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则临在落霞庄园的书房里摆放的都是航天工程相关的书,青水湾的书房却都是商业管理相关的书籍,显然,两边书房的侧重不一样,一边是他的过去,一边是他的现在。
闻月拿了几本书随意翻看了下,里面的商业名词太多,她读起来费力,所以看没多久就放回了架上。倒是书架上一本朴素的手札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踮起脚尖拿下手札,翻开后意外地在里面看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是塑封的,虽然没有泛黄,但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因为照片里的纪则临还是少年模样,没有现在稳重,却洋溢着年少的意气。
除了纪则临外,照片上还有三个人,一对相貌出众的夫妻和一位漂亮的少女,显然,这是他的家庭合照。
“在看什么?”纪则临走过来问。
闻月回神,下意识道了歉:“我是不是侵犯你的隐私了?”
纪则临垂眼,看到闻月手中的照片时,眸光泛起,很快又归于平静。
“对别人算隐私,对你不是。”纪则临神色自如,给闻月介绍道:“这是我的父母,还有我妹妹,纪书瑜的妈妈,纪筱芸。”
“这本手札是我父亲生前用来记录工作的,他去世后,我在他办公室里找到的。”
每次触及纪则临亡父母的话题,闻月都犹豫不定,看纪则临的模样似乎早已不再沉浸于过去的伤痛中,但她知道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在意着父母的离世,所以不知道是要安慰他,还是将话题遮盖过去好。
纪则临见闻月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微微一笑,说:“这不是什么禁忌话题,你想聊,我随时都可以告诉你他们的事。”
这时候岔开话题反而更生硬,闻月思忖片刻,问:“叔叔阿姨是什么样的人呢?”
纪则临拿过闻月手上照片,凝眸细看了会儿,才平静地说道:“我的母亲是个钢琴家,之前你在庄园看到的那架钢琴就是她用来演出的。”
“我的父亲……他没那么亲和,从小,他就对我管教严格,但对纪筱芸却很宽容,为此我没少和他置气,就是他出事前,我还和他吵了一架,因为他答应要给我买最新款的火箭模型,但是又忘了。”
闻月听到这儿,就想起了庄园书房里那个破损严重的火箭模型,心头一凛。
“你之前说,他们的事故……不是意外?”
纪则临闻言,神色倏地沉冷了起来,他垂眼看着手上的那张照片,默然片刻,说道:“他们是因为汽车失控摔下山崖去世的。”
闻月骇然:“山崖。”
“出事那天,有人把他们约上了山。”
“是你二叔?”
纪则临抬眼,显然,闻月也听过那些传闻。当然,这是他有意散播出去的,早前几年,纪崇武在纪氏大权在握,青城根本不会有他的负面舆论。
“我父亲和我二叔纪崇武其实一直不和,他们在集团的经营理念上总是有分歧,我父亲是比较审慎的性格,但我二叔向来激进。我小时候经常看到他们争吵,一度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纪崇武在青城的郊外有一处山庄,我父母出事那天,就是去了他的山庄,下山的时候在盘山公路上出了事。事故后警方介入调查,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证明是人为,最后就按意外去处理了。”
“我父亲一向谨慎,何况车上坐着我的母亲,我不相信他会这么不小心,所以私底下找了人去重新检查了事故车,车辆检验报告显示,汽车的刹车盘似乎被人做了手脚,以至于阻力不够,刹不住车。”
闻月听到这儿,心有戚戚。纪则临说的就像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但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现实,让人心惊胆战。
纪则临回头,见闻月眸光微润,神情惊慌,才发觉自己说多了。她和他的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没见过那么多险恶的人心,经历过亲人的背叛和搏杀,听了一定会害怕。
他把照片重新夹进手札里,放回书架上,不再多言。
闻月还心有余悸,忍不住问:“你二叔会不会……”
“你担心他对我不利?”纪则临不以为意地一哂,眼神里锋芒毕露,“我和我父亲不一样,我二叔百般和他作对,但是他一直顾及着手足之情,处处留情面,而我不会手下留情。”
