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 by野蓝树
野蓝树  发于:2024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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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此刻在异国他乡。
杨舒彤揽过慌乱的师母:“师母别怕,这只是一场演习比赛而已,藤原是老师的师父,他一定知道怎么张弛有度地帮老师练好剑道。”
女人身上有一些类似龙涎香的气息,让她安心地想要睡觉。
她们并不知道。
他们口中的老师,正躺在地上,无助地颤抖着身体。
赵昊天被人用刀柄抵住下腹,猛地捅了一刀,是竹刀,可是劲儿很足。
疼痛让他慌忙跪倒在地,脸色煞白,额角泛起虚汗:“是谁,别杀我!”
他喉咙间发出暗哑的喘息声。
在寂灭剔透的雪光中,他迷迷糊糊地看清眼前男人的虚影。
对方和周围所有人一样,穿着剑道服,戴着面罩,身影凛然又孤傲。
他的刀尖闪着寒光,手中所持,并不是竹剑,而是日本冷兵器武士刀。
那轮弯月刹那流转,霜刃照在他的身上,就像他痴迷的大正年间的浪人剧本中走出来的英豪。
凶恶的美感总是混着血腥带来的疼痛。
对方挑破了他的剑道裤面料,在赵昊天的腿上划出血线。
赵昊天低声哀叫着,又为看到日本历史上,悲剧英雄源义经一样的战神,感到热泪盈眶。
2005年,他看《义经》的时候。
在扯不清的平治之乱中埋怨着并不出彩的剧本,直到看到血腥狰狞中,绝对的性感化身。
这场震撼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
直到二十年后。
赵昊天跪在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战神刀下,腿上的凉意是体内的血带来的寒冷。
男人日语的咬字很低沉,带着些微的气音,刀面出现雾气。
“怕吗?”
“求求你,不要杀我。”
“当年你写用刀一寸寸挑开女人的衣服,看她躺下任人宰割的时候,怎么不怕?”
原来,狰狞恶鬼真的不是眼前所谓的战神再世,而是自己,才是害死方兰洲的恶鬼。
在蝇营狗苟了二十年后,他即将得到应有的惩罚。
就像那部风月片的导演李宴山,染上毒品的制片人戚诺,死于淋巴癌的推手报业大王陈信泽一样。
也该轮到他了。
刀横在他的脖颈上。
那人看着他磕头,不慌不忙地对他进行审判。
男人语气很散漫,静静看着他痛哭流涕:“戴着护具磕头,算是道歉吗?”
赵昊天哀声低语,不敢让别人发现他的不堪。
无奈对方用的是日语,他没办法切回中文的语境。
他脱掉护具,用土下座虔诚道歉:
“死在您的手下,我心甘情愿,您是我用了一生都想刻画出来的神。”
“原来死在我的手下,会让你爽到啊。”
那人淡淡笑了,利刀的刀尖剐蹭在地板上,留下一串玉振金声。
就像孔子在《礼记·聘义》中,用清越以长形容的震撼。
他太傲,出现在雪光中,宛如神迹。
赵昊天想过最美的死法,也不过于此。
这一瞬间,他连自己葬在什么地方都想好了。
可是青天白日,哪里来的神鬼,哪会让他肖想如此南柯。
那人走了。
窗外空明,有细雪洒在赵昊天的肩头。
原来活下来,竟然会迎来一场希冀的落空。
只有腿部被刀划开衣料的疼痛,让他清醒。
他此刻,还在剑道馆的场地里。
而他的神明,短暂地出现在生命中,只是为了一场审判。
雪落下来,如果有声音,那一定是湿润的弦音,混着无人知晓的喘息。
礼汀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像雾一样。
樟子纸的另一端,就是剑道会场,还浸在彻头彻尾的黑暗中。
而此刻,她被人叼住肩带,在鹿皮护具的气味中,被捏着手腕抵在墙上的这一刻,好像看到了雪光带来的清明。
礼汀一点也舍不得闭上眼睛。
他的手指扶在她的脊背。
她能感觉到那人青白有力的静脉,就像网一样束缚着她。
臂弯逐渐上移。
男人紧贴着她的身躯,安抚性的触碰着她的耳廓,将她困在怀中,“别怕,是我。”
