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柯让探指点他心口,下达最后警告:“记住了,记心里,别再去倒她胃口。”
第17章
一整个上午, 每节课课间都会有人找到邬思黎,说自己不该不清楚事实就随便发表评论,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大多都是这个流程,且不是单独叫邬思黎出去, 当时教室里有多少人算多少, 就当着他们面诚恳道歉。
坐在她周围的三个舍友近距离观看全程,顺便帮忙检阅他们态度是否良好。
又送走一个,邹念桐倚在桌子上鼓掌:“真行, 真爽,真解气。”
赵月雯范云薇也赞同点头,昨晚帖子才开始传播, 管理员就开启禁言模式, 她们只来得及和臭蛆们对骂一两句,一口气在胸口堵了整晚,现在可算是消散干净。
“我有点好奇,你男朋友咋找的他们,咋都一个个这么乖。”范云薇从前排转过来,趴在邬思黎桌上:“脸上也没挂彩, 难不成是内伤?”
“NoNoNo!”赵月雯竖起一根手指晃晃,神秘莫测地半眯起眼:“据说左柯让背景挺牛逼,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一两句话的事, 比如——”
她不熟悉左柯让,只能凭借想象编词造句, 半仰起头,一副吊吊的样子:“你要不给我女朋友道歉, 就收拾东西从这所学校里滚蛋!”
“……”
其他三人一起尬住。
邹念桐挠挠额角,伸手摆正赵月雯歪斜的脑袋:“雯雯,咱少看点言情小说脑残剧行吗?天凉王破多少有点不现实。”
赵月雯不服气:“那你们说是怎么个事。”
“当事人说说。”邹念桐把问题抛给邬思黎,戳她胳膊:“你男朋友咋搞的?”
“我也不知道。”对于她们的好奇心,邬思黎爱莫能助:“他叫我别管,他来解决。”
她话音刚落,手机叮一下,提示有新消息进来,邹念桐她们仨不约而同朝亮起来的屏幕看,莫名有种预感是左柯让,催着她快问问,满足一下她们过盛的八卦欲望。
邬思黎拗不过她们,识别人脸解锁,三人怕涉及邬思黎隐私,很有分寸感的先挪开眼,等邬思黎问完,手机摊桌上给她们看,她们脑袋又齐齐凑一起。
Atopos:【都去给你道歉了吗?】
邬:【嗯。】
邬:【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没打架吧?】
左柯让回复:【没有啊宝宝,我都跟他们好好商量来的。】
三位吃瓜人士看到这条消息,暧昧眨眼,异口同声拉着长音咦声:“宝宝——”
邬思黎立刻盖住手机,脸有些红:“你们别叫!”
“好好好,我们闭嘴。”范云薇掰她手:“宝宝别挡,我们还没看完。”
邹念桐也上手抱住邬思黎,阻止她乱动。
又一唰。
左柯让的解释过来:【就查了查他们那些人的烂事,不来道歉我也曝光咯,我们的事是造谣,他们的可都是事实。】
好一个好好商量。
“威胁”俩字都怼人脸上了。
不过对待这些人也没必要留情面,先撩者贱,左柯让的作法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可以。”邹念桐身为娘家人表态:“小左同志办事不错,顺利通过组织考验。”
“那商量商量吃啥呗。”赵月雯对吃饭这件事更感兴趣:“新街口那边新开了家串串店,巨香!”
范云薇白眼翻上天,她随便卷起一本书当作话筒:“我请问,你看的偶像剧里哪部是写男主请女主朋友吃饭去吃串串的?高大上一点OK?”
赵月雯眨眨眼,比手势:“OK。”
下午全校放假,上午第四节 课下课,铃声结束音乐响起,Taylor的《Cruel Summer》伴随着正午时分炎炎烈日传遍宁大每一个角落。
结束课程的学生们三两结伴走出教学楼,就在这时,一条道歉声明贴由论坛转发至朋友圈,是一段三十秒长的视频。
视频中的男生戴眼镜,挺干净书卷气的长相,鼻梁贴着一个创口贴。
“我是2019级航工二班的任卓元,因我不明事情真相,前两天在学校论坛擅自发布不良信息,跟踪偷拍造谣同校女生私生活混乱,给对方造成一系列伤害,对此我深感抱歉……”
统一下课时间,哪哪都是人,其中有一个看到朋友圈就会传递给身边所有,都不用再费事切换去论坛评论,即刻就能和同伴当面吐槽——
“航工二班的啊,那就更能理解为啥单独给左柯让打码了,嫉妒又怕被报复。”
“我记得他和邬思黎还在同一家店一起兼职,而且平常上课他还经常跟左柯让同组,背地里捅人家俩刀子捅得可真利索。”
“不过这个道歉视频有点过了吧,这样一搞他以后应该挺难了吧。”
“你这圣母心泛滥的也有点过了吧,他不先造谣生事会得到这个结果吗?他污蔑人女生的时候咋没想过人女生以后会不会难以生活?”