“你不是说我已经找到了基督山岛,放心,他动不了我。”
虽然如此,闻月还是不能安心。大家族的争斗她只在报纸电视还有书籍上看过,以前只觉得遥远,就当是猎奇的故事来看,但现在却到了眼前,和身边的人息息相关。
她简直不能想像一直以来纪则临都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这也难怪他们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对她存有疑心,也许从小到大,抱着不轨之心接近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纪则临垂眸,忽然抬起手抚摸着闻月的脸颊,低声说:“闻月,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否则我会以为你在心疼我。”
闻月轻轻蹭了下他温热的手掌,并没有否认。
纪则临看着闻月,眼眸渐深,他用手指揩了下她湿润的眼角,尔后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来得突然、猛烈,闻月一下子受不住力,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书柜上。纪则临拉起她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腰上,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来,反覆地碾转、吮咬,不断地加深着这个吻。
书房里没了人声,只有唇齿相缠的黏糊声和男女的轻喘。
闻月的神志被搅弄得一塌糊涂,身体失去重心,只能攀附着纪则临。她迷迷糊糊的,被他引导着微微启唇,由着他攻城略地,忍不住漏出了一丝轻不可闻的低吟。
纪则临脑中的弦倏然一紧,迅速往后退开些距离。垂眼看到神色迷离的闻月,他的眼眸染上了欲色,像是点了墨,愈加浓烈。
闻月颤动着眼睫,缓缓睁开眼,瞳仁像是浸了水一般,湿漉漉的。
纪则临抬手拨了拨她散乱的发丝,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哑着声音说:“现在你可以去找纪书瑜一起逗猫逗狗了。”
闻月不解,纪则临看她表情无辜,轻叹一声,隐忍道:“我需要自己待一会儿,明白吗?闻月。”
闻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明白后,脸上轰然一热,红得似那晚纪则临送的玫瑰。
第37章 Chapter 38
这段时间, 闻月周末就去庄园陪王瑾珍,平时没事会去青水湾待着。纪则临之前让她在青水湾多住一段时间,她觉得不妥,但是白天过去修改论文、译稿却十分舒心。纪则临为此还特地让人给她收拾了一间书房, 特地供她看书译文。
纪则临偶尔从公司回来, 看她在忙, 也不会打扰,直接把东西搬到她的书房, 自顾自工作起来。闻月见他自己有书房不用, 非得和她挤在一处, 每每无奈, 但也默许了他这样的行为。
他们在一间书房里各忙各的,闻月只要学累了,一放下手头上的书,纪则临就会趁机和她亲近,美名其曰帮她放松。明明是司马昭之心, 他却粉饰得冠冕堂皇。
白天纪书瑜去了学校,别墅里没人打扰他们, 李妈和王叔都特别有眼力见儿, 没事绝对不会出现,这就让纪则临更加肆无忌惮。
闻月恼纪则临的痴缠, 但是更恼自己每回都被他带着走, 沉湎其中。
遇上纪则临之前, 闻月一直是个情绪极其稳定的人, 她的情感就像一条河流, 没有那么多跌宕起伏,始终都是脉脉的。但最近这段时间, 她为自己的澎湃所震惊。
纪则临是河流中的石头,撞上他,她这条无声的河流便被激起了阵阵水花。
青城几场大雪过后,整座城市一片素净,为了给城市景观增加点儿别样的色彩,各大主干道的行道树上都挂起了彩灯或者红灯笼。
论文中期报告会开完那天,闻月和寝室里的三个室友一起出去吃了顿饭。从研一到现在,她们的感情一直不错,隔段时间就会出门聚一聚,吐槽一下论文难写,聊一聊娱乐八卦。
往往这时候闻月都是倾听者,这回也是,陈枫健谈,她和张佳钰两人从校园轶事聊到明星八卦,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聊到了纪则临。
陈枫神秘兮兮地说:“我好像知道小纪总那回在演讲上说的心仪的人是谁了。”
闻月正用汤匙舀汤,闻言动作一顿,心下诧异,无端紧张起来。
“是谁是谁,快说。”张佳钰迫不及待地问。
“就是最近才拿了新人演员奖的叶鸢。”
张佳钰惊诧:“啊?就那个放着富家小姐不做,非要勇闯娱乐圈的叶家二小姐?”
