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似故走了神。
疏恙的睫毛动了动。
这像是一个炸弹, 沈似故吓得缩回手,准备闭眼装睡。已经来不及。
疏恙睁开眼, 黑眸带着还未挣脱的睡意, 每一根睫毛都变得尤为清晰。
对上她的目光, 他面容平静, 手臂穿过她腋窝, 轻轻搂过她, 大掌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
“……”
沈似故没料到他半睡半醒间会有这样的举动。疏恙的下巴抵在她发顶,捉住她的手腕,像是一种禁锢,她逃不开。
疏恙突然低头,咬在她嘴唇上。鼻息瞬间全都是他的味道。
他总是云淡风轻,优雅高冷的模样像不可染指的神仙。到了床上,其实是很霸道的。
不许她拒绝,不许她躲他,像换了一个人。
沈似故经不住他的主动,从边缘被顶到角落,很快就颤抖着交代了。
疏恙可能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满足完她就又睡了。
他呼吸平稳,浓而密的长睫轻覆在脸上,安静得不像话,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卖力发狠的样子。
想到刚才,沈似故不禁陷入迷茫。
疏恙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在睡意朦胧中会有那种宠溺的动作。
她和庄梦云长得挺像。
这个想法跳出来的下一秒,沈似故毫不留情地挣脱了疏恙的怀抱。
她没有替身的觉悟,她是沈似故,不是别人。
正要起来,疏恙突然把她扯了回去。
像是能感觉到她的逃避,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为什么躲我?阿故。”大约是刚醒的缘故,他嗓音比较低沉。
沈似故这一次非常固执:“想提前适应一个人睡。”说完,她止不住苦笑。好像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睡。他回家也只是履行夫妻义务。
就像刚才。他之所以误会,完全是因为以前她只要醒着,就会扑上去撩他。只不过他最近好像对这事热衷起来,不用她主动了。
疏恙对上沈似故坚定的目光。这种眼神他只在七年前见过。她坚定不移,说要把他“买”回家的时候。
沈似故瘦了一大圈,下巴削尖,五官变得更精致。她皱起眉头:“你弄疼我了。”
疏恙黑眸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收回手,掌心托住她的后脑勺:“刚才?”
“我说的是下巴。”她别开脸,耳根有点热。
疏恙像是松了口气:“嗯。”
他不太能理解沈似故突如其来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感到很不安。除了当初那件事,他和沈似故之间还有没能解决的矛盾。
根源很有可能就在梁钰身上。
他缺席了她的成长期,不知道她和梁钰之间有过什么样的感情。她这样的性格,同意联姻,去梁家园林赴约,不可能是被逼的。
“梁钰马上就要结婚了,跟庄梦云。”疏恙说。
他说话的时候,手臂收紧,沈似故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是“庄梦云”三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就莫名的让她不舒服。
她“哦”了一声。
把他过去对她的冷淡学了个精。
疏恙低头,贴着她的颈窝:“不高兴?”
高兴。但是听见他说庄梦云,她不高兴:“嗯。”
话音刚落,下巴被扣住,疏恙掰过她的脸跟她接吻。带着惩戒意味,一点也不温柔。
沈似故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男人就又跟她猛地贴合在一起。
沈似故瘫着不想动。疏恙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两人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她枕着他的手臂,被他禁锢在怀里。
疏恙在她背后低声说:“阿故,你追我七年。这一次我来追你。”
世界像是静止了。
沈似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很快她就缓过神来。
自作多情久了,偶尔也会懂得自我保护。
疏恙捏了捏她的手指:“阿故?”
沈似故:“等等。”
疏恙:“嗯?”
沈似故狠掐他的腰。
手感是真的,没有做梦。
“疏恙,你,”沈似故顿了顿:“是移情别恋,爱上替身了吗?”
疏恙有些怕痒,扯开她的手握在手里,似是有些费解:“替身?”
他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怀疑要得太狠,她是不是又发烧了,“说的什么傻话。”
沈似故不愿意把自己置于那种卑微的境地,她怎么卑微地追求他那都是勇敢追爱。当别的女人的替身,这种下流的事情她办不到。
她也是有底线的人!
沈似故转过去,认真地望着疏恙。
疏恙垂眸跟她对视。
沈似故:“你刚才说,要追我?”
