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故事, 纪书瑜意犹未尽, 似乎还沉浸在那个奇妙的世界里面。她叹了一口气, 怅然若失道:“原来这是爱丽丝做的一个梦啊, 都是假的。”
闻月思索片刻,柔声说道:“或许爱丽丝真的掉进了wonderland里,只是她怕大家以为自己是在胡说,所以才说这是一个梦。”
“不可能的吧,舅舅之前和我说, 世界上没有会说话的兔子,也没有吃了能变大变小的蘑菇。”纪书瑜虽然嘴上否认着, 但是看着闻月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充满了期待。
闻月在心里暗叹一声,纪则临果然不会教小孩, 也难怪纪书瑜嫌他讲故事无聊, 他拿大人的思维去教育孩子, 自然不受欢迎, 还会破坏小朋友天马行空的想像力。
“这个世界那么大, 有些地方只有小孩子才能到得了,有些神奇的东西也只有像你这么大的小朋友才能看得到。你舅舅已经是大人了, 他当然看不到会说话的兔子,吃了蘑菇也不会变小。”
纪书瑜听完,眼睛大放光彩,又傲娇了起来:“我就说舅舅不靠谱,他又没见过世界上所有的兔子,怎么能确定每一只兔子都不会说话呢?”
闻月抿唇一笑,赞同道:“是啊,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纪书瑜见闻月站在自己这边,心下欢喜,越看她就越像自己的舅妈,便乖乖地抱起书,说自己要回去睡觉了,还催闻月:“闻老师,你快去找舅舅吧,不然他该着急了。”
闻月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她把纪书瑜送回房间,之后犹豫了下,觉得如果自己不去找纪则临,他是不会罢休的,便踅足往小书房走去。
小书房里开着灯,但是没有人,闻月正疑惑时,就听身后有人说道:“终于舍得分一点儿时间给我了?”
闻月转过身,纪则临从另一头走近,他显然是从楼下上来的,手上还拿着一瓶红酒和一个杯子。
见闻月看过来,纪则临解释:“我的一个习惯,睡前会喝一杯红酒助眠。”
“会喝酒?”纪则临随口问了句。
闻月点了下头。
纪则临露出个意外的表情,随后举起酒杯,问:“陪我喝一杯?”
闻月说:“我还要写论文。”
纪则临走到她跟前,笑道:“就是因为写论文才要喝一杯,我也是当过学生的。”
他这话说到闻月心坎里了,虽然她很热爱翻译,但写专业论文的时候偶尔也会觉得痛苦,这大概是很多学生共同的心声。
“怎么样?”纪则临问。
闻月动摇了:“就一杯。”
纪则临这才满意,他喊了陈妈,让她送一个杯子上来,之后就领着闻月进了小书房。
这个小书房是纪则临专用的,平时除了打扫,其余时候多是房门紧闭。
闻月之前只在门口简单地朝里扫过一眼,今天进来才发现这间房是没王瑾珍的藏书室大,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里面除了办公区,还连通着休息室和影音室,工作休闲两不误。
书房的书架上摆放着一些书,闻月本来以为会是各种生意经,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都是航天工程的相关书籍。书房的展示柜里还存放着好些大小不一的航天器模型,闻月讶异之余,才想起王瑾珍以前说过,纪则临小时候的梦想是当航天工程师。
“这些模型都是你自己拼的。”闻月问。
“嗯。”纪则临点头应道,他走到闻月身边,指了指柜子里的几个模型,说:“这几个是中学时候保留至今的,还有一些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
“这个呢?”闻月走到柜子前,被一个破损严重的火箭模型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好奇,问:“怎么摔坏了?”
纪则临把目光投向那个残次的模型上,眼神忽而发沉,过了会儿才说道:“这是从我父母失事的那辆车上拿下来的。”
闻月不自觉地“啊”了声,回头看向纪则临,张了张嘴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道了声:“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纪则临看上去很平静,提到逝去的父母,他的语气甚至没有一点儿波澜。
闻月想到了纪则临父母忌日那天,他独立风雪中,孑然落寞,就知道他其实还是在意的,只是习惯了将感伤的情绪藏得很深,这或许是他的一种防御本能。
闻月无意去触碰他的伤口,正好这时候陈妈敲了敲门,她便立刻走过去,拿了杯子进来,说:“不是要喝酒吗?”
