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下里看了看,发现了一处同那边城一般的小院儿,没有迟疑轻轻地跳了进去。
顾甚微屏住了呼吸,轻车熟路的进了屋子,果不其然便瞧见了朱鹮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朱鹮瞧着她亮晶晶的双眼,防备地退后了一步,“先说我身上没有软甲,你便是将我扒光了,也拿不到你想要的。”
顾甚微嘿嘿一笑,摆了摆手,“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有这种冒犯前辈的想法!我只会同魏长命一人抱着第一美人的一条大腿,呜呜哇哇求软甲的!”
顾甚微说着,关切的说道,“大人这个时候出来,该不会引人生疑吧?”
朱鹮白了顾甚微一眼,“猜都能猜到你会寻到这地方,我若是不来,你同魏长命回了汴京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收起你们两个人的花花肠子,我在这里不过是干老本行的罢了。”
“不是太后的男宠,也不是大太监。兴许都是命吧,像我们这种人,到哪里都会被位高权重的人看中,从万人当中挑选出来,收做狗腿子!”
第268章 北朝张春庭
朱鹮自问阅人无数,他一眼便看穿了顾甚微同魏长命是他命中最棘手的劫难。
像这种尖刀一般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一阵血雨腥风,绝无安宁之日的。
“北朝风气开放,取士也不拘一格。朝堂之上也有大雍后裔。北朝老皇帝驾崩之时,托孤者有二人,一是国舅南大王,二是北枢密陈瑜伯。这陈瑜伯祖上便是我们大雍来的。”
“我如今的身份,算是陈瑜伯妻子的堂弟。有了这层关系在,我还算得信任。”
朱鹮说着,神情有些复杂地说道,“前不久刚刚升了官,如果非要比较,当是北朝张春庭吧。”
顾甚微听着,亦是有些发懵。
北朝张春庭?
顾甚微心中一千头小毛驴呼啸而过!
怎么办!我的前辈奉命当细作,直接位极人臣,在他国成了一方大佬怎么办?
朱鹮看出了顾甚微的震惊,他摇了摇头,“伴君如伴虎,你尚且年轻,不要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信任眯了眼睛。汴京城之前谁人不说,张大人是官家最信任的人……”
“就说你的父亲顾御带,能做官家贴身侍卫统领的人,该是何等信任,不也一样……”
“是以你不必担心我被这里的富贵迷了眼。我这一生都是大雍人,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成为一个背弃之人。”
顾甚微从朱鹮的慷慨陈词中抬起头来,她有些茫然地摆了摆手,“谁同你说这个。”
“我只在想,不如今夜我同魏长命将那小皇帝和老太后直接给咔嚓了,然后扶你做北朝皇帝。到时候我们哪里需要和谈,整个北朝都直接是大雍的,岂不是……”
朱鹮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顾甚微同魏长命是一丘之貉,他们的脑壳里头都有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耶律寻做梦流口水的时候,都没有你这么敢想!你当我们大雍为何拿不回失地,为何屡次都要被北朝掣肘?北朝的铁骑不是吃素的,姓耶律的坐不了皇位,那不是还有姓萧的么?”
“你当兵马大元帅南大王是吃素的?莫要发疯了,耶律禹已经邀请你们去她的喜宴,我便不做额外安排了。”
朱鹮说着,又从自己的袖袋当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来,递给了顾甚微。
“太后一早知晓那个李妍是假的。这是南大王府上的巡防图,你需要注意的是,府上的巡防阵法一共有三种,每日都是随机挑选一种。是以你去了之后,得先确认是甲乙丙哪一种布防。”
“后面有几页,是我写的北朝一些重要大臣之间的关系图。你交给韩时宴,看对和谈有没有帮助。”
朱鹮说着,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对顾甚微道,“韩时宴很有本事,刘符很喜欢他,进宫之后在太后跟前帮他美言了不少。别看他只是一个使臣,但刘符是南大王一手提拔上来的。”
“他同萧家沾亲带故,说话远比你们想象中更有分量,要不然的话,二公主也不会交由他带去汴京了。”
顾甚微听着,顿时欢喜起来!
这朱鹮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正想要问一些只有床脚下才能听到的秘事呢!结果朱鹮就给准备好了!
