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纯粹的蓝得彻底的天空,流云在天上卷成各种形状。
学校天台有一堵大而厚重的墙,隔离开所有来人的视线,将两人揉进太阳下的阴影里。
况且这个时间段,都在参加校运动会,根本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江衍鹤的嘴唇长得很好看,薄又流丽。
弯起来的时候有几分野性难驯。
两人裹出了一端缠绵的水声,明明跑步受累的是那个人,他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只因接吻就喘出声来的人,是礼汀。
她紧紧攀着他,害怕突然跌落下去。
那人把她裹挟在两臂之间,把她亲得几乎喘不过起来,还舔着她的耳廓,把理智悉数麻痹。
刚要在她的脖颈细密地咬下来。
礼汀眼尾都红了,小声说:“不要,是衬衣,没有丝带,会被发现的。”
江衍鹤贴着她的脖颈,试探往下地摸索了衬衣会覆盖的位置。
然后找别人看不见的角落,用犬齿去宣誓主权。
吻够了。
他把刚才得到的奖牌,挂到她脖子上。
那是一枚镶金的校徽做的奖牌,满意地眯起眼睛:“你,我的。脖子也是。”
接着,他眼神暗下来,带着欲和狠,就着奖牌覆盖锁骨和后颈的位置,肆意地弄出痕迹。
“刚拿到的时候,就想挂在你脖子上。快要跑到终点,发现最后一圈是你陪我跑的,我等你了一会儿。”
他的声线又冷又欲,在被呼吸到湿润的耳畔响起来。
“这是属于你的荣誉。我也是。”
近在咫尺的英隽脸孔,性感地让礼汀发狂。
她完全失去了意识,只能任由他动作。
礼汀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如果不等我,你就破学校记录了。”
“很厌恶名留青史。”
他细密地舔吻她脖颈的汗水,恩赐一样划过伤痕的位置。
“这些虚名,幻灭成风也没关系,如果你穿我买的衣服,也许我更能记住今天。”
“我面试去了,所以来得稍微晚了一点,没有回家去换裙子。”
礼汀被他交替的恩和罚,弄得头脑一阵眩晕,她眼睛微微翕着。
说到回家,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因为两人回的是同一个家。
隐秘又甜蜜。
靠在他身上,眼角眉梢都含着情。
流出了好多好多汗,都被他舔走了。
礼汀听见那人邀请她:“陪我去参加个赛车比赛怎么样,如果我得了第一名,必须给我一个奖励。”
礼汀正在堕落里下沉,深深溺毙在被吻到失去意识的感觉里。
想到给奖励的是自己,就清醒了一大半。
她从来不会问他原因,他什么动机和目的,她都无条件地相信。
礼汀软声说好,温柔地抚摸他湿润的黑发。
她暗暗地想。
自己还报恩呢,哪有给江衍鹤丝毫的贡献。
他的恩情如同甘霖,惠泽了整个胆怯懦弱的自己。
怎么可能还需要她来给奖励?
他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好了,不是一直都这样打算的吗?