他口中有浓烈的烟草的涩,强烈的压迫感下,被迫献上唇舌,纠缠不休。
他的吻,就像野兽的咬舐,非常用力,让她舌根都疼痛,无助牵出银丝,又被人舔去。
“不在北京,为什么要天天亮着灯。”
男人拨开她的衣领,把咬噬她的锁骨。
礼汀微微仰起头,像没有生命体娃娃一样,任由他细密地吻。
被他支配的感觉。
好像,好像令她很享受。
“觉得我会怕黑,还是,想自己解决赵昊天?”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廓。
礼汀撑住他的肩膀,感受到他身上凌冽的冷气和血腥味。
她从头到尾都沉默着,却没有反抗过一点。
直到男人咬在她裸露在空气中的雪白皮肤上。
他梦呓一样,低沉喃喃,丝毫没有刚才神迹的疏离感,反而渴求到病态的疯狂。
“我会是你的。”他说。
“乖,回去坐好,看看赵昊天的丑态。”
礼汀听完,没有说过一个字。
他凶狠地吻她,用力地宛如撕咬,像是要唤醒这个安静地倚在他臂弯里,没什么情绪的人。
她任由他的唇,在她皮肤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红痕。
礼汀很柔地摸了摸他的黑发。
她很宠溺地接纳着,单独属于她的神迹。
男人却以为她在献祭,又浓烈不安地继续留下吻痕。
杨舒彤在迷糊中,感觉到礼汀回到了会场。
礼汀身上有一点微微的血腥味,和烟草混着雪松木的香气。
澄明的灯光,散落在礼汀的发梢,和唇边,让她水红的唇,显得有一些微肿。
“小汀,你不知道,刚才赵老师,在大庭广众下尿湿了下半身,听说,他是被藤原先生的竹刀吓得。”
“听说他的竹刀挑破了他的剑道裤,光溜溜的难堪极了,外面围着好多记者,我想老师应该晚节不保了。”
礼汀忽然淡淡地笑了,她说,是吗。
杨舒彤看着吵闹的会场:“我们陪着师母一起离开吧,我真是一杯倒,怎么一碰酒就醉啊。”
本来观众席有人吆喝着报警,要去警视厅做笔录。
结果被狼狈的赵昊天否决了。
他已经够难看了。
可能接下来几天,日媒都会报道他学剑道被吓得失禁的场面。
赵昊天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比起那几个死于意外的人,他只是社会性死亡,已经很庆幸了。
剑道老师藤原脱了护具,很惭愧地对赵昊天道歉。
“刚才是我没有把握好力度,让您受惊了。”
但是赵昊天知道,刚才的战神,和眼前和自己同龄的中年男人,是不一样的两个人。
为了验证心里的可能性,他用日语问道:“您知道,方兰洲是谁吗?”
藤原倒是洒脱回应:“我年轻的时候,还把这个大美人当成女神,挂着海报膜拜呢。”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的确,方兰洲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这个形象。
但是对方不可能为了方兰洲,刻意报复他呀。
刚才发生的事情,另有其人不假,绝不是藤原出手。
可是赵昊天哑巴吃黄连,没办法问出口。
赵昊天的妻子,也吓得不行。
这场黑暗太长了。
开灯的时候,她丈夫的血混着尿液,被一群人围观,实在太过丢脸。
她看到的那一刻,完全晕厥过去。
太尴尬了,不知道怎么面对。
还好,礼汀和杨舒彤扶起她,往车厢走。
一路上,礼汀温柔地安慰着情绪崩溃的赵昊天妻子:“我和杨小姐会陪在你身边的,不用紧张。”
“实在是麻烦礼小姐了。”
师母把买来热饮和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的礼汀当救星,感激涕零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的人。”
倒是杨舒彤发现了礼汀指尖有细密的红痕,一路延伸上去。
“这个是吻痕吗,在机场的时候都没有见到。”她小声询问,语气揣着疑惑。
“只是冻伤。”
礼汀没有任何情绪,扭头望着窗外的雪,簌簌落落地落在下目黑的长河中。
杨舒彤在心里腹诽自己:“对方那么不染凡尘的人,又没有接触过任何男人,是怎么会揣测吻痕玷污她的啊。”
“对不起....”
