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黄色的披风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林漠轻笑一声,紧随其后。
片刻,两人到了一处平坦的屋顶上站定,因此处略偏,也没有挂起灯笼,四下里有些暗,但这样才能更好地高空赏月观星。
“等下,”眼看着许菡一抓披风就要席地而?坐,林漠忙拉住她的胳膊,“用我的斗篷垫一下,上面?的瓦太冰了。”
许菡弯腰伸手摸了下瓦片,是冰冰凉,“刚才该拿个坐垫来的,不过咱们也是临时起意,”看他展开自己?的斗篷坐下,留给自己?一块布料,顿时有些踌躇。
这样,两人岂不是要紧紧挨着坐下?
“阿菡,坐下啊,发什么呆?”林漠装作不知,微微仰头?,满目无辜奇怪地看她问道。
此时月色极好,如水一般洒下,尤其四周无遮挡的高处,他的眉眼都看的清晰,却又因光线朦胧仿佛罩上些许轻纱,越发显得?他清俊无双。
“坐呀,”他伸手递过来,如雾蒙的桃花眼盛满专注。
“哦,”迷迷糊糊中,许菡不知何时就递过去?自己?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
坐下后,林漠就松开了她的手,把解开的另一半斗篷披到她外面?那侧的肩膀上。衣裳上熏染的好闻的清雅味道扑入鼻间,就像是他身上的味道一样,许菡觉着气息一下浓密起来。
她扭了下身子,“我不冷,不用披了吧?”
“别乱动,我里面?穿的不多,一动凉气就灌进来了。”
他微微低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似乎像是真的冷了些,许菡感觉他将斗篷拉的更紧了些,若不是她现在还单独坐在一边,有种要扑进他怀里的错觉,顿时热度自脖颈攀升上来。
“你?,”她低语一声。
被他的声音遮盖,“阿菡看天空,从这里看上去?,月色更好了。”
许菡仰头?去?望,天幕黑蓝,月色皎洁如水,点点星子缀周围,那样的宽阔浩大,有让人心神?都忍不住迷失在星辰中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们寻找的这个位置赏月极优,虽没有李太白手可?摘星辰的豪气,却有别样安适意境。
一时间,星空之?广阔,让许菡忘却了身边那点暧而?昧的氛围,拥着厚实?的斗篷一角,双眼晶亮地观赏夜空的美。
她旁边,林漠的目光却从高处缓缓收回?,移向身畔小姑娘微微扬起的小脸。
俏美琼鼻上,她杏眸清澈,仿佛星星都落入其中,泛出?细碎璀璨光芒,他心头?渐渐漫上满足温暖,眸光越发温柔缱绻起来。
几根细碎的额发有些挡在她的眼睛上,林漠正待伸手手指帮她抚开些,忽然一阵轻巧的脚步和低语声响起,小姑娘的头?跟着一动。
“……确定了,人今晚跟人约了他们坊的酒楼?”
“确定,小的打探确实?了,才回?来跟公子禀告,要不是小的怕跟着过去?,时间晚些碰到宵禁,小的就等三姑爷去?了以后再回?来跟您禀报了。”
声音很近,似乎就是他们下面?传过来。
“是三哥哥和他的小厮,”前?头?她隐约听着像是自家三哥哥声音,后头?那小厮声音略高些,听得?真切,顿时掀开斗篷,“我好像听着说三姐夫,走,咱们下去?问问三哥哥这是要干什么去??”
听小厮那话,他们还怕晚些赶上宵禁,这会儿可?还不到宵禁时间,这么晚了,又提及三姐夫,许菡觉着三哥哥定然是要做什么事。
林漠来不及阻拦,她已经起身往下面?跃去?,也忙收起斗篷来。
“三哥哥,做什么去??”
许菡瞅准了许修和小厮的方向,借着上来时攀着的树干,从上面?一下跃到他跟前?。
几乎是她出?现说话的同一时间,许修也戒备地朝腰间抹去?,厉喝一声,“谁?!”
只可?惜,此时不是在军营,他这手就摸了个空,瞬而?改为双手防备时,听出?了许菡的声音,“阿菡?!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吓了他一跳,还以为府里进贼人了。
许修个子高大,许菡方才几乎是蹦到了他跟前?,幸好自己?没有出?手,不然怕是误伤到她。
许菡抬着头?看了看自家三哥哥,方才离着远些,又是晚间,虽然月色尚可?,也没看清他的穿着,此时见他穿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果然有事要办。
“什么我从哪里冒出?来?我本来就在这边,”许菡不满他说的话,这时林漠从上面?也落了下来,唤了许修一声。
方才小妹猛地出?现,他没留意,此时一看许修来的方向,眼角微抽了下,“你?们两个不会是跑到房顶上看月亮去?了吧?”
