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暂时还没收到,等收到了大哥的信,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静柔姐姐。”
谢静柔轻轻摇头,“不用告诉我,告诉我娘就好,是我娘想知道煜儿的消息。”
郑瑾瑜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
谢静柔是谢裴煜的姐姐,所以郑锦绣问她谢裴煜的消息,其实是在告诉其他人她是未来的辰王妃。
有没有信是其次,关键这是一次炫耀的机会。
周围的闺秀们都知道郑家嫡女与辰王的亲事,将郑锦绣视为未来的辰王妃,这对她来说是值得骄傲的事。
不过不久的将来,长公主会亲自退亲打她的脸。
“听说你有个妹妹,你妹妹呢?”
郑锦绣面上的笑容一僵,转头看向郑瑾瑜所在的水榭。
郑瑾瑜大方的笑着向她挥挥手。
郑锦绣不情不愿的道:“妹妹身体不好,在对面水榭休息呢。”
谢静柔已经看到了对面挥手的年轻女孩,提着裙摆过了桥,直往郑瑾瑜所在的水榭而来。
而围在她身边的那一群大家闺秀们,也跟着过来。
郑瑾瑜怔了怔,平静的赏花时光被打破,她只得起身来应付。
郑瑾瑜正要行礼,就听谢静柔道:“郑二姑娘,身体不好就坐着吧。”
她哪有身体不好呀,不过是为了掩饰抱错孩子这事找的借口。
糟心的,她只能装病秧子。
“谢谢郡主。”
谢静柔惊讶,“你知道我?”
郑瑾瑜道:“你们桥上说话的声音,这里能听见。”
谢静柔微微一笑,在她对面坐下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我那边给你准备了两身衣服,原本还担心太小。细瞧你的身量,应该是合适的。”
周围一圈的吃瓜群众个个懵逼脸。
郡主给她两身衣服,是什么意思呀?
这里的人,并不是全都知道郑瑾瑜的身份。
部分人知道她是郑家养在外边的女儿,说是和郑锦绣双胞胎,两人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另一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悄悄的问了后才知道。
“郡主,瑾瑜与您并不认识,您为何要送瑾瑜衣服呀?”
谢静柔说:“不是我要送,我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是啊,他说那日匆忙,仓促之下给你买的两身衣裳并不与你的身份相衬,怠慢了你。所以他让人带话给我,托我帮衬着再送两身体面的衣裳。”
郑瑾瑜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送她的两身衣裳她昨天还穿呢。
她以为辰王当时看她穿的补丁衣服实在狼狈,才会顺手买两件。
现在又让郡主帮着送,是不是太客气了?
郑瑾瑜道:“太客气了,上次的事,我还没道谢呢,不好再收的。郡主,麻烦您告诉他不必了。”
“为何呀?”
还为何?
原著中他们一家后来都去了边关,郑家的两个女儿谁都没娶。
长公主来退亲,将郑锦绣损个体无完肤,可对她郑瑾瑜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句一个乡下野丫头,粗鲁,大字不识一个,话都说不清楚,配不上吾儿。
你儿是个宝,我还不乐意呢。
“无功不受禄,上次情非得已,是个意外。”
“这……”谢静柔想,莫非郑夫人没告诉她两家的亲事?
“行吧,看来要他亲自来送。”
郑瑾瑜:“……”
闺秀们东一句西一句打听那送衣服的人,谢静柔只淡笑不语,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她们又来和郑瑾瑜攀谈,郑瑾瑜也是淡笑不语,不肯透露一个字,让她们抓耳挠腮猜去。
只有人群中的郑锦绣面色煞白,她猜到了是谁。
谢静柔是谁?能让她帮忙的能有几人?
而郑瑾瑜刚来的那日穿的衣服,虽然不如现在的华贵,却也是上好的料子。
可她明明记得,当初吩咐了许嬷嬷,不准给郑瑾瑜换衣裳。
她就是要她穿着那身脏兮兮的补丁衣服见全家。
她就是要他们一家子看看,他们心心念念的郑家嫡女,犹如一个低贱的乞丐。
这乞丐并不能给郑家长脸,反而会给郑家丢人。
能给郑家带来荣耀的女儿,只能是她郑锦绣。
可万万没想到,她半路碰到了大哥和辰王。
不但大哥写信回家让爹娘给郑瑾瑜出气,辰王还给她买了两身衣服。
为什么会这样?莫非……辰王看上了她?
