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言人是礼汀的对家女星。
礼桃花了上百万的高价代言费,这也是令她最满意的一件事。
而且礼桃在接手的第一年,翡翠流水就创下了新高。
为此,她几乎三天两头的,就和店里的玉雕师父,前往缅甸实地考察,挑选原石。
她深深痴迷于翡翠带给她的满足感。
剔透的绿色总让她逃离近乎窒息的家庭环境,还能打压身为明星的礼汀。
为此,礼桃参加过上百场的原石(毛料)的拍卖会。
礼桃很稳,从来不在盲赌公盘上买下自己招架不住的玉石。
她偶尔会小小的赌一把,从不越界,一切都把握在可控的范围内。
今年七月,她再一次前往缅甸仰光,定下了一座天然矿藏。
这几年,这个地方出了不少的大块玉石,定金高达一千万。
因为这都是官方定价,并不是违法的翡翠走私,自然价格居高不下。
当然,这只是前期费用,把这座传说中湖绿毛料彻底买下来的话,会以亿为单位。
礼桃并没有资本去下这个赌注。
她也求稳,只能不断地联系有能力合伙拍下的父亲的老朋友。
国内的其他买家也来看了。
之前这个地方切出来的,是远远高于冰种的玻璃种,看起来没什么裂纹,翠绿的颜色比春季的草原还剔透,色泽干净润泽,几乎没什么花纹,简直可以称得上鲜艳欲滴。
父亲的旧友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规劝道:“你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今年下半年,小颂就要结婚了,她看上了万城华府那边的学区房,打算买下来做礼锐颂的新房。不是伯伯不帮你投钱,是这些年,老礼走后,你妈妈也熬得很苦,万一这次赌石失败了,我怕她精神上承受不了,你还是为家人的未来做做考量吧。”
礼桃盯着这个座天然矿产,徘徊犹豫了一个月。
现在是意大利那边有更大的珠宝品牌要和她争抢这块毛料。
她实在忍不了,才向父亲的老友求助,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答复。
电话这头,礼桃冷笑了一声,她用一种冷静的声音反驳道:“齐伯伯,你知道我爸是怎么去世的吗?他是被我妈杀死的!”
“那次海难以后,父亲的确病危陷入昏迷,但是呛水后,他大脑缺氧,只是在植物人的阶段。”
“我妈一直都知道,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海难发生之前,一直有女人给我妈打电话,说我爸给她买了一套房子,让她在那里安心备孕。”
礼桃讲述着那时候的情况:“姚世玫闻言,感到如临大敌。”
“于是在父亲再次被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她亲口给医生说,不需要再治了。”
“其实当时我爸距离苏醒,只差一步之遥,因为我已经看到那几天,他的手指已经在颤动了。”
礼桃说到这里,声嘶力竭地笑起来。
“所以——你说,我亲眼看到我妈杀死我爸,我的余生怎么可能对她还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你说啊!”
“我恨她,更恨趴在我身上吸血的我弟弟,我一个恋爱都没谈,因为我怕极了被和我门当户对的男方家里嘲笑,说我扶弟魔。齐伯伯,如果有一天,我被他们逼迫得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那一定是我泣血一般地反抗——我发誓!”