为何这样说,问就是,因为他跟乐安没少这样干过。
只是,也不知是因在家中,自己?防范力小了,还是她和林漠两个隐藏的好,自己?之?前?竟没有察觉出?来一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该是小妹拐带着阿漠上去?的,这丫头?越发跳脱了。
但看着林漠站在小妹身后沉稳的样子,他又觉满意。
许菡没想?到三哥哥一说就中,为了掩饰那点子不自在,忙转移注意力问,“我听你?们好像说起了三姐夫,三哥哥是要干什么?”
“你?这耳力倒是好,”许修看了她一眼。
许菡乐了一声,谁让这边僻静,正巧三哥哥和小厮又从他们下面?经过来,便催促道:“三哥哥,快说啊,我听着你?好像还挺急。”
许修是急,怕错过了打人的时间。
可看着许菡这好奇心很重的样子,想到晚食前她也是这样好奇姚三给七妹的信,现在比自己还急的样子,反倒有些不急了。
还起了些逗弄她的心,“阿菡,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我发现,你这好奇心可是相当重,什么都好奇,这能行吗?”
许菡瞪眼?。
本?以为自己一问,三哥哥也就?说了,没想到非但?不说,还教育起自己来了。
可一想到方才小厮说的三姑爷,许菡就?没法掐灭好奇心,使出杀手锏,“三哥哥不说,我告诉大哥哥去!”
许修:“……”伸出手指虚虚点点她,小丫头还挺会威胁人,只不过他等下要?做的事,大哥也会默认,“好了,不逗你?了,我要?去揍冯承学。”
“套麻袋?”许菡一下就?问了出来。
许修看她,“你?反应这样快,是有经验?”不是他怀疑,实在是自家小妹跳脱的性子做得来这样的事,尤其她身手如今也不错,又有个阿漠在一旁筹划,许做了什么坏事都不会被人发现。
还不知自家三哥哥把自己想的这样彪悍的许菡,摇摇头,“想过,但?从未付诸过行动?,”早在许蔷第一次气回侯府时,她就?有过这个念头,只是她怕万一做不好会影响到三姐姐,没敢做出来。
早就?有过的念头三哥哥要?去做,她自然不能落下,一把抱住许修的胳膊,“三哥哥,带上我。”
怕许修不同意,她两只手抱得可紧,本?就?没有完全长开的身量,在高大威武的许修面前越显娇小,她还打起坠儿来。
许修只觉着胳膊上就?跟挂了个大秤砣一般,被她幼稚无赖动?作弄得嘴角一抽,“阿菡,你?看着没那么胖了,怎还这样重!去什么去,你?个小姑娘家家,这么晚了不好往外跑,快宵禁了。”
许菡:她明明是使劲打坠儿,哪里就?重了,既然三哥哥这样说,她索性又加大了些力气,小腿蜷起来,脚也离开地面。
“三哥哥带我一起,我有轻功,跟你?后面不担心宵禁,”原先就?想揍冯承学一顿的,被许修这一提,想法越发浓重,“之前大哥哥虽然敲打过,可不解气,还是上手捶一顿才给三姐姐出气,走嘛,三哥哥。”
她一面说着,一面晃荡,还挺好玩。
许修没想到挂上个黏皮糖,虽然这样吊着小妹走路也不算太费力,可实在是碍手碍脚,本?来不想带她去的,被她磨得受不住,只能无奈应下,“那你?下去,多?么大了,还这般赖皮,”再看一眼?一直站在旁边含笑盯着小妹作怪的林漠,“阿漠,赶紧把她扯开,这怎么越长大越比小时候还能耍赖了。”
眼?看着小姑娘自自在在地晃荡起来,显然把许修当秋千了,玩的乐呵,林漠却含笑道?:“阿菡开心就?好,三哥哥就?当挂了个挂件,这般阿菡也省了力。”
许修点了几下头:“成,成,”林漠护着自家小妹,他做哥哥当开心就?是,坠着就?坠着吧,只要?阿菡撑得住就?行。
阿菡到底不是他离京前的小孩子身高了,虽然没有完全抽条长高,可也长高不少。他可看到了,阿菡那小腿是一直蜷缩着离地的,这样时间长了,看她自己个累不累。
事实证明,许菡她累。
因?为许修恐回来时赶上宵禁,没有带小厮,也没选择正常骑马出行,出了侯府侧门,便步行往冯府所在的坊间方向?走。
至于?跟在他后面的林漠,这小子不跟着,那才叫怪。
许修直接无视了身后和胳膊上一个,大踏步抄近路走。
不多?久,胳膊下一个有些喘息的声音响起,“三哥哥,你?不用轻功吗?那样才快,别?错过了时机,叫人回家了。”
方才许修说了,冯承学今日跟友人约了冯府所在的坊间酒楼里吃酒,这么走过去,万一那边散了场回家,就?堵不到人了。
“放心,晚不了,”许修最开始是打算自己一人提起运功早点赶过去的,现在却改了主意,“难得阿菡晚间出来,得让你?也看看这城里的夜景,咱们多?溜溜。”
许菡小鼻子一皱。
怎么这话听起来这么不得劲呢?遛什么,溜狗呢?