不,不可能,辰王怎么能看上一个乡巴佬?莫非就因为她血统高贵?
不,辰王才不会那么肤浅。
他送她衣服,应该是觉得她可怜。
对,觉得她可怜。
刚这么想着,突然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郑锦绣脖子僵硬的转过来,对上郑瑾瑜那笑嘻嘻的脸,气得她用力的甩开。
你笑什么笑?你是在嘲笑我吗?
郑瑾瑜顺势倒了下去,摔在地上,惊得一帮小姐们惊呼一声。
所有吵闹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地上的郑瑾瑜。水榭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到细微的,水波荡漾的声音。
“二姑娘。”谢静柔亲自放下身段去扶她。
这一瞬,郑锦绣终于回过了神,忙去搀扶郑瑾瑜的另一只胳膊。
郑瑾瑜被她们一左一右扶起来,小心的坐回长椅上。
“姐姐这是怎么了?”郑瑾瑜双眼饱含着泪水看着郑锦绣质问,一副病弱受伤的模样。
郑锦绣张了张嘴,也为自己刚才的失控感到后悔。
“有只蜜蜂飞过来,刚才不小心。”
郑锦绣段位不低,立刻也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郑瑾瑜道:“妹妹,姐姐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你别告诉娘好不好?”
郑瑾瑜:“……”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心想多大点儿事啊,怎么还得去郑夫人那里告状?
看着郑锦绣害怕的表情,不会她这妹妹经常告状吧?而且郑夫人很偏心郑二小姐?
听着她们讨论的声音,郑锦绣又慌张的说:“你们别乱说,只是因为妹妹身体不好,娘才更关心她一些,娘对我也是很好的。”
郑瑾瑜心想,好你个郑锦绣,茶我,阴阳我。可怜郑夫人疼爱她这么多年,一样被你阴阳。
不好意思,我专治绿茶阴阳人,以茶治茶,以阴治阴。
她抬头着看郑锦绣道:“姐姐,我没有说要告诉娘亲呢,难道我在姐姐心中,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郑锦绣面色一僵。
周围的吃瓜群众们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不光郑锦绣是这么认为的,为什么她们刚才也这么认为呀?人家明明没说要告状。
这时谢静柔说:“二姑娘说得对嘛,她又没说要告状,你们这群小东西,怎么就说人家小气,甚至说郑夫人偏心的?锦绣啊,要让郑夫人知道在你心中她是个偏心的,她得多伤心啊?郑夫人有多疼你,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众人又忙不迭的应和。
“对对,郑夫人多疼你呀,就算知道也不会怪你的,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
郑瑾瑜也大方的说:“只是被姐姐不小心推倒而已,姐姐放心,我不会告状的啦。”
郑锦绣窘迫的站在人群中,小声的说:“谢谢妹妹。”
“不客气。”
正这时,王拂珍来了,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纸。
“大家都在啊,正好,下人们已经统计过了,我就把大家的签名还给大家。”
众人一脸懵逼。
这是干啥呢?
今年来赏花的人,来一个签一个就罢了,还得把字还给大家?
算了,都不是什么大事,客随主便吧。
王拂珍在那儿一张一张的看,还故意正对所有人让大家都看到。
“这是张姑娘的。”
“李二姑娘,这是你的吧。”
“赵四姑娘,你这字可得加强练习呀。”
赵四姑娘才八岁,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锦绣,这是你的。锦绣的字写得真是漂亮,不亏是季先生的得意门生。”
“锦绣家就她一个女儿,季先生只教她一个,当然好啦。我们家嫡女庶女加上我几个婶婶家的孩子,十五个姐妹一起学,先生都不顾上我们。”
“谁说锦绣家就一个?这不锦绣的妹妹回来了嘛。”
郑锦绣说:“我和瑾瑜妹妹不是一个先生教,我是季舒师父,她是季宁师父。”
“呀?真的吗?”
