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误会,他吃醋。
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
她是隔岸观音,不需要谁供奉,端生出清冷端丽的面容,只普渡一个人。
被谢策清从孽海里救起,共赴巫山慈航。
江衍鹤在观众席,扮演一个面容模糊的看客,不被镜头记载。
漠然地抱臂观赏,看情人离合追逐,缘悭情浓。
他是一个彻底的局外人。
谁又来设身处地,意难平他的处境半分钟?
江衍鹤把头发缠绕到无名指上。
连通心脏的位置。
他想起刚才礼汀眼里盈然有光,似是谈论一桩交易。
“你心里有别人吗,我可以代替她,让你好受一点。”
这还真算得上是恩赐,或者说,是他所谓的价值的东西。
他冷哼一声,没来由地哂笑起来。
江衍鹤不觉得需要被任何人怜悯。
这种结局,简直该死地可笑。
明明是拆掉蝴蝶双翼,怎么到最后成了蝴蝶飞来扑灭流明之火。
谁敢用怜悯二字,来心疼他的状况。
一直都是他处于上风,控制每段感情的生死大局。
他向来是个清醒的人,看穿了她的伪装和心机,位于上风。
但却该死地被困顿在泥汀中,永不超生。
况且她现在满心谢策清,对他纯粹是报恩。
就算是再怎么伺机而佛那动,起身狩猎,也没到收网的时候。
今晚他并不想乘人之危。
或许应该找个机会,和谢策清搞个交易。
反正多年朋友。
他最清楚,谢策清热衷的,都是俗媚到近妖的类型,靡靡艳丽颜色。
没把礼汀放在心上,如果从现在开始强行把她据为己有,应该算不上过分。
他可以操纵看不清的丝线,如掐断月老尾指红绳,让礼汀彻底对谢策清死心。
哪怕有一天,她真发现了谢策清是她的恩人,也不会存在为了恩情献身的心思。
江衍鹤把头发揣进兜里,凝视镜子中眉目傲然的自己。
他想,是时候找个理由,和谢策清谈谈。
是不是爱情有什么所谓?
根本不需要爱情,就是玩玩而已。
他要这只破损了翅膀的蝴蝶,永远飞不出他的掌心。
礼汀浑身酸疼,见江衍鹤很久都没有出来.
她脱下下被他弄得不成样子的浴巾,此时像一团破布一样,皱且湿润。
撑起身体,赤脚去他的房间,挑挑拣拣,选择了角落里,江衍鹤高中的校服。
她总对穿江衍鹤的旧衣服,有一种执迷不悟的恋慕。
深深嗅了衣服上类似冰山和树枝的味道。
校服是冬青色,把她的气色衬得很好。
同在京域,礼汀读的是接近女校的封闭式,和江衍鹤所在的京大附中是完全没有交集的。
她裹着他的衣服,回忆起谢策清那张照片,想象江衍鹤高中时候的样子。
然后很得意地微微笑起来。
真好呀,时隔两年,倾覆整个京域的状元,全科满分的神话,震动几个校区的校草。
那个一出生就被厚爱着的天之骄子。
最后还是栽倒她的手里。
不,还不够,绝对不可以盼春风就满足。
而且现在江衍鹤只是被激发起了掠夺欲,并不是爱情。
礼汀穿上校服后,腿还露了半截。
她起身,去露台上,晃动漂亮的腿,搭在上面,借着月光,观赏那个人留下的咬痕。
玫红到深红,深切烙印,他好像真的狂热渴求她到了极致。
仿佛她属于他,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
想起几个月前,她躲在不见光的角落,看他和别的女生一起,祈祷他把漆黑眼神转到自己身上。
那个卑微的,从来没有被爱过的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依靠。
礼汀闭上眼,虽然可能这种被爱的蜃景,也会完全消失。
会在哪一天呢?