她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的姿势,默了下,然后忽地松开许修胳膊,跳了下来,又拍了一巴掌,“三哥哥,就?好逗我!”
但?好玩就?是一时,时间长了那样挂着也挺累的就?是了。
斜了眼?蹦蹦跳跳走在旁边的小妹,许修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虽然不在一条街上,但?安阳侯府与冯府也就?隔了两个多?坊间,三人之后加快脚程,绕小路过去,一刻钟多?就?到了冯承学所在的酒楼后面。
许菡就?见许修招过一个小厮塞了点银子,低声不知吩咐了几句什么,那伙计连连点头,之后快速进了酒楼。
“三哥哥与他说了什么?”肯定是什么话,能把冯承学引出来。
许修这次没卖关子逗她,“没做什么,就?是让那伙计送些有度数的酒去姓冯的包间。走吧,我们去那边等着。”他指了下一旁有些昏暗的胡同。
那边正好也是个背风口,等会儿也不会冷人,且位置正好对着冯承学喝酒的二楼包间,透过灯火明亮糊了窗纸的窗棂,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许菡还以为是三哥想法引冯承学出来,又一想,这样也好,人喝的醉醺醺的更好套麻袋。
话说起来,既然套麻袋,她好像看着三哥哥空手来的,左右上下又仔细看了看,“三哥哥,你?没带麻袋出来啊?”
许修无语地看了眼?小妹,这小丫头,该机灵的时候又傻了不是,“谁说的套麻袋就?非得带个麻袋出来的?”
“不然呢?”别?看许菡一口一个套人麻袋去,其实,她不过是口上花花,纸上谈兵,从未做过,这会儿杏眼?与许修修长眼?睛对视,还微微偏头带着疑惑。
没忍住,许修轻轻敲了下她的发髻顶,编成花苞的小发揪在手指下又自动?回形,“那就?是个说辞,那麻袋多?大个,带着显眼?,岂不是告诉别?人你?在做坏事,随便拿个黑布罩蒙住头脸,看不清人就?可以了。”他从袖袋里掏出个叠成一小块的黑布打开,“这就?够用了。”
“哦,这样啊,”许菡看着那跟头套大小一样的黑布,想想也是,这时候的麻袋又大又沉,怎么拿着都挺显眼?,不如这种?方便携带,然后又眼?尖地看到还有个破布,伸手一指,“那这个呢?”
许修无奈地道?:“塞住嘴巴,防止叫声太大引来巡街使。”
说完,忽然觉着不对。
他这岂不是在教小妹怎么干坏事,套头打人?!
偏许菡还在那轻轻一对手,点点小脑袋,受教的样子,“懂了,懂了,三哥哥教的好,我都记住了。”这都是套人麻袋的要?点,往后自己干的时候得记牢了。
弄得许修一张晒黑的英俊脸庞有一瞬息的扭曲,再看温柔噙着抹笑意的林漠,心道?,罢了罢了,就?算自己不教,有阿漠这个小黑心的小子,阿菡若想套人麻袋揍人,早晚也得学会。
反正,自家小妹开心高兴就?好。
“你?们在这看着,我去去就?来,”许修说着,趁人不注意,闪出小巷。
不大会儿,在许菡肚子里装着不解时,许修悄悄回来了,她忙问,“三哥哥做什么去了?”
“没做什么,就?给姓冯的马车做了点小手脚。”
许菡想了下,也对啊,若是冯承学坐马车,他们还怎么套他麻袋,点了点头。
嗯,又学到了。
许修当没看清她的动?作。
干等着也无聊,林漠看了看附近,低声问:“阿菡,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看旁边有干果铺子,我去买点回来?”