她想着,将那小册子塞入怀中,忍不住问道,“朱鹮大人,你当真不想当皇帝么?”
朱鹮无语地白了顾甚微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是让我当皇帝,我也没有软甲可以给你!”
完全被看穿了!
顾甚微觉得,那太后当真是慧眼识珠,朱鹮的确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
他不光聪慧,而且阅历丰富,论谋略完全不输她同韩时宴。
朱鹮见事情已经交代完毕,脚尖微微动弹了一下,却又停留了下来,他有些伤感的看了顾甚微一眼,“他日你们回汴京,若是见到翟狄,可能帮我问他一声,为何?”
顾甚微一愣,想起那皇城司内鬼乃是朱鹮曾经的挚友,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回得去,皇城司有拨乱反正的那一日的话。”
朱鹮闻言却是轻轻一笑,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陡然一垮,“要是救不回张大人,我把你同魏长命的脑壳拧掉!”
他说着手指轻轻一动,地面出现了一个坑洞,整个人嗖的落了下去。
顾甚微瞧着,扇了扇鼻子上的灰尘,她扭转头朝着汴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值得么?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吴江在松毛岭下问她的话。
在人们根本就看不见的地方,为了那个重文轻武的无用之君,抛头颅洒热血。
当然是值得的。
不为那人,却是为了那个国与家。
王都的夜晚同汴京是不同的热闹。
不是轻歌曼舞,却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街市上闹哄哄的举着火把热舞的喧闹。
那小酒馆里这会儿人满满当当的,牧成是这个名叫羊肠子的小酒馆的常客了,他这人结交广泛平日里最擅长说故事,几乎是夜夜都会来这里一回说上一段,然后就会有那不差钱的主儿,请他酒喝。
“那西夏人可真不是东西,竟是敢在我们北朝玩这等李代桃僵的把戏!也不知从谁哪里借来的胆儿!”
酒馆里的人应着声,一个个的撸起袖子,露出了他们以引为傲的大胳膊肘子,嚷嚷了起来,“真该死啊!”
牧成见状,立即喊道,“可不是么?气得我这酒都上头了!”
“牧先生可不能醉了,先吃盘烤腰子,记在我账上了。”
牧成瞬间就喜笑颜开了,自从昨日他说了耶律寻不举的事之后,愿意给他打赏的金主一下子便多了起来。
他想着,趁着打铁道,“你们听说了么?在我们这附近出了个蟊贼儿,专门偷妇人的裤衩子。昨儿个我还听一个姓孙的阿婆当街叫骂,骂那蟊贼不是个东西,连七十岁老妇的裤衩子都偷!”
偷裤衩子贼他是有所耳闻的,但是那孙阿婆是他编的,不这么说,怎么引起哗然呢!
牧成心中盘算着,脸上不由得带了几分得意!若是今夜那小贼还出来就好了!
他这心思刚落,就听到酒馆外头有人喊道,“抓贼啊!抓贼啊!有人想要偷我阿妹的裤子!给我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这话一出,牧成一阵风一般的蹿了出去!
他不跑到第一个,明日怎么好靠这故事赚吃喝!
他想着,循声看了过去,却是一愣,只见跑在最前头追蟊贼的那三人,竟是大雍人!
这还不是最稀奇的,最稀奇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她搂着一个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子,跑得飞起!
从前只见郎背娘,哪里可见娘抱郎!
牧成的眼睛亮了,他抽起一旁挑着的酒旗,拔腿就追了上去!
王都夜醉酒。
牧成的酒旗随着跑动飞扬而已,道路两侧那些夜游的食客们见状,提着啃了一半的羊腿,抱着酒坛子便兴奋的跟了上去,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有热闹不看是王八蛋。
“人差不多了,老吴可以猛虎扑食了!”
跑在队伍最前头的那蟊贼听着身后那清脆的女声,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他这会儿已经双腿发软如面条,可身后那三个大雍恶鬼却是心不慌气不喘,一连追了他八条街。
这也就罢了,听听他们说的这叫人话吗?
蟊贼深吸了一口气,瞧着前头的围墙,用尽全身力气猛的一跃而起。待手抓牢了墙边,他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待从这里翻过去,便能摆脱这些人了。
他想着,忍不住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险些没有将三魂七魄给吓出来!