“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啊,不明事情真相,就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打击报复呗。”
“也不见得是因爱生恨吧,没准就是闲得找事,小透明做久了想博关注。”
“……”
道歉稿是左柯让审阅过的,段骏鹏问过他为啥不把任卓元喜欢邬思黎这点加上去,得不到就毁掉这个理由动机更有说服力,更能为邬思黎博同情好感。
左柯让不同意,任卓元是个什么东西,还不配跟邬思黎的名字一同出现,他不想以后别人提起邬思黎就能联想到任卓元,进而牵扯出这桩破事。
而且同情好感这两样,邬思黎也不需要。
总之,沉寂许久的宁大校园论坛最近这两天因为这件事又热闹了一把,左柯让在朋友圈发合照将事情发展推向高潮,任卓元这条道歉视频则是作为结束,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
有几天没有去看邬思铭,左柯让提前订好午饭,和邬思黎去医院陪邬思铭待了一下午,晚上约好请邹念桐她们吃饭,六点钟在医院离开。
范云薇再三强调要高大上,她们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邬思黎,绝对不能在左柯让面前丢份,于是三人下午在宿舍叽叽喳喳讨论半晌,聚餐地点最后定在新街口一家有包厢的大排档。
段骏鹏他们听说左柯让今晚要请邬思黎舍友吃饭,吵吵着也要去,未免被拒绝,理由找的还挺得当,说他们这群兄弟不去,就左柯让一男生跟四个女生一起吃饭太过尴尬,
于是最后聚餐队伍多出十来号人,等在包厢落座,饭局两位主角坐在中间,双方朋友分坐在他们两边,现场一度有种由邬思黎左柯让牵线搭桥促成两批人联谊的感觉。
左柯让那边明显人数多,所以界限划分也不是特别清晰,邬思黎肯定挨着左柯让,另一边是邹念桐,范云薇这个对熟人社牛对生人社恐的选择性.交流者坐在邹念桐赵月雯中间,赵月雯另一边是人高马大的安浔,剩下大半张桌子都是左柯让朋友。
比例悬殊。
双方会晤,一开始都琢磨着要端着点,庄重点,毕竟是一顿包含特殊意义的饭局,做完自我介绍后,段骏鹏潘瑞阳一唱一和抖机灵调节气氛,绝不叫一丝一毫的尴尬局面产生,邹念桐她们也很配合,问问题就答,答完再反抛回去一个问题,这么你来我往的,包厢里就没有片刻安静时候。
到这时候,一切都还挺正经。
烤串小炒之类的菜品陆陆续续端上来,段骏鹏拿着起子将桌上一瓶瓶冰啤酒撬开。
酒就是个标志,一口接一口下肚,若有似无的拘谨消失,一个个都抛弃掉矜持稳重的外壳,逐渐放飞自我。
段骏鹏横跨半张桌子,抱着酒瓶从靠近门口的位置插到邬思黎和邹念桐之间的空位,带着满脸疑惑问邹念桐自己哪里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讨厌他?
左柯让正戴着一次性手套给邬思黎剥小龙虾,脚伸到邬思黎凳子底下,卡着横杆把她连人带椅往自己边上勾,远离段骏鹏。
邬思黎瞬移瞬得有点懵,惊呼一声,去扶左柯让,稳住身体后,龙虾肉递到嘴边,她咬着吃进去。
余光一晃,是段骏鹏在扩大的空间里直接坐在地上,邹念桐以为他要碰瓷,蹭一下站起来,说我不讨厌你。
段落鹏没喝多,些许上头,抓着她手腕拽她重新坐下:“你不讨厌你对我翻什么白眼,我都看见两次了!”