礼汀脑袋都是空的,茫然地任由他吻够了,身体烫的像是被火燎过,她问他:
“鸟鸟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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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锐颂上次见到礼汀,是在灼夏的溽暑天,双清路外低矮破旧的烂尾楼。
自从经历了泳池那件事。
礼汀穿了一袭裙后,他就在那帮狐朋狗友的提点下,发现了礼汀的美。
礼锐颂不是礼至宸的儿子,他和礼汀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种感觉很奇怪。
但他好像真的对他这个姐姐,动了情。
他会在她上楼时,在下面突然攥住她的脚踝,观赏她一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却眼尾泛红的模样。
会用她喝牛奶的杯子里,装他搞出来的液体,再若无其事地洗干净。
会在她睡觉反锁门的时候,半夜轰然用力地开关门把手。
他知道她就在房间里瑟瑟发抖,她连喊出声的勇气都没有,这个家没人会为她做主。
和别人玩酒桌游戏的时候,礼锐颂喝醉了。
他朋友开了一个画室。
一群人起哄,让他把礼汀找出来,给他们这群男的当裸模。
礼锐颂细细观赏了,他朋友画的礼汀穿裙的模样。
就是那天宴会夜晚。
她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周围全是红色的海棠,月色粘稠又湿润,给她身上渡了一层纱,高光落在她湿润的皮肤上,每一点水珠都想让人把它换为自己观瞻后流下的液体。
如今她当裸模的诱惑待在眼前,他又怎么可能舍弃。
他急不可待地开车回家。
正巧发现了搬出去住,已经收拾好东西的礼汀。
他一路跟踪她来到这个烂尾楼。
怒吼着叫她回去,吼到楼梯里震天响。
烂尾楼里,开门探出八卦眼神的家里,都飘出让人恶臭的油烟。
“我是不会回去的。”
礼汀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
天暗下来,路灯昏黄。
礼汀不愿意掏出钥匙开门,她脚下没有几件衣服。
她就这样可怜兮兮地蹲在楼道口。
礼锐颂很有耐心,他看着礼汀眼睫颤抖的样子。
他眼神一暗,就着夜色想要吻下来。
礼汀拼命挣扎,扑棱着逃上楼去。
狼狈颤抖地找钥匙开门。
他跟着追上去。
礼汀跑十步,他两三步就跨到了。
他不怀好意地关上门,一步步走了过来:“姐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很美,穿那些衣服完全掩盖不了你的美。”
说完,他攥住她的手臂,把她抵在门口的地上。
礼汀抬起脚往他身上踹,感到无尽地屈辱和恶心。
“不要碰我。”
“别怕,等会儿,姐姐就会求着让我碰你。”
“……”
礼汀呼吸乱了,头发也散落下来。
礼锐颂要亲她,她把脸别过去,抬起小腿踢他,他吃痛后退。
她的手好小,手腕又细,他单手就能把她腿攥紧在手里。
拼命挣脱开,礼汀径直回厨房,拿了一把刀。
她并没有对准礼颂锐,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眼尾还是泛着红,呼吸急促,鼻翼轻轻煽动,眼睫比刚才更湿,也更美。
但这只在他眼前翕动的蝴蝶,永远不可能是他的。
礼汀说,礼锐颂,你过来,我就捅下去。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听闻这么幼稚的威胁,都会不屑一顾。
但是礼锐颂偏偏吃这一套。
他看着刀在礼汀的脖颈上拉出细细的血丝,一下就怂了:“姐姐,有没有人告诉你,男人看到你,就想操。”
猥亵失败,临走前他也不忘再次恶狠狠地威胁她:“你最好永远都穿着这么长的衣服,不然随便露出一小截皮肤,都会被人想要抹上精.液。”
“我不会再回那个家,那个杯子,很恶心,我已经扔了。”礼汀警惕地看着他,补充道。
“杯子扔了就算了……我不碰你迟早有别人,因为你太适合被人压着做这种事了,你妈也是,演了那么多风月片,谁逼她演的吗?”
礼锐颂“嘭——”地摔门离开了。
回家后,他妈和姐姐追问礼汀到底去哪里了。
他知道他们会找她麻烦,所以一个字也没有说。
晚上,他却给礼汀发消息。
“我放过了你,所以,你不会恨我吧。”
礼汀没有回应。
他想到她下午的样子,皮肤在光线下白的不可思议。
蝴蝶在他眼前刮过的风,最终形成了暗无天日的巨型海啸。
礼锐颂怀里搂着别的女生,让她痉挛到失去意识时。
他都温柔地叫别人,发疯一样,温柔地询问道,“礼汀,我的姐姐,姐姐舒服吗?”