“真的。”
“郑夫人大气,竟然舍得给你们俩一人请一个师父。”
“因为师父说我和妹妹学的东西差别比较大。”
她已经在大家闺秀中小有名气,再过两年,压在她上头的大家闺秀们都出嫁了,她就是最有才华的第一闺秀。
郑瑾瑜算什么?她一个乡下丫头,还不如八岁的赵四姑娘呢。
“三姑娘,你故意让咱们签名字,不会就是想让咱们比比谁的字写得好吧。”人群里有人打趣道。
王拂珍当然不能承认,因为下一张应该就是郑瑾瑜的,她得让她出丑,哪能承认这个?
“当然不是啦,因为我只每家给你们送一张请柬,你们每家来几个人都不一定,害怕有错漏,所以才让大家签名。”
说话间,那王拂珍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郑瑾瑜。
郑瑾瑜面带微笑,看样子王拂珍是直接从下人手里拿来了这沓纸,自己都没提前看。
要不然她也不能这副表情。
“这张是……”她拿着纸看了好几秒,愣在当场。
“怎么了?”旁边的人好奇的伸过了头去看,“郑瑾瑜,这是郑二姑娘吧?”
郑瑾瑜微笑的去接那张纸,“是我的,谢谢。”
接过来后,她还拿着向周围的展示了一下,告诉大家这确实是她的。
“这……不可能啊。”王拂珍的段位就不如郑锦绣了,要是换了郑锦绣,再怎么觉得不可能,也不能说出来。
郑瑾瑜与众人都一脸疑惑。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你的字……怎么写成这样?”王拂珍直接问了出来。
郑瑾瑜说:“我的名字笔画比较多,我怕写得潦草了门口那位嬷嬷会认错,所以写得规整了些。”
“不是……”王拂珍张着嘴,砸吧了几下又不知说什么好。
郑瑾瑜奇怪的看着她,装着不知道的样子。
“不是什么?我以为三姑娘是看我的字写得太规整了才疑惑。”
“你……你怎么会写字?”她直接问了出来。
郑瑾瑜好笑道:“三姑娘这话好生奇怪,我为什么不会写字呢?”
其他人也奇怪。
“是啊,郑二姑娘为什么不会写字呢?”
王拂珍哑在当场,愣愣的向郑锦绣看去。
郑锦绣神色如常,可是被王拂珍盯着,她又不得不说什么。
只得开口道:“三姑娘,为什么会觉得我妹妹不会写字呢?”
王拂珍很是生气,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昨天在你的桌上看到了郑瑾瑜的字,你们不是说她是乡下丫头吗?她不应该大字不识一个吗?
现在搞得她骑虎难下。
王拂珍一拍脑门,笑着化解尴尬。
“是我糊涂了,不是听说郑二小姐这些年一直在养病嘛,我以为她没空学呢。”
这蹩脚的理由,也就缺心眼儿的人信。
谢静柔轻抿了口茶,温柔的笑看她。
有意思,这郑二姑娘被郑大姑娘不喜还说得过去,王拂珍干嘛要针对她?
王拂珍吃了瘪,硬着头皮把剩下的字发了。
之后王大姑娘也带着另一群小姐过来,大家都聚齐了,郑瑾瑜粗略估计了一下,有百来十号人。
接着是一群小姐们赏荷,吃瓜果点心,然后又是吟诗,以荷花为主题的诗。
到了这个环节就比较高端了,请的都是没嫁过人的姑娘,除了谢静柔之外,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才八岁。
会作诗的就寥寥数人,别的人都只会背。
作为女主的郑锦绣自然不能差,她跟在王大姑娘后作了一首,获得一阵掌声。
大概是因为有王拂珍这杆枪使,郑锦绣便没有提出让郑瑾瑜也来一首。
不过一个错身,将郑瑾瑜露出来,王拂珍就立刻逮着郑瑾瑜说:“郑二姑娘,你也来一首呗。”
“抱歉,我不会作诗。”
她可没忘记自己的另一个人设,她从大字不识一个到现在,才学了一个多月而已。
会作诗的姑娘就几个,郑家就占了俩,不得传得满城皆知?
