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你别这样说,咱们对得住她的呀。她这些年不是你供着养着,哪儿能混出头呢?要不是你给她看病,她现在别说是一条腿了,命都?要没有的呀。”
“同志,你不要生气?,我们家老郑是被伤透心了。你是不知道?,上次他去厂子里?找小芸,小芸不光是不出来,还让人打了我家老郑呢。”
郭姨装模作样的抹眼泪:“也是我想?错了,我想?着叫老郑去问问,毕竟是一家人,她招别人进?厂子,为啥就单单为难自家人?谁知道?这丫头不念好的,亲爹去找,也给打一顿。你说这是造的什么孽……”
郭姨一面哭,一面悄悄看郑全。
郑全脸色难看的很,上次被郑松揍的时候,郑松说的话也确实进?了他的心。
哪怕他嘴上说的再怎么硬气?,但是心里?还是犹豫的。继子继女这些年嘴巴甜,把他当成一家之主供着。他心里?不是不自在的。
可要是等到自己干不动了,他真能指望上这俩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吗?
因此因此自从郑小芸不回来之后,一向什么事都?不管的他也开始留心家里?。
这一留心,他发现了很多他以前忽略的事实。
就比如老婆从来不给他留肉菜,说起来就说是家里?没肉,他想?到那天?郑小芸指责后妈从小就是两样饭,于是也悄悄提前回来。这一挤,正好看见老婆一脸慈爱的给两个孩子烧肉吃。
看到他回来,老婆只是慌了一下就说是为他身?体考虑,特意买的肉。说是锅台上给他留的有。
郑全去锅台一看,果然锅里?扣着一点肉,只是这一点的量比起外面的,可是少了许多。
这事是过去了,但郑全却开始疑神疑鬼。
饭菜之外,他还挤了一个上午的空回来,继子继女现在都?是十七八,在厂子里?当个临时工,他则是中午不回来,老婆经常说自己忙了一天?做家务,中午就是吃了点剩饭。
可他中午一回来,见到的是冷锅冷灶,找邻居问,邻居只说是没见到。
但是邻居那时候明显意味深长的表情却叫他心里?更?难受。
他坐在屋里?等,很快老婆就带着菜回来了,还是那副装作吃惊的样子。
“我去买菜了,咱们这个菜市场的菜贵的呦。我听人家说远一点的那个菜市场便宜,你看,这一兜子菜,才?花了五毛钱呢。”
又是一次扑空。
连着两次,郑全却没有打消疑虑,他总觉得老婆有什么事瞒着他。
平心而论,郭姨在四十多岁这个年纪,还算是长得好看那一挂。虽然丰腴一些,但是脸庞白嫩,并不像是别人家的黄脸婆那样满脸皱纹。
这也是郑全这么些年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
后老婆长得好看些,再加上把家里?打点的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就算是两人有点什么意见不一致的地方,她也是轻声细语,从不像是郑小芸的生母那样脾气?刚硬,一个不顺他心意就甩手不干。
郑全本来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顺着呢,就算是有外人指指点点说他傻,给别人养儿子,他也是一副不服的心态。
他还不到五十岁!
当年结婚太仓促,他找下郑小芸她妈就是亏的!
现在他有这个条件,怎么就不能让自己过得顺心点?
至于你说孩子?
郑小芸就是没瘸腿时候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更?别说后来瘸了腿了。
他自问对郑小芸就算是有点疏忽,但是绝对不至于虐待。
有些人家摊上这样的瘸腿闺女,早就给随便说下人家了。
毕竟这样的残废,谁养着都?是废,给人甩出去,自己照样过一家人。
之前郑全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他觉得自己有理,可在经过郑小芸毅然决然离开家,以及自己两次试探都?落空之后,他又有点后悔了。
现在老婆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他也知道?,但就是不像以前那样顺着她往下说。
郭姨急了,干脆烧了一把火。
“老郑你也说说啊,你忘了这丫头当时怎么指着你鼻子骂的?”
郑全当然没忘,被女儿指着鼻子骂这件事,也让他心里?的念头上下跳动之后,再次回归到“大女儿不懂事”这个论调上。
是的,他纵然有对不住郑小芸的地方,但这个丫头就不能体谅体谅他?