闻月也一样的吃惊,忍不住抬头看向陈枫。
“叶家你们知道吧?虽然实力不如纪家,但也是青城老牌的大企业了。”陈枫说。
张佳钰连忙点头:“知道知道,市里好多商城都是叶家的。”
“听说叶家二小姐叶鸢和纪则临打小就认识,两人之前还一起在国外留学来着,当初纪则临回国,要不是有叶家在背后支持,他也没资本和他二叔分庭抗礼。”
“这么说,纪则临和叶鸢真是一对儿?”
“我朋友也就那么一说,不过今天不是有八卦媒体在伦敦拍到叶鸢和一个男人见面了吗?我看网上好多人都在扒他的身份,好些人猜是小纪总,就因为他们两家有渊源。”
“照片,什么照片,我怎么没看到?”张佳钰急了。
陈枫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她们看:“喏,就这个。”
闻月扫了眼陈枫递到眼前的手机,几张照片拍得很糊,看上去就是偷拍的。照片上的两人坐在一家咖啡馆里,女人戴着墨镜,男人背对着镜头,只有一张隐隐露出了侧脸。
“还真有点儿像,看来他们是真的。”张佳钰说。
闻月微微出神,等陈枫喊了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小月,你和小纪总来往过几回,有见过这位叶小姐吗?”陈枫问。
闻月摇头。
“也没听他或者王老师提过?”
闻月还是摇头,她是真的没听说过叶鸢,要不是今天陈枫说了,她都不知道纪则临有这么一位朋友。这么想来,她对他实在不够了解。
那边陈枫不知闻月所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可惜了,之前学校里传小纪总在追小月,我还以为是真的,很期待来着,没想到磕的cp be了。”
闻月:“啊?”
闻月下意识给了个反应,倒让陈枫以为她是觉得荒谬,赶忙解释说:“之前不是有人看见小纪总来学校接送过你几次嘛,大家就都在传,小纪总是在追你。”
“反正你和任骁那个渣男分手了,现在是单身,想和谁谈就和谁谈,就算是小纪总,你这么优秀,也是配得上的。”陈枫从认识闻月起就是她的颜粉,深交之后更是觉得闻月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她要是男人,也会去追求她。
“就是就是。”张佳钰附和着点头,对闻月说:“王老师这么喜欢你,我之前也以为你和小纪总有戏来着。”
“不过这也是我们一厢情愿,闹着玩儿的,现在我们知道是多想了,小月你别介意啊。”陈枫说。
闻月看着她们,心里很是愧疚,但把秘密告诉给风儿,树可能就会知道,到时候一片森林都会喧嚣起来。(注)
她想安静地过完研究生生活,因此在毕业之前,并不想把和纪则临交往的事公之于众。
这阵子纪则临出国,闻月去青水湾时,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呆着,放松时就去陪Rose和Yummy玩耍,晚上再陪纪书瑜看书。
纪则临不在,没有人拉着她消磨时间,她居然还有些不适应,以前她可是从来不会觉得孤单的。
年底,青大的课程陆陆续续结束,进入了考试月。
闻月被喊去当监考,监督本科生的期末考试。在考场里坐了一天,虽然什么也没干,但也十分疲惫。
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闻月收好卷子密封后送到了办公室,这才拿出手机,想看下时间,结果看见了纪则临发来的消息。
两小时前,正好是考试开始的时间,他说他回来了。
一小时前,他说他在青大。
半小时前,他说他正在外院院长的办公室,还调侃说她学校的领导尽说一些客套话,他听得都快睡着了。
闻月想像纪则临坐在办公室里,表面上一本正经,私下里给她发消息抱怨领导无聊的模样,禁不住笑了。
早在王瑾珍七十岁生日宴上,纪则临借自己逃避社交应酬的那回,她就知道,他在“纪总”这个头衔下的另一面。
闻月笑着给他回复了个表情。
“小月,吃饭去吗?”同来监考的陈枫问道。
闻月正要应好,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纪则临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是一个车位号。
“小月?”