回头她和郑锦绣的真实身份传出来,那她这个才学一个多月就会作诗的天才中的天才,可就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不想那王拂珍并不打算放过她,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不会作诗没关系,你能吟诵几句出来也算,刚才赵四小姐还吟了一首呢。”
郑瑾瑜微微一笑,“好吧,那我就说两句。”
“行,你说。”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众人一阵叫好声,可是这么好的诗,她们都没听过。
“郑二姑娘,这么好的诗,就只有两句吗?”
“这是多年前听一位前辈做的诗,全诗是四句,可我记得不全了,只记得这两句。”
这是真话,都多少年前学的了,她只记得比较有名的两句。
谢静柔说:“真是遗憾呐,这样的绝句,只记得两句。郑二姑娘可能告之那位前辈是谁?”
郑瑾瑜摇头,“那时我才赵四小姐这么大,不认识那位前辈,也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抱歉。”
“你不认识他,倒是将他的诗记住了,可见这绝世好句确实不一般。”
王拂珍眼看作诗环节也没能让郑瑾瑜出丑,气得她跺脚。
郑锦绣那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名字的事被她糊弄过去了,竟然正好会背两句荷花的诗,又被她糊弄过去了。
看看周围这帮蠢蛋,不会以为郑瑾瑜真的有学问吧?
一个多月前,她可是笔都不会拿。
郑锦绣可是亲眼目睹师父教她拿笔。
到了中午正餐时,郑瑾瑜安安静静的坐在桌上吃饭,吃到一半郑锦绣和她说要去方便,让她别乱走,等她回来。
郑瑾瑜答应下来。
别以为她没看到王拂珍给她递眼色。
这两个原著中的仇人,不会因为自己的变故要联手了吧?
绝对是猜对了。
王拂珍确实用眼神把郑锦绣叫了出去,两人到了无人的房间,将门关起来。
王拂珍直接就问:“你那个妹妹怎么回事啊?”
郑锦绣还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王拂珍急道:“哎呀,你就别给我卖关子了。我都找人打听过了,她就是乡下来的,你房间那张字,也确实是她写的。明明那张字写得跟鸡扒似的,为什么今日她写的字又规规矩矩的了?”
郑锦绣才不会承认郑瑾瑜的优秀,她道:“你别这么说我妹妹,她很努力,这些日子一直在练写她自己的名字呢。”
什么?就练写个名字?
王拂珍咬牙切齿,那个后悔呀。
早知道她只会写个名字,就不考写名字了。
“那她怎么会背那么好的诗?”
“那诗好是好,但我们都没听说过对吧?”
“嗯,大家都没听过。”
“肯定是哪位有学问的乡下人随口念的,被她听了去就记到现在。”
王拂珍皱着眉,“这么说来,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你别这么说我妹妹,她也许真是学问。”
王拂珍嗤之以鼻,心道我要没打听清楚,没准儿就信了你的话。
郑锦绣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消息是她让郑家的下人透露出去的,告诉王拂珍,郑瑾瑜大字不识一个,那家亲戚根本没让她上过一天学,她就一个乡下土包子。
现在看着有模有样的,都是这一个多月现学的。
在王拂珍看来,速成的大家闺秀不过是东施效颦,较了真就贻笑大方。
王拂珍冷笑道:“下午的玩画荷,她画过画吗?”
“这……我真不知道,我和她也不熟。”
“呵呵,我看她顶多拿棍子在泥巴上画过。”
到了下午,王大姑娘王拂玉带着一群下人到了画舫,那群下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作画的工具。
她们将工具分发给每一个人,让大家寻一处喜欢的地方对照着湖中的荷花作画。
说是玩耍,其实也是各家小姐们较劲儿。
谁画得好,谁画得不好,回头都是要传出去的。
这对她们将来挑选优秀的夫家影响很大。
作画和书法是郑瑾瑜的强项,音乐次之。
比作画,这不是撞她强项上了吗?
还不用像作诗那样掩藏,只要天赋好就行。
郑瑾瑜选了一处,认认真真的作了一副映日荷花图。
她画得认真,以至于郡主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她都不知道。
等整副画完成,才看到站在身后的郡主。
“郡主。”
谢静柔笑笑,“画得真好,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我已经画完了。”
“你以前学过作画吗?”