这话题转移得未免生硬,纪则临轻笑一声,拿上红酒,示意道:“跟我来。”
小书房有个阳台,纪则临才推开门,一阵风就吹进了室内。
闻月走出去,抬头看到一轮明月挂在天幕上,熠熠生辉。
纪则临拔开红酒盖,给闻月倒了一杯酒,递过去的时候问:“酒量怎么样?”
“还行。”
纪则临挑眉:“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喝酒。”
闻月接过纪则临递来的酒杯,说:“我十八岁成年那天,我爸爸就陪我喝了酒,还是家里自酿的米酒。”
“他说女孩子会喝酒不是坏事,有点儿酒量反而安全,但是我妈妈说他就是想培养一个酒搭子,这样在家里就有人陪他小酌一杯了。”
“你的父母很开明。”
“他们都是老师,思想开放些。”
纪则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他晃了晃杯中的液体,刚要喝,就见闻月举起杯子朝自己示意。他怔了下,很快勾了下唇,举杯和她碰了下。
月朏星堕,此时庄园里一片岑静,只能听到风过旷野的呼声。站在高处远眺,夜色中树林是魅影,月光下的河流是发光的缎带。
闻月欣赏着景色,时不时抿一口酒。许久没喝酒了,难得喝上一回,她还觉得浅尝辄止,不太尽兴,空杯后她很快又看向纪则临。
闻月的眼神就像纪书瑜向自己讨要糖果时一样,只不过更加让人心软。纪则临本来怕她喝醉,只想让她浅酌一杯,现在也抵不住她巴巴的目光,无奈之下只好拿起桌上的红酒,再给她倒了一杯。
“你果然是个称职的酒搭子。”纪则临哂笑道。
“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闻月拿起酒杯,神情一恍道:“他去世那天,我和他说我想吃酒酿圆子,他还说我是小酒鬼。我后来时常后悔,如果那天我没说我想吃酒酿圆子,他就不会下班后还大老远地绕去镇上的甜水店,少走那几步路,或许他就不会出事了。”
闻月说完,眼圈一红,捧着酒杯一口气把酒喝了,然后再次把空杯递给纪则临。
明明刚才还说只喝一杯,现在不到半小时,第二杯已经见底了。
纪则临这回没给闻月倒酒,他伸手拿走她手中的杯子:“你不是来陪我喝酒的吗?怎么现在好像是我在陪你?”
闻月喝了酒,脸上微微泛红,被抢了酒杯还有些不满,皱了皱眉说:“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纪则临抬起手,轻轻揩了下闻月的眼角,指尖触碰到了些许湿意。他放轻了声音,说:“在我没尽兴前,你不能先醉了。”
闻月眼尾一烫,倏地回了神,忍不住抬起手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我的酒量没这么差。”闻月为自己正名,怕纪则临不信,还说起了自己之前出国当交换生时的一件趣事儿,“我去英国读书的时候,参加学校的化妆舞会,国外的同学都喝不过我,那晚之后他们对我刮目相看,还开玩笑说我是中国的‘狄俄尼索斯’。”(注)
纪则临难得看到闻月露出这种有点儿得意的表情,觉得新鲜,挑眉问道:“化妆舞会,你不仅会喝酒,还会跳舞?”