疏恙注意到她表情有点不对劲,“怎么?”突然不知道该说承认还是否认,总觉得怎么说她都即将要生气。
疏恙生了疑。
他默了默,还是说了:“是。我追你。”像是怕她脑袋里又冒出奇怪的想法,他补了句:“追沈似故。”
沈似故沉默三秒,倏地坐起来,转头面无表情:“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可信。”
疏恙:“……”
怀疑他回到了七年前。
沈似故:“你是不是想睡个够?”
疏恙一愣:“什么?”
沈似故决定不拆穿他,“最近你不正常。”她躺回去,把他的手扯到身上,视死如归:“来吧。”
“沈小姐,你这深藏功与名的坐姿是怎么回事?”董玲送沈似故到机场,一边对台本,“你不对劲。”
沈似故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董玲,我觉得我升华了。”
“哈?”
“从脑残的漩涡中脱颖而出,升华了。”沈似故煞有其事道,“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劈开了天灵盖,无数智慧蜂拥而入,我变得特别聪明。”
“我看你是高兴傻了吧。”董玲简直无法直视这个女人,一听恙崽说要追她就变傻子,还是自以为是的那种聪明。
不过这样的沈似故才是她认识近十年的姑娘,熟悉的暴发户气息莫名让人欣慰。
“不是的!”沈似故很确信,“我根本就没被他的美男计迷惑,他说追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他想睡我。”
董玲抬头:“你两合法夫妻,而且感情也没破裂,又不属于分居,睡你还需要甜言蜜语?”
沈似故:“……”也有道理,“那我就是真正的替身上位!”
“那你上不上?”
“不上。”
“沈似故?”
“啊?”
“你该不会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你会放弃疏恙?”董玲感到不可置信。
“没有放弃,只不过想通了。”要是真的放弃,她现在已经搬出去跟疏恙分居了。说到底还是舍不得,秉着不浪费,拥有一天算一天的原则。等真正必须离开的那天也不会再死缠烂打了。
这是唯一升华的部分。
“不错不错。”边上的林寂揉了揉沈似故的脑袋:“囡囡同学长大了呢。”
“林寂你别把我当狗子。”
林寂“啧”一声,毒舌道:“你不狗,能舔着脸跟在疏恙屁股后面七年?”
董玲翻白眼:“但凡你少嘴几句,分手的速度就不会这么猛。”
“喂?”
“林寂说得对!”沈似故说,“疏恙是很帅,温柔起来也很迷人,特别是站在台上,感觉所有的追光灯都没他耀眼。他跟我结婚,对我来说就像神仙下凡拯救我这条咸鱼。我无私奉献,全心全意爱他,也算是功德圆满。”
林寂和董玲对望一眼:?
怎么感觉七年前那个大姐头重现江湖?
嗯,是个好兆头。
“所以,”董玲合上笔电,“你现在是要去巴黎高光时刻了?”
沈似故:“嗯!”