她就不能委屈自己一下,只要她愿意把弟弟妹妹都?招进?去厂里?,那家里?不还是和睦的吗?
她就非要撕破脸!
太不懂事了!
郭姨把老公?拉到自己这边,又小心翼翼的问对面那人。
“同志,你让我们上节目,这个事总得有点什么说法吧?”
这个女人虽然不懂什么弯弯绕的内情,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抓住了关键。
秘书带着笑,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郭阿姨,你真是个明白人。本来就是么,咱们说的都?是实话,又不是冤枉她。我们找上门也是看不惯这个,这个节目就当是给您两口一个讲讲道?理的场地。这笔钱……”
郭姨激动的脸色涨红,那一叠钱每一张都?是百元大钞!
一叠怎么也要好几?千了!
秘书伸出去的手往回一撤,把钱分成两堆,一堆多,一堆少。
他把少的那部分递过去:“这部分是辛苦费,等到您结束后,咱们再把多的这部分给你们。”
郑全还想?说什么,郭姨已经急切的接了过来。
她呸呸两口吐沫吐在手指肚上,飞快的点钞,那副陌生的样子把郑全都?给看呆了。
一共是十五张。
郭姨心满意足把钱死死捏在手里?。
“好说好说。”
“我倒是不为我自己考虑,主要是想?着我们老郑,你说是吧……”
她的目光落在丈夫冷硬的脸上,瞬间她冷汗直冒。
“老郑……”
郑全不发一言,郭姨赶快软下语气?,灰溜溜把钱放在郑全手边。
“老郑,我真是为你好,你说咱们俩付出这么多,你是不知道?这丫头在外面是怎么坏我的。你说她坏我我无所谓,我当初为了爱情嫁给你,本身?就被人戳脊梁骨了。但是老郑,她这样干,大树和晓月将来咋办啊?”
“咱们不是为了指责她,主要是把事情讲清楚,叫人知道?咱们的委屈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面前的十五张硬崭崭的纸币,郑全虽然没说答应,却也没有把钱退掉。
秘书收起包起身?离开。
“等到下周,我们是个新开的节目。”
沪市电视台这几?年屡次开展新栏目,但并不是每一个新栏目都?能做起来。
有很多新栏目都?是存活几?个月就结束。
朱经理有电视台的人脉,很快就瞄上了最新的一档家长里?短栏目,据说是照着沿海地区某个电视台做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家庭烂事,在电视台上掰扯出一二三来。
朱经理赶快就把郑家的事推出去。
皮特一走,他就毫无顾忌了。
本身?皮特那套阳春白雪他就不赞成,开玩笑,挣钱的地方,讲究什么礼义廉耻。
都?是为了从顾客兜里?掏钱出来,谁也别嫌弃谁手段脏。
他本身?的第一选择是在元棠这个厂长身?上做文章的,但是东查西查查不到有效的信息。刚准备去学校里?打听的时候,副厂长这边的消息就被人递过来了。
其实之前元棠和郑小芸就已经把厂里?的那些钉子都?给清走了,但是是让郑全和郑松是在门口打架的呢?
这消息得来的太容易,朱经理没怎么犹豫就打算把重?点放在郑小芸身?上。
秘书忍不住好奇:“那如果这次不是郑小芸这边有问题,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朱经理哈哈一笑:“女人么,想?找问题还不容易?他们那个女厂长,只要在学校那边传点风言风语,再搬到报纸上,就说给孩子们吃的零食,其实是一个女小三做的。不然怎么解释她有那么多的钱开工厂?”
至于是不是,谁在乎?
这些年从港台过来多少言情小说,甭管是男人女人,对于小三,对于二奶这种字眼,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再加上这个女人好死不死的非要做儿童零食,人们往往会觉得,卖什么东西的人,身?上的气?质一定?会跟这些产品有一定?的挂钩。
这方面带来的道?德压力?,足可以解决掉这个蓬勃向上的厂子。
朱经理对于已经离职的皮特十分不屑:“那些喝了一点洋墨水的,总觉得有些手段太下作,实际上这样的手段最有效!”