他完全占有她的那天,还是和真正心仪的在一起的那天。
礼汀不敢去想,这个隐患。
那人的暴虐和问柔是黄沙漫天,终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绿洲彻底消解,不会在水汀这种濒临干涸的泥泞停下。
夜风中,礼汀踱步到另一侧,俯瞰远处官山脚下的芸芸众生。
山下灯火通明,像一片幽光浮动的海洋,唯有风声和鸣笛。
就好像从医院出来那晚,在繁弦急管的京域,夜色遮掩下的安宁和静谧。
就好像那时候,日日下雨,她在阳台清理完漏水,看着已经没有人烟的街道。
礼汀抱着膝盖,没来由地想掉眼泪。
那么多过往,江衍鹤在她经历折些忐忑和无措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完全,完全,两种人生。
刚才,他撑在旁边,像夜游神划过梦里船,质询她有什么心愿。
那一刻礼汀才发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羁绊,无限接近于零。
在这个渺小的世间。
唯有挂在死去母亲名下的慈善基金,是最后放不下的事情。
礼汀想变成更优秀的人,帮助好多好多人。
还有江衍鹤。
唯有江衍鹤。
只有江衍鹤。
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深刻的羁绊。
他三番四次地救下她。
她只是栖居在海中岛屿的岛民,日日面对即将陆沉的危险。
她遇见江衍鹤。
他填海,变旷野。
如果抛下财力和权势,他虽然坏得彻底,清醒到致命。
但他免俗,不被束缚,无所定义,不被规训。
她一次次身临险境,都是他向她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
让她不再害怕,不再孤独。
身后有脚步声。
礼汀并没有回头,她知道是江衍鹤走近,很安心地等待着。
他从后面,包裹似地,揽住她。
他把脸埋在她的侧颈,他鼻梁高挺,压在她耳后,依偎着。
像野兽,嗅她颈背的气息。
之前洗了澡,现在头发已经干透了。
她身上有种极淡的水生调清香,两人挨着几乎过了一夜,难免互相影响。
她阖上眼,懒散的靠在他身上,任他探索地吻她。
略偏头,把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拨弄到一边。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试探性的扶住他环在脖颈的手。
他看出她穿的是自己的高中校服,也没说什么恶劣的嘲讽的话。
从她身后,环住她,任由她把他的旧校服穿得松松垮垮,袖子长过她的手腕。
她实在很依赖他的手指。
伸手拉起来,用舌尖卷,温热湿润,细致地。
留下濡湿的水痕。
他眼神逐渐变沉。
身体一轻。
她被人打横抱起来,是熟悉的怀抱和气息,让她依恋地贴紧着他。
有种流浪小猫被人抱起来摁在怀里,抚摸细软毛发的欣喜。
她从来没有被人宠爱过,心里甜过头了,反而会感到忧虑。
但是已经无法自拔了,想沉溺在他怀里。
礼汀眼神亮晶晶地依偎着他,难以自抑地,仰起头看他。
她的声音轻若涟漪,脸滚烫,依偎着那人的胸襟:“我好像在做梦哦,不敢相信你居然会主动抱我。”
“江衍鹤,谢谢你救我,每一次。特别是海难那天,我像被人治愈了之前十九年的,那种被抛弃的感觉。你永远不会骗我,伤害我的,对吧。”
“嗯。”
“如果你真的有喜欢的人,没办法在一起的,你要讲给我听,我会走掉的,还有自己很长的一生呢,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的。”
“...好。”
“那万一有一天,我在街上,和你插肩而过。你要好好看着我,目送我的背影,不许装得很冷淡的,不认识我那种。你不能忘了我,你忘了,就没人记得我了。”
“知道。”
--------------------
1,芥川龙之介
2.《受十诫文》
=====================
礼汀没有回房间,抱着膝盖,蜷在二楼的露台里面的沙发上,迟缓地发呆。
沙发极大,她缩成极小的一团,像只柔软倔强的绒毛小猫。
两人折腾一整晚, 第二天是周日。
江衍鹤打算回房间简单地补个觉。
嗓子干涩,他下楼,准备倒点水喝。
拧开瓶盖的动作流利,睡袍的袖口卷起来,小腿肌理紧实,腰带被他拖拽在地上,只露出了一截冷白的脖颈。
喝完水,转身。
瞧见礼汀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地锁着他。
她的眼睛很像小猫的眼睛。
清透又澄澈,专注独极高,似乎下一刻就要伸出有倒刺的小舌头卷他。
江衍鹤被盯得冒火,似有一种作为天敌,应该被惧怕着,此刻却被食物链底层挑衅的不悦感。
“天亮了,不睡觉,望着我做什么,想起我的好了吗。”
礼汀不说话,抱着肩膀,和楼梯下的江衍鹤无声地对视。
周围静悄悄的。
夜露附在叶片上,被虫子抖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江衍鹤不发一言,沉静地看着她,眼下染着点困倦的灰。
“魂丢了?”
