是女主出身江湖,机缘巧合下救了被暗算的皇子,带着他一块练武重返皇宫夺位的故事。
山庄绿景搭好后,今天开拍了第一场武打动作戏。
夏仰和武术指导组的人都蹲在大伞下遮阳,热得焉巴巴,眯着眼往那看。
“小夏老师。”场务拿着场记本过来,跟她确认了一下时间安排,“下午6点半,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们女主会开拍这场戏,您这边再去帮忙盯一下?”
夏仰起身,拍了拍弄脏的手:“好的。”
这剧的女主叫闻璇,和她同龄。之前没什么名气,但前不久和一小爆的男明星拍了支广告被注意到了。
闻璇看着挺认真刻苦,不过小剧组里也没人玩耍大牌那一套。
夏仰过去的时候,她助理上道地递了瓶水过来。
闻璇在和饰演她师傅的一位老师对戏,见她在旁边看了挺久,笑着问道:“夏老师,是来验收的吗?”
“我这支舞没多大改编,去舞蹈室也只带过你几次,但看你刚才练的,感觉你私下花了功夫。”
夏仰给她纠了几个沉腰的舞姿,又提醒道:“到时候吊威亚,这个动作得收一下,护着腰…我上一个剧组的女演员就是没听劝,最后都扭伤了。”
闻璇试着自己来了几次,看向夏仰的动作。
和她的戏服不同,夏仰穿的是私服,一件连帽的浅色防晒衣,长到大腿那,下面配了双及膝的靴子。
皮肤很白,脸颊水透又灵。
虽然性子淡淡的,但年龄优势摆在那,就是青春靓丽的女孩模样。
她常年练舞,小腹一直有马甲线。里头那件短袖搭得恰到好处,隐隐露出瘦却不柴的好身材。
闻璇盯着她观察了会儿,问道:“你也在吊威亚的时候跳过舞吗?”
“当然啦。”夏仰不吝啬地分享道,“别说之前当舞替的时候了。就算是有大型演出,也经常有在舞台上吊威亚…我还摔过好多次,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经验啊。”
闻璇笑着说:“这么年轻就成了舞蹈界新星,好厉害。”
“也不能这么说,再过几年还跳不出头的话,就过了一个舞者最好的年纪了。”夏仰思忖片刻,像是在安慰人,“每个行业的花期都不一样,我相信你会有大红大紫的一天。”
她看着确实没有年少成名的傲气。
好像,只是说了一句再自然不过的话。
闻璇笑意微微收了些,继续加练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中场休息。
夏仰犯午困,起身走了走。山里剧组占用的场地就这么点,她也不能乱跑。
闻璇很快跟了过来:“老师,你在看什么?”
夏仰难得在剧组里被一个女主演这么依赖。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很喜欢盯着她看。
像是观察,又像是好奇。
她回过头,若无其事地指了下:“第一次见粉色的葡萄。”
闻璇看了眼,笑道:“这不是葡萄,是属于葡萄科的柔毛乌蔹莓,Cayratia。”
夏仰听得懵:“Cay…什么?”
“是它的学名。”闻璇补充一句,“我进圈之前,是学生物的。”
夏仰有点惊奇,又问:“那这个能吃吗?”
“不能啊,长这么漂亮就该知道它有毒。柔毛乌蔹莓的果实内富含草酸钙针晶,别说吃了,汁液沾到皮肤上都会又疼又痒。”
夏仰点点头,敬佩道:“你懂好多。”
“我以为你会对它更了解一点。”闻璇面色不变,“毕竟,段总身上纹的就是这个果子。”
“蛇绕果”纹身。
蛇骨绕着的原来不是葡萄,是柔毛乌蔹莓。
夏仰脸色僵了一下:“为什么…”
“希望你别介意,我之前在段总的手机上看过你的照片。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是说,为什么你能看见他的纹身?”
“我之前是嘉娱旗下的艺人,他和陆总一起去过公司的健身房,我无意间看见的。”闻璇侧了侧脸,有点为难地问,“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误会?”
夏仰收回放在乌蔹莓上的视线,摇摇头:“不会误会。”
误会你干什么,怪就怪段宵这个在外边儿脱衣服的不检点男人。
第56章 被爱
山里信号不好, 夏仰打开手机拍照的时候才发现有早上挺多延迟的消息这会儿才接收到。
【宵】:几点空下来?