要是早就按照他的想?法这样干,咔咔香现在就已经破产清算了。
节目组被朱经理买通, 用的拍摄手法也是极具迷惑性。
先是从周围的邻居们入手,这些邻居拿了郭姨的钱,自然是按照这家人教的说。
“哎呦, 这姑娘刚断腿那会儿, 整天都是缩在家里不出来, 她妈说起来都是哭,叫人看着?心酸。”
“她爸那段时间拼了命的加班, 挣的钱全进医院了。”
“就是可惜了, 原本好好的一个姑娘, 能考大学的, 这一下?断了腿,后面就只能啥也不干。”
“最?近?最?近听说是交了好运气了, 一个高中生都当副厂长了。”
“什么厂?就那个……孩子们吃的那个咔咔香,里面有西游记那个!”
“你问我厂长是男的还是女?的?那我哪儿能知道啊。”
紧接着?就是记者采访郑全, 记者全程提问, 郑全的回答也是格外老实巴交。
“当初她小,我家里老人去的早, 不找下?她郭姨,我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她,哪里忙的过来呢?”
“她郭姨对她也好, 你去打听,周围没有人不说的。”
“现在她说是要走,我能说什么, 肯定?还是我当爹的做的不好。”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哈, 她又不这样觉得?。”
“我参加这个节目的初衷就是希望她能回家来, 有什么事?情把话说清楚,总是好过这样叫别人戳我们脊梁骨。”
最?后出场的是郭姨。
郭姨温温柔柔的接受采访, 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想让她回来,就想给她道个歉。”
“这些年我对不起她,但是她弟弟妹妹是一向为她好的呀。家里有什么吃的都紧着?她,平时都是她的衣服穿完再给弟弟妹妹们穿,我想着?她年纪小小没有妈妈,这个女?儿是老天送给我的,我自然是要好好照顾她。”
“她可以误解我,但是我想说家还是家。她腿脚不灵便,现在就算是还过得?去,以后又要怎么办呢?”
“我想说,只要她回来,我从这个家里出去都行?的。”
这样的三段采访结束,记者还带着?郑全夫妻两个去了厂子里,记者挥手让摄影师躲在外面隐蔽拍摄,郑全夫妻让门卫去通知,门卫自然不会帮着?去。
“郑厂长说了,你们来的话就不用跟她说了,她不见。”
记者如愿拍到自己想要的画面,心满意足对着?镜头总结陈词。
“我们不知道郑小芸是为什么对父母有这样大的怨气,但这样不顾念亲情的人,就算是一时得?意,以后还能走的顺畅吗?而任用这样的人,这样的企业是否真的能够经受住市场的考验呢?但我知道,一个人,就算是有再大的成就,如果做人不合格,那也是白?费。”
记者说着?,一边露出身后明晃晃的工厂招牌。
拍摄完毕,郑全和?郭姨眼巴巴望着?来现场查看进度的朱经理。
朱经理的秘书觉得?这俩人没眼色,十分的嫌弃。
朱经理正拉着?记者要去吃饭:“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在林家菜定?了酒席,今晚不醉不归啊。”
记者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表情迅速变成谄媚,他一边虚虚的推辞,一边拍着?胸脯保证。
“您放心吧,这期节目肯定?火。”
眼看着?一群人就要走了,郭姨急的要拉着?秘书。
秘书烦躁,随手把包里的钱丢在郭姨怀里,郭姨没拿稳,钱差点被风吹走。
她丝毫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赶紧手忙脚乱去接。
确认了手里的钱足有四千五百块,她一脸喜色。
“老郑,咱们发了!”
一共六千块,这么多的钱,足够一家人很滋润的过一段时间了。
她高兴之余,心里满是得?意。
郑小芸不把她的儿女?弄到厂里算了,光是凭着?这一次挣的钱,就比她郑小芸往家里交的钱多多了!