许菡朝他说的方向?看了眼?,“也好,那你?快去快回,别?错过时间。”
“嗯,”林漠低应一声,都不带只会许修的,看附近无人注意,从暗处走出来朝干果铺子快步走去。
许修摸了摸下巴,阿漠还真是妥帖。
等林漠麻利快速地买回一包干果蜜饯,还在另一个摊子上买了三竹筒乌梅饮回来解腻止渴。两小只头靠头凑在一起谈论哪种?干果看起来好吃些,惦起一两个品尝,许修莫名觉着自己有些多?余了。
此?时,不免怀念起在边关,他与乐安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揽月观星、驰骋山林的快活点滴,目光忍不住望向?康清郡王府方向?。
也不知此?时乐安在做什么?
灯下绣罗帕,想也不必想,乐安握得刀剑,却捏不住绣花针。又或许与自己一般遥望他所在方向?,大抵还是可能的。
想着想着,许修唇角就?荡出一抹笑来。
许菡正想转头问问三哥哥吃哪种?拿给他,抬眼?看到他这笑,打了带着鸡皮的机灵,捣了林漠胳膊一肘,小声道?:“看三哥哥笑的可真……”荡漾两个字,在许修敏锐望过来的目光里,吞回了肚子里。
“三哥哥要?吃哪个蜜饯?”她忙转了词儿,将纸袋往他跟前递了递,“我跟阿漠尝了尝,觉着这个杏脯最好吃,酸甜软硬最是适中。”
许修觉着自己不像她小姑娘家挑,随手捏起一个就?近的杏脯扔到口中,瞬即,扭曲了眉毛。
酸,好酸!
这好像是个酸杏。
许菡借月色看着自家三哥哥皱的毛毛虫一样的眉毛,没忍住乐出声,却被林漠拉了下,“嘘,有人过来了。”
来人并?不是前面酒楼的街道?上,反而像是从他们后面站着的巷子里传出的脚步声。
来人压低音量说话的声音让许菡觉着熟悉,似乎哪里听过。
除了许修,林漠也听出熟悉感,再一回?想,忙道:“好像是五姐夫声音。”
许蔷成亲时,许修早去?了边关?,与郑皓不熟,闻言当即立断,拉着许菡和林漠拐出小巷口,站在了一侧靠墙的跟下,背对巷口处。
这般,反而比站在暗处的巷口更不引起里面出来人的注意?,也幸好冯承学那边包厢里还在隐约呼呼喝喝没散场,妨碍不了他们套麻袋的事。
被林漠一提,许菡也辨认出来声音像是那个接触不多的五姐夫郑皓。
等人从巷子里走出来,跟在后面的小厮提着盏灯笼照路时,借着灯光,许菡偷看一眼,果然是郑皓。
只是他身旁那个与他身量差不多的男子,穿一件石青色大氅,模样秀气,许菡却没认出来。
本以为?这三人直接经过离开,谁知竟站定不动,还说起话来。
“……如此?,等过几日,小弟便往府上去?提亲,早点定下婚期,”郑皓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讨好和喜意?。
那男子应一声,“可,”过了会儿,又道,“其实?,父亲的意?思是想留红霜多在家里些日子,她?才被找回?来,就要出嫁,父亲舍不得?。只是你说的也对,早些办妥了婚事,再让红霜回?府住些日子也可。”
其实?,若不是红霜之前是郑皓的通房,知道这事的人太多,他们是想等红霜在府里养些日子,过过风声淡了后,给她?寻个京城外?的亲事,稍远一些。
但既然郑皓以正妻求娶,红霜早就是他的人了,也想嫁,那嫁给郑皓也可以。虽然广平伯府落败,但再落败也是一个伯府,等红霜生下儿子,好生教导,有他们葛家帮持一二,日后未必不能兴起。
男子又道:“那咱们之前说定的事,你回?去?也早些办妥当了。”
“大哥放心,回?去?我就与父亲说。”
“嗯,时间不早了,我回?府了,你也早点回?。”
“好,大哥先走,我送大哥。”
随着脚步声,说话的声音似乎远了些,许菡回?头悄悄看了眼,才发现原来巷子口另一侧不远处停了辆马车,看着郑皓殷勤地给那男子掀了马车帘子,等人上去?,还站在一旁等马车离开,更?为?好奇那男子身份,也很生气。
她?若是没记错,那红霜就是五姐姐口中小产的郑皓通房吧,怎么听这意?思似乎身份还不大一般,郑皓不日还要求娶那红霜。他才单方?面扔了休书给五姐姐,这就算计好再娶了,这般急迫,实?在叫人生气。
再看郑皓,等那马车驶走之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带了身后小厮朝斜对面也便是冯承学所在的酒楼走去?,不知是吃酒还是与人见面去?了。
许修拉着两人又退回?那条巷子口,朝里面望了几眼,“若是我没记错,那边过去?一条街,似乎有家茶楼,许他们是从那边谈完事过来,只是行?为?这般鬼祟。”
最后一句带了冷哼,显然也生气了。
他归家后,自然也知道了许瑚被休回?家之事,方?才听郑皓两人说话,也听出了一些事,郑皓也不是个好东西?!