【渺渺】:姐,生快!回来给你补蛋糕。[转账1315。]
【近晴】:礼物等你回来拿!可恶,不能帮你办party, 你在那个山沟沟怎么样了啊?
【和谐小宿舍】:生日快乐X3
【谭山子】:生日快乐小夏宝贝,什么时候出来玩?
【舞团郭芯】:生日快乐~
除了置顶的那条,夏仰挨个回了消息。
一转头,看见闻璇还望着自己。她诧异地看过去:“还有事儿吗?你不去练舞了?”
闻璇露出个浅淡的微笑:“我以为你会好奇我和段总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和日常活动,什么都要知道的话也很累吧。”夏仰耸耸肩, “而且你已经说了你以前是陆嘉泽旗下的艺人,你们说上话很正常。”
“那老师,我能和你公平竞争吗?”闻璇没再看她表情, 伸出手碰了碰旁边的柔毛乌蔹莓, 轻喃,“我还挺喜欢段总的。”
“不能。”
“啊?”
“你想追求他可以自己去追, 但你如果想要表现你的坦坦荡荡, 才来问我的答案。”夏仰说, “我只能回答不能。”
闻璇显然很出乎意料:“你不觉得这样有点…虚伪吗?”
“我不觉得。你问我,我也坦诚回答你了。”
“而且你拿什么跟我公平竞争?”夏仰想了想,继而说道, “我向其他男人勾勾手指头他都会发疯, 你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有公平吗?”
“不给你公平的不是我, 是他。”
闻璇愣在原地。
她说这话时真的很嚣张。
很久以后, 闻璇发现原来那不是嚣张, 而是被爱的底气。
夏仰以前,从来只在舞台上有底气。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样。
闻璇悻悻开口:“你对你们的感情好自信。”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比你想象得要长。他对我的追求者很不择手段, 但我对他的追求者一向视而不见。”
说到这里,夏仰蹙起眉:“你想追求一位优秀异性是人之常情。可这些天里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我, 现在又问到我面前来,是想让我给你什么答案?”
“别紧张,我只是说说而已。”闻璇轻轻攥了下手心,保持清醒,“段总说你不太喜欢他的时候,我觉得很可惜,因为看得出他很喜欢你。”
夏仰鬼使神差地感觉到自己有点生气。
他从来不跟她说那些话。
不太喜欢他…但发现她一直留着那个雪人夜灯之后,还会这样想吗?
她转身要离开:“你有那揣摩我俩感情的闲工夫,不如多练几遍舞。”
那边副导演却正好让人来喊她们过去,准备开拍。
夏仰只好止住脚步,回过头纠结地看她一眼,皱皱眉头又解释一句:“我不会在工作上给你使绊子,你也最好不要。”
这老师,还怪可爱的。
闻璇没忍住笑了下,点头:“知道。”
女主的这几场戏拍到晚饭过后还没结束,其中有两场打戏都放在最后面的几个镜头里。
作为闻璇的编舞指导老师。
夏仰只能挨饿和掌机的导演组们一块在那盯着。
不知道是不是一天下来状态太差,闻璇在林子里腾空翻滚360度并甩袖的动作始终做不出来。
剧组里是有舞替的,毕竟小网剧也请不动夏仰这个价位的舞替了。
导演也几次提议用替身,但闻璇没同意。
休息五分钟的时间里,夏仰过去跟她交流。
“我每次都只是差一点就可以完成了,我自己能感觉到。”闻璇咬了咬牙,“但到最后一转的时候怎么也转不过来。”
“这个动作本来就很难,你总把重心放在腰腹上反倒会偏移重点,试试借助手这的力量。”
夏仰看了眼棚景外面刮的大风,担忧道:“还有,你时间不多了。导演是让我过来劝你用舞替的。如果你再接二连三都没过,我建议你用替身,吊威亚的师傅们也很累了,安全很重要。”
闻璇低着头,擦了把汗:“嗯。”
说完自己分内要做到的事,夏仰退回到掌机那边,和导演继续交涉。
大灯再次亮起,几个镜头重复地在拍。
导演忍着脾气正要发作时,像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最后一遍终于过了。
夏仰带头鼓了鼓掌,剧组里其他人的掌声也相应响起,在打板之后喊着“收工,开饭”的口号。
“大家听着啊,今晚直接都去农庄吃!闻老师请客——”
离剧组基地10公里外有个农园和农家乐,来回大概要一个小时。大家吃的盒饭就是从那运出来的,每次送过来时都已经凉了。
闻璇也知道自己今晚耽误了剧组工作人员的时间,特地花钱买人情。
“小夏老师,导演让您和他们坐一辆车。”副导演指了指他身后那辆车,“您不是晕车吗?那辆大点。”
夏仰迟疑了下:“行,谢谢。”
导演编剧这一车其实都是年轻人,做网剧的需要跟上主流媒体,和网络脱不了节,见她来了还笑着和她打招呼。
只是夏仰才上车,就被不远处一声超跑的引擎轰鸣声给喊停。
路边上一辆白色兰博一开始就悄无声息地停在那,也不知道停了多久。这会儿见她从棚里走出来,才启动起来。
车内没开灯,只有内嵌在车门里的暗蓝色氛围光。车窗降下来,里面燥动的音乐声传出来——
Bottles in a bucket full of ice,
Better make room, vroom, hear the Lambo.