“江衍鹤,你骗我,你说帮我追谢策清的,说谎。而且你还说要帮我忘掉他,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他和别的女生手指交缠的样子,我好难过。”
礼汀赤着脚跑下楼,她急不可待的奔下去,在离他两三阶的地方坠下来,像雪片一样降落在他怀里。
江衍鹤安然矗立着。
礼汀不管,用尽所有力气,贴紧他心口。
她拼命圈住他的腰,把脸颊埋在他胸口处,想要汲取他温暖。
“魂找回来了吗?”
“没有,找回来了一魄。”礼汀在他衣料闷声回答。
江衍鹤个子很高。
她赤着脚只到他的胸前,手臂揽紧的地方,能感觉到对方腰侧肌理紧实流畅。
礼汀浑然不觉,只是贴紧他,像流浪小猫被雨淋湿以后躲在救助的人怀里瑟瑟发抖。
她勒得很紧。
礼汀垂眼:“你要赔我,你追别人的方法都是错的。”
“我又没追过谁。”
他无所谓地哼笑起来,心气是浮的,腕骨懒散垂着,也不贴她须臾。
礼汀闷闷地,呼出的热气喷在他心口,她感觉到那人的心跳声和炽热的体温。
她带着轻微地哭腔,发出软软鼻音,发梢磨蹭着他,在他衣袍上擦眼泪:“怎么办,他和蒋蝶在一起了,如果你再不赔偿我的话,我好可怜的。”
“你当我救世主呢?”江衍鹤在她头顶扯起嘴角,轻笑一声。
礼汀动作迟缓地松开他。
紧覆的接触消失了,任谁都会怅然若失。
“那要是我从一开始喜欢的是你,你肯定已经嫌烦和我分手了吧。”她问。
“通常情况,但也有例外。”
礼汀更是魂不守舍,她眼睛水雾朦胧,疑惑地抬眼凝视他:“谁能成为例外?”
江衍鹤没回答。
却在下一秒,狠狠抹走了她的眼泪。
“投注感情就要承受这种下场,清醒点成吗。不准在我面前,为其他男人哭。”
他面不改色,上楼换衣服。
在衣帽间,随意抓了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袖子上两条白色的襟线,没有别的牌子的logo。
他惯常不喜欢标签式的东西。
特别是贴上别人标签的,想要全然占有,只能靠掠夺。
江衍鹤当着礼汀的面,利落地披上,从下往上一拉,系上拉链,整理领口。
她还怔着,软软地靠着扶梯。
江衍鹤绕过她,推开门,单手插着兜,起身往外走。
风涌入,昨夜闷热躁动,变得微冷。
江衍鹤顿了一秒,回头。寡淡地掀起眼,看着楼梯口怔忪的礼汀,似是恩赐。
“过来。”他喉结处微动,散漫地抬起眼皮。
对她招了下手指,指节在清晨光线下泛着冷白的青。
“陪我去酒窖拿酒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我去巡查费澄声他爸遗留的那块地,要来吗?”
江衍鹤安慰人也居高临下。
见礼汀不动。
他站在在门帘处,阴影深隽:“爱情都是招手即来的东西,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寻死觅活。”
“我才没有。”礼汀鼻尖没出息地酸涩,她闷声说:“你还没说谁能成为例外。”
他轻浮的哼笑,语调漾起:“不是有人上赶着过来,非要代替我心里的人,让我好受吗?”
“我是在报恩,报恩!”
礼汀终于笑了,被他逗弄得,脸烫得不行,迫不及待地去纠正他。
“懂了,我最可怜。孤家寡人,求而不得。”他说。
礼汀:“江衍鹤,你到底喜欢谁呀,你和我说呀,我想知道。”
“我——喜欢——”
他促狭地拖长了调子,慢条斯理地逗弄她。
一副即将说出惊天秘密的模样。
“快讲快讲,是谁呀!”她希冀地瞧他,眼睛里藏着深蓝天幕,有点类似婴孩的蓝。
礼汀眨巴着小鹿眼,认真地看着他,眼角有星点的水光濡湿。
“你说你喜欢谁呀,江衍鹤,我可以让你彻底和她在一起,因为我是来给你实现愿望的,你看过聊斋吗,里面报恩的那种神仙,我宣布从这一刻开始,我是神仙!——你快说呀!”