林寂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找到灵感帮梁钰设计好婚服手稿。”
“OK,既然是为了工作,沈总监您随便浪,旅行费工作室报销。”
“不用。”沈似故说,“我刷我老公的卡。”
“……”
梁钰和庄梦云的婚期定在七月九号。
沈似故还记得,她去梁家园林的那天,好像也是七月九号。
梁钰问她要了设计手稿,看得出来,梁钰对庄梦云是真爱,三套婚服都是拜托她亲手做的,每个礼拜都会打电话给她,亲自询问进度。
婚礼结束后,梁钰获得老爷子送的一套别墅和三间黄金铺面。这跟当初沈似故和疏恙结婚的排面比起来,还是差很远。
婚礼当晚梁钰并没有留在家里,而是约了客户。客户是个美人,有钱有颜富家独生女,单身爱玩,两人去了酒店聊项目。新婚丈夫跟别的女人留宿在外,这对庄梦云而言是奇耻大辱。
庄梦云跑到沈似故跟前闹,质问梁钰是不是去找她了。
沈似故觉得荒谬,酷酷地丢下一句:“你老公丢了问我?你咋不上天呢。”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似故心里有气。不明白疏恙和梁钰怎么同时爱上了这样的神经病。
比她还神经病。
庄梦云得知梁钰并不是去找的沈似故,他跟客户睡了。之前的婚纱,他是借机和沈似故独处,之后的婚礼,是为了从老爷子手里拿到别墅和铺面。至于出去找女人,梁钰对她自有防范,她是拿不住把柄的。离婚后她将一无所有,只能选择隐忍。
为了让他回家,才去找的沈似故麻烦。
沈似故没打小报告,庄梦云的计划落了空。
人一旦摆脱了弱点,就不可能再任人宰割。曾经被庄梦云玩弄鼓掌中的两个人,一个都没上她的当。
庄梦云只能拿疏恙说事,激怒沈似故:“你不介意当年的事情了啊?想知道经过么?我都可以告诉你的。”
“不想呢。”沈似故表情淡然,“我给你建个议吧。你要想用这事气我,首先得跟梁钰离婚,之后还要等两年半,等到我跟疏恙离婚。如果实在是憋不住,加油,我等你来三我。”
她真的变了。
沈似故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管别人的家务事。她最近忙着出mei的高级定制开春秀。
至于疏恙喜欢过什么样的女人,那个现在独守空闺的女人又想怎样作,都是占用时间去思考的一堆垃圾,不值一提。
她的爱情消失了,事业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
沈似故很清楚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疏恙。也很清楚,只要把这种不放弃的精神分一部分出来,她能把未来活得很精彩。
只要不去想他、不去介意那些事。
这种自我麻痹,让沈似故在二十六周岁生日的这天,人生被重启。
她的作品走上了世界舞台,获得时尚界的认可。
被外国记者赞美作品,采访创意灵感来源,镜头里的沈似故笑得一点儿也不谦虚:“一般一般,随便搞搞。”
“您的父亲是香港人,您为何要去内地发展?”
沈似故纠正:“我的父亲是中国香港人。”她笑容灿烂且自信,“去南方发展,是因为我的丈夫是南方人。”
疏恙望着站在镜头前的沈似故,想到曾经那个说要赚钱“买”他的嚣张少女。
他熟悉的傻丫头又回来了。
沈似故回家是半个月后。
她前脚刚踏进卧室,下一秒浴室门就被推开。
沈似故定睛望着走出来的男人,心里冒出三个字。
腰好细!
沈似故猛地背过身去。倒抽一口气,终究是稳住了没扑上去。
上镜和舞台都对身材有非常苛刻的要求,疏恙的身材自是不必多说。
沈似故不由地被男人的窄腰翘臀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
她在想什么!
她蹲下,故作淡定:“我回来了。”脑袋埋进行李箱,假装整理行礼。
疏恙站在浴室门口,抬起的手臂,又悄悄收回去。
怀里空荡荡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察觉到身侧那道目光,沈似故抬起头,见疏恙还保持着三分钟前的姿势。
她忍不住关心道:“脚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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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恙最近很奇怪, 沈似故心想是和庄梦云嫁给梁钰有关。她不愿意再深究,拿了睡衣去洗澡。
连续奔波的疲倦被热水冲淡。
沈似故进房间的时候,疏恙似乎已经睡了。
他最近参加了一档综艺做评审, 话题炸得不行, 沈似故的小号只关注了他, 底下的热评她都看过,大家都很期待疏恙接恋爱日常综艺第二季。
疏恙回复了其中一个粉丝, 虽然只是简单一个“好”字,底下的蔬菜一下子过年了。
沈似故心想, 那个时候, 她大概已经跟他离婚了吧。
沈似故是被身体本能的反应激醒的。
疏恙的手臂撑在她脸颊两侧, 大概是看她终于醒了,他贴近她,极为温柔地吻她。
在沈似故的记忆中, 疏恙从来不会主动碰她。偶尔被她缠得不耐烦了才会失控, 做的时候连姿势都不换, 像是一场任务。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会在她耳边轻轻唤她名字,问东问西, 动作温柔, 耐心得像是在取悦她。
沈似故的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断裂,出声提醒:“那个, 没戴。”
疏恙似乎并没有要用的打算, 听她说话, 动作一顿, “嗯。”他抽身离开, 顺从地戴上了。
夜晚的花园格外美。
沈似故的审美很高, 在设计这方面有着天生才华。
疏恙望着满天星斗。他竟然想用孩子绑住她。她的才华已经因他被埋没过一次。正处事业巅峰,要她怀孕,他这无耻的举动跟梁钰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半年,沈似故就会跟他离婚。
他垂下眼,眸子里渗着挣扎过的痕迹。
中午。沈似故被林寂的催命电话吵醒:“沈总监,该交稿了。”
沈似故贴墙瘫着,大脑短路,讷讷地回忆着:“我的笔记本在哪里?”