闻月回神,犹豫了下和陈枫说:“我突然想起我有样东西落在教室了,你和佳钰先去吃饭吧。”
“行,要不要给你打饭?”
“不用了,我迟点儿再吃。”
“行,那我们晚上图书馆见。”陈枫应了话,和张佳钰先一步离开了办公室。
闻月等她们走后,才下楼离开教学楼,往学校的地下停车场去。她很少去停车场,在里面绕了好大一圈,才在角落里看到了纪则临的车。
驾驶座上没人,闻月便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上车关门后,回头问:“你今天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纪则临欺近闻月,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脖颈,迳自吻上了她,把她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闻月总觉得车上不是适合亲密的地方,何况他们还是在学校的停车场里,外面随时都会有人经过,万一被哪个学生或是老师看到了,那就遭了。
“专心点儿。”纪则临轻咬了下闻月的唇瓣,不满她的分心。
“会有人……”
“外面看不到的,只要你不出声音。”纪则临含笑道。
“你……”闻月脸上一臊,刚想说纪则临耍流氓,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汽车解锁的声音。
在车内能听到声音,说明距离很近,或许就在隔壁几个车位。
闻月的身体微微一僵,再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别人听见。
纪则临见她紧闭着唇,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低声一笑,也不执着于撬开她的唇,转而顺着下颔线慢慢地往下吻,在她颈侧轻轻啮咬。他像是吸血鬼,在她的颈动脉处不断地游移,寻找最适合咬破血管的位置。
闻月浑身一颤,又不敢说话,只能用手推他。她那点儿推阻的力气,根本撼不动纪则临这棵大树。
外边传来了人的说话声,闻月余光看到车前走过几个人,更是吓得往后靠,害怕他们一个回头,就从前挡玻璃看到了自己和纪则临。
纪则临顺势将她压在车门上,趁她惊呼的时候,重新吻上了她的唇,不费力气地就侵入了她严防死守的领地,处处标记。
闻月一开始还会推拒,再后来没了力气,就只能让纪则临得逞了。
车厢内的温度不住地攀升,狭小的空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火炉,连空气都是灼热的。
闻月感觉胸腔里的氧气都被吸走了,她憋得透不过气来,就抬手轻轻捶了下纪则临的胸膛,示意他松开自己。
纪则临垂眼,见闻月满脸涨得通红,往后退开了些距离。
“闻小姐的学习能力不太行,多久了,怎么还是没有长进?”纪则临低笑道。
闻月的胸口起起伏伏的,恼道:“从来没有人说我学习能力不行。”
纪则临失笑,闻月在学习上是有自尊心的,非常要强。他凑过去,亲了下她的鼻尖,认错道:“那是我这个老师没教到位,我再继续努力。”
闻月脸上的温度好不容易才降下,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又升温了。
纪则临最后再亲了闻月两下,这才松手,不再难为她。
闻月坐好,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回头正要控诉纪则临不分场合地胡来,就见他递了本书过来。
书是闻月最近很喜欢的一位英国作家最新出版的作品,国内还买不到。她从来没和纪则临说过自己想要这本书,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了解自己,出差还不忘给她带一本回来。
闻月接过书,翻开后居然看到扉页上有作者的赠语还有亲笔签名,顿时欣喜道:“你怎么拿到的?”
“托一个朋友要来的。”纪则临见闻月这么高兴,便觉得为了几个字费那么大的功夫也值了。
闻月听纪则临说起一个朋友时,不由想起了陈枫前两天提起的叶鸢。
纪则临在伦敦和她见了面,那这个朋友应该就是她?
闻月没有过问,她向来觉得即使是恋人,也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不必事事都和对方报备。既然纪则临没有介绍这位朋友,她就不多问了,否则显得自己没有边界感,过度去干涉他的生活。
闻月把书收好, 这才问起纪则临:“你之前不是说明天才回国吗?”
“工作提前结束,就回来了。”
“那怎么会来青大?”