得不到的痛苦深入骨髓,再也难以抽离。
礼锐颂便逐渐陷入疯狂,再次去烂尾楼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礼汀已经搬走了。
搬家的那天,她关上门,礼汀终于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怎么可能不恨,简直恨之入骨。
同龄女孩子用刀来修建花枝,划开快递包装,切来鲜甜的瓜果。
但是礼汀却已经到了,用刀来和让她不安的人拼命。
到处都是累累危墙,穿再长的衣裤有什么用,遇到有邪念的人,女性还是防不胜防。
运动会那天,没来及回去换裙子。
其实礼汀去面试的目的,是到国内一个大网站的字幕组去翻译文献和演讲录屏。
按理说,开幕式以后,被学校官方认证为校花后。
的确有数不胜数的娱乐公司找上门来,让她和他们签约,把她从京大校花包装成一个明星。
这些数不胜数的电话,都是为了名和利找上她,也看准了礼汀的新鲜和流量。
纷纷争着抢着,想把她盛装打扮一番推出去,做一个快销品。
女生知道背靠着江衍鹤这座巍峨雪峰。
假若自己真的混进娱乐圈,资源一定特别好。
但是她很坚持地,对那些花团锦簇的未来道路,咬字清晰地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那些经纪人和流量公司都不理解,质问她是否是本人,并疑惑她清高。强调说一定能让她登上,比妈妈方兰洲更高的道路。
只要借着这个东风迈进娱乐圈,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经纪人规劝到:“人活在世界上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钱和权,小礼,你还年轻,想清楚你以后的道路,别很多年以后又来后悔。”
礼汀依然很果断地拒绝了。
她的确想过要成为特别好的人,站在江衍鹤的身边去。
成为国内顶流的女星的确是一个美好的梦,一个可以实现的途径。
但是礼汀不愿意。
不想失去原来的自己。
读文科的女孩子,道路是非常贫瘠的。
所以能接到那个国内最大的字幕组的邀请,她是很开心的。
她想翻译一点关于女性权利和自我保护的演讲或者书籍。
虽然她掌握的语言也很匮乏,但是礼汀愿意往这条路走,持之以恒的学习。
如果能稍微对人类的进程,做出宛如水滴溶出大海的贡献,礼汀也觉得值得。
她并没有告诉江衍鹤,自己的这个选择。
却在网上购买了很多语言的入门书籍,也报了几个网课的班。
这条路,是礼颂锐让她萌生的念头。
但是江衍鹤的确是那个让她笃定下来,打算走这条路的人。
因为那个人,永远不会在意任何虚名。
明旭控股每年做的慈善上亿元,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营销过,或者买过热搜。
哪怕他去参加他父亲下属的quant fund负责人进行的risk model或风险股本沙龙。
江衍鹤鲜少输。
赌兴都能靠精准的计算能力推导,又怎么会因为数字的变动而情绪波动。
被别人夸过以后,他讲话烟草浸润的微微沙哑,懒洋洋地说:“运气。”
最开始,礼汀骂过他,很享受被别人追捧着渴望和他配种那种感觉。
其实是对他的一种亵渎,也是对自己感情的侮辱。
真正了解他以后,才发现他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他和她耳鬓厮磨那么多次,都没对她做到最后一步。
她想用其他方式给他解决,也被他揉着耳朵尖。
轻声说,不用做到这样。
或许对江衍鹤来讲,荷尔蒙的喧嚣和青春期躁动的发泄,宛如动物的碰撞和掠夺。
翻云覆雨地操控资本,在云端俯瞰众生芸芸,都没有征服欲和掠夺感。
他有一种目上无人目下空的风骨铮铮。
江衍鹤真的太好了,世界上怎么能有像他一样这么好的人呢。
礼汀才觉得如果自己追名逐利做了流量明星,也不够站到他身边去。
要像杨洵的妹妹杨舒彤一样,能帮助好多正在受难的人。
为了和平和大爱,才是并肩站在他身边的人。
步入十二月,京域冷空气骤至。
飘摇的细雪像柳絮一样,轻薄地飞到地面,并没有累积下来,反而化作了湿润的水雾。
步入环山片区,雪倒是厚厚地积攒起来了,入目皆是银装素裹的白。
今天落雪,车况并不好。
礼锐颂对自己的车技还没多么自信。