“你问谁?”
“问我自己。”沈似故回忆着昨天的行程,“啊!落我爸那儿了!”
林寂:“……”
沈似故回来之前先去的沈清荣那,待了一晚才转机回的家,“我让我爸快递过来。”
“来不及了,下午就要用。”
“直升机来不来得及?”
“费用高过这笔订单,你认真的?”
“刷我老公的卡。”
“……”
林寂突然觉得,这一刻他男人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在小富婆的男人面前,他就不是个男人。
“我去。谁要刷你老公的卡,嘁。”
沈似故:“我老公的卡不就是给我刷的吗。”
“喂,说好的独立女性?”
“我有老公干嘛要独立。”沈似故觉得她的宝贝被诅咒了:“独立不是指孤家寡人吗。”她也没丧偶,怎么也不能搞独立女性,“而且疏恙的钱就是挣给我花的,我不花他会伤心的。”
林寂无言以对,“我过去走一趟,这单客户比较难缠,你来顶班半个钟?多谢沈总监。”
“跪安吧。”
“着。”
沈似故起床洗漱,化了个淡妆,挑了最低调的一套连衣裙就往工作室跑。
坐在车里,她才反应过来。昨晚体力消耗那么大,她居然不觉得难受。今天起来也没有发烧。以前过夫妻生活简直要了她的命。
一时间,沈似故也分不清是疏恙的技术进步了,还是她吃完那个药身体变好了。
想到刚才林寂的那番话,沈似故陷入深思。
她全身心投入工作,是为了不去胡思乱想。她没有什么远大志向,根本不想当什么独立女性。捡回来一条命之后,梦想就变了。事业有成远不及生命和亲人朋友重要。
至于工作室的奖项,她只是不想拖累林寂,这一年用工作麻痹自己,不小心得来的。还真应了那句“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红绿灯路口。
霍英突然说:“旁边好像是太太的车。”
疏恙扭头,隔壁车窗映着沈似故精致漂亮的侧脸。
“她去哪。”
霍英说:“我们的人都被换掉了,不清楚太太的行踪,要不要下去问问,要是顺路……”
“不用问。”疏恙收回目光,“跟上。”
“周一例会……”
疏恙:“重要?”
霍英愣了一瞬:“不重要。”老板这是爱江山更爱美人了?
沈似故辞退了疏恙帮她请的保镖,用了沈清荣的人。两名保镖还挺费钱,也不能辜负爸爸的心意,辞退也算是帮疏恙省钱。沈似故从不认为疏恙会对她的行踪感兴趣。他只是出于夫妻情分,怕她太过于嚣张会被欺负,才花钱雇的保镖保护她。
客户是个短发女人,全身上下的名牌,堆在一起看着比她还像暴发户。沈似故觉得面熟,忘了在什么地方见过。
对方明显也认出了她,笑道:“梁太太亲自过来迎接我,还真是想不到呢。”
尖酸刻薄的语调让沈似故很不舒服。
听这语气,沈似故想起来了。这女人是庄梦云的同伴,之前在酒会上见过一次。
沈似故并不打算把私人情绪带进工作中,自我介绍道:“你好,沈似故。”
“知道,疏恙的联姻妻子嘛。我很喜欢你老公的。”短发女人一点儿也不见外:“您不在家里当全职太太,跑出来工作,疏恙不生气呀?”
这女人笑容和善,实际言语刻薄,明显是故意来找她茬的。沈似故没有回答:“您贵姓?”
“庄梦雨。”
沈似故:“庄梦云的堂姐。”
“嗯哼。早就听我堂妹提起过梁太太,今日一见,也就——”庄梦雨没把话说完,上下打量沈似故一眼,说:“品位跟我们也差不多,没我妹说的那么别具一格。”
沈似故扭头,变得不耐烦:“人呢?要我来当接待吗?”