“发了,发了。”
她光顾着?开心,并没有发现郑全那攥紧又颓然放下?的手。
******
郑小芸知道这件事?,还是被厂里的工人转告的。
食堂装的电视机,现在厂里订单不多,所?以一日?三餐的时间都开着?,后来因为住在厂里的人多了,元棠也不省那点电费,一般晚上也都开着?。
从晚上七点开到九点,这两个小时,很多工人都会在食堂里看电视。
郑小芸一般是不去的,因为她总是要忙着?这些那些的工作,最?近元棠还建议她去报个夜校。
“胡厂长就毕业了,在里面学到的东西不少,很有帮助。”
胡燕的短期班结束了,元棠能明显发现胡燕现在自信了很多。
之前?她对服装厂的定?位还是原先?那种,厂子里的款式万年不变,那时候的胡燕对改变没有信心,也许是学历,也许是见识,让她觉得?自己面前?是一道透明的幕布,她费劲千辛万苦,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其实在参加这个名头响亮的培训班之后,她也没有说是一夜开悟。
只是在上课过程中,除了学习知识,还有很多跟她差不多的小老板也在其中。
有一次课上,老教授点名让其中几人说说自己的发家过程。
胡燕第一次发现,跟那些人比起来,她的困境简直不算是困境。
其中有人是创业三次,都失败了,最?后一次侥幸挣到了钱,现在开着?一家工厂,听了老婆的话来进修。
胡燕印象中这样的人应该是沉默寡言的,但是这人却对着?所?有人侃侃而谈自己的“失败”。
“害,这么些年我早明白?了,从我选择下?海,商路就不会是一帆风顺,我是从一个小渔村走出来的,就晓得?一个道理。风浪越大,捞到的鱼就能卖到更高的价格。”
“危机,危机,没有危险,哪里有我这样出身不好的人的机会呢?”
“所?以人生重在折腾。”
这样激情昂扬的宣讲,如同一声炸雷,把胡燕那点不自信全部炸飞了。
胡燕把手掌都拍红,觉得?对方的人生态度和?她周围的人都不一样。
另一个站起来的人相较于第一个人,他的创业经历更平淡。
说起来就是很简单的两步走,先?是在海南挣了一笔,后来则是把钱投入进了一家本地的商场。
“失败是没有失败的,但是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也是压力?很大。”
没有人会一直正确,所?以他一直在等着?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落下?。
不同的人,或是焦虑,或是积极,有些则是十分的无所?谓。
胡燕突然发现人生的容错率高的离谱,而她也完全不必受限于任何条条框框。
迈出了这一步之后,胡燕像是打开了新视野。
她在面对那些劝她不要改货的老工人时候更有底气了。
“改!”
她不要按照老方法来。
所?以元棠再次去被服厂时候,就看见胡燕正在热火朝天的安排人们做裤子。
“脚蹬裤,我调查过市场了,现在的脚蹬裤市场依旧存在。”
胡燕想起自己那时候跟着?元棠去卖脚蹬裤,她从一开始连喊都不敢喊,到后来渐渐开起了自己的店铺。
又有什么呢?
元棠没说什么,只比了个大拇指。
胡燕创造性的做了各种材质各种颜色的脚蹬裤,做出来之后往十三行?和?周边的档口送样品,很快就有了回音。
脚蹬裤的销量逐渐上涨,给胡燕增加了最?多的信心。
元棠眼看着?胡燕的生意走上了正轨,她觉得?自己手底下?这些员工,都很该走出去看看。
人是不能摆脱周围人存在的个体,看见别人吃什么穿什么从事?什么行?业,往往就会自己照着?学。
所?以在不同的环境下?学习,跟不同的人学习,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有了胡燕打的样板,郑小芸也很快动了心,她想到自己没有成功的大学梦,把上学这个选项再次放回到自己的人生抉择里。
就在这个时候,那档节目播出了。
魏娜把郑小芸拉到食堂,正好是第二天重播的时候。
郑小芸刚开始还没弄明白?,但是等到她意识到是什么事?情之后,她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亲爸,居然会这样害她!
魏娜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我昨天看到最?后才知道……副厂长,你……”
魏娜当然是不信里面说的,就凭那个记者问什么厂长是男的女?的就知道,这群人绝对没有好心眼。
厂长明明也是个女?的,郑小芸每次提起厂长都是万分感谢,说是厂长给了她一个机会,她才能发挥自己的长处。
那个采访里的恶意都要溢出屏幕,偏偏不是人人都知道他们厂长有多好。
到了这个份上,郑小芸却没有掉眼泪。
她颤抖着?双手:“我去找厂长。”
魏娜不了解她那对后爸后妈,他们绝对不是能想到找记者的人。
她那个后妈,会装样子是真的,但是也就是些小聪明,没有好处的事?,她打死?也不会干的。
现在把自己弄的名声尽毁,她要的是什么?