杨舒彤是在那年最冷的初春。
从目黑回来,注意到礼汀随身携带那柄黑伞的。
礼汀正好结束了一款护肤品广告的拍摄,闲散地单独回片场,补充一些后续需要的镜头。
这段时间礼汀真的很甜,穿着浅淡的国风青竹旗袍,在闲暇的时候笑盈盈地拍摄新年的祝福视频。
她拿着雪白的花束,眼睛弯弯地,对着镜头笑,黑色的长发漾在肩颈,有些稚弱地感觉。
看上去像十七岁。
那时候的杨舒彤万万想不到。
几个月后,眼前撩起发丝,弯着眼睛,买来青芒柠檬水,小口小口地吸。
看起来和高中没有区别的清丽女生。
居然会因为十七岁拍下的暴露照片,选择退圈。
回国以后,师父赵昊天三番四次地告诉她,一定要远离礼汀。
“在日本一定是她找人威胁我,我作为公众人物,几乎被她葬送了曝光的机会。”
杨舒彤嘴上应和着知道,但是却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年末的时候。
因为借助在礼汀家里的原因,她陪礼汀去寺庙里烧香。
结束的那天,剧组临时通知有个合体迎新活动,要求她们回去补拍一个营业视频。
进入寺庙,赤红色的景区灯笼挂在返程的幽深小径上,就像一盏一盏实现愿望的红色星,在头顶被朔风吹得微微荡漾,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甚至会让人感觉明灯三千,为心上人祝福的虔诚。
这些炽热充满爱意的瞳孔,一路目送身边的人,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杨舒彤点燃香火,双手合十,在蒲团上,俯身跪拜了几次。
庙宇的房檐掩住沉香的气味。
她祈祷的时候,忍不住偷看礼汀。
对方保持着捻香的动作,却有湿润的水滴,砸在雪白的拇指虎口上。
杨舒彤不知道她为什么泪如雨下,只小心翼翼侧头,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外面人声鼎沸,杨舒彤却和她维持着安宁的气氛。
直到睁开双眼,她发现礼汀,并没有站在她身边。
杨舒彤这才察觉自己和礼汀失散了。
她顾不得随着人流去听钟声和祝福的声音。
走到门口,礼汀刚挂断电话,脸上没什么血色,神色有些疲惫。
可杨舒彤却听清了电话内容。
那端的人,并不是什么隔着山海的恋人。
而是从入组拍戏,就一直想办法找人和礼汀搭桥的京商候选人,徐杰。
传说他曾经在竞选的时候,做了很多不见光的龌龊事,为了打压现在的商会主席。
“难不成徐杰还在骚扰你?”
“也说不上骚扰,只是会提出一些单独喝酒的要求。”礼汀淡淡地说。
“嗯,你最好离这个人远一点,我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谣言说去年京商现任首席在威尼斯中弹,就是他派人指使的。”
杨舒彤担忧道:“你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的,万事小心。”
礼汀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本来想去日本躲躲,没想到他们找上了我签约的娱乐公司,逼我回来。如果有一天,他们把我带走了,能不能麻烦杨小姐,帮我报警。”
礼汀承受的实在太多了。
杨舒彤这才知道对方之前呆在目黑川看雪的原因。
想起刚才,冰冷的人,只敢在佛像前掉眼泪,不敢告诉任何人她的隐忧。
杨舒彤心疼地猛烈点头:“我会的。”
京域一直在下雪。
无数雪花从天而降,寂静又浪漫的白色漩涡覆盖着夜灯、无垠的街市,也落满来往匆匆的车辆。
窗外就是雨林里浮泛着水汽的河谷,朦朦胧胧起了薄雾。
礼汀在暖黄的灯光下,招呼杨舒彤使用自己的护肤品。
看杨舒彤素颜照天,被蒸汽薰着眼睛,整个人弥漫在白烟中,宛如被选中救世济人,用土塑金身的菩萨。
礼汀愣神盯着她看了很久。
直到杨舒彤发现了眼前这个很美的人,正在凝视着普通的自己发呆。
才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意,问:“小汀,怎么在走神。”
“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
礼汀坐在窗边,身后无边无垠的雪景,把她的唇衬托的格外红。
她像在冬季熟透的樱桃,黑色的发丝上泛着湿润的水光:“我带在身边的那把伞,你可以用。”
“就是你从目黑川带回来的那把伞吗?”
杨舒彤不疑有他,随口笑着问:“你好像很喜欢这把伞,我从来没见过你离开这个伞桶,我们在剧组拍摄新年的祝福视频,你都带着。”
“我很想给一个人撑伞。”
礼汀垂下眼睫:“也许同淋雪,看起来像共白头,可我想那个人,干干净净的,不会沾染任何的水汽。”
杨舒彤闻言,顿了一下,心里莫名感觉有些慌。
她想起师父赵昊天对礼汀的戒备,一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一边拍打着脸部皮肤,一边盘腿坐在沙发上。
“小汀?”