郑瑾瑜犹豫了一下,说:“我喜欢作画,以前总用树枝在地上画。”
她的每个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郡主看后一脸心疼,感叹道:“哦,真是不容易。”
小姑娘流落在外,怕是吃了不少苦。
难怪煜儿写信回家,要她们多关照她。
“时间到了哈,各位姑娘们,都画得怎么样了?”
“哎呀,我还没画完呢。”不知谁家小姐不满的嘟囔道。
王拂珍大笑道:“没关系的哈,先拿来咱们看看,一会儿你再回去将画作完哈。”
时间有限,将近一半的小姐们都没画完。
没画完的直接被刷下去。
第23章 气得半死还得强颜欢笑
而年龄最小的赵四小姐画的荷花是典型的儿童画,线条都不稳,又被她们拿来一通说笑。
虽说她们笑完之后都表示已经很不错了,谁谁八岁的时候还不如她呢。
可赵四小姐还是面红耳赤,噘着嘴,小脸青白交加。
暗暗表示以后不来了。
“郑二姑娘,听说你是小季先生的徒弟,你一定画得不错吧?”
郑瑾瑜谦虚的道:“万不敢说不错,只能说不会给师父丢脸吧。”
“哟,季宁先生当年可是闺秀中的翘楚,尤其画技了得。既然你说不会给季宁先生丢脸,想来是相当了得。”
郑瑾瑜微笑道:“那就请三姑娘点评一二。”
话落,她扯掉了画框上的红绸。
一幅映日荷花图栩栩如生的跃于纸上,旁边还配了那两句诗。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王拂珍的笑容僵在脸上。
郑锦绣也是惊讶万分。
外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郑瑾瑜的底细吗?
那方家就是一个普通农户,郑瑾瑜作为大姐,白天黑夜干不完的活,还得照顾弟弟妹妹,她没有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为什么能画得这么好?
还有这字……
为什么也写得这么好?
她不是辛苦练习了一个多月,只将她的名字练出来吗?
郑锦绣开始怀疑人生,王拂珍也怀疑人生,她正死死的盯着郑锦绣,仿佛在问:‘你不是说她只会写名字吗?’
正这时,王大姑娘王拂玉缓缓开口,“郑二姑娘的画配上郡主的字,真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嗯?郡主的字?
王拂珍和郑锦绣这才看出来,确实是郡主的字。
她们心里好受一些。
郡主谦虚的道:“哪里哪里,是二姑娘画得好,我提笔写字,只能算作锦上添花。”
王拂珍立刻就道:“郡主真是太谦虚了,我看呐,正因为有了郡主的字,才让这幅画赋了灵一般。”
她的姐姐王拂玉眉头紧皱,看了一天了,她哪里看不出来自家妹妹有意针对郑二姑娘。
可是郑二姑娘和她都不认识,她针对人家做什么呢?实在想不通。
“三妹,不可胡说,郑二姑娘的画足以拔得头筹。”
与别的闺秀画的画相比,郑瑾瑜的画仿佛高悬于云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有了王大姑娘的夸赞,其他小姐们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夸赞。
纷纷表示这幅画让她们输得心服口服。
王大姑娘亲手将作画的彩头,一套价值连城的彩墨送给了郑瑾瑜。
古代取材不易,颜料这些东西是很贵重的,一方极品好墨的价值甚至堪比黄金。
这一整套的彩墨,看得众闺秀们羡慕不已。
郑锦绣面色苍白,心里乱作一团。
人家挽着她的胳膊说她真有福气,有这么厉害的妹妹时,她还只能强颜欢笑的附和。
王拂珍则是黑着脸不作声,快气死她了。
赏荷宴结束,两人一起坐上回府的马车,郑锦绣那脸色看得郑瑾瑜直想笑。
一会儿回家还得装,估计她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吧。
早知道这场宴会不但没让她丢人,反而让她扬了名,郑锦绣宁可自己也不去,也不会带她去。
马车行了有一会儿了,郑锦绣突然开口道:“妹妹,以前却不知你竟还会作画,还画得那么好。”
郑瑾瑜心想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嗯,我从小就喜欢。乡下也没旁的能玩,我最喜欢的便是在衣服洗好后,坐在荷塘边拿树枝在地上画荷花。”
郑锦绣一怔,所以……她又是走了狗屎运?