邹念桐拒不承认,咬死是他喝多眼花。
段落鹏就突然哭起来,说自己第一次碰到邹念桐这么莫名其妙的人,讨厌他不讲清楚理由就算了还反过来污蔑他。
邹念桐目瞪口呆,这哥们眼泪说来就来,学什么航工,应该去电影学院学表演,影帝奖杯分分钟是他囊中之物。
邬思黎也吓一跳,扭头瞅左柯让:“他哭了。”
左柯让简单解释:“失恋了,甭管他。”
范云薇手边也有几个空酒瓶,不确定她喝几瓶,但看她反应就知道喝不少,拉着赵月雯一起跟安浔划拳,一条腿还特豪迈地踩在凳子上,衬得赵月雯这位御姐都娇小起来。
一个包厢,好几个戏台。
就在这么个鸡飞狗跳的环境里,这场饭局的二位主角早就被人遗忘,左柯让乐得不被打扰,谁也不看谁也不管,稳如泰山地给邬思黎剥虾投喂,邬思黎边吃边新奇地享受着现在的热闹。
她性格内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每天放学都赶着回家帮父母照顾邬思铭,从来没有跟朋友出去玩过,减少一大部分加深关系的机会,感情自然而然变淡,社交软件手机号一换再换,上大学前的那些朋友有的失去联系,有的则变成偶尔出现在点赞列表里的一个头像。
和左柯让以前偷摸着恋爱,而且他也更喜欢和她单独相处,所以这种场景是第一次在邬思黎体验。
不会再担心晚一刻回家会遭到父母的批评,也不用考虑压在肩上的责任,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上完一天课和朋友出来放松聚会的普通人。
她在沉重枷锁中窥探到一丝自由的气息。
哒一声,一只盛着汤的白瓷碗放在她面前,邬思黎调转视线,看见左柯让戴着红绳徐徐收回的手。
她还有个男朋友。
并且附加在她身上的一份束缚来源于他。
可眼前所见的温馨幸福也是因他产生。
邬思黎盯着那碗汤半晌没动,左柯让打个响指唤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邬思黎摇头,拿起勺子舀汤喝。
这家大排档烤北极贝一绝,左柯让夹过来一个,弄干净覆着的辣椒姜丝,送到邬思黎嘴边。
地上的段骏鹏哭累了,还有点饿,抬头一看自己好兄弟格外贤惠地在喂自己女朋友,凑过去:“阿让我也要吃小龙虾。”
张大嘴巴:“啊——”
左柯让就一个字:“滚。”
段落鹏被骂,打个酒嗝嘴一扁又要哭,邹念桐刚被他整得脑瓜子嗡嗡响,都说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可如果流眼泪的人是段骏鹏,邹念桐就萎得不行。
迅速在桌上拿起一片烤面包塞他嘴里,堵住他即将倾泄的哭声。
潘瑞阳这时才发现段骏鹏在哭,一点不顾及兄弟面子,大声嚷嚷起来,恨不得昭告天下,左柯让那边都知道段骏鹏失恋分手这事,于是饭桌上各玩各的几拨人又统一起话题,聊着感情问题。
还不是干聊,配着真心话一起玩,问题就是谈过几段、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位、为什么分手等等。
大家都有那么点经验可讲,酒瓶转到左柯让,人还在剥虾,只眼皮子掀了下确认自己是否中招,又垂眸继续忙:“不好意思啊,没分过手,我跟我老婆初恋。”
平淡的语气里透露着一种“别太羡慕”的优越感。
听得人只想揍他。
段骏鹏昨晚上分的手,正是创伤严重阶段,最为受刺激,跳起来就扑向左柯让,左柯让一边应付他一边叫邬思黎躲远点,别碰着她。
一顿饭吵吵闹闹吃了将近三个小时,要不是有些人住宿得赶门禁,估计还得有下半场。
左柯让也喝了点酒,吃饭的地方就在公寓附近,他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不叫代驾不打车,非要跟邬思黎手牵手步行回家。
夏季的宁城就像一个火炉,酷热难当,路灯一盏挨一盏,满街梧桐树笔直矗立,树叶在晚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俩人十指紧扣,漫步在街头,这个天气呼吸都能出汗,他们掌心相贴,没一会儿就泛起潮湿。
邬思黎嫌不舒服,要撒开,左柯让攥着她手腕在自己T恤上胡乱一擦,又扣住。
邬思黎拿他没办法,随他去。