“嗯。”
“你是不是在和我玩文字游戏呀。”杨舒彤问。
“哪有。”
穿着白裙,头发散落下来,用手触碰雪的人,云淡风轻地反问道。
杨舒彤翻开手里的《卡利古拉》剧本。
加缪在原著中彰显的情感,铺天盖地激越。
书里说:“死亡,对所有的人是肝肠寸断的事,对他只不过是长眠。”
“我们杀人,是为了创建一个永远不再杀人的世界。我们情原成为凶手,就是要让大地上最终不满清白的人。”
翻动着剧本活页的杨舒彤,忽然反应过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礼汀说的水汽,指得是她自己。
——“她到底想给谁撑伞。”
因为种种原因,杨舒彤直到最后,还是没有用那把伞。
包括去老师赵昊天家里拜年。
她宁愿孤身闯入风雪中,也舍不得弄湿小汀的伞。
直到很久以后。
杨舒彤才明白,那柄伞桶里装的根本不是伞。
事后她崩溃自责,在家里捂脸大哭,遗憾自己没有提前发现这个秘密。
是不是早一点知道,就可以救赎礼汀了。
可惜那些旧日的夜晚里。
窗外的雪落下来,寂静无声。
这个季节,哪有鸟雀,又怎么可能有沾上脚印的雪后鸿泥。
礼桃就对姚世玫彻底死心绝望了。
五月末,姚世玫难得对她热情一次。
她刚下飞机,就招呼她回家。
礼桃不怎么爱吃飞机上的快餐。
她以为姚世玫良心醒悟,告别了共事多天的同事,招来车辆回家。
到家以后,却发现礼锐颂,姚世玫,还有礼锐颂的新女友简宁,已经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了。
其实今年春节的时候,一家人就爆发过剧烈的争吵。
原因是,礼桃发现礼锐颂这个女朋友,长着一张让她觉得眼熟的脸。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简宁把之前陪同姚世玫,在桂林阳朔旅游的时候,拍摄的照片放在桌上。
礼桃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是眼前的女人,她还是多看了几眼。
因为对方身上的那种气质,有点像礼汀。
看着礼锐颂对这个女人照顾有加。
她心里涌起了一些淡淡的怀疑。
怎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符合礼锐颂癖好的人呢,很难不去想象她是有别的目的接近的。
直到姚世玫笑着说:“小简也是德威英的学生呢,听说是转学去的。”
礼桃手上的水果刀顿了顿,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
十年前,她在班上并不待见一个柳州来的女孩。
这个人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当时的样子。
她如临大敌,站起来艰涩地咬紧牙关。
礼桃指着简宁,一字一顿地说:“我告诉你们,这个家里,有她没我。”
“姐?你就这么恨我吗,恨我不是礼至宸的儿子,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礼锐颂护住身边的人,怒气上涌:“去年李絮跳楼之前,她一个烂赌鬼找你借钱,妈担心你被她骗了,才会把这个钱给我买车,你是不是因为李絮去世,一直记恨着我?”
“听齐伯伯说,你也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在缅甸低三下四地找人一起出资赌石,妈妈也是为了这个家能继续过下去,才会让你把钱留着买房,怎么你不懂感激?”
礼桃的资金链本来就是断裂状态。
现在听礼锐颂说出这么不知好歹的话,气急败坏地摔门离开,一家人才会持续几个月的冷战。
但冷战归冷战,他们还是会找礼桃要钱。
逼迫她把钱全部交出来,给礼锐颂买房。
就像几个月后的现在。
匆匆忙忙从机场赶回家的礼桃,发现桌上只有一些残羹剩菜。
她好像从来不属于这个家,就像觊觎已久的闯入者,看着温馨家庭,和谐的氛围。
他们刚吃完饭。
佣人正在打点餐桌,简宁坐在姚世玫身边说笑。
“你们自顾自就吃饭了?为什么不等我。”
“春节以后叫了你几次,你都不把这里当成一个家。”
穿着睡衣的姚世玫冷冷地看了礼桃一眼。
礼桃狠狠地摔了手上,带给姚世玫的玉石。
几个月没见了,她准备靠这个缓和一下关系的。
“砰——”
“哐当——”
玻璃迸溅出巨大的剐蹭声,尖锐地好像能穿透耳膜。
简宁忽然惶恐地惊叫了一声,她脸色发白,眼神因为害怕而闪躲。
她下意识往礼锐颂的怀里多,脊背绷紧,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害怕。
礼锐颂心疼地不得了,连忙拍打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别怕。”
礼桃看着他们护住她的样子,急火攻心道:“我永远都不会同意这桩婚姻的。”
“姐,你是不是做过对不起宁宁的事!