郑小芸知道,她要的东西绝对不是从自己这儿来,因为她这样干,无疑是把自己得?罪到底了。
她之前?是眼看着?还有好处捞,想的是让自己把她两个儿女?弄进厂子里来。
那时候她尚且不肯跟自己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她来这么一出,为的肯定?也不是从自己这里要钱或者要工作。
那就只可能是有人在后面撺掇。
郑小芸急切的给元棠打电话。
元棠正在学校上课,得?到信息第一时间就赶来。
她听完郑小芸说的话,毫不犹豫道:“这事?不像是针对你,倒像是针对厂子。”
不然无法解释对方最?后收尾在厂子门口,更无法解释为什么从头到尾就一个劲的提郑小芸现在当了副厂长如何如何。
元棠沉吟片刻,之前?皮特那次采访之后,这人毫不意外的下?课了。
看现在这个手笔,更像是之前?在自己厂子里埋钉子那人干的。
手段是一脉相承的下?作。
元棠找来李经理商量对策。
李经理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很快就到了信。
“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还不乐观。”
姓朱的不做人,他先?是找人来采访,然后就是买报纸上的评论,今天已经有好几篇报道上写了这件事?。其中虽然对于工厂是一笔带过,但是按照他的尿性,迟早要把火烧过来。
李经理气道:“还不如那个皮特。”
皮特真是让人怀念的对手。
元棠被李经理这个话莫名其妙的逗笑了一下?。
仔细想来,确实是的。
皮特这种愚蠢又不落地的对手实在是难遇,朱经理这种不要脸的低端打法,倒是难解决。
郑小芸搓着?衣角,眼泪掉了下?来:“要不,厂长你先?把我辞退了吧?”
说来说去,她也理解元棠的难处。
从她家里烧起来的一把火,哪里能因为她一个人就把最?近刚刚好转的厂子再带进沟里去?
元棠放下?笔:“不用。”
郑小芸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厂长,我真的没事?,咱们先?把这关?过去,后面再说……”
如果有选择,她希望自己就没那个爹!
那算是个什么父亲啊,自己是他的女?儿还是他的仇人。
他就这样给自己泼脏水?
郑小芸在元棠面前?终于放肆哭出来,她一边哭一边让元棠开除她。
元棠揉着?眉心:“我说的不用,意思是你辞职了没用。”
郑小芸:“啊?”
元棠:“这人不要脸的,你想啊,他都没有底线,你被他牵着?鼻子走算什么事??再说了,你被开除,那不是做实了那些污蔑你的话?他吃到甜头,往后你走了,他下?一步就是往我这边倒脏水。”
她是完全不高估男人的道德底线的。
对于任何一个优秀的女?性而言,桃色新闻永远可以盖过她所?有的能力?和?成果。
她不让这个步,既是为郑小芸,也是为自己。
郑小芸抽噎着?问:“那我们怎么办?”
实在是太?可恶了,这不是欺负他们厂长是女?的吗?
元棠纠正她:“他不是欺负我是个女?的,我也不是被他欺负。”
受害人论调,只会让自己处于下?风。
“你把他看做一个不择手段的对手,他不过是利用了大众的特性。”
桃色新闻有市场,归根到底是有人看。
郑小芸似懂非懂,李经理听着?元棠批判朱经理,猛点头。
元棠转着?手里的笔。
“这样,李经理,你手里有电视台的什么渠道?”
李经理赶紧回答:“播动画片时候认识的人,有制片部主任,还有一个专管广告的副台长。”
元棠给他拨款让他好好维护这些关?系,他都记着?呢。
“之前?我不是让你去问了几个小报纸吗?你找到了没?”