他有选择性洁癖,选择对象只有邬思黎一个,段骏鹏穿过一次他的外套,他直接送人,邬思黎穿一次他衣服,他能一辈子不洗天天套身上。
再打个比方说家里人跟他同喝一瓶水他不能接受,换成邬思黎,别说同一瓶水,就从她嘴里吐出来他都能面不改色咽下去。
形容很恶心,但是很恰当。
地面他们的影子也亲密,沿着路灯往前走,影子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
左柯让的好心情还在持续,看什么都欢喜,边上一女生牵着一只德牧路过,他那欠登劲儿上来,对德牧嘬嘬两声逗弄。
不成想碰到的这只德牧脾气不太好,梗着脖子冲左柯让呲牙咧嘴嗷嗷两嗓子,左柯让条件反射先护着邬思黎后退,女生扯着牵引绳喊闭嘴。
女生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不咬人的。”
“没事没事,是我们先招惹它的。”邬思黎上前一步,半挡着左柯让,以防他再闹。
左柯让乖巧站邬思黎身后,弯着腰下巴搭在她右肩膀,耷拉着脑袋跟德牧对视,然后摇两下邬思黎胳膊,小声嘟囔:“我靠好凶啊它,瞪我。”
“……”
不能再放任他丢人,邬思黎朝女生一笑,说声再见,忙不迭带着左柯让往前走。
左柯让故意卸去一半力气,由邬思黎推着,还不忘委屈巴巴地告状:“那狗真超凶,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吓人啊宝宝,你快安慰我一下。”
就是个小插曲,女生本也要往与他们反方向走,腿迈出去一条,就听见这么不要脸的一句话。
不禁回头观望,就瞧见那长相挺不好惹但很帅的男生黏糊糊缠着女朋友要亲。
及其辣眼睛,她一言难尽地摸摸自己狗儿子的脑袋,指着左柯让背影:“看见没,他比你还狗。”
第18章
能考入宁大的学生都不是不学无术的泛泛之辈, 大家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无非就是闲暇时看个乐子,造谣一事掀起的波澜很快能趋于平静。
生活还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西语一班的同学们经常能在本班课上看见左柯让的身影。
不是送邬思黎来上课就是来陪她上课, 每次两人一同出现, 手绝对十指紧扣,邬思黎的包也总是在左柯让肩上,就和普通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
这么一来二去, 左柯让理所当然成为西语一班的编外人员。
左柯让没有想再拓展另一门专业的打算,陪邬思黎上课就坐她旁边打游戏,玩够了就趴桌上看着她养眼, 然后再搞点小动作吸引她注意力。
戳她胳膊、揪她头发、桌子底下的腿有节奏地撞她, 种种行为就很小朋友。
学生们大多知道左柯让是邬思黎男朋友,但是老师们不清楚,有次上西班牙文学史的课,邬思黎好好在记笔记,左柯让手欠,勾着她头发搔她脸, 被讲台上老师看个正着。
“那男生!”老师手指他:“上课不好好听讲干什么招惹人小姑娘!”
前排人回头,后排一哥们举手报告:“老师,人招的自己女朋友。”
“女朋友怎么了?女朋友就可以随便打扰了?”老师眼睛一瞪:“来你起来说说,西班牙戏剧的奠基人是谁?”
隔行如隔山, PPT上每一个字拆开左柯让都认得,但拼凑在一起于天书无异, 他一脸懵,本能去瞅邬思黎, 邬思黎撇过头,切断跟他的眼神交流。
女朋友见死不救。
其他人也都在看戏,左柯让孤立无援,只好跟老师承认他不会。
“我看你挺闲,这段内容抄二十遍下课交上来。”老师点击鼠标,PPT切换至问题答案那一页,他批评教育一句:“身为家属就得有家属的自觉,陪女朋友来上课不帮忙也别帮倒。”
左柯让虚心接受:“知道了老师。”
“坐下吧。”老师强调:“自己抄啊,二十遍。”
老师翘翘讲台桌唤回同学们的心神,讲课继续,左柯让坐下,见老师不再看这边,拽下邬思黎还挡着脸的手,她上翘的嘴角露出,左柯让也笑。
“还真不管我。”
邬思黎小声:“谁叫你老乱动。”
她找出笔纸给他:“快抄吧,再耽误下课要抄不完了。”
左柯让指尖挠她掌心撒娇:“不帮我分担分担啊?”