“没事,我习惯被人误会。”
礼汀轻描淡写:“困的话一切交给我,你好好休息。”
这下,杨舒彤更加愧疚了。
医院里的赵昊天,在妻子拆开精致的包装纸,拿出礼汀送的翡翠的瞬间。
他不禁浑身发抖,两眼发直。
“你为什么要接受这种东西!”
赵昊天凶恶地质问着眼前的女人。
他的妻子还在夸赞礼汀,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崩溃。
“这不就是个翡翠的镇纸吗,你在害怕什么?”
埋怨丈夫给自己丢脸的女人,有些生气地表达不解。
“啊啊啊啊,有多远拿多远,还嫌我今天出丑不够多吗,国内外的媒体都在报道说我,廉颇老矣,大小便失禁。”
赵昊天近乎疯狂地咆哮道,撕扯自己的头发,像崩塌的高楼:“三十年前,我为了收视率,在李宴山的授意下,写了镇纸进.入.身体,方兰洲神魂颠倒的情节——所以你觉得隔了三十年,她的女儿礼汀,亲手把这个翡翠镇纸送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翡翠镇纸价值几十万呢,你别发疯了行吗?”
女人嫌弃他丢自己的面子,并不认可他说的话。
“我疯了,我疯了,我像李宴山和戚诺一样疯了......”
赵昊天喃喃道:“是不是当时我不拍摄《咽喉》,忏悔当时的所作所为。现在我就不只是躺在病床上,社会性死亡,而是真正地去死。”
“你发什么疯,礼汀是多么纯挚美好的小姑娘,我的车里还放着她送的燕窝羹,是你愧对别人的母亲,所以才如此草木皆兵。”
赵昊天的妻子烦不胜烦:“你自己先在医院静养吧,我也不想陪你折腾,明天一早的班机,我先回国,免得和你走在一起,我都嫌丢我的脸。”
自己相携半生的老婆,居然在媒体的轰炸下,觉得自己丢脸。
赵昊天浑身冰凉。
之前的推测没有错。
他不信她真的像传言一样,剔透得宛如春冰。
礼汀什么都不依傍,能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站稳脚跟,并不是等闲之辈。
她就像一朵罂粟花。
这个女人,老谋深算如他,没办法揣摩透她在想什么。
也没办法逃脱宿命的审判
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小汀,你哭了?”
目送师母上楼。
杨舒彤睡得迷迷糊糊,看着礼汀眼睑下,有一些潮湿的水渍。
“是雪融化了。”
礼汀看着远处的目黑川,语气很轻又怅惘:“入春,水鸟就会停泊在汀畔。”
“那小汀呢,是在等《永昼》夺奖,还是等着一个人呢。”
“我什么都没有等。”
她的人生一直是荒唐的永昼,一丝可以喘息的阴影都没有,暴露在光下,在所有人的眼睛里,被关注,被诟病。
只有孤鹤经过,留下一抹很淡的虚影。
可她不能仰头,去探他的飞行轨迹。
一次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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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永昼的if
周三更,大概是为复仇同人之类的,不用在意逻辑,主角不会做出违法犯罪的行为。
简单地模仿了一下东野老师和宫部美雪的《火车》制造悬念的写法,剧中剧是《指匠情挑》,引用了所以解释一下。
大家都知道我超喜欢坏女人的,满足xp自我放飞,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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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北京一共下了三十一天的雨,每日的天气我都有关注,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在意这个,明明我一年呆在北京的时间,也不过寥寥两个月。春衫薄到秋意浓,大张旗鼓的想念我一直难以启齿。11月29日,我想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次下雨了,我买了一把黑伞,不知道有没有帮你遮雪的资格,尘埃落定那天,希望你没有换号码,换了也没关系。因为就算你没换,也不知道我是谁。”
周思淼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了躺在病床上,浑身是伤的礼锐颂。
两人已经三年多没有见了。
礼锐颂从新加坡留学回来以后,在国内开了一个软件公司。
礼锐颂比起之前胖了一些。
大概是这几年酒肉茶靡里浸泡着,留着有些商务的成熟男人发型。
只有高而深邃的眉骨,依稀有几分当年的模样。
周思淼不安地问:“今天找麻烦的人到底是谁?居然把你捅成这样,我在电话里问你,你又不说。”
礼锐颂只是沉默,翻身面向病床内侧的墙壁,良久才说:“这是我自找的。”
“我知道绝对不是你公司上的事,就你那空壳软件公司,全靠你姐和你妈资助吧,能扯上什么外债?我早就告诉你,当年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早晚回轮到你姐姐和你身上去......特别是你姐礼桃,当年带头霸凌礼汀的就是她。”
周思淼道:“我这是好心提醒你。”
“礼桃能有什么事,我爸去世以后,家里的珠宝店是她在经营,我这不全靠她拿钱给我用吗?她一没恋爱,二没外债,我妈现在最操心我。”
周思淼翻了个白眼:“你也是个不省心的,我听说这几年你做什么,什么就亏钱。明明经济不景气,你还挥金如土。”
“你这不是没和我在一起?咸吃萝卜淡操心。”
礼锐颂拖长了声音:“礼桃把礼汀逼走了,家里那店面全是礼桃一个人的,凭什么不给我享受好处?”