许菡觉着三哥哥说的对,可不就是鬼祟,郑皓和那男子把马车停在胡同这边,人却是从那边过来,显然是刻意?遮掩,“他跟五姐姐的事才几天,就已经跟要求娶的人家都谈好了,三哥哥,阿漠,你们听出来没有,他那个通房红霜好像还有别的身份,他休了五姐姐回?头就紧赶着娶那通房,这可不正常,像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的。”
许修和林漠自然也想到了,许修面色发寒。
本来有个冯承学亲妹夫欠揍,结果那人还没揍到,眼前又冒出个欠扁的前五妹夫,他大手摩挲了下,就听旁边小妹咬牙小声说话。
“要不,连五姐夫一并套了吧。这厮利用辜负了五姐姐,也欠揍。”许菡眯了下眼,看向?那酒楼方?向?提议。
许修很心动,但理智在线,“不妥,”再看郑皓和小厮拎着东西?正从酒楼里出来,显然是进去?打包了些吃食。
许菡是真觉着正好把郑皓也套个麻袋,“为?什?么不妥,反正他就带了个小厮,还是个弱鸡模样,凭咱们三个的身手,揍就是了。”
许修眼角又一抽,小妹这也忒粗鲁了些,虽然,他看了看郑皓有些虚浮的步子……是挺弱鸡。
“若是他跟冯承学两人同时挨打,咱们府上的嫌疑就太大了,”见许修没出声,林漠看许菡都急的怕错过,郑皓离开,忙拉住她?的胳膊,低声解释。
许菡往前迈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有道理。
看着带着小厮,一脸志得?意?满笑容离开的郑皓,许菡小声骂了句,“渣男,今日先便宜他了!”
但到底气不过,“不过,方?才跟他说话的那个是谁?咱们要不要查查郑皓跟这个红霜到底怎么回?事?五姐姐再怎么说,也从没有对不起他郑皓。就算没怀孩子怎么了,他们才成亲三两年,”五姐姐嫁的早,身子骨备不住都没发育齐整,怀个毛线的孕!
“再说了,五姐姐就算有些糊涂,可没那么狠辣,那个红霜通房孩子还不知怎么没了的,听听方?才那些话,就知道这郑皓跟红霜不知背地里怎么勾结算计呢。可五姐姐被郑皓哄骗的连嫁妆都贴补的快没了,只得?了一纸休书回?来,”简直是弃之如履一般。
许菡越想,越说越生气,“这事肯定有蹊跷,咱们得?好好查查!”
“查!”许修盯着郑皓离开的方?向?,目带寒冰,“必须查!”他们安阳侯府的姑娘金枝玉叶地养大,就算是脑子蠢笨了些,可也不是这般叫人算计丢弃的!