“不。”邬思黎一本正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说的。”
“行。”左柯让用手机对PPT拍张照片,拿笔开始写,悠悠叹口气:“女朋友都不心疼我,我好可怜。”
邬思黎随口安慰:“抄完就不可怜了。”
左柯让莫名被她的敷衍逗笑,抓着她手递到嘴边咬一下。
这种平淡日子过得倒也温馨有趣。
进入梅雨季,宁城隔三差五就下场雨,空气中漂浮着潮湿颗粒,皮肤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干爽,叫人片刻不想离开空调房。
这天下午两人都没有课,段骏鹏他哥一朋友新开了家台球馆,就在大学城里,今天开业,招呼他们过去玩。
邬思黎要去甜品店打工,左柯让没事干,准备去坐坐。
一帮人成群结队往校门口走,段骏鹏潘瑞阳他们在前面打闹,左柯让在后面给邬思黎发消息报备行程。
Atopos:【你下班前我就回来。】
对面回一个好。
左柯让就不满意了,明知这是邬思黎一贯作风,但他就觉得太冷淡,指腹按着键盘,哒哒打字——
【亲亲】
“我”字还没拼完,嗖一下,邬思黎又发来一条。
邬:【[亲亲JPG.]】
准确预判他想法。
光标移动,删除输入框里的消息,找个一模一样的小表情回复她。
还没发送,前面段骏鹏突然止住脚步,回头叫他:“阿让。”
左柯让掀眼,段骏鹏面露些许担忧,他不解挑眉,余光纳入一抹身影,侧额望去,一顿。
停靠在在马路边那辆低调黑色的轿车里,车窗全降,男人穿着简单白衬衣,容貌与左柯让七八分相似,长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成熟气质却甩他一大截。
左继坤隔着段距离看向左柯让,一句话没说,只打开车门,往另一侧挪个位置,示意他上来。
左柯让所有情绪瞬间敛起,在原地站了会儿,收起手机抬腿朝那边走,擦过段骏鹏肩膀时,淡声:“先走了。”
段骏鹏点头:“有事打电话。”
左柯让一嗯,两三步到车边,矮身坐进去,关门升窗,车子在同一时间启动,在段骏鹏他们面前驶过。
安浔他们都是大学才和左柯让玩一起,并不了解他家里情况,也是第一次见到左继坤,凭借长相判断出是左柯让父亲。
“那是柯柯他爸吧?他们爷俩也太像了。”
“我咋感觉柯柯跟他爸关系不咋好呢,吵架了?”
这问题一抛出,所有人都瞅段骏鹏,他和左柯让认识时间最长,潜意识认为他会知晓更多。
自车开走,段骏鹏表情就一直挺凝重,他上次也是第一次见到左继坤还是在初中,跟刚才那副场景一样,左柯让他俩放学约着出去玩,左继坤等在校门口,把他接走。
后来左柯让连续三天没去学校,还没个消息,段骏鹏不由担心,去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找他,人倒是在家,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带着伤,一看就是挨了打。
左柯让当时挺正常,心情什么的都不错,段骏鹏问他怎么没去学校,他笑着指了下自己的脸,说他这样太丑,不想被别人看见,影响他的帅气形象。
他没主动讲原因,段骏鹏就不问,但是结合左继坤的出现以及在长辈那里听来的信息,能猜到他们父子俩关系并不好。
再大些,认识左柯让时间越来越久,他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更加印证段骏鹏的猜想。
段骏鹏颇为烦躁地向后撸一把头发,叹气:“阿让跟他爸,也就是血缘关系上的父子。”
车子平稳行驶在街道上,挡板隔开车厢前后,父子俩分坐在两边,左继坤双腿交叠,双手交握,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左柯让胳膊肘支着车窗檐,屈指抵着太阳穴看外面,想起还没回他姑娘消息,按解锁键,屏幕一亮紧接着又暗下去。
没电自动关机。
不想找左继坤借充电器,非必要他一句话都不想跟左继坤多说,窒闷压抑的气氛缓缓蔓延,左柯让心生厌烦,耐不住打破僵局:“找我什么事儿?”
左继坤嗓音低沉:“先去吃饭。”
左柯让轻呵:“下午两点半,你吃哪门子饭?”