“本科的时候我加入过学校的戏剧社,学过一点儿皮毛。”
“你之前说自己学识不够,老太太却夸你有才华,又说厨艺马马虎虎,但陈妈都说你不一般。”纪则临噙着笑看着闻月,施施然道:“现在你说自己不擅长跳舞,我合理怀疑又是你的谦辞。”
闻月忙摆手:“我说的是真的,小时候我妈妈送我去过舞蹈班,但我实在没有天赋,只学了不到半年就放弃了,大学也是因为戏剧表演需要,才去学了最基础的舞步。”
“是吗?”纪则临放下酒杯,出其不意地拉起了闻月的手,轻轻抬高。
闻月惊呼一声,但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轻盈地转了起来,转着转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几圈,她就找不到了重心,身子往边上一歪,纪则临迅速伸手一揽,将人抱进了怀里。
闻月站定后,眼底笑意未尽,又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嗔怪了句:“我说我不会跳了。”
“不是跳得挺好的吗?”纪则临垂眼,声音微哑。
闻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靠在了纪则临的胸膛上,她面上一热,想要从他怀里退开,但纪则临手臂一紧,让她更贴向了他。
“纪则临……”闻月的双手撑在纪则临的胸口上,上身稍稍拉开了些距离,一脸的窘迫。
纪则临许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微窘的神情了,不由得多注视了几秒,才问道:“不喊纪先生了?”
“你先放开我。”
纪则临一手搂着闻月,另一手抬起来,帮她把乱了的头发拨到了耳后,再垂眼看着她问:“还记得昨天晚上我说的话吗?”
闻月眼神闪烁,见他始终不肯松开自己,便不遂他的意,故意道:“我忘了。”
“忘了?那我提醒你一下,昨天晚上,你答应了和我交往。”
闻月立刻纠正道:“是试试。”
“不是说忘了?”纪则临轻笑,知道闻月是有意的也不恼,搂着她接着说道:“翻译家的字典里,‘试试’和‘正式’有语义上的区别,但是在我这里是一样的。”
他抬手挑起闻月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你既然答应和我试试,我就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你未免也太霸道了。”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所以闻月,就算你现在要反悔,也迟了。”
纪则临总是这样,他是强势的,但闻月现在一点儿也不怕他,她知道他并不会真正地伤害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已经有了这样的信任。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闻月整个人晕乎乎的,她抬头看着纪则临,月光下,他的眼神像是深潭,里面盛满了柔情。如果说昨晚是冲动,那么此刻,她不能否认内心的悸动。既然如此,她不妨和爱丽丝一样,进行一场奇异的冒险。
“我如果不反悔,你能再请我喝一杯酒吗?”闻月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半倚在纪则临身上,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纪则临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浮现出浓烈的笑意。他松开闻月,执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唇边,克制地落下一吻,愉悦地笑道:“如你所愿,小‘狄俄尼索斯’。”
第31章 Chapter 32
虽然闻月说自己酒量好, 但是纪则临担心她后半夜会难受,因此不让她多喝。
闻月喝上了瘾,抱怨纪则临小气。
纪则临这下是知道了,酒精是闻月第二人格的开关, 只要沾上一点儿, 她就不再像平时那般克己, 而是变得更加活泼,别样可爱。
晚上夜风大, 入了秋, 室外还是寒瑟的。
纪则临担心闻月喝了酒再吹风会生病, 及时将她拉回了书房。室内温暖, 催人困倦,闻月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不济,不一会儿就犯了困。
纪则临见状,并不拖着她熬夜, 绅士地把人送回了客房。
“今天晚上别写论文了,好好睡一觉, 不然老太太明天又会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纪则临将闻月送到客房门口, 说道。
闻月点了点头,她打开房门, 刚要进去, 又被喊住了。
纪则临上前一步, 垂下眼看着闻月, 问:“明天酒醒了, 还能记得今天晚上答应我的事吗?”
“你又在质疑我的酒量。”闻月不满。
纪则临挑眉:“这么说,你是不会赖账了?”
“我不是会做虚假承诺的人。”
纪则临神情愉悦, 今天晚上实在太过美好,竟然让他产生了不舍之情。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能永驻在这一刻,如果不能,那么他期望这种美好能无限期地延续下去。
“我需要行为承诺。”纪则临说道。
闻月心头倏地一跳:“什么行为承诺?”
“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餐?”