“我懒得管你,反正坑的又不是我的钱,你看你混得像个人样吗。”
周思淼蹙眉,看着他全身的碎玻璃渣:“你告诉我,你今天受伤,是不是和那个女人有关?”
“我都说了是我自作自受了,为什么你非要扯上她?”
周思淼说:“——我现在的对象是陈泽死亡案的律师,自从去年陈泽去世以后,他家里人就把吊着呼吸机续命的顾寻告上了法院,说一切都是他的错,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是为了一个长得像——像你另一个姐姐礼汀的女主播,大打出手的。”
“就这你能怀疑是连环谋杀?我先说我没看过什么刑侦类的书籍,那些案件都是具有规律性和相似性的,李絮和陈泽他们,根本不认识。李絮是礼桃的朋友,当时也找过礼桃借钱,我记得那个钱,我妈拿来给我买了辆奥迪rs7,一个赌鬼,我管她死活?”
礼锐颂咄咄逼人地继续道:
“至于陈泽——他俩合伙开公司,本来就利益分配不均,闹出纠纷太正常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认为和礼汀有关系,要知道这六七年里,她从来没有联系过礼家,我爸那些遗产,我想她也不稀罕分一点,毕竟她演戏年收入破亿。”
礼汀从未把他当成家人过。
念及此处,他不禁心脏有些刺痛。
礼锐颂把脸蒙进被子:“如果你是来我面前诋毁她的,可以滚了。”
“那你当年为礼汀赴汤蹈火,她怎么也没赏赐你一点好处?”
周思淼拿起手袋,冷笑着说:“礼锐颂,你别扮深情,当时他们拍摄的裸.照的确和你没关系,你为礼汀冲锋陷阵也是你自找的。但是后来你在家里装监控,半夜想潜入她的房间,林林总总的这些事恶心到我了,我才没和你在一起。”
“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提醒你一句,今天受伤事小,好好警惕,那女的绝不会放过你,我可不想我男友下次接手的卷宗里,有你的名字。”
说完,周思淼就摔门离开了。
其实她心里对礼锐颂是存着旧情的。
他虽然浮躁无能,却也有几分桀骜和专注,让她心动。
她也知道周围人发生的种种,被她杂糅起来,冠上他白月光的名字,诋毁那个人,是她的不对。
可是礼锐颂偏偏执迷不悟,听到自己有现任男友也无动于衷。
说到底,还是不在乎自己。
这么多年,他在乎的只有礼汀,好像除了她住在他的心里,其他人,只能算一个模糊的虚影。
周思淼走出住院部。
她和一个穿着米色露肩长裙的女人擦肩而过。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瘦,清寂,长发,单眼皮,很柔弱的感觉。
她总觉得这个人的气质带给她一种别样的熟悉感。
未婚夫已经从车库里开了出来,停在住院部门口的,摁下车窗等她。
也许是时候把前男友彻底抛在脑海了。
周思淼笑着上了车。
礼锐颂是在当天深夜,发现自己的床畔有一个陌生女人在此陪护的。
他受伤的事情,连他母亲姚世玫都不知道。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礼锐颂摁亮灯,她的手指还帮他掖着被角,很不安稳地靠着他的床边睡着,床头还放着一些营养品和她带来的粥。
“醒了?”女人眼睛有些红,掠开黑色发丝静静地看着他:“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是谁?”礼锐颂提高了声音。
“你不会认识我的。”
她垂着眼睛,小心翼翼用勺子给他搅拌藕粉莲子汤。
她举手投足实在太像那个人了。
除了眼睛不太一样。
“谁让你来的。”礼锐颂的语气并不礼貌:“我不认识你,你也别上赶着殷勤,如果这几年里我和你上过床,那我应该说得很明白,我们只是露水情缘,我确实迷恋你这款的女人,但我从来不会和人发生第二次关系。”
女人摇了摇头:“我叫简宁,你可能并不认识我,之前.....我们也没有过任何的交集。”