礼锐颂咬紧牙关:“我是不会允许你伤害她的。”
说完,他就扶着受惊的简宁,往门外走。
姚世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眼看留不住儿子,兀自疑惑地询问礼桃。
“你怎么对简宁那么大的成见,只是因为她长得像礼汀?”
礼桃缄默不答。
这段时间,为了补偿礼锐颂,她已经给了家里很多钱。
现在玉石公盘要开始了,她是拿不出来资金了。
很快,姚世玫就在打牌的时候。
从其他的富太太嘴里,了解道家里的丑闻。
五月樱花初开,她没什么缘分的便宜女儿礼汀,被卖上了热搜。
所有人都知道。
礼汀高中的时候,拍过不雅照。
事件在几天后,彻底发酵。
因为礼汀破釜沉舟,选择退出了娱乐圈。
吃瓜的网友,大多数对不染纤尘的礼汀还是充满偏爱的。
他们很快就发现,照片上的人,并不是礼汀。
因为礼汀耳朵尖上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
而照片上的人,并没有这个特征。
出来澄清的,是当年的当事人,音频采访做了消音。
对方声泪俱下:“其实照片上的人,是我,被校园霸凌以后,被那帮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们拍下的,而礼汀,是为了保护我,让我去寻找拍摄者,做了换头处理,事实上14、15年,换头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把网络暴力,施压到一个绝对善良的,几乎让人心碎的好人身上。礼汀成了公众人物,是为了持续十年前的那场霸凌,让你们二次伤害她吗?”
“我永远记得那个五月夏末,礼汀站在我桌角边,很温暖地轻声对我说:‘我被他们造谣欺负了两年,早就无所谓了,你和他们同仇敌忾,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
“她身上镀着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如果天使具象化的话,一定是礼汀的模样,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么好的人,她的善良不是给你们诋毁的。”
“——而在十年后的今年,她还被你们口口声声的质问,逼迫到退圈自证的地步。”
在媒体的变声器中,女人哀声哭泣的声音依然让人觉得心疼:“你们到底要什么样完美无瑕的公众人物?她身上的尘灰,不就是你们的语言侮辱蒙上的吗?”
很快,愧疚难当的网友们,就扒出来当时霸凌者的名单。
姚世玫简直要晕厥过去,因为所有人都在告诉她。
——首当其冲的霸凌者,就是她的女儿礼桃。
而上面声泪俱下哭诉的人,就是礼桃想尽办法要把人赶出他们家的。
如今已经怀上礼锐颂儿子的未婚妻,简宁。
姚世玫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怪不得,那天礼桃看见简宁,情绪会这么激烈。
又是摔碎玉石,又是咆哮着抵触。
看见那天,简宁对礼桃害怕的样子,
姚世玫很确定,当时礼桃一定霸凌过简宁。
礼桃,这个让她被牌友嘲笑的女儿。
本来就应该于心有愧,拿出钱,来向弟弟的未婚妻赎罪。
姚世玫几乎花了上百万,才勉强压下了礼桃作为霸凌者,被全网怒骂的热搜。
那是个夏夜。
她把礼桃叫回来,要她当着简宁的面,忏悔当时的罪行。
礼桃的门店被网友们查出来。
这段时间来闹事的一波又波,泼洒红墨水和在网上造谣她卖假货的消息络绎不绝。
不少的老员工都在请辞。
说他们家里人知道他们在礼家珠宝上班,纷纷要求他们辞职。
这个店,怕是保不住了。
礼桃害怕了,连家门都不敢出。
这段时间她无心打理自己,也没力气化妆。
缅甸那边,公盘的毛料被别人拍走了,她亏损了上千万。
已经到崩溃的边缘。
礼锐颂却推辞了这次见面。
他说现在才知道,姐姐对简宁的伤害太大了,他永远恨她。
礼桃回家的时候。
姚世玫遣散了所有的佣人,在厨房做饭。
姚世玫正在洗菜,看见礼桃回来了,示意她把刚才买的肉切成条状。
“小桃,你看现在能不能那点钱出来,我为了帮你压下黑料热搜,已经投了上百万,昨天,你弟弟带着简宁去香港检查,简宁肚子里怀的,是男孩。总要点钱办婚礼吧,不能让别人小姑娘,不明不白的跟着我们家?”