better believe that I'ma sniper,
You know I'm 'bout to take you from your man though.
两辆车离得近,又都在这幽静山林里,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编剧拍拍她肩膀:“小夏老师,您电话在响,那边是不是您朋友的车?”
“哇,兰博基尼的车尾都等得冒火了啊,夏老师赛高!”
“闻璇怎么跑过去了…是她认识的?”
他们七嘴八舌个没完。
夏仰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备注,摁断后转过身。
看着闻璇站在那车门前,让开了一点位置。
段宵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英气冷漠的一张脸上面无表情。腕骨抵着车窗,那亮着屏幕的手机朝着她这晃了晃。
像是在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偏了偏头,往她身后那位靠她极近的编剧身上扫过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夏仰跟车上的人说了声,下车从那小跑过去。恰好,闻璇也正好慢步走回来。
两人擦肩,但都没打招呼。
一车的人关上车门和车窗,在密闭空间里肆无忌惮地聊起刚离开的夏仰:“这小夏老师人脉挺不错啊,京州哪家的公子哥儿啊?人比车还帅!”
“你们不知道他啊?就那个段家!我之前听一小明星八婆过几句,说这俩都谈好久了。”
“真的假的?她在片场都不看手机,看着不像在谈恋爱。”
“谈这么久估计过掉热恋期了吧哈哈哈。”
“不过我确实听说他俩挺稳定的,段近晴和她私下聚会好几次都被狗仔拍了,这不就是见了家里人的意思嘛!”
“这哥们儿开的方向和我们一样啊,看来也是去农庄。”
他们车里热聊个没完。
前面甩了十几个弯道的兰博基尼一路畅行无阻,跑山路一向是这车的强项,车里音乐声调低了些。
夏仰靠着椅背发了会儿呆,问:“刚才闻璇过来说了什么?”
“问我去哪,想蹭车。”他懒洋洋的语调,没太在意,“我说我跑车上坐不了别的女人。”
“是因为今天开的这车只有两个座位吗?”
莫名其妙地带着刺儿。
段宵想了想,自己这两天没惹她。
他车速放慢,慢悠悠地拐过最后一个弯,车往农庄面前那一块空地上停。这期间一直没说话,像是心无旁骛地在思考事情。
须臾,段宵指骨支着下颌,手肘抵在方向盘那,看着她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夏仰解开安全带,摁了旁边的车门锁,但门没开。
她转过头。
段宵把机械钥匙给她丢过去:“没电,得手动。”
夏仰把门锁打开,正要下车,又听见他在后边儿挺烦地问了句:“老子好心帮她,她怎么还害我?”
她板了一路脸,一下没憋住笑,手捂了捂才遮住半扬的唇角。
又坐回去,从包里把用纸巾裹着的柔毛乌蔹莓递给他:“她怎么害你了?她挺热心地告诉我,你喜欢这个。”
两颗粉色的葡萄果在夜光里显得更为晶莹剔透。
段宵无所谓地瞥一眼后,就放到一边,牵过她手在灯下看。
“没沾到,我用剪刀剪的。”夏仰把手抽回来,转开话题,“你怎么会来这?”