只见一个面上青紫的恶鬼发出狰狞的笑声,伸出了手朝着他的衣领子抓了过来!他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一蹦三丈高犹如窜天猴一般的男子……
他绝对是在做梦吧!怎么有人跳得这么高!
他回过神来,着急地想要翻墙而过,却是感觉自己身后一凉,伴随着一声锦帛撕裂的脆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蟊贼心中大骇,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他顾不得发晕,一个骨碌想要爬起来,可刚起了一半儿,就瞧见一挑酒旗猛地朝着他打了过来!
牧成喘着粗气,猛地就是一棍子,大喊出声,“抓到了抓到了!让我们看看这厮是谁!”
牧成说着,余光瞥大雍的三位猛人,除却那一脸青紫的妖怪之外,剩下两个人当真是生的一副好容貌。那女郎腰间悬着一把黑色长剑,头发高高的扎起用金环束着,一看就是他们北朝人最喜欢的英姿飒爽女霸王。
再看她怀中那男子,端是翩翩君子,像是一块被摔碎了玉,瞅着温润到处都是尖角,碰一下脱层皮。
见三人虽然抓到了蟊贼,却是不动弹,牧成心中大定,靠!财神爷今年到他家,他这是要发财了啊!
他想着,越发卖力的又是一旗杆打了下去,然后伺机一挑竟是从那厮怀中挑出了一条裤衩子来!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拢了上来,瞧见这场景,嫌恶又兴奋的叫了出声!
牧成见时机差不离的了,就着灯笼就要朝着那蟊贼脸上的面巾抓去。
蟊贼见事情败露,瞬间大骇,猛地暴起亮出了一把匕首,朝着牧成的手割去!那牧成不过是个市井中人,哪里见过这般生死搏斗的场景,竟是吓得呆愣在了原地。
周围的人又是一片惊呼声,不忍心看到牧成就要手掌落地。
有那胆小者更是已经捂住眼睛尖叫出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颗桂圆干打了过来,直接打在了那蟊贼的手腕上,锋利的匕首瞬间落到了地上。牧成毫无血色的手就这样顺利的抓到了蟊贼的面巾……
这一颗几乎是发生在顷刻之间。
围观的北朝老百姓,瞧着正在一旁吃桂圆干的少女,瞬间欢呼起来!
牧成大口地吸了一口气,慌忙将自己完整的手收了回来,他一把扯过旁边好事者手中的灯笼,朝着那蟊贼照了过去,却是大呼出声,“张成!这不是刑部张侍郎家的三公子吗?”
他喊着,朝着酒旗杆上挑着的大裤衩子看了过去,却是大骇,“血血血!这大裤衩子上有好多血!采采采!采花贼!该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顾甚微瞧着,亦是一脸惊讶,“快些报官,然后领着郎中去槐荫巷,我们就是从那里追过来的!”
一旁的韩时宴看着这熟悉的兵荒马乱的炸锅死人,瞬间腿不软心不慌,脑壳都不晕了!这熟悉的感觉让他仿佛以为自己回到了汴京。
他正想着,就听到顾甚微朝着那牧成看了过去,“这墙后头是谁家?这什么张侍郎的公子,爬上了这面墙,就跟回了家似的……好似吃定了能逃脱或者有人给他打掩护……”
牧成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听到顾甚微的问话,眼睛亮得像是星辰,他激动得结巴了起来,“这里是皇子耶律寻的府邸。!”
牧成是个王都通,上知皇宫秘事,下知官僚绯闻,这一辈子全靠这些事儿讨生活了!
别说这么个宅院了,便是路边一只撒了一泡尿,他都能扯出一段恩怨情仇来!
“这一面墙里头,住的乃是耶律寻的妾室……这这这……”
牧成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就在前几日,他还告诉了整个王都人,说耶律寻不举!这简直……简直是一个月都不缺故事可以说了啊!
顾甚微听着,摇了摇头。
同韩时宴还有吴江悄摸的隐入人群当中,走到了最外围去!
顾甚微愉快的伸了伸懒腰,冲着韩时宴眨了眨眼睛,“下一个?”
韩时宴嘴角翘了翘,“可否让某骑马?”
不等顾甚微回答,吴江便一把搭在了韩时宴的背上,“骑马哪里有我们跑得快?快快快,今夜我都睡不着了!在王都可真有趣啊!在汴京咱们还需要顾及一二,一个不慎就得罪了一大群!”