江衍鹤懒笑了声:“别把你对其他男人那套,用在我身上。”
礼汀又羞又恼,急切的绕过他,准备往外走,熟稔地勾引他:“是是是,你不是其他男人,你是我しゅじん。”
她带了一点天真的戏谑:“那些小孩不是也用他加禄语这样叫你吗?”
江衍鹤凝视远方,目光敛了漫不经心,认真道:“他们上两辈就和江家签了长约,之前山下有个教会办了学校,我也出了点钱,创造个学习环境,他们多读点书,以后出来,靠别的技能谋生也是好事。”
“诶,你人为什么这么好啊。”礼汀凝视着他,心里充满敬佩和仰慕。
“人要自行判断应该走的路,不能依附别人决定。”江衍鹤说。
“万一他们想一直留在你身边呢?”
“如果我能给他们提供就业机会,何尝不可。”
“我想,这些小孩子一定很感激你。”
礼汀饶有兴趣地仰头看他:“我和他们一样,很感激你的恩情呀,我学他们叫着玩不可以吗?”
“叫得那么暧昧——”江衍鹤俯视她,强势地挡住了外面的天光,威胁性地微眯了眼睛:“想我给你套个链子?”
“你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讲情理了,我不要和你讲话。”礼汀脸颊滚烫,心脏都扑通地快蹦出嗓子眼。
“别走,你不是喜欢这样吗?这么渴求我睡你,还要在我面前为别人哭?”
他攥紧她纤细的手腕,戏谑地质问她。
“你是不是从头到尾,只是想我吃醋?”
江衍鹤真不愧是揣测人心的高手,一语道破真相。
她那么喜欢他,就算满脑子都是骗他,说自己喜欢别人。
也会在肢体接触里,把渴慕和亲昵一点点释放出来。
礼汀迎着他的眼神,热气绕到头顶。
“江衍鹤,你别犯疯病,我这只是急病乱投医,找个安慰,我才没有喜欢你,我没有!”
“反驳什么,我有说过你喜欢我?”他玩味着,英隽的五官倏忽挂了点笑。
明明是礼汀先撩他的。
在他微哑的嗓音里,逐渐失去了理智。
两个人之间,只是先动心的人,最是招架不住。
无法再克制这种愈来愈放大的心跳声和紧张感。
“你讨厌死了!”礼汀慌乱地往外冲出去。
被他捞住腰,摁回原地。
“别动。”江衍鹤撑着门,道:“回去穿鞋,光脚会踩到玻璃。”
礼汀嘴角弯弯,她随意趿了一双,江衍鹤的黑色拖鞋。
她的脚很小,雪白的脚掌像白莲盛开在黑色潭水中,磨蹭着地面,才能挪动:“好呀,我想要穿你的鞋子可以吗,你有整整一面墙的名牌球鞋,拖鞋就给我穿一下。”
“嗯,某人把我当救世主压榨,从衣服到鞋全要穿我的。”
礼汀耳廓微红,低头不说话了。
她上半身就穿着江衍鹤高中的校服,站在门口,深蓝的天光照在她腿上。
外套只到腿跟,往下双腿纤长雪白,让人眼神忍不住想一直粘附在上面。
江衍鹤梭巡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顿。
他漆黑眼神,变得微沉,似有不悦:“太短了。”
礼汀被他揭穿了想要勾引他的少女心思,脸变得稠热。
“我又不冷,难道别的男人看我,你会吃醋吗?”
江衍鹤:“?”
他懒散一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困了,睡觉。”
礼汀被他吃得死死的,一点转圜的机会都没有。
既想挑战他的权威,又想取悦他。
她深深迷恋英俊的江衍鹤,满心想看他心情轻松,挂点笑意的模样。
“我玩不过你,你厉害!哎呀,我认输好不好,我去换一件衣服。”
礼汀恍惚地甜笑着,想到马上要和他一起拿着酒,出去玩,就充满期待。
她念念不舍地换下那双江衍鹤的不合脚的鞋。
想了想,又认真得摆放好位置。
“你别走,一定要等我哦!”