李经理点头:“有的,那些小报纸都藏在小巷子里,都是些随便乱七八糟写的。”
元棠让他找时候他都觉得?匪夷所?思,这时候经常在火车站汽车站有人卖报纸,卖的就是这种小报纸。
都是惊悚的标题,八竿子打不着?的内容。
他买了两份,津津有味的看完,得?出一个结论。
“都是狗屁!”
什么当红女?星其实是某大佬的情人,什么某国首相是个变性人,还有哪个名人跟哪个名人是什么关?系。
写的狗屁倒灶,全是假的。
但内容太?野了,野到可看性很丰富。
元棠点点桌面:“你整理一下?,我看看咱们能调动多少。”
她没工夫等着?对方出完招数,不就是下?三路吗?当谁不会呢?
她的道德底线只给有价值的人。
“他不是爱玩这些吗?那要弄就弄个大的。”
“你去,就写某市场占比第一的方便面,当家人其实是日?本鬼子的特工。这个产品有日?资,而且故意添加了一些有害物质,人吃了长不高,他们就是为了让我国的国民长的不如他们高。还有里面的蔬菜包,都是饭店的剩菜洗一洗,然后烘干的。”
“还有就是一些花边新闻,怎么有噱头怎么来,他们公司的老板,怎么有话题度怎么来。口风要一致,但是不要题名道姓。”
这些小报,说不说都那样,有些带大名都毫无问题,因为打根上就是不正规的。朱经理拿钱买正规的报纸,元棠就用小报来围剿,看大家鹿死?谁手。
反正日?资背景不算冤枉他们,有害物质也确实有,上辈子好像就有这么个新闻,罚了他们钱。至于其他,只要能坏了他们名声就行?。
元棠不跟他们打干脆面这点事?,港生最?核心的业务是方便面,她只要让对方的方便面事?业不稳定?,他们就没心思来搞干脆面了。
元棠:“电视台那边,就说咱们愿意让副厂长上访谈节目。记得?要是直播节目。”
两手一块下?,她倒是要看看谁能赢。
就在?朱经?理沾沾自喜自己的策略即将见到成效的时候, 元棠这边也开始了动?作。
小报纸的动?作够快,而且他们内部有自己的圈子,李经?理把自己的来意说?明白, 很快就得到了信儿。
那小作坊的老板利索的比了个手势:“好说?, 咱们一百块能?写一篇, 加印一次两百块。”
李经?理很吃惊:“这么便宜?”
说?完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毛病,怎么好像是盼着人家?要个高价似的。
他赶紧追问?一句:“质量有保证吗?”
那小老板呲个大牙乐:“兄弟, 质量只会高不会低的。”
他自己就是这个小作坊的老板带主笔, 什么质量的稿子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跟着我的都是有经?验的, 有几个还在?港岛当过娱乐记者呢。”
就是港岛的娱乐记者竞争超级激烈, 这些人从港岛来内地,本来想着还干娱乐记者, 但是内地现在?没有那么丰富的文娱土壤。而且他们那种捕风捉影的风格在?内地也不吃香,所以?才?沦落到搞这种小报纸。
刚开始大家?也都看?不上这点小钱, 但是渐渐地他们发现, 这样的小报纸格外有市场。
虽然是违反了法律,但是这群人精着呢, 里面基本就是写点明星奇闻八卦,再加上一点外国政界的跌破眼球的东西。胡编乱造里颇有种“野史”的荒诞和错乱,却格外迎合很多人的口?味。
自己印刷省钱, 只需要找几个大妈,揣着篮子在?火车站汽车站吆喝着卖,一份报纸卖一块两块, 好几张叠在?一起, 光是惊悚的标题, 就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了。
一说?起港岛娱乐记者,那可是大名鼎鼎。
李经?理肃然起敬:“那成, 质量就拜托了,成品到时候我们老板要看?一下的。”
说?完两人就差告辞了,李经?理突然哎了一声。
“我瞅着你岁数不大,今年几岁了?”
那小老板学人家?有钱人戴了一个黑色的大墨镜,刚才?说?话时候眼镜稍微掉下来一点,李经?理看?到了一双极为稚嫩的眼睛。
那小老板嘿嘿一笑,比出一个六。
“二十六啊。”
怪小的。
那小子却丢下一句“十六”,把李经?理雷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