对,一定是走了狗屎运,不然她一个乡下野丫头,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郑锦绣又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
回到家后,郑锦绣就围着郑夫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可劲儿的夸赞郑瑾瑜。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不说,这些事也会传到郑夫人耳朵里。
与其从别人嘴里传过来,不如由她来说,反而能彰显自己的大度。
郑夫人听说郑瑾瑜的画拔得头筹,还拿到了王大姑娘提供的彩头,一时间高兴得找不着北。
“瑾瑜,娘看看王大姑娘送你的彩墨。”
郑瑾瑜乖巧的奉上,“娘亲,就是这个。”
郑夫人接过看了看,笑道:“好,好啊,这套彩墨王大姑娘得来不易,是难得的好东西,你收好。”
“是。”
郑锦绣心里愤愤,面上不显。
她挽着郑夫人的胳膊,像是故意将郑瑾瑜与郑夫人隔开。
“娘,我也拿到了王大姑娘送的东西,评出的前三名都有呢。”
这对郑夫人来说又是一个惊喜,“锦绣拿到了什么?”
她拿出一只狼毫来,“这个,这是第三名的彩头。只是,不如妹妹的珍贵。”
说到最后,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失落,将郑夫人正好拿捏住。
郑夫人立刻将心思放在她身上,连连安慰,“第三也厉害,王家邀请这么多大家闺秀,只有前三有奖品,你俩就拿了两样,你们两姐妹都了不起。”
“嗯,我会向妹妹学习的,不求超过妹妹,只求离妹妹更近一些。”
她强颜欢笑,语气中带着的失落,让郑夫人很是心疼。
受她的情绪感染,甚至一度忘了应该为小女儿高兴才是。
郑瑾瑜跟在她们后边淡笑不语,心想,这才只是个开始。
今日郑夫人心疼你,觉得安慰你更重要。
等我一样样都超过你,并且将你远远的甩在身后。
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就是不如我。
一次两次能得到关照安慰,多了,可就惹人烦了。
郑夫人去安慰失落的郑锦绣了,郑瑾瑜独自回了玉笙院。
丫鬟春梅抱着彩墨站在一旁,数次欲言又止。
郑瑾瑜知道她想说什么,只道:“将这套彩墨好好收起来。”
“是,二小姐。”
就在她收彩墨的时候,郑瑾瑜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多说几句,和郑锦绣争宠?”
春梅说:“是啊,不管怎么说您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您若是争,她肯定争不过你。”
郑瑾瑜蓦地笑了,“你这丫头有几分聪明,可惜,对人心的把握程度还是不够。”
“啊?那二小姐的意思是……”
郑瑾瑜不想和她说了,只沉了脸道:“你问得太多了,出去。”
郑瑾瑜托着腮,趴在窗台的桌子上,安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时,院中一切事物都像被染成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别有一番景致。
郑瑾瑜眼睛看着夕阳下的小院,思绪里全是今日之事。
她今日得了头彩,郑锦绣叽叽喳喳的在郑夫人面前夸赞自己厉害,却又不经意的露出几分失落,惹得郑夫人心疼,这对人心的把控恰到好处。
郑锦绣能在郑家混得风生水起,确实有些本事。
近来郑夫人对自己太上心,从而忽略了郑锦绣,这是事实,估计郑夫人心里也清楚。
如果自己在这时候与郑锦绣争宠,只会让郑夫人对郑锦绣越来越愧疚,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郑夫人不愿意让人觉得她有了亲生女儿,就忽略了养女。
因为郑瑾瑜知道,在郑夫人心中,是希望她们和睦相处,两个女儿她都要,谁敢破坏这份平静就等于触她霉头。之前郑宏旭被罚跪祠堂,就是因为犯了这一禁忌。
所以破坏这一平衡的人,只能是郑锦绣,而不是她郑瑾瑜。
天色渐渐黑了,当最后一抹金色褪去,天地间变成了黑中透白的灰色,再到暗灰色。
这时丫鬟走进来,“二小姐,您该休息了。”
“嗯,去准备水吧。”
“是。”
丫鬟刚离开,她就看见一只风筝落在她的院里。
郑瑾瑜一怔,忙走到院子外,拣起了那只风筝。
古代壁画中的样式,一只这个时代再正常不过的风筝。
哦不,他们叫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