闻月愣了下,旋即松一口气:“吃早餐啊。”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纪则临从喉间溢出笑来。
闻月窘迫,觉得纪则临就是故意戏弄自己,一时有些恼。
“我当你是答应了,明天早上,我在餐厅等你。”纪则临见好就收,低下头在闻月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晚安。”
回到房间,闻月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不是第一回谈恋爱,但今晚的感觉却十分陌生,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或许这么想对上一段恋情是不公平的,可她过快的心跳欺骗不了别人。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有些心慌。
闻月抬手碰了碰发烫的脸颊,最后把今晚的异样归结于那瓶红酒。
纪则临说得没错,那瓶酒的后劲的确很大。
喝了酒,闻月晚上没再失眠,回房间洗漱后,尽管躺在床上,她的脑子里思绪纷杂,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隔天天光才亮,闻月悠悠转醒。醒来后她看了眼时间,还很早,她没有赖床的习惯,直接起床洗漱。
换好衣服,时间尚早,闻月习惯性地拿了本书想进行晨间阅读,但转念想起昨晚和纪则临的约定,便放下书,下了楼。
这个点儿,闻月想纪则临大概还没起,但她到小餐厅一看,他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正拿着报纸在翻阅。
纪则临看到闻月,放下手头上的报纸,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又会睡过头。”
闻月回说:“我昨晚睡得早。”
“才过了一天的时间,就不认床了?”
闻月轻轻一咳,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大概是昨天晚上喝了酒。”
纪则临轻笑,并没有抓住这点不放,他见闻月今天的脸色好多了,询问了句:“喝了酒没觉得不舒服?”
闻月摇头。
“看来我的确是小看你了。”
“我说过我酒量不差的。”
陈妈一大早起来忙活,走进餐厅看到纪则临和闻月,还有些纳罕:“你们今天倒是比老太太还早起来。”
纪则临说:“我约了人的。”
“谁啊?”陈妈下意识问一句。
纪则临看向闻月,她端正坐着,表面上看着很平静,但是微红的耳朵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纪则临一笑,回道:“老太太之前不是总埋怨我不陪她吃饭,我这两天住在庄园,正好多陪陪她。”
“你工作忙,有时间是该多陪陪她,免得她孤单,只能逗猫解闷。”说到这儿,陈妈忽然想起一件事,看向闻月,问:“小月,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很晚才离开书房?”
闻月心里一个咯登,含糊回道:“是有点儿晚。”
“我就说一直听到楼上有动静,但是上楼一看,就只有那只猫。大概是你前脚走,它后脚就偷溜进去了。”陈妈说着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嘀咕道:“这猫胆子小的很,庄园这么大,没人的地方它都不敢去,那天晚上也是奇怪了,自己跑去了书房。”
闻月闻言更是一窘,抬眼看向对面,纪则临噙着笑,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全然没有一丝的心虚。
“你怕陈妈做什么?”纪则临等陈妈走后,问闻月。
闻月恼道:“陈妈最喜欢和人聊天了,如果让她知道……那庄园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
纪则临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见闻月不满地看着自己,才轻咳一声,收敛道:“你以为陈妈不说,其他人就看不出来了吗?”
“闻月,我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你的好感,你之前是故意装作不知,但是别人很轻易就能看出来,就连纪书瑜……你知道她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
“她想让你当她的舅妈。”纪则临一点儿不卖关子。
闻月听完,想到昨晚纪书瑜认真看书的模样,觉得好笑又难为情,不由道:“你别教坏小孩子。”
“这可不是我教她的,只能说她的眼光像我这个舅舅。”
话音刚落,王瑾珍走了进来,看到纪则临和闻月比自己还早到,一时稀奇。她问纪则临:“你刚才说书瑜眼光像你,什么意思?”