他把车停在路边,在山脚下绕了几圈,脑袋就眩晕起来,空调温度很高,穿着衬衣的脖颈领口闷得不透气。
经过山脚下加油站,礼锐颂加满了油,他解开领口,靠在方向盘上喘息。
雪很快覆盖满了他的车,湿润又严密地把他包围起来。
除了一小时一次的来往车辆,这条路无比静谧。
山间因为落雪,万径人踪灭,连飞鸟的鸣叫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辆越野停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似乎是去前面加油或者买东西,所以才停到这里的。
礼锐颂朝思暮想,不惜叫着她的名字发泄性.欲,把别人幻想成她的人。
从废弃荒芜的建筑里走来,路过草长莺飞的春和夏。
跨过日复一日的思念,走出来。
眼睛蒙着水雾又弯弯露出笑意,乖巧地捡起地上掉落的松果。
光是只看露在围巾外的那双眼睛。
他就立刻明白过来,眼前的人是礼汀。
看到礼桃满房间的恶毒诅咒和破碎的染血玩偶,礼颂锐还是没有想到。
再次见到礼汀,她真的在江衍鹤的车上。
她穿着系带的束腰大衣,围着厚厚的兔毛围巾。
被身边的人强势地戴上了软帽子,然后一个人乖巧地依偎在路边的树下等他。
礼锐颂转念一想,也是。
的确,能素颜穿个长袖,就让他经年累月念念不忘的心尖痣。
怎么可能会不吸引那人的注意呢。
江衍鹤身量特别高大。
他跨过蕨类植物的枯败,走过带状的冰凌,周围攀附在松柏上的藤萝,只能够到他的肩膀。
“鸟鸟,你猜。”女生眼睛清透又亮,不知道多迷恋眼前的人。
她软软撒娇:“猜小松果在我哪只手。”
那人摘下了一侧耳朵的口罩,露出英隽侧脸,唇珠漂亮,眼睛长又野,手指骨节冻久了,冷白骨节微泛着红。
他伸出手,划过女生带手套的手指:“这里。”
又笑着补充:“你的手太小了。”
礼汀害羞地跑到车上。
回来的时候,她给他拿来了一双手套。
但她把自己戴着带体温的绒毛手套,脱下来,罩在男人手上。
举止温柔又小心地一点点替他戴好。
她自己带着他的黑色手套,前面空了一小截,
但是她甜甜地笑起来,说:“你戴我的。”
那人就着挺拔的高大身材,随手在树上摘下一个染着雪水的松果。
神秘地交错了手指。
他嘴角线条上扬,鼻梁走势翘而高:“猜我的,哪只手,猜对了今晚我就不开车上山,陪你坐索道。”
礼汀犹豫道:“那万一猜错了呢。”
江衍鹤:“我就开车上峰顶,殉情多无聊啊,我想一个人去巡查一下终点的路。”
“不要!”
礼汀担忧地说:“我不要你去,这周天气预报说,天天落大雪,特别危险,你不要想抛下我一个人。”
“那你猜啊。”
他漫不经心地咬字,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除了江衍鹤也无人敢把命当做刺激游戏。
礼汀挪着步子,埋下头仔细地观看着他拳头的起伏。
“这个吗?”她怯生生地试探着问:“我猜应该是左手。”
那人冷冽的眉眼浮出一点笑意,蛊惑地问:“怕吗?”
他把礼汀搂到怀里,礼汀不安地抖动了一下,呼吸急促又带着担忧他的恐惧,问:“是不是这只手呀。”
女生揽紧她,声音颤抖又不安地祈求:“不许一个人走掉。”
江衍鹤用唇碰了碰她的鼻梁。
礼汀才发现自己脸颊上都是雪水。
她迷失在那人怀抱温度里,如同陷入沼泽,求救一般地小心翼翼掰开他的手。
她选择的左边,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松果。
礼汀选对了。
礼汀眼睛弯弯地笑,把围巾拉下去,吻那人带着微微烟草味的唇。
弓起脊背来贴合他,要和他离得更近一点。
江衍鹤指腹缓慢抚过她眼角和鼻梁的雪水,舌尖抵住上颚,露出笑:“你赢了。”
他把她抱了起来,和她耳鬓厮磨。
一贯在情.事上暴虐傲慢,居高临下的人。
瞳孔里静谧的潺潺河流温柔流淌,只容得下礼汀的身影。
他语气认真,说:“命被你保住了,真好。”
礼汀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带着甜甜的笑意:“我就觉得我厉害,果然我赢啦,你要听我的话,好耶!那不准一个人上山了哦,要陪我去坐索道。”
可是一旁的礼颂锐清晰的看到。
那人刚才摘了两颗松果。
他两只手都有,无论礼汀选择什么,一定是正确答案。
怎么可能会输。
要知道那人无论是生意场,还是赌场,一定是轻易控场,逢赌必赢。
江衍鹤疯起来,礼锐颂是知道的。