助理很了解沈似故的性格,她温柔的一面似乎只在她老公面前展现,其余时候蛮暴躁没耐心的。不过沈似故对员工特别好,出手大方,大家都很喜欢她,“今天周一,过来的客户多,大家都在忙。沈总监对不起,我马上去叫阿蜜。”
沈似故目中无人道:“庄小姐稍等。”
庄梦雨叫住她:“梁太太就是这么接待大客户的呀?”早就知道疏恙跟他这个联姻妻子感情不和,没必要太把这女的当回事。
沈似故比庄梦雨的表情还不屑:“我是接待?”
庄梦雨莫名其妙道:“听说疏恙准备跟你离婚,团队已经在做铺垫啦?你突然出来工作,是想提前适应一下生活吧?”
沈似故耐着性子:“请问你想表达什么?”
庄梦雨自说自话:“可是我看今天,你这处理事情的态度不太行哦。”沈似故穿的平底板鞋,她踩着高跟鞋,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哈不好意思呀,我这个人嘴笨,不是故意的,梁太太别生气。”
沈似故没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不好意思的成分,不客气地回敬:“我还真就生气了呢。”除了在疏恙面前,沈似故都不知道“隐忍”两个字怎么写。
“不过我一想到我生气你就会高兴,突然就又不生气了。看到你们两姐妹都这么爱我老公,我还挺骄傲我的审美和眼光。”沈似故抿着唇,以专业服装设计师的角度一一点评面前女人的服饰。
“您的搭配真的很像圣诞树,我老公看不上你这种长得丑没气质的。”沈似故一脸真诚,“啊对不起,我这人耿直,庄小姐不会生我气吧?这样吧,我帮你设计一套提升气质的,老年马甲三件套。你看怎么样?”
只听说过沈似故脾气暴躁,是个怼天怼地的暴发户,庄梦雨这还是第一次领略这女人的嘴,“果然是富太太,脾气大。你呀,适合在家八卦一下打打麻将,一点苦都吃不了。”好心劝道,“这份工作不适合你,别勉强啦。我看梁太太养尊处优惯了,也不想跟我这种小人物合作,那这样吧,合作就取消。”
“那怎么行?”沈似故不吃她这套,威胁这招,她在疏恙身上都用好几年了,没有人比她更会不动声色地威胁别人。至于找上门来撕逼的,当年疏恙刚火的时候一堆黑粉,她的战斗力彪悍到自己都震惊,哪能这么容易被打倒。
沈似故:“合同签了,图纸画好了,你说不合作就不合作,听着还挺不把合约放在眼里。从小我爸就教我,要遵纪守法。庄小姐,合作取消可以,尾款结一下,谢谢。”
庄梦雨像是被气笑了:“我说梁太太,你就是这么跟客人谈生意?”
“庄小姐可能不太清楚。”沈似故傲慢地抬眼:“mei高级定制针对有魅力的人群,合作靠眼缘。我不缺钱花,要不是你找的林寂,求我都不会给你设计。”
庄梦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平时就是这么开门做生意?”
沈似故漫不经心:“这我的地盘,我一般都是乱来的。您有意见?恕不采纳。”
“梁太太,我很担心你这样真能挣钱?”
“用不着你替我操心,我不缺钱花,图个乐子罢了。”沈似故笑道,“还有,既然我合伙人接了你们的设计方案,我就会改到你满意为止。服务每一位有缘人,终身为您定制。”
“……”
“阿蜜,带庄小姐去会客室,没事不要打扰我。”沈似故表情冷酷,“负责接待这一块的多招几个人,搞得我这个老板在这浪费宝贵时间,是怕我出不起钱?”
“没有没有,好的沈总监马上招。”
“庄小姐,老年马甲三件套考虑一下哦,给你打八折。感谢光临mei高定工作室。”
庄梦雨咬牙切齿,在心里暗骂:“死暴发户!”
沈似故关上办公室大门,气鼓鼓锤沙发。
差点败下阵来!