那方?,郑皓与小厮把马车停了另一条街口,快要走到马车处。
他今夜并不回?广平伯府,是要到自己养在外?面的一个相好处,连酒食都提前买好了拎上,只待等下喝两盅,再搂着美人儿快活一二就很美了。
再想到,过不多久,自己就能成为?门下给事中葛家嫡亲闺女女婿,给事中可是侍奉在圣上身边的职位,正五品,天子近臣,不比许瑚那个大哥一个只得?些圣上夸赞的小翰林强多了。本来原先安阳侯府二爷也是五品算是不错的实?权官了,可他打听的十分清楚,这个二爷保不齐要完。
据说是为?了个女子,给安阳侯老夫人赶出去?,这可是大不孝影响仕途的要命事,如今都有人准备弹劾了。
那安阳侯只是挂个闲职,更?别说,许瑚不过是安阳侯府长?房的庶女,还不受侯府待见重视,连带着自己这个女婿也被侯府轻视。许瑚那女人除了带了些银钱有用,其他的什?么都帮不上自己,还好拈酸吃醋,哪里有红霜来的可心尽意?,如今更?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郑皓越想越觉着自己盘算舍弃的好,却忽然觉着背后好像寒芒扎到一般,什?么自得?都被扎没了,冷的打了个哆嗦,催促小厮,“走快些,这天儿越发冷人了。”
小厮也哆嗦了下身子,晚上干冷,他穿衣单薄,恨不得?赶紧回?伯府多套个棉衣,可公子还要留宿在外?头,便低声劝了句,“公子,葛大爷不是让您赶紧回?伯府把事找伯爷办了,您这……”
郑皓不耐烦地打断,“有什?么好着急的,不差这一晚上,赶紧的扶着我上去?,太冷了。”
再说了,他爹早就想把二房和三房吃白饭的分出去?了,原先怕人说嘴,如今有了好理由,回?去?一提,明天直接办就是,还能大晚上的把二房三房赶出去?吗?
小巷口,许修收回?目光,“可惜,我没认出那人是哪家的,”也是他离京好几年,有不少人模样长?开,晚间又昏暗,没认出来,“但瞧着有些面熟。”
林漠道:“我知道,是门下给事中葛家长?子葛玉辉。”
“咦?”许菡低低惊讶一声,“怎么好像和未来六姐夫名字差不多,就差中间一个玉,他们是本家吗?我记得?未来六姐夫好像是寒门来。”
“不是一家,”当初林漠也是因这名字相近的缘故,见过葛玉辉一面就记住了,“只是同姓而已,毫无干系。”
“哦,”许菡点点头,然后又反应过来,“那这郑皓是要娶葛家的姑娘,那红霜那个通房是葛家的?!可她?怎么之前是郑皓的通房?”
这一连问,也是事情不解之处,显然里面肯定有内情,红霜的身份有些问题。
“回?去?查查吧,”许修别的不确定,但郑皓这人,他很厌恶,“这般迫不及待要迎娶葛家人,郑皓是要攀附葛家这个枝子。”
就好像他们安阳侯府差了葛府似的,尤其是自家姑娘还被欺负,可恨。
许菡也想到了,十分气愤地握了下拳头,“早晚套郑皓的麻袋!”
许修和林漠都点了点头。
只推测一下,就觉着欠揍,待查清楚后,还不知里面藏了什?么腌臜。
“留心,人可能要出来了,”许修看着包间里明显站起来的影子,低声提醒,“再往里面站站。”
许菡和林漠都往墙壁更?阴影处挪了下。
果然,不大会儿,便有几人勾肩搭背地从酒楼大堂里走出来,靠右边些的便是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冯承学,被小厮扶着,脚步踉跄。
许菡听着几人说了几句什?么“再约,回?见”之类的话,便各自被自己的随从小厮扶着或步行?或上马车离开,倒是没有一个骑马的。
至于冯承学,此?处离冯府不过三条街距离,但他也是坐了马车过来。不过,这一点儿不影响他被套麻袋,因为?那马车一早就被许修弄坏了。
“啊,哎呦~~”
许菡就着街道旁边店铺高高挂起的灯笼光芒,看那?冯府车夫才挥动鞭子,吆喝一声赶马驾车,那?从马车厢猛地一抖,朝一旁歪斜过去。
伴随着惊吓声,车厢里传出冯承学清晰的痛呼声,许菡忍不住咧开小嘴嘿嘿笑起来,“该!”
随后,冯承学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怎么赶车的?”
车夫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拉住马,“公子,小的也不知道啊,”他方才差点撞到马屁股上。
“下去看看,”冯承学推了小厮一把,扶着腰坐正了,疼的“嘶”了一声。方?才那?一歪,他的腰正好撞到窗户下可折叠的板子上,肯定得撞青紫了。
小厮很快下了马车,跟车夫就着亮光一看,苦了脸,隔着车厢回道:“公子,车轱辘上面支撑的木头断了一根,马车没法跑了,咱没直接翻车过去,都是公子您福气保佑着了。”
最后那?话,明显是怕冯承学迁怒,故意讨好说?的。
小厮最了解自家公子,爱听。
果然,冯承学虽然生气,骂了车夫几句“出门?前?,怎么不好好检查马车”之类,“还能不能修?”
车夫被骂了一头,也不敢辩解,他出门?前?特?意仔细检查过马车,没有问题,“回公子,断的位置太靠里,小的一人修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