像王德尔笔下,衔着王子雕像上纯金叶子的小鸟一样,。
礼汀欢呼雀跃地往楼上去。
她站在衣柜前,挑挑拣拣,穿了一件薄纱的鹅黄色长裙,又觉得和那个人不搭。
最后找到了一条水空色的裙。
裙摆很短,不比她穿着江衍鹤京大附中的校服长多少。
就要穿超短裙给他看,就要诱惑他。
“江衍鹤,被你猜到了也没关系,我和你之间,我偏要先说爱的那个人是你。”
她很迅速地补了个裸妆,让人心悸的苍白的脸色被瞬间提亮,嘴唇涂了唇釉。
乌发红唇,裙子很白,勾勒着浅蓝的滚边。
不知道江衍鹤喜欢哪一挂的,但今天的模样,她自己也忐忑地满意着。
化完妆后,礼汀才发现。
脖颈有他留下的吻痕和咬痕。
密密麻麻的,像是渴望地狠了。
想起昨夜被他制住,动作强势而专.制,似是野兽在宣称所有权。
还好,从一开始,她说喜欢的是谢策清,没给他负担。
那人愿意去领地巡逻,去争权夺势。
总比被他说,“别烦我,祝福你们,告辞。”好上一百倍。
但是天一亮,江衍鹤又恢复那副若即若离无法琢磨的模样,薄情得将她每一次撩拨,冷酷地压抑下去。
礼汀伸出喷了香水的手腕,轻轻地拂弄脖颈到锁骨的痕迹。
抹了浅淡眼影的眼尾,有点旖旎的薄红。
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江衍鹤,我很想看你为我动情的模样。”
把头埋进刚才脱下那件,昨夜偷穿的他的校服里,她使劲吸了一口气。
还是有冷冽山泉和夏风的味道。
害怕妆被蹭到校服上,礼汀不敢折腾了,把衣服依恋地抱在心口。
好像拥抱着17岁锋利桀骜,骨骼脱俗的天之骄子的江衍鹤。
将他的高中校服,挂在自己的衣柜里,欣赏式地轻轻安抚了一下。
好甜,好开心。
也许牛郎抱到织女的衣服就是这种感觉了。
她的神仙江衍鹤。
礼汀转过身,从穿衣镜镜子里,少女黑发盈盈到腰,双腿纤细,亭亭玉立。
她甜甜地笑了,深呼一口气。
楼梯通风口,深蓝色的天幕悠然转亮。
礼汀突然想起,上次在月色下祈祷,和江衍鹤多一点交集。
似乎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微微笑着,跨过一层一层地楼梯。
好期待和他第一次出门呀!
“江衍鹤。”
礼汀在楼梯拐角甜蜜地唤他的名字,少女的宛转和清冽,像一首诗。
她迎着着他的眼神下楼,忐忑不敢和他对视,只敢装作不在意地瞥他。
江衍鹤的长相。实在是太英俊,过于具有蛊惑性。
他把黑色运动服穿得极为修身,身形俊朗颀长,懒洋洋地倚在门上。
礼汀想,就像路过的脆弱小动物,遭逢兽夹,无法转寰。
看着尖刺穿身,疼痛难耐,只能受着伤,等他降临来救助自己,躲进盼待的渴望的甜蜜里。
沐浴在他的目光里,产生一种想要掉眼泪的,被他好好珍惜的错觉。
她露出孱弱细瘦的雪白脖颈,声音像棉花糖云翳一样轻柔。
“しゅじん,这条裙子背后的拉链不方便拉上去,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
蒋蝶也陪在他身边,衣不解带地守了两天。
中间谢策清失血过多,继续输血,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一次。
她接过来时,手都在发抖。
从手术室出来后,谢策清还在昏迷,意识昏沉。
一直断断续续叫着什么。
蒋蝶垂下头去听。
耳垂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
他送给她的分手礼物,蝴蝶幻影的项链,从脖子上垂坠下来。
她慌忙伸手去探,白金钻石制成的蝴蝶吊饰,被她牢牢攥紧在手心。
本来冰凉的吊饰,被她的体温焐烫,在手里热烘烘的。
蒋蝶想:明明只是想要钱的,明明觉得爱不爱都无所谓。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蒋蝶把脸贴在谢策清的胸口,还是滚烫的,还好是滚烫的。
她凑近,听到很模糊的字样。
谢策清近乎嗫嚅地小声叫着。
“礼汀......礼汀......”