“公司高层团建,来山里农家乐。”
她看了眼那边那几座坐落在山林里的三层大别墅,看着灯火通明:“很多人在吗?”
“一群老头和秃头。”
他又补了句:“不过陆嘉泽和航子在,他们在隔壁市,下午刚过来。”
这里本来也算是京州市和隔壁市的分界线,倒是离得近。
“你把我接过来,是来给我过生日?”夏仰有点犹豫,“可是我剧组待会儿也是来农庄吃饭,我跟你们走会不会不太好啊?”
“你那剧组近两百号人,你都熟了?”段宵下了车,牵她往前走,“可以把关系不错的喊过来吃蛋糕。”
但夏仰根本没加几个人的微信,她也不待长期。
而且就算她认识的,陆嘉泽他们也不认识。
这边农庄打造的农家乐本质是市郊政府扶持的轻奢项目。
石板小径,茶园竹林。农家乐庄园在山顶。有一间用土墙围起来的大型农舍,几座别墅坐落在正中间。
白天视线好的时候,还能看见野兔在登山道上乱窜。
团建的那帮高层管理人员大部分都上了年纪,白天摘果子爬山累够呛。这个点早早吃完晚饭,都在睡觉。
他们过去的时候,院子里的任航正在弄烧烤。
陆嘉泽远远地喊他们了一声。
夏仰看见躺在竹椅子上的女孩,喜出望外地挥开他的手,立马跑上前:“许霓,你也在啊,你毕业啦?”
段宵扯着她后衣领,把她拉回来:“看不见这人是病源体?你抵抗力最差还跑人跟前去。”
他跟拎小鸡仔似的,夏仰别扭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臂。
“嗨,生日快乐!我感冒了。”许霓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斜他一眼,虚弱地出声,“我前几天就结业了,想说来找你们玩,谁知道山里晚上这么冷…夏,帮我接杯热茶来。”
段宵不爽地睨她。
每次就会使唤他的人。
偏偏夏仰也是个缺心眼儿的,马不停蹄就去给人倒茶了。
许霓懒得看他那嫉妒的眼神,边上一包纸都被自己抽完了,全是她擤鼻涕的。
头昏昏的,脚边上还放着个煮茶的炉子。
“你鼻涕纸能不能收一收,邋遢不邋遢啊你?”陆嘉泽嫌弃道,“脚起开,我加碳。”
陆嘉泽和她是欢喜冤家,聚一块就得吵几句。也就是许霓今天没状态,否则战斗力一定能轰炸死他。
任航招招手,示意这里有烤好的蔬菜和肉串。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外面聚会。
都配合得默契,也了解彼此口味。
农庄服务生推蛋糕过来那会儿,许霓戴着个口罩撑在一边的牌桌上,鼻音很重:“你们不玩牌?好没劲。”
陆嘉泽左顾右盼,很是好奇:“大晚上农庄里哪来的鸭子在嘎嘎叫啊?”
“陆狗你滚。”
“听到没,还在嘎?”
“去死。”
“我玩我玩。”
夏仰要起身,又被身后一道力反摁回去。
段宵看她皱着脸,还瞪自己。他叹口气:“先切蛋糕。”
他这种仪式感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对夏仰的那些“重要节点”好像都有一种迷之重视感。
过生日会买蛋糕、比赛拿奖了要去吃大餐,或者买点什么庆祝…歪歪就是当初她某次理论课考试拿了年级第一才买下来的。
夏仰敷衍地配合他,连愿望也不知道该许什么,念了一句“世界和平,大家都平安健康”的话就跑到牌桌上去了。
她玩扑克牌也算老手,洗牌后还会花切。
起初是段宵教的她,后来她自己爱练,比他还熟练,开扇发牌样样精通。
他们玩的是国王游戏。
许霓一抽到黑桃A就激动起来,再次指着陆嘉泽:“点杀!你给我磕一个。”
陆嘉泽骂骂咧咧:“你丫是不是作弊了,怎么总抽到让我罚酒的。”
任航夹在这辆中间,笑着倒酒:“我跟一个。”
“我抽到‘逛三园’了!”夏仰想了下,“说出和舞台相关的词,我的词是古典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