“什么叫明白?我已经被他们彻底毁了。”
礼桃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她捏着刀,怒气上涌:“我很清楚,你无非是盼着他们给你生个儿子。”
她从来没有这般恨过这个家,恨眼前的人,恨自己无能为力去改变公司没落的局面。
在她知道,那座毛料里真的有天价翡翠后,恨意达到极点。
“他不是你弟弟吗?”
“他不是我弟弟,他是家里的皇帝,我是任劳任怨的奴才。礼至宸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这么偏心,就因为他是男孩吗?”
姚世玫本来还温声软语,现在只觉得好心喂了驴肝肺。
她怒极反笑:“我养了你二十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去和你齐伯伯说,你爸礼至宸是我杀死的,我还没追究呢!你告诉我,你这么狠对你亲妈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恨你,我恨你,我知道自己只是你的工具人,我爸死了那么久,我从来没有融入过这个家,我感觉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
“你怎么恨我,又这么怀念你那个死鬼出轨老爸,你不如亲手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姚世玫还没来得及呼痛,就看见刀尖没入了她的身体。
礼桃精神崩溃地缓缓松开了手。
此刻她看见姚世玫满身的血,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姚世玫撑着流理台站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桌上,还准备着礼桃爱吃的食物。
可礼桃并不明白她的苦心。
她只是呆了一秒,随即她在喷溅的血中,声嘶力竭地大笑起来。
“妈,你杀死我爸的时候,是不是这么快乐,我也很快乐,因为我终于解脱了。”
“2024年11月29日,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公开审理凶杀案,并当庭宣判。”
车里的液晶电视屏幕上,响起温婉的晚间新闻播报。
视频的内容是法庭现场。
(根据人民法院刑事裁定,北京中级人民法院对2024年5月17日发生在本市万府楼盘的故意杀人案驳回上诉,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礼桃有期徒刑九年二个月,在其母遇害后,连续捅下多刀,不属于激情犯罪范畴,遂判决被告人礼桃赔偿附带刑事诉讼原告人礼某某(被害人之子)各项经济损失共计人民币132万元。)
小贾在前排调大了音量,让后面坐着的两个人清晰地听到。
江衍鹤坐在左边,慢条斯理地用修长的手指,推着新打好的暗花领结。
坐在他身边的人,长舒了一口气。
她露出笑容:“现在大仇得报,我想去东南亚的寺庙旅游朝圣,先去清迈曼谷。”
女人正是简宁,她眼神清亮的接过手上的护照,摩挲着上面的名字:“谢谢江少,我很喜欢。”
不是别人,是礼汀今天得奖的新剧《永昼》中,在暗光里守护女主的女二名字:“温澜”。
简宁的语气愉悦,嘴角带着笑意:“感激您给予我的帮助,我已经打掉了礼锐颂的孩子,准备轻松自如地过属于我的人生了。”
她在大雪中,戴好帽子,轻快地走进机场航站楼。
临走前,她转身回看那个面容冷峻,给她提供过帮助的恩人。
“也祝江少得偿所愿,和您爱的人,进入人生的新阶段。”
英俊沉稳的男人微微点头示意。
雪后的大兴机场,除了晚归的旅人,并没有过分的喧嚣,恍如一泊雪色与月光融汇形成的,小小无澜的汀湖。
简宁鼓足勇气,在说完道谢的字句后,直视江衍鹤的眼睛。
“要幸福,要和那个人好好的,顺便,期望她能今晚获奖!”