“搞不好抓个犯人,还抓到了时宴兄亲爹头上去!”
韩时宴一听,瞬间不悦起来,“为何偏说我?”
吴江嘿嘿一笑,“这不我们的爹我们打不赢啊!怎么抓?”
亲爹是弱鸡的韩御史,头一回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在这里多美啊!左右抓了谁,让谁同谁结了仇,亦是让谁砍死了谁,丢了大脸……那都是值得放爆竹庆祝的事情啊!继续继续……”
翌日清晨,小皇帝看着书房外头围着乌泱泱的人,再看了看比从前厚了五倍不止的奏章,有些茫然地看向了掌事老太监,“大雍打来王都了?还是昨夜地龙翻身了?”
老太监一言难尽的看向了门口,“都不是!就是昨夜张侍郎公子杀死民女被抓了……被抓的时候正在爬寻皇子小妾的围墙……寻皇子生气不得将张侍郎给打了……”
“辽阳府有一伶人在酒馆里大骂三班院左都知,且向枢密院上交了一本小册子……今日天亮的时候,三班院左都知自缢了……”
老太监说着,战战兢兢地看了小皇帝一眼,“还有……”
“还有耿淑仪的弟弟同晋国夫人私会被发现了……”
“当时陈国公主的马受了惊吓,马车直接撞塌了一面墙,正好撞见了那二人。晋国夫人同陈国公主大打出手,陈国公主推说是因为瞧见了一匹红色的大雍马冲着她奸笑,别说马了便是她都吓了一跳。”
“晋国夫人不听辩解,这不闹腾到御前来了!”
“再有王都赫赫有名的天王虎骨酒……被被被那大雍的吴将军发现,里头泡的根本就不是虎骨……是羊骨还有人骨……仵作去瞧了,那人骨分属八人之众……”
“全部都被泡在大酒缸中,都生出绿毛来了!今早不少大人都告病了……”
小皇帝一连串听了七八条,听到这天王虎骨酒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前不久太后的生辰宴上,他们饮用的便是这天王虎骨酒……他还喝了好些盏!
现在他的胃中翻江倒海,只恨不得将那日喝的酒全都吐出来!岂止大臣要告病,他也想要告病!
小皇帝面色如土,他抿了抿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保持威仪!
“怎会如此,昨夜是什么大凶之日,竟如此不太平?怎么事事都有那几个大雍人!”
老太监只是那学舌鹦鹉,岂能回答这样的话,这不战战兢兢地朝着门口那群乌泱泱的大臣看了过去。
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冲着老太监点了点头。
这御书房的门一开,那外头的大臣乌泱泱的便冲了进来,平日里他们按照南北院区分,站得那是井然有序,可今日显然新仇增添了不少,旧仇有被翻了出来。
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七嘴八舌的告起状来!
好好的一个御书房,瞬间成了赶大集。
坐在帘子后头的太后再也忍不住猛地拍了一下椅子,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怎么都有那大雍人的事情,可是故意为之?”
太后的话音一落,那些朝臣一个个的面面相觑起来,对呀,怎么每一个鸡飞狗跳的现场,都有那三个新来的大雍瘟神!
不等大臣们张嘴,站在太后身后的二公主耶律禹便径直的开了口。
“母后,儿臣在汴京便听闻了,这三人从前在东京便是走到哪里,哪里便要出命案。那开封府的义庄都快要装不下尸体了,地牢更是饱满到日日拉人去流放。”
“当时儿臣只当是玩笑话,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太后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哪里有这么些怪力乱神?”
耶律禹挠了挠头,“可这怎么故意为之?他们也不能抓着张侍郎的儿子,让他去欺负民女。更是不能让辽阳牧民突然飞来王都告状……还有那天王虎骨酒,骨头都生出绿毛了,总不能是刚杀了新削的吧?”
“虽然我知晓大家都对大雍有敌意。但总不能人家来了王都,连马都不准笑了吧!”
虽然马奸笑她没有见过,但是一样草养百样马,万一人家的马就是喜欢笑呢?顾大人能怎么办,把马嘴巴捂上不成?还是日日对着它耳朵唱夜歌,不要它笑非要它哭!