纪则临看向闻月,王瑾珍便也明白了,打趣道:“你这话说得不够准确,要说像,应该是你和书瑜的眼光像我才对。”
纪则临一哂:“您说得对,我和纪书瑜随您,您喜欢谁,我们就喜欢谁。”
闻月知道他们祖孙俩侃的是自己,面上微热,但被感染着,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王瑾珍的目光在纪则临和闻月身上转了个来回,最后落在闻月的身上,见她笑着,老太太心里默默一叹。
强求的缘分也是缘分,最终结出的果子是甜是苦,只能看小辈自己的造化了。
吃完早饭,太阳已经升至半空,大放光芒了。
纪书瑜起来后,拉着闻月就去遛狗,纪则临陪着老太太坐在户外的遮阳伞下,和她聊着闲天,时不时看向闻月和纪书瑜的方向。
纪书瑜好动,拉着闻月一起陪Yummy玩耍,她们一大一小轮流丢着飞盘,Yummy再叼回来送到人手里,配合默契。
秋阳和煦,并不似夏日灼人,庄园里放眼望去一片开阔,有风吹过,还能嗅到空气里草地被太阳晒后散发的淡淡香气。这样的好天气正适合户外活动,晒晒太阳,吹吹微风,极其惬意和舒服。
纪则临的心情不自觉地十分舒畅。
他以前算是个工作狂,并不好玩乐,也不贪图安逸,平时除了必要的应酬,基本上不会去娱乐场所。但今天,他难得的享受起了慢节奏的生活,觉得在庄园里消磨消磨时间也不错,就连那只看不顺眼的狗都看顺眼了。
但即使他有心懈怠,李特助也不允许,他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来,催他回公司,纪则临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谁打工。
王瑾珍见状,说道:“公司有事情,你就先回去处理,别让底下人难做。”
纪则临把能推的工作都推了,但还是有一些事务必须他亲自去处理,推也推不掉。他接了李特助的电话,应了会尽快去公司,在庄园的人把车开出来前,去找了闻月。
闻月弯下腰准备接Yummy叼来的飞盘,但是它跑到一半,突然一个急刹,扭脸就奔向了纪书瑜。
闻月疑惑,转过头,果然看到纪则临站在自己身后。
纪则临显然也看到了Yummy中途掉头的行为,轻嗤一声,说道:“我养了它那么久,都没能养熟。”
闻月撩了下被风吹散的长发,侧过身说:“你平时对Yummy不用心,它自然不和你亲近。”
纪则临笑一下:“和人一样?”
“动物本来就通人性。”
“反过来说,人和动物一样,多用心就能亲近?”
闻月噎了下,垂下眼回道:“还要看你的用心程度。”
纪则临失笑:“我当然百分百用心。”
他说着抬起手,拈下了闻月发间的草屑。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说不出的亲昵。闻月脸上一热,忍不住抬手理了理头发,掩饰自己的情绪。
“公司有事,我要过去一趟,你今天要回学校?”纪则临问。
“下午回去,我想再陪陪老师。”
纪则临轻叹:“我在你心里果然比不过老太太。”
闻月莞尔:“那是自然。”
输给王瑾珍,纪则临心服口服。
庄园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纪则临看了眼时间,对闻月说:“你什么时候要回学校,就让司机送你过去,不要自己搭车。”
闻月点点头。
纪则临等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把人追到了手,现在要走,还有点儿舍不得。他笑自己,居然有一天成了舅肖甥,变得和纪书瑜一样黏人了。
“什么时候去青水湾和我说一声,这次别忘了。”纪则临说。
闻月没想到纪则临还对她从江城回青城没和他说这件事耿耿于怀,她在心里笑他“记仇”,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话。
纪则临低头,在闻月额上吻了下:“我走了。”
这个吻和昨晚的一样,是礼仪性质的,但闻月还是红了脸,胡乱地点了点头。
纪书瑜在一旁捂着嘴偷笑,闻月觉得难为情,等纪则临走后,就折回去,走到了王瑾珍身旁。
王瑾珍给闻月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又忍不住感慨道:“则临是我看着大的,我还是第一回见他‘孔雀开屏’,真是恨不得让每根羽毛都亮一亮相,好吸引你的注意力。”
王瑾珍说的是纪则临,闻月却也难为情:“老师……”
“小月,你就当我是王婆卖瓜,则临是我外孙,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出色的。从小到大,我这个外祖母就没见他对哪个姑娘动心过,但是对你,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之前你有男友,我劝他趁早打消念头,现在你恢复了单身,我就不能不为他说一两句好话。”
王瑾珍娓娓说道:“则临骨子里是带了些执拗的,自从他父母去世后,就愈加偏执了,这是他的缺点,却也是优点。他轻易不对人动感情,但是一旦喜欢上谁,那这辈子大概就认定她了。”