蒋蝶觉得她心肠已经很硬了,还是忍不住伏在他胸口哭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
不是得不到,是已失去。
怎么就失去他了?
谢策清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
他曾经也把满腔爱意给过她。
只是那时候,她还不懂得珍惜。
蒋蝶家里是工薪阶层,父母赚钱仅仅供她跳舞,就吃力到了极点。
高中的时候,她转了艺术生,可以请假不回学校。
被朋友拉着去京域航空工业高等职校,看帅哥。
为空乘系草赵炜红了脸。
“哟,大美女又来找炜哥啊。”
“赵炜他人呢?”蒋蝶问。
“你坐在这里等他一会啊,他和别人打游戏去了。”
她为人明艳又大胆,来往了几次。
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后来,赵炜买卖一种类似果冻的违禁品,被学校停课了。
成天和不学无术混日子的青年打交道。
放纵自己,挥霍青春。
蒋蝶成绩不算特别好。
考上京域大学,完全是靠联考全省前五的艺术分。
在学校迎新晚会上,她作为艺术系的代表,表现了一曲《采桑子》,她苦苦练了好多遍。
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每天节食,脊背的陈年压伤,扯到疼痛都甘心忍受。
她本来是想跳给赵炜看,在校门口等他骑着山地摩托车,接自己一起庆祝。
那天赵炜失约了,打电话也打不通。
她以为会自己独自回家,怨气浮上心头。
没想到却另有一段际遇。
等了一会儿,华灯初上。
一辆红色的三叉戟,开到自己跟前。
歪戴棒球帽的青年,在跑车上张扬肆意地笑:“小姐姐,来搭个便车不,我申请成为你的下一任男友,我叫谢策清。”
蒋蝶很少坐这么名贵的车。
刚开始和谢策清约会的时候,蒋蝶拘谨又青涩。
她不敢让他把车停在老城区的旧胡同口,会让他停在很远的公交车站牌前面,然后徒步回家。
她爱美,喜欢穿高跟鞋,走路回家,脚后跟磨得生疼。
她会穿很多的名牌仿款,在谢策清面前维持脆弱的自尊心。
无奈被赵炜那帮朋友看在眼里,说他被她绿了。
歪打正着被赵炜发现了,气得狠狠给她一耳光。
那时候她在谢策清面前明媚矜持。
再回头被赵炜带去破旧的小旅馆压着使劲做。
“操,你能不能找谢策清要点钱啊,他不是富二代吗,这破丝袜一看就是假货,硌死我了。”
她反驳道:“我找他要钱?你有给我一分钱吗,一天到晚都找不到人影。”
“谁让你和他在一起绿我的?我没办法发泄去外面约点炮怎么了,你这就受不了了?”赵炜嗤笑道。
蒋蝶闭上眼睛,不理会他的恶语伤人,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肮脏廉价的床单上。
赵炜抽着事后烟,给她洗脑:“还不快乘机捞几笔,有钱人就是把你这种傻逼女人当成避孕套,操了就抛弃了,懂吗?除了老子没人这么爱你。”
她怨愤地抓皱床单。
手指上戴着光芒闪烁的,谢策清定制的同款彩.金尾戒。
“咣当——”
因为尺寸不合时宜,滚落在地上。
砸落在地的,还有她的大滴大滴的眼泪,和渴望好好被呵护的一颗心。
赵炜听到动静,从她身后迈过去,起身捡起来。
“哟,不错,他真舍得为你花钱啊。”
他把戒指随便往裤袋一扔:“你和谢策清说,戒指你丢了,看他怎么解决。他埋怨你,和你吵架,你就哭着骂他不珍惜你,顺便找他要分手费。”
蒋蝶也想试探。谢策清对自己是否存在真心,她照做了。
那晚她和谢策清在江畔船内餐厅约会,霓虹灯在远处桥下明灭不定。
蒋蝶的心,比水波还要乱。
谢策清对她很热情,一直致力于给她点不同样式的食物。
他像最称职的美食评鉴博主,孜孜不倦地对每一种进行宣传。
他温柔诱哄着挑食的她,企图再多喂她吃点。
“这个也试试呀,薏仁米磨成粉做的,很软糯。”
蒋蝶机械地入口,没尝出什么滋味。
他不是一个懂浪漫的人,却体谅她这段时间,为了表演时呈现最美的样子,从来没有好好吃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