那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酷刑!
耶律禹嗓门大,这一连串下来,议事的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这宫中那是打破狗脑袋,鸡飞狗跳的。
大雍使团这会儿正在驿馆里头用朝食,听着吴江扯着破铜锣嗓子唱曲儿!他声音洪亮得很,别说东苑了,便是那夏国人住的西苑那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顾甚微被他震得脑子发昏,她喝光了最后一口粥,压低声音朝着一旁的韩时宴凑了过去,“今日可能行?后日便是二公主出嫁,我们最好是在那一日便离开王都,出发返回汴京。”
王都虽然好玩,处处都是震碎人脑子事,但她还是着急想要加快进程,快些回王都去。
而且,她同魏长命是要盗国玺的,为了以免夜长梦多,最好是拿到了东西便立即离开。她同魏长命要带着东西走很容易,可若是那时候韩时宴还有使团的人走不了的话。
一旦国玺丢失的事情被发现,那么他们便是活脱脱的人质。
是以,最好的办法是快些和谈不要耽搁,尽快就离开。
坐在他们同一张桌子上的赵槿听着,看向顾甚微同韩时宴的表情有些微妙,“某来王都多次,却是一次这些奇事都没有遇到。三位大人当真是太厉害了!”
顾甚微冲着赵槿摇了摇头,“没有办法,我们可能就是惩奸除恶的命,要不然怎么在汴京是这样,在王都还是这样。就是韩大人的法力,在这里有些不足,都没有灭门。”
赵槿的嘴角抽了抽,他压低声音道,“哪怕是今日开始和谈,怕是后日我们也很难离开。”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和谈就是拉锯战,根本不是一两日可以解决的。所以怕不是很难在后天的时候,整个使团队伍便离开王都。”
“十天半个月算是快了,一月两个月的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顾甚微听着蹙了蹙眉头,目光落在了韩时宴身上。
“无妨,交给我便是。赵槿你莫要声张,做好后日启程的准备。魏长命要贴身保护我,孙将军又要顾及整个队伍。你的安危也很重要,到时候让方腊待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韩时宴的眸光一动,又补充道,“西夏人在我们这里落了颜面,指不定还会再次来暗杀,还是小心为上的好。不然到时候我们都全须全尾的回了汴京,就留了你在这里。”
“我也没有办法回去向王爷交代。”
赵槿温和点了点头,“你们且放心,进了王都之后,孙将军已经让方腊护着我了。”
赵槿还想要说些和谈的事情,这边吴江已经结束的歌声,小跑着回来了,他一脸都是兴奋,“今日我们还继续不?老吴现在全身都是劲儿,感觉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说起来离奇,今早我睡不着出去,你们猜我瞧见了什么?我瞧见王御史夫人的商队开始卖清肠丸了!”
第271章 顾甚微送礼
穷鬼顾甚微心中泛酸,悄摸地将那王御史夫人同软甲朱鹮列上了金大腿名册。
韩时宴瞧着好笑,却是没有揭穿她。转而继续看向了赵槿,“这北朝和谈人选,你心中可有猜测?”