“所以,小月,你无须质疑他对你的感情真诚与否,他如果不是认真的,压根就不会花心思去取悦你。”王瑾珍看着闻月,语气真挚道:“作为则临的外祖母,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教他学会好好爱人。当然,这是我的私心。”
“你聪慧敏学,心地善良,要是能和则临修成正果,我乐见其成。不过,旁人的看法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王瑾珍拉过闻月的手,亲昵地拍了拍,说道:“反正不管你和则临之后怎么样,我都不会和你疏远。”
王瑾珍说得诚挚,完全是出自长辈的拳拳之心,闻月不由动容。
来青城之前,闻月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纪则临这样的人有交集,他对她来说,完完全全是个不期然的意外。之前她忧心忡忡,心里充满的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担忧以后的事情会脱离自己的控制。
但现在她反而坦然了。人生之事本来就是计划不来的,她虽然忐忑,却也享受这种不确定性。如果不允许意外的人出现,那么生活未免太无趣了。
母亲让她尽情地去体验人生的酸甜苦辣,那么她便大胆一些。
第32章 Chapter 33(新增)
闻月近来在学校时常被人“围追堵截”。她关闭了社交软件的添加方式, 但一些追求者仍是不死心,线上聊天不成,他们就去线下“偶遇”她,教学楼、图书馆、食堂……甚至宿舍楼下。
闻月上了好几回学校的表白墙, 实在不胜其扰。室友们知道她的烦恼, 就说要打消这些追求者的念头, 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重新找个男友,彻底灭了他们的希望。
闻月其实也知道只要搬出纪则临, 就不会再有人会来打扰自己, 但她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纪则临是青城的大红人, 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闻月暂时还不想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用大麻烦去解决小麻烦。
待在学校里总是被纠缠,论文都没办法安心写。闻月也想过去庄园里躲清静,但是这学期她答应了陈晓楠,要给她当助教, 所以平时就算没课,她也不能离开学校太远, 免得陈晓楠需要帮忙的时候找不着人。
闻月无法, 为了能不被打扰,专心写论文, 就只能待在寝室里, 尽量少出门。这样虽然不太方便, 但也别无他法。
一周里, 闻月会尽量保证去青水湾三个晚上, 陪纪书瑜聊聊天,看看书。纪则临工作忙, 但会尽量抽时间回来,他几乎每次回青水湾时都很晚了,闻月回校有门禁,他只能充当司机,在送她回去的路上和她说会儿话。
入秋后,一场秋雨一层寒,进入十一月,青城的气温一天比一天还低,到了中旬,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初雪那天晚上,闻月陪纪书瑜看完书,下楼时正巧碰上了刚回来的纪则临。
纪则临抬手拍了拍肩上的落雪,对闻月说:“今天下雪了,在这儿住一晚?”
闻月周末留宿落霞庄园,是为了陪王瑾珍,和她交流学习,所以尽管那也是纪则临的地盘,她却自在些。但住在青水湾,仿佛就单纯是为了纪则临,心理上,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十分坦然。
“明天导师要开会,我住在学校会比较方便。”闻月忖了下,说道。
从青水湾到青大,开车至多二十分钟,要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纪则临知道闻月只是不愿意留下,他猜出她的心思,但没有点破,也没有强迫她留下,而是喊来王叔,让他重新把车开出来。
下了雪,路面湿滑,纪则临放慢了驾驶速度,余光见闻月一直看着窗外,开口问:“喜欢下雪天?”
闻月回过头:“我只是在想,时间过得好快,感觉去年的第一场雪才过去没多久,今年的雪就落下来了。”
“时间是相对的,我觉得过去的一年过得比往年都要慢。”纪则临噙着笑道。
闻月一下子就听出了纪则临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垂下眼,低声说:“那你就往手表里多抹点儿‘黄油’。”
纪则临轻笑:“但是我现在并不想时间过得那么快,我的手表最好能进点儿面包屑,卡住不动。”(注)
闻月没忍住笑了,见纪则临看向自己,便又转过头看向了窗外,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未来得及收敛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