他话中带刺,左继坤也不恼,准确来讲是懒得搭理他,他只需要通知左柯让,不是在同他商量,并且给出的选项里没有“拒绝”。
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私房菜馆院里停下,左继坤提前有预定,报出包厢号,服务生领着过去,落座后左继坤点了三道菜,左柯让坐对面一言不发,服务生询问他要吃些什么,左柯让摇头说不用。
左继坤合上菜单:“他不吃,那就这些。”
服务生:“好的,您稍等。”
等人退出去,包厢里只剩他们父子俩,左柯让看完一出热闹似的鼓两下掌:“左部就是左部,自个儿吃顿饭还这么大阵仗。”
左继坤皱眉:“你少跟我阴阳怪气。”
“受不了还叫我过来。”左柯让慢条斯理给自己倒杯水:“你这不自作孽。”
嘴唇碰到杯口,他意味不明一笑:“忘了,你作孽时候多了,不差这一次。”
左继坤:“你要不会跟你老子我好好说话就再滚去国外待两年。”
说好听是“待”,实际是流放,左柯让六岁那年母亲车祸去世,他被左继坤扔国外将近两年,当时两家乱成一团,左继坤装得一副好形象,对外说是送他出国散心,每个月给他打点钱维持生计,其他一切不闻不问,就叫他自生自灭。
左继坤用老子的身份压他,他就有样学样:“你要嫌奶奶活得久,你就再扔我一次。”
左继坤不待见左柯让这个儿子,但对父母是真孝顺,如果不是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他结婚这种大事得由他亲自且当面告诉左柯让,他根本不会来宁城。
左柯让算是拿捏住左继坤七寸,压下怒气,尽量冷静下来,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请柬:“下周周末回京北。”
暗红色烫金纹样昭示着这封请柬的含义,左柯让两指捏住一角,翻开。
左继坤和一陌生女人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给自己亲儿子送再婚请柬。
有意思。
左柯让这下是真觉得好笑,甚至还笑出声:“背景查清楚没?别婚后又蹦出个初恋跟人跑了。”
话音一落,迎面一只茶杯径直冲过来,左柯让看得清楚,但他没躲,既然他敢开这个口,就无所谓会得到什么后果。
眉心一阵钻心的刺痛,啪啦一声,茶杯掉地四分五裂,温热液体流到眼皮上,左柯让不甚在意地抽张卫生纸擦拭。
白色纸巾被益出的鲜血染红。
再待下去没意义,纸团丢在餐桌上,左柯让起身,左继坤没拦他,这个时间不是饭点,上菜很快,服务生敲门送菜,左继坤拆开湿巾擦手:“你奶奶希望你来参加,周六那天我要在现场看到你。”
血没止住,又开始往下滑,左柯让再抽纸按住:“我奶奶更希望我高兴。”
左继坤轻松撂话:“那你应该不希望我去找你女朋友的麻烦。”
台球馆开在大学城中心最好的一处位置,一共两层,一楼空间最大,摆放着十几张台球桌,二楼有一个小型吧台,两张台球桌,专门供相熟的朋友来玩。
段骏鹏到地方后就一屁股坐沙发里,摩挲着下巴想事情。
左柯让跟他爸那要死不活的关系也不是一两天,以前没人诉说,现在可不一样,左柯让身边有邬思黎,照他恋爱脑那个劲儿,邬思黎简直就是他救命良药。
而且不都说,男性脆弱的时候最容易博得女人心疼,段骏鹏要通风报个信,左柯让一准能得到好处,到时候还不得给他磕头谢恩?
巴前算后纠结一个钟头,段骏鹏给邬思黎发了条消息。
不是周六日,甜品店今天订单不多,但是有货送过来,她们几人都忙着搬货。
在卡车和店铺中间往返十好几趟,总算将所有配料都放到储物间,吴敏累趴在桌上,有进气没出气,邬思黎对着单子清点货物数量,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肯定是左柯让又无聊了,暂时没管。
等清点完毕,确认无误后,她才查看消息。
居然不是左柯让,而是段骏鹏。
公开恋爱在家里聚餐那晚,她和段骏鹏他们几人都加了好友,还是左柯让率先张罗的,万一他不在宁城的时候她出事,还有别人能帮忙。
段骏鹏:【貂蝉妹妹,阿让下午没跟我们去打球,他爸过来把他带走了,估摸他今天心情会不太好,你多安慰安慰他。】
朝夕相伴两年,邬思黎即便没见过左柯让家里人,也能在日常生活中捕捉到蛛丝马迹。
她知道他们父子关系紧张,回复完段骏鹏,给左柯让拨电话,嘟嘟两声忙音后是冰冷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还有五分钟下班,左柯让说过会来接她,他从来不会迟到,如果要她等会提前告诉她,结果现在他手机关机,人也没出现,按理说他那么大个人怎么都不会出事,可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感情和羁绊就很难做到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