“你说呢?”纪则临朝闻月看去,“你不让我来学校找你,我想见你, 只好找了个理由, 以老太太的名义去见见你们院长。”
闻月没想到他绕这么一圈, 就为了见自己一面,不由笑了下, 说:“明天就是周末了, 你要去庄园看望老师的吧?到时候不就能见面了。”
“看来我出国一周, 你都不见得想我。”纪则临说。
闻月想起自己这几天在青水湾觉得孤独的那些时刻, 觉得冤枉,忍不住说:“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找你?”
纪则临见闻月蹙着眉,一脸肃然的模样,细看还有些委屈, 怪让人心疼的。他满意地笑了,抬起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笑着说:“闻月, 你总算是对我坦诚一些了。”
“这样,我熬了几个通宵, 快马加鞭处理完工作, 从国外赶回来也值了。”纪则临伸手把人揽进怀里, 亲了亲她的发顶, 问:“晚上去青水湾, 明天上午一起去庄园?”
闻月迟疑了下,摇了头:“我答应了我室友, 晚上陪她一起去图书馆,帮她梳理论文思路的。”
“上次在演讲上问我的问题那个?”
“嗯。”
“说起来,我还欠她一个回答。”纪则临垂下眼,“我之前和她说过,如果有了伴侣,不介意公开,你说什么时候把答案告诉她好?”
闻月抬头:“你答应过会尊重我的意愿。”
纪则临从来都是被人追着捧着的,别人巴不得和他沾上点儿关系,但闻月一开始对他避之不及,现在又藏着掖着,好像他是什么不吉利的人。偏偏他就是拿她没办法,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
“我尊重。”纪则临轻叹一声,感慨道:“secret love,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注)
“只是暂时的,等毕了业,如果我们还在交往——”
“闻月。”纪则临眉间一拧,沉下了声,问:“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
“我仅仅是比较严谨的表达而已。”闻月解释道。
“小翻译家,别拿对待学术的那套用在我身上,爱情不需要这么严谨,等你毕了业,我们依然会在一起。”
对话不是答辩,闻月不和他做字句之争,接着说:“到那时候,你想公开,我没有意见。”
纪则临哂笑:“那我就等着那天。”
闻月和纪则临在车上待了会儿,见时间不早,就提出要走,否则过一会儿陈枫该找她了。她转身要去打开车门,又看到有人走过来,下意识缩手往后一躲,一下子撞回到了纪则临的怀里。
纪则临见闻月这副胆小的模样,噙着笑在她耳边低声说:“secret affair?”(注)
“你别胡说。”闻月窘迫,再次伸手搭上车门把手,回头说了句:“我走了。”
“嗯。”纪则临故作幽怨,“反正我也留不住你。”
闻月忍不住笑了,想到纪则临工作这么忙,出国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来找自己,不由心头一软,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下,道:“明天见。”
从国外到国内,再到青大,纪则临费尽功夫,最后就只短暂地见了闻月一面,但她仅是主动献上一个吻,他就被安抚住了。
这段关系里,他看似是掌控者,其实一直都是被动的。
闻月去食堂吃了晚饭,之后回了趟寝室,收拾东西的时候,陈枫突然走到了她身边,指了指她的脖子,问:“小月,你这里怎么红红的?”
闻月立刻知道陈枫指的是什么,马上抬起手捂住脖颈。这时节又不能说是蚊子咬的,她只好强自镇定地解释说:“可能是衣领磨的。”
这个理由实在经受不住推敲,衣领的磨痕怎么会是竖着的?但陈枫心大,没有多想,点点头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过敏了呢。”
闻月松了口气,在心里埋怨了纪则临一句,都是他的孟浪惹出的祸。她怕别人再注意到自己颈侧的红痕,赶紧换了件高领的衣服,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才安心。
收好东西,闻月就和陈枫一起出了门,往图书馆去。
路上,陈枫又说起了纪则临和叶鸢的绯闻。她说网上有人透露他们父母的关系很亲厚,两人打小就结了娃娃亲,是有婚约在身的。
闻月听到这儿才微微一怔,神色茫然。
年底这几天,青城的天气都不太好,虽然没下雪了,但天总是暗沉沉的。周六这天,许久没露面的太阳总算是出来了,有了阳光,即使外面白雪茫茫,体感上也温暖了许多。
闻月从图书馆出来,到了校门口,就看到了庄园的车。她和开车的吴师傅打了个招呼,拉开后座车门时,意外地看到纪则临在车上。
“你今天和我们一起去庄园?”闻月坐上车后问。
纪则临挑眉:“你昨天说今天见,难道不是让我早点儿来找你?”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纪则临一笑,说:“你不让我来接你,我搭吴叔的顺风车总可以吧?”