当年玩赛车的时候,剑走偏锋地超车漂移,非要把忤逆他不遵守规则的人撞到山下去。
导致礼锐颂曾经跪着,哭求那人放过自己。
江衍鹤车技惊为天人,最擅长玩刺激,热衷和与天争命,又怎么会把漫天细雪放在眼里。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他宠溺着礼汀。
怎么舍得让她输。
那一瞬间,礼颂锐觉得,这场赛车比赛还没比。
自己已经临阵脱逃,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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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篇文就在想,如果套上个娱乐圈tag,会稍微蹭到一点点热度吧。
但我没有,我还是想表达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想要她有大爱。
不想她变得烦躁奢侈,世故浮华,而是当一个脱俗的澄澈的人
这篇文,说真的,我文笔也不好,甚至鲜少回评论,实在觉得自己有太多需要提升的地方。
但我想小礼选的这条路,是看文的你们,陪我选出来的路。
是你们的支持,让我没有随波逐流,而是想着去表达我喜欢的澄澈和坚定。
不是进入浮华虚名的娱乐圈,而是安安静静做对人类有贡献的事。
她以后会变得更好,而不是单单地是一篇看过就忘记的狗血文女主角。
虽然不知道这个奢望,我并不自信的笔力会不会实现。
没有宣传预收那本书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能带着yls这个名字写多久的文。
真的很感激从我最早最凉的时候,一点点订阅过来的你们。
感谢你们从那么多书里面看到我的故事,支持我想表达的一些东西。
愿各位小天使学业进步,事业顺遂,永远拥有自由和热爱,我真的很感激你们。
江衍鹤在身边,礼汀心思便全然只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穿着熨烫妥贴的黑色大衣,装扮风雅,更称得本人清疏遗世。
不说话的时候压迫感十足,冷冽又不染纤尘。
礼汀白而细瘦的手腕环在他肩上。
她把脸埋进他胸口,担忧他手臂的伤,又在他怀里露出依恋的清澈眼睛。
“这几天我吃的好多,放我下来,我很沉,不要抱了,我是猪猪。”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
远处树下停着一辆礼家的车。
礼汀毫无防备地和他小声讲着话。
她脸埋在他胸口蹭着,倏地,被人把脖颈的围巾拉上去了。
嘴巴被毛茸茸的围巾捂住。
她懵懂地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怎么啦?”
今天上山的时候,他开的是一辆越野,底座很高。
礼汀上车的时候差点摔倒。
江衍鹤修长分明的手指,环住她摇摇欲坠的腰,眸色很暗:“小心。”
“鸟鸟,我们今晚是不是不下山了,要一起去山顶睡觉。”
礼汀咬着唇,极害羞地小声说完。
那人安静听她讲话,没有任何动作。
她却脸红到极致。
江衍鹤听到了她的心跳,不禁低下头看她。
礼汀水色潋滟的眸里只有一个人,别无其他,卷翘地睫毛像细密钩子一样,划过他的心脏。
江衍鹤把她抱上车,极烦躁地“咔嗒”摁掉安全带卡槽,扯歪了领带,把她抱到膝上,卡在方向盘和座位之间。
礼汀惊讶地睁大眼睛,充满害羞和慌张地被他禁锢在怀里。
他一动,就能吻到她。
礼汀惯用的香水是绝版的阿蒂仙冰川之地,水生调极浅,会让人想起萨尔茨堡的盐晶树枝。
但他没有动,眼瞳漆黑,专注看着她。
看她恍如一只灵毓的翠鸟,天真懵懂地住进了他胸腔无人问津的巢穴里,日复一日唱着面红涩然的歌谣。
可一旦遭逢严寒,这种娇弱的鸟儿就会永不回头地迁移。
礼汀恍如未觉,眼神落在他英漠眉眼。
她主动埋头,伸出舌头细细舔吻江衍鹤的脖颈。
停在对方棱角流利的喉结处,轻轻咬了一口。
见对方眼神变暗,带着牙印的喉结,极为撩人地上下滚动。
江衍鹤察觉到她情动,抬手揉顺她海藻长发。
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后颈,揶揄道:“这么动情?”