“所以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礼锐颂蹙紧眉头,似乎深深地认定眼前的女人是一个麻烦。
“刚才打伤你的人,告诉我的。”
女人的眼睛微红,她的皮肤很白,看向他的黑眼睛,虔诚又专注:“因为你是为了我受伤的,当年也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到你的面前,很希望和你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你可以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吗。”
在这个草长莺飞的春天。
《永昼》也进入了播放前期的宣传阶段。
拍摄宣发那天,武汉站下起了寂寂的春雨,朦胧地像一个梦境。
剧方难得地发了一个绿洲,引用了《万叶集》的反歌:“去年春天曾相见,樱花迎来,知我思君恋。”
礼汀没有去争抢中心的位置。
她只是淡然地,撑着一把透明伞,穿着黑裙的她,也算不上焦点,在副导身边站着,不争也不抢。
话题在其他女演员身上绕了几圈,也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镜头却一次次掠过她。
黑裙衬托得她皮肤莹白剔透,透明的伞像一个滤镜,自带让人目眩的光。
她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就已经成为令所有媒体和广告商侧目的焦点。
礼汀这种咖位的女明星,本身自带话题度。
虽然从来没有过绯闻缠身,但是前几天网上大肆传出她高中拍摄的露.骨照片。
足够引起很大的争论。
那是关于礼汀的高中不雅照,十年前拍摄的。
校服是蓝白相间的夏季装,莹白如雪的锁骨和沟壑都清晰可见。
她鼻梁秀挺,浮着清灰的阴影,头发一丝一丝勾在脖颈上,摄人心魄的紧。
照片上的礼汀,是微侧头趴在课桌上的,脸红到潋滟的地步,唇角微张,水红的舌尖若隐若现。
仿佛用轻柔地触碰到她的眼睫,就能看到一场十年前,蝴蝶在手指尖振翅欲飞的颤抖。
原来她在高中就如此漂亮。
美到几乎让人心碎的地步,多看一眼都会血脉贲张。
剧方并没有帮她澄清的意思。
看清冷不染尘的人,被欲望和话题包裹,才能吸引更大的买点。
投资方那边的人,甚至恰到好处的把“#礼汀高中校服露肩照绝美”买上了热搜,且居高不下。
他们是趴在她身上吸血的虫豸,仗着她身后空无一人,想尽方法榨取她的剩余价值。
甚至把当年她妈妈在酒吧酗酒的照片又翻出来,说欲女,一直都存在继承人。
他们妄想看这个清冷的人,蒙上戾气。
看她流着眼泪出来尝试自证,看她下潜粉丝群宣告粉黑大战。
可她无动于衷。
对一个人的恶意和偏见,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峦,事件愈演愈烈。
甚至到最后,她的无视,在他们的狂欢中,成为一种无计可施的懦弱和默认。
——彰显着,恶意终于将她打败。
宣发的这天,媒体面对她的时候,都没有聊剧。
他们反而一直强调她当时拍摄的照片,多么风情万种。
她的公关在前一天。
绞尽脑汁帮她想好了台词:“礼小姐,你就说,既然你们这么震撼于我穿高中校服的美,不如我以后多拍点青春片给你们看。”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礼汀很温柔地替挤到她身边的摄影师打伞,可她的善良最终演变成刺向她的匕首。
媒体蜂拥而至,将她周围的氧气吞噬殆尽,像水流一样喧嚣往复,永生不息:“礼小姐,请问你当时是出于什么出发点,拍摄的这些照片啊。”
“我们都能看出来,你好像并不是被人逼迫的。”
“作为一个高中生,如此媚态,是不是太过不合时宜呢!”