这话说的,好像闻月多霸道似的,还不让他搭自己雇的司机的车了。
“你想搭就搭吧,现在就算有人看见你,大概也不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纪则临眉间一动:“什么意思?”
闻月低头看向纪书瑜,觉得有小孩儿在,且吴叔在开车,此时并不是沟通的好时机,便轻叹了声,回道:“没什么。”
纪则临了解闻月,她不会平白无故地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肯定是心里有事。他回头,见她已经和纪书瑜说起了话,思索片刻,暂时按捺下了询问的欲望。
到了庄园,闻月牵着纪书瑜的手进了宅子,到了大厅才发现另有客人上门,是个年轻的男人。
纪书瑜一见到那个男人,就欣喜地喊道:“爸爸!”
闻月愣住。
纪则临看见周禹,眉头皱起,语气不快地问:“你怎么来了?”
“好久没来看望老太太了,而且,我这周还没和书瑜见过面。”周禹起身说道。
纪则临不满:“周禹,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周禹耸了下肩,这才正色道:“我有事和你商量。”
纪则临眸中暗光一闪,猜到周禹要说的事和纪崇武有关。
王瑾珍知道他们有事相商,抬手招呼闻月和纪书瑜一起上楼,去书房看书。
纪则临也回过头,对着闻月缓和了颜色,温和说道:“你先和老太太上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闻月颔首:“嗯。”
她礼貌地朝周禹也点了下头,牵着纪书瑜的手,跟着王瑾珍上了楼。
周禹多打量了闻月两眼,等人都走后,才看向纪则临,说:“书瑜之前和我说她有舅妈了,我还以为是叶鸢。”
“叶鸢?”
“筱芸从小和叶鸢关系好,她以前就一直想撮合你们在一起。”
纪则临冷哼:“她自己的感情一团糟,还管上我的了。”
周禹已经习惯了纪则临的冷嘲热讽,此时并未被激怒,反而噙着一抹看戏般的谑笑,问:“你既然对叶鸢没意思,怎么会私下和她见面?”
纪则临拧眉:“你怎么知道?”
“有人拍到了你们在伦敦一起喝咖啡的照片,现在网上都在传你们是一对儿,连早有婚约的说法都有。”
纪则临闻言,眉眼沉了下来,这才知道自己着了道了。
上周纪筱芸知道他去了英国,说她正好在欧洲,想和他见个面,让他把她给王瑾珍还有纪书瑜买的礼物带回国。结果到了地方,来的人是叶鸢,她解释说纪筱芸临时有事,托她过来送点儿东西。
周禹见纪则临变了脸色,立刻问道:“是筱芸捣的鬼吧?”
纪则临没有否认。
“这是她做事的风格,总是动小脑筋。”周禹说。
“心思不用在正途上,就会耍小聪明。”
“不过这回,她算帮了你一个忙。”
“什么意思?”
“上回我们在公司差点儿‘动手’,现在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我们俩因为筱芸,闹得很僵。我去找纪崇武表忠心,他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信任我,但是对我的态度缓和了很多,毕竟他现在缺人用,我这个傀儡多少还能派上点儿用场。”
周禹顿了下,接着说道:“我最近查到,他私底下一直在往外转移资产,或许是知道你一直在查他,所以提早做准备。”
“如果真像你怀疑的那样,纪崇武之前为了上位,加害你的父母,那么他就是没有底线的人。他现在不敢动你,但不代表不会对你的身边人下手。”
纪则临闻言,眼神一冷。
“所以现在网上传你和叶鸢的绯闻,也算是一个掩护,再怎么说她都是叶家的人,而且是公众人物,纪崇武不敢动她。这样,你真正心仪的那位小姐的安全也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