他把人塞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微倾下身,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拉好口罩和围巾,揉了揉她戴帽子的脑袋,起身就要离去。
他眼神掠过挡风玻璃,发现对方乖顺地眨着眼睛目送他。
礼汀失落地,感受着他的温度散尽,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出去。
江衍鹤见她眼巴巴瞧着自己,说:“别下车。”
然后朝着礼锐颂的车,一步步走近。
远远的,礼锐颂看着江衍鹤向自己车过来了。
顿时慌的不得了。
他手慢脚乱地,用雨刮扫开,挡在车前的雪,惶恐地试图启动。
但却因为火花塞在雪中停了太久,点火困难,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急忙摁下车窗:“江少。”
江衍鹤一副轻描淡写地模样,没任何情绪,只是说:“手机。”
他语气坦荡荡。
礼锐颂举止长戚戚。
礼锐颂尴尬地交出手机,呐呐地说:“我没拍什么,就是看见熟人了,所以有点想念她,想拍张照,回去留个纪念而已。”
“这样啊。”
江衍鹤冷白骨节滑动着手机,看着屏幕里礼锐颂拍的小视频。
里面分别是不同的女人,很多很多部。
但是都是一水儿的,黑色长发,上挑眼尾,皮肤白皙的女生,身上被情热的薄淡红晕覆盖。
但都松松套着黯然的长袖,和礼汀刚上大学的打扮一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视频里,礼颂锐恶劣地喘息着。
把别人都当成礼汀。
“姐姐......礼汀,姐姐......好湿啊。”
礼汀见江衍鹤站在不远处,和人交涉。
看见那人低气压的阴沉模样,她担忧地下车。
凝住眼睛才发现,那是一辆礼家的车。
不知不觉心脏微微一窒。
礼锐颂也注意到了缓慢走近的礼汀。
她像一株青绿的树,在礼家艰涩生长的那么多年里,静谧又孤独地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生长着。
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都像覆盖着雪一样白。
最后一张照片。
是一张礼汀睡着的样子。
尖尖的下巴埋进枕头里,露出一弯紧闭的眼睛。
脖颈纤长,纽扣松垮散开,就像瓷器上的柔软布料,虚拢住淡雅细致的白瓷。
“这张是怎么拍的?”江衍鹤语气漠然。
他咬字懒倦又散漫地,询问礼锐颂。
接着,江衍鹤转身,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训斥住刚下车的礼汀。
他说,让你别过来,我不想重复。
礼汀察觉到那人情绪的异常。
她担忧地站在雪中,还是听话的回到车上了。
很难解释,是怎样的恨意。
江衍鹤垂着眼。
听完眼前人,痛哭流涕地补充说。
这个是那天游轮上礼汀晕船。
礼锐颂偶然进她房间偷拍到的,根本没对她做什么,这种话。
江衍鹤想。
游轮上,我在干什么呢。
那时候,他被巨大的刺激感和挑战欲覆盖,被怨念和背叛吞噬。
脊梁的每一寸,都在玉石俱焚的苦痛中,感到业火焚身的兴奋。
尊敬了十三年的人,是满口谎言的恶徒。
反抗了十三年的人,却要他用余生来赎罪。
迷恋了十三年的人,只能忍痛装作陌生。
得知游轮上被安装炸弹前一晚。
观赏着远处波谲云诡的铅灰云翳,他在甲板上安静地抽完了一支烟。
点烟时,火光被拍击上船舷的海水浸湿三次。
烟云从薄唇呼出,瞬间消失无踪。
烟草苦涩的滋味混着海风,咸腥得让人不断咳嗽。
似乎要把肺从嗓子里剁碎了,撕扯出来才安心。
每一次在浓稠黑夜里,做下任何决定的时候,都空无一人。
江衍鹤远望着客舱的方向,心想这是十二年来,离她最近的一次。
但却对明天即将到来的一切,感到无边的虚无。
那时候,江衍鹤相当厌恶萨特。
厌恶他的存在主义,厌恶他的自由意志,厌恶那句“他人即地狱。”
哲理剧叫《禁闭》。
说的是三个鬼魂,犯罪后被囚禁起来。等着下地狱,地狱里没有黑夜,没有刑.具,让他们折磨和扭曲的是他们的关系,彼此之间的审视和压迫,就是对自己的折磨。
最后三个恶鬼忽然领悟到,不用等待地狱的惩罚了。
他们已经身在地狱之中,地狱并不是什么刀山火海,永远和他人在一起,被别人的审视所规训,就是刑.具和烈火,这本身就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