简宁眼眶微湿,在国内的最后一夜,用简宁名字的最后一天。
从明天开始,她就是自由的温澜了。
再见,北京的雪。再见,永远最感激的人,小汀。
“嗯,我替她,祝你一路顺遂。”
江衍鹤用字言简意赅,看着远处的深雪,眼底有笑意在流淌。
他终于替她了结了所有,可以站在那个人身边了。
雪光涌进他的双眼,静谧,沉寂,却暗藏着思念波涛。
十年暗光行走,终于到了春夜前面的昼。
这不是礼汀第一次获得最佳女主角,却实实在在地是最后一次。
因为她已经宣布退圈了。
被点到名的那一刻,全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因为她再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无论是祝福也好,还是释然也罢,或者对她的钻研演技和圈内毫无差评的为人也好。
举着话筒上台领奖的那一刻。
礼汀提着礼服裙,深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姜雾的角色。
“感谢在无数瞬间支持我的剧组成员,教会我曲起拇指,摩挲刀柄是否开刃的道具老师,和陪伴我反复练习一个动作的武指和编剧,以及导演和制片。大家都知道,近半年的时间,我都被一些负面新闻缠绕,后来又得到陆续的澄清和道歉。我想,可能很多年以后,哪怕不拍戏,我还会因为各种原因出现在大家面前。”
主持人三言两语,挽留尝试着挽留退圈的礼汀:“大家都很难过,觉得你应该留下来,拍摄出更好的作品。我看后台的留言中,他们都在表达对当时说你拍摄不雅照的愧疚,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帮助同学。你能选择原谅他们吗?”
之前,满天飞的恶意,无休止的咒骂。
礼汀始终在波澜不惊。
就像现在,她安安静静地凝望着镜头。
“我一直有给他们信任,让他们看到软肋。虽然这些经历,就像刀架在羔羊脖子上,让我觉得人言可畏。下次遇到同样的事,在看清真相之前,不要率先给我批评的目光。”
她的轮廓很美,是令人想要挽留和落泪的那种易碎。
“到不了原谅那么严重,如果大家下次面对谣言,能够稍微相信我一次,我已经心满意足。”
说完,她捂住深v领口,眼睛湿润,深深地对着台下鞠了一躬。
颁奖晚会结束,走出会场,杨舒彤激动的抱住礼汀。
她显然比礼汀本人还兴奋。
披上大衣的礼汀温柔地回报住她,手掌轻柔地拍打杨舒彤的后背。
“今年谢谢你陪伴在我身旁。”
伴随着悠扬的提琴演奏声,礼汀的手机响起来。
电话是徐杰打来的,前方响起车辆的鸣笛声。
给徐杰搭桥的夏元渡笑着走上阶梯。
他面向礼汀:“这次您能得奖,徐总出了不少力,礼小姐可以陪我们徐总,去畅聊一下今后的发展吗。”
一旁杨舒彤,心里咯噔一声,掌心不自觉渗出了细汗,心里难过对方最后还是逃避不了。
礼汀半张脸埋在会场外的光影中。
她侧头小声对杨舒彤说:“如果十二点我没有回家,你就报警。”
随即,礼汀抬起眼,对着商务车的方向,露出一个小狐狸一样狡黠又俏皮的笑容:“可以让我的助理,把我的伞带上吗,如果一会要和徐总散步,我可以替他打伞。”
“当然可以。”
伞桶的重量有些微沉。
夏元渡不疑有他,只是叮嘱礼汀把伞拿好。
杨舒彤有些担忧。
礼汀却对她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安抚眼神。
她拿着长伞桶,就像一个捏着剑孤身前往鸿门宴的侠。
孤清的背影纤细一抹,缓慢地踏入雪里。
杨舒彤带着警察,衣服上洒满落雪,破门而入的那一刻。
她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跪倒在地。
徐杰的血流了一地。
在破碎的红酒杯的碎片中,半翕着眼睛躺着。
他的腹部抵着一把刺刀,是他自己拔出来的横贯伤。
礼汀浑身都是被徐杰踢打的淤伤。
因为她之前的拒绝,男人没打算放过她。
她已经喝了情药,手腕被捆绑住,脸色潮红,神志已经模糊不清,意识恍惚。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
徐杰想要侵犯她,看见礼汀一直拿着伞桶自卫,于是面目狰狞地打算抢过来。
伞桶里装的,根本不是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