还好她有钱,要不然今天要被气死在这里。
她拿起电话:“阿蜜,不用招人。”费钱,回头林寂又在那鬼哭狼嚎。
“mei”工作室建在郊外的溪流边,看着不像是工作上班的地方,倒像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院子。
疏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弯腰钻进车里,也不吩咐司机开车。
霍英有点摸不准老板的意思了,又不敢催促,只好跟着坐等。
沈似故最近对他态度冷淡,疏恙都看在眼里,“霍英。”
突然被点名,霍英坐得笔直,紧张地望向老板。
疏恙:“现在进去,太太会不会觉得我打扰她工作?”
“……”霍英身为一只单身狗,满脑子都只有工作,哪里晓得女人的心思,盲猜了一个:“太太应该会很意外,很惊喜。”
意外,惊喜。那就够了。
疏恙伸手:“拿来。”
霍英把前几天拍回来的项链双手递给老板,自作主张地在礼盒上打了个爱心蝴蝶结,又问:“要不要再买一束花?”
疏恙回想着沈似故的爱好,什么花她都喜欢,但她好像什么花都没有买过,因为院子里种满了。
“有这必要?”他问得很认真。
见老板一脸严肃,也知道老板一向高冷自持,对妻子的疼爱比一般人内敛一些,不会这么高调夸张。
霍英说:“您跟太太感情好,而且这条项链是太太喜欢的款式。至于送花,追女孩的小年轻比较适合。”
疏恙顿了顿,“开车。”
霍英问:“回公司?”
疏恙:“去买花。”
“……”霍英差点以为听错了。
沈似故的微信相册封面换了。把他的照片换掉,逼他用的情头她也单方面换掉了。微信名字从“疏恙的小娇妻”变成了“故”。
疏恙冷着脸,给她备注了一个“疏恙的小娇妻”。又觉得这种自欺欺人的招数好幼稚,点了删除,改成“老婆”。
疏恙第三次问霍英:“太太在做什么?”
这半个月,霍英的回答很一致:“我们的人换掉了,不太清楚。”
疏恙收回目光,黑眸里期待的光芒黯去,“嗯。”
他的小胶水不粘他了。
霍英怀疑,老板跟老板娘闹别扭了。半个月前那个下午,老板分明是专程去看太太,带了礼物,还亲自去挑了一束花。
结果碰到太太时,老板竟然说:“凑巧路过。”
“凑巧”在门外蹲了三个多小时,还真是不太巧。不过按照老板这种冷静的性格,能跑去买花,再亲自捧回来,都已经是很稀奇的事情了。
看不出来,平时总粘着老板的老板娘发起脾气,会这么难哄好。
月末沈似故要去一趟北京,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走之前给沈清荣打电话,提醒他少抽烟喝酒,聊到最后随口提了句:“爱会消失,你不要以为一个人爱你,就当成理所当然。”她挂着耳机,拎着水壶浇花。
沈清荣说:“除咗你阿妈,你老豆边个都唔爱。”(除了你妈妈,爸爸谁都不爱)
“那你也要找个老伴才好的呀,我还蛮喜欢清清阿姨的。”
“算我冇嗰福气咯。”
“嗯,爸爸还有我。”
“囡囡长大了。”
沈似故扭头,对上窗边男人的目光。
疏恙收回目光,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背影看着失魂落魄。
他回想起沈似故刚才的话。
——爱会消失。
还有半年就是五年之约。
明明马上他就解脱了,沈似故却发现,越接近这个期限,疏恙的情绪就越不稳定。最近索求无度到,她怀疑老公是不是换人了。
“老爸,我问你件事。”沈似故放下水壶,坐在吊椅上,闻着花香,心情平静,“疏恙是什么时候回的梁家?”这些年她从来不敢问,怕答案令人心碎。五年之期将至,大概是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反而敢去面对了。
听见女婿的名字,沈清荣下意识用了普通话:“就是回去就跟你结婚,怎么啦?”
沈似故:“是七月份吗?”
“不是哦,是八月末。你先去的,他后面才去。”
沈似故愣住。
他不是专门去找庄梦云的吗?
沈清荣察觉到了女儿的情绪,“你该不会是怀疑阿恙外面有女人吧?没有的,你不要听信谗言,特别是梁钰那个臭小子,一肚子坏水,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份上,阿爸早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