他从前一直做御史,对于这北朝事务自然没有赵槿了解。
北朝可不光是契丹部族,且因为幽云十六州在手,实际上管辖范围内有许多大雍人,便是官制那都是分了南北两套班子。这朝中形势之复杂,若非悉心专研,那是根本捋不清的。
韩时宴这一路上虽然做足了功课,但书上得来终是浅,还是问赵槿来得妥当。
且他们本意也不是干预北朝内政,而是一心想要快些达成和谈,然后带着国玺离开。
赵槿闻言,终于想起了自己被吴江打岔之前想要说什么,立即说道,“当从三人中选。这头一个便是我们认识的刘符。刘符同我们相处一路,韩大人对他恩威并施,想来早有成算,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上上签。”
韩时宴微微颔首。
他们一路上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和谈做的铺垫。刘府初见傅老大人的时候,那铁拳锤人下巴戳天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到了王都已经彻底转变了。不说已经被驯服,但多少在他们面前已经落了下风,确实是上上签。
“这中签便是枢密使陈瑜伯的弟弟陈秋仲。他们兄弟二人如今虽然同北朝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究竟大雍是故土。”
“就算是碍着数典忘祖的名声,那也不至于对大雍太过心狠手辣。”
赵槿说着,叹了口气,“可这东西是双刃剑。他们同样也不会待大雍优待,担心被人攻讦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以我认为是个中签。”
“说来也是巧了,这陈秋仲同昨夜出事的张侍郎,乃是连襟。”
顾甚微被赵槿这番分析吸引了过来。
赵槿这人温文尔雅,瞧见谁都是笑吟吟的,这一路走来顾甚微就没有瞧见他同谁呛过声。
兴许正是这种不争不抢的性情,让他虽然熟悉北朝事务,却也没有被选为谈判的使臣。
顾甚微倒是没有想到,赵槿分析起人性来,倒是言语犀利。
可不是正是如此,陈瑜伯的名字顾甚微从朱鹮的嘴中听到过,他是太后亲信,先皇的两位托孤大臣之一。陈家位高权重,定是有不少眼睛盯着,需要格外的爱惜羽毛。
赵槿没有停顿,“至于下下签,则是耶律案。这耶律案是皇帝的叔父。此人亦是精通外务,说得一口流利的大雍官话。当初出使汴京,本来他是首选,后来才换了刘符。”
“耶律案年纪不大,手腕铁血,为人十分狠厉。耶律寻便是学的他。”
“从前他也做过边军主帅,不过后来奇山大战当中,耶律案被吴老将军砍断了一条胳膊,这才无奈回了王都。”
赵槿说着,看向了听着端着大海碗满屋子乱窜的吴江,意有所指。
顾甚微同韩时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耶律案定是恨透了姓吴的,怕是瞧见吴江只恨不得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下来遂啖之,难怪说是下下签。
“此事交给我同吴江去办,你们两个就想好怎么应对吧。”
顾甚微说着,站了起身。
最后那五人的嫌疑还没有排除,魏长命需要留在韩时宴身边贴身保护他。
她想着一个箭步闪到了吴江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出门找乐子去!”
吴江的眼睛嗖地一下亮了,他将那大海碗随意一搁,胡乱的擦了一下嘴角,便跟上了顾甚微。经过韩时宴的时候,见他不起身,那眼睛瞬间亮得像是正午的阳光一般,简直就要将这王都给烧起来。
韩时宴嘴角微动,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有他在,顾甚微同吴江闹归闹,多少还有个尺度。若是他不在了,这二人那便是孙猴子没了紧箍咒,那是要再大闹一遍天宫的!
韩时宴想着,心突突跳,他站起身快步走到了门前,拦住了顾甚微同吴江。
“你们二人打算如何抽中上上签?”
顾甚微手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砍,“咔嚓!结束战斗最朴实无华的办法。”
韩时宴大骇,却见顾甚微同吴江像是脚底抹了油一样,一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待一出那驿馆,吴江瞬间兴奋了起来,他搓了搓手,凑到了顾甚微身边,“你说我们先去杀谁!”
顾甚微白了他一眼,“大白天的杀什么杀?我们大雍乃是礼仪之邦,怎能喊打喊杀?当然是送礼去。”
吴江一听,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我可不会给北朝人送礼,我只会送葬!”
他说着,挠了挠头,不乐意的哼了一声,“不过顾亲人你说送,那就送吧!你聪明,你有理!”
顾甚微冲着吴江竖起了大拇指,领着他大摇大摆的上了街!
王都的白天亦是热闹非凡,那耍猴的舞刀的骂娘的,简直是排起队出现。
二人没有走多远,便已经瞧见了三群上街的活羊,四堆臭气熏天的马粪……遇到了五个强壮得小手一摸差点没有把人胳膊卸下来的拉客花娘……当真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国度。
顾甚微感叹着,领着吴江拐了个弯儿,手里拿着一把羊肉串儿,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吴江嫌羊肉串儿肉太小不够劲儿,直接提着一个大羊腿子,吃得一嘴都是油。
“虽然刚用完朝食,喝了一海碗粥加几个馒头,但是米面哪里有肉好吃。别说一个羊腿了,就是一只羊,我也啃得下去啊!这北朝的羊儿真地道啊,比时宴兄那抹了糖的腿子……好吃多了!”
吴江想起韩时宴那刷糖刷到拉丝儿的羊腿,不由得觉得牙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