礼汀很孤清地端立在中央,任由澎湃的潮汐把她覆盖。
听完这些人的议论,她依然淡然不着情绪。
礼汀细白的手指捏着话筒,宣布道:“《永昼》是我拍摄的最后一部电影,此后我会无限期暂停在娱乐圈的工作。”
她的话宛如一道惊雷,轰隆炸响。
在场所有人先是沉默了一瞬,然后爆发出巨大的争论声。
“礼小姐,这么干脆地宣布退圈吗!”
“这个照片也不算什么大事吧,您就放弃自己的演艺生涯,值得吗?”
天气阴霾有雨,春雷在空中发出轰隆的鸣声。
离别的时候,总是伴随着一种沉闷的刺痛,就像道别的笙箫,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奏响。
他们都以为她会由着这条红黑路一直登顶,赴欧闯美。
为了钱长长久久地在娱乐圈沉浮下去,没想到她轻而易举地宣布永别。
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把她彻底的留住。
她被所有人妒忌又迷恋,可她从来没有把任何事物放入眼中。
片酬的大部分也捐给了母亲的基金会。
她没有目的,也没有着落。
短短几年,拍摄的七部电影,已经是她留下的宛如梦呓一样的痕迹。
玻璃珠一样潋滟的雨帘,就像台下芸芸众生不舍的眼泪。
落珠溅玉的声音,隔开她和这个浮躁世界的联系。
她在最光焰闪亮的时候,选择退出娱乐圈。
令所有诟病她的人,选择噤声,踏入一场好梦难逢的哀愁。
唯余春日漫长的白昼。
即使被雨水洗涤,也并不容忍她有一点阴影,一点点都不能。
时间回到十年前某个寂寥又燥热的夏季。
提起北京的夏天。
其实充满烟火气,胡同巷弄中,灰墙红瓦,从远处摩登高楼里吹到小巷树叶间的轻柔微风。
海难发生在两个月前。
生活不是小说,没有任何惊心动魄的枪战。
一个月前的高考,礼汀很顺利地进入了北大。
她没有被礼至宸关心过一秒,她其实不怎么在乎,甚至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
直到和后母一家人度假的时候。
经历的一场海难,彻底打破了礼汀平静的生活。
医院的窗外是巨大的梧桐树。
那段时间没有一个亲人来探望过她。
礼汀醒来的时候,入眼都是彻头彻尾的纯白色,仪器在旁边平缓跳动,发出滴滴的声音。
她尝试着抬起身,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溺水大脑缺氧昏迷了很久,这段时间全靠营养针输入体内,手背青紫一片。
所幸,她还是活下来了。
偶尔有救护车的轰鸣声,打破七月夏末的夜色。
在救护车燃烧的蓝红色火焰中,夏夜的蝉鸣嘶哑地一声声叫着。
那人走进她生活的那一天。
北京下了很大的一场雨。
窗户开着,空气里到处都是被碾成碎屑的槐花味儿。
没有一丝南方气候的黏稠感,更多的是让人舒服的沁凉。
傍晚的时候,天空变成深红色,浓厚的黑云下压。
雪亮的电光闪过,远处有玫瑰色的雷电,划破夏夜的天空。
没有亲人关心的女生,不安地蜷缩在病床上。
她抱着医院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被子,瑟瑟发抖。
长期地躺卧,让礼汀的身体非常虚弱,她苍白的小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她没有家人,没有依靠,不知道未来在什么地方。
妈妈方兰洲陨落在所有人的谣言里。
而她被世界遗忘在2015年这个开满槐花的夏季。
“妈妈,我很想你。”
礼汀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只能靠着记忆按图索骥记忆里的母亲,像寒冬缩在角落里舔舐细小绒毛的流浪小猫。
没有人宠爱过她,除了记忆里会对她温柔笑着的母亲。
礼汀雪白的皮肤因为浓烈的不安和悲伤,泛着花瓣一样的淡红。
江衍鹤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她的病房的。
他气场隽冷,穿着一件深墨色的衬衣,腰腹的轮廓被笔直的长裤裁剪得十分流畅。
他手指尖捏着一张纸,端立在走廊的灯下。
他薄唇微抿,凝视了她很久,只是一直在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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