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瑾瑜,你后悔吗?”
“啊?”
长公主笑笑道:“我是说你嫁进咱们家来后悔吗?被迫卷入这场纷争。”
郑瑾瑜摇摇头,“我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
长公主伸手将她的鬓发搁在耳后,又笑道:“放心,就算失败了我也有办法保住你。”
失败吗?
她去问崔永年,“你觉得会失败吗?”
崔永年笑问:“你怕了?”
郑瑾瑜不回答他,反而认真的道:“如果失败,长公主和谢裴煜都活不成,我也活不成了。”
崔永年笑容僵住,神情认真起来。
“不会失败,我保证。”
郑瑾瑜露出一抹淡笑,“谢谢表哥。”
他这人吧,说话做事都不会太满,可能如长公主说的,到底年轻了些,不如那些久经沙场的人稳,她便给他一把火。
或许也正如长公主所说的,给他们几年的成长时间再来干这事,其实更合适一些。
崔永年也笑了,道:“双赢的买卖,等成了,我这家主之位就稳了。”
崔永年并非现任家族的嫡系一脉,说是说能者居之,实际上嫡系一脉得到的资源远不是旁支能比的。
要传位,多半还是传给自己一脉的子孙。
他想上位,就必须拿出远超嫡系一脉的本事来。
不知不觉又三个月过去了,谢裴煜那边终于传回了好消息。
长公主从宫里得来的消息是,几路义军的主力已经被灭,为还天下太平,还得花上一两个月围剿残余分子。
皇上很高兴,允了,并且拨款发粮犒劳三军。
崔永年这边送来的消息不一样,说是谢裴煜暗地里收编了那几队主力,剩下的时间收服残余巩固人心。
那一直没有消息的卢慎,自然不是因为他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而是被谢裴煜的人囚禁起来,为了让皇上安心,威胁他继续给皇上送消息。
卢慎失踪皇上没急,因为他知道卢慎由明转暗。
他不信任谢裴煜,让卢慎在暗地里向他报告真实情况。
他一直没怀疑过北方的战况,正是因为他偷偷埋的暗线卢慎,一直在给他传递消息。
而皇上最早派去的王猛,早在出发前就被崔永年等人威逼利诱成了合作对象。
他明面上和王家大房关系好,属于保皇一派。
实则只要是人就有野心,老大可以坐的位置,他老五为什么不行?
第471章 灯下黑
他文武双全,有勇有谋也有野心,就因为出生比他们晚,又不是嫡出,就得一辈子靠着巴结老大一家过活吗?
凭什么?
这样的人,靠着对大房的似忠心耿耿维持在家族中的地位,其实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会反噬。
听到这些消息郑瑾瑜放心了,下午又去了她的首饰铺子里。
首饰铺的后面几间房子都被她买下来了,改造成了操作间,那些匠人们现在都在这边工作。
每一季的新品都出自她一人之手,她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的,皇上派人盯了她几回没发现异常后,也就不跟了。
其实她的铺子里,藏着一个重要的人。
这个年近六十的老师傅手艺很好,只观他的相貌,眉宇之间,与当今皇上有些相似。
“牛师父,您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郑瑾瑜拿着一只发簪微笑的说。
那老牛师父笑了笑说:“王妃您可太会说笑了,我这把年纪了,这手不如年轻时利索,眼睛也不如年轻时好使,哪里当得着一句越来越好啊。”
郑瑾瑜笑道:“可你年轻时手艺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啊,反正现在很好。”
“哈哈哈,那就多谢王妃夸赞了。”
其实他是自己来的,因为有人告诉他,那个夺妻又害得他家破人亡之人,为了利益杀了她,把她的儿子送给了正妻养,那孩子至今蒙在鼓里,认贼作父,认奸为母。
他一直不知道当年那个抢夺他妻子的人,得到了却不珍惜,也不知道她生下一个孩子,是他的种。
他一直以为她跟着他在京城里享福,那么他的人生已经这样了,余生就好好躲着苟活便是,不要去打扰她。
可现在知道了真相,他自然不会继续苟活下去。
反正家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一条老命,拼着这条命也要撕下那贼人一块肉来。
凭着这信念,他带着多年积蓄来了京城。
当然,沿途崔家的人都给他打理好了,他进京城的路上没受什么苦,很顺利。
到了京城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打探忠王府的事。
奈何这对小老百姓来说太难了。
看到所剩无几的荷包,他打算找一个落脚点先稳定下来,再徐徐图之。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急这一时。
他运气非常好,当天就看到这家首饰铺子在招老师傅,他们家以前就是开首饰铺的,他家家传的手艺,他本人这些年也靠着这门手艺养活自己。
一身本领,让他顺利入职。
这一干就是三个月。
京城的老板大方,包吃包住,工钱是他以前的两倍,还时不时地送些吃的喝的。
缺点是有什么试用期,试用期为三个月,没有假期。
试用期后给旬休,一旬休息三天。
他已经在这里待三个月没出门了,过几天转了正,再干一旬就能休息三天,他再去打探忠王府的事。
这老师傅信心满满,安排好了自己要干的事,心境还算稳定。
郑瑾瑜看他没啥事,心态也好,随便转转也就回去了。
这天过端阳节,郑瑾瑜早早的准备了各种口味的粽子。
长公主要带着粽子去皇宫里过节,郡主要带着粽子去谢家,郑瑾瑜也要带着粽子回郑家。
长公主在大清早就安排好了她们三人分别要走的人情往来。
郑瑾瑜到郑家的时候时间还早,贺姨娘安排着下人忙前忙后,郑冀亲自安排厨房准备丰盛的席面。
没办法,为了节省开支,他把府里的下人大多都赶到隔壁去了,他和贺姨娘两个人平时用不了那么多下人,大家也忙得过来。
可一旦过个节,有个什么事的,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郑瑾瑜说:“爹,就我们几个人,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
郑冀笑道:“我闺女难得回来一次,怎么能随便算了呢?你放心吧,不麻烦。你先回能屋休息去,等弄好了爹叫你。”
“那这些粽子你记得煮了。”
“行行,我拿厨房去。”
郑瑾瑜回了她以前住的院子,刚进没一会儿,一少年向她跑来。
少年似乎又长高了些,已经从边关回来这么久了,还是那么黑。
每天守城门晒的。
“姐姐。”
郑瑾瑜微笑的看着他,“我怎么过来了?一会儿她们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
郑宏行说:“我翻墙过来的呀,放心吧,我只要不走大门他们就不知道。”
“那你今天不守城门了?”
“今天过节呀,我就知道姐姐会来,我特意调了假。姐,你看我长胖了没有?”
“是有点儿,长高了,也长胖了,就是别晒这么黑就好了。”
“我是男人,黑点好,要是男人长得白,像表哥那样的,就成小白脸了。”
匆匆而来的小白脸:“……”
郑瑾瑜噗呲笑出声。
郑宏行噎住,“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崔永年无奈的摇头,拿扇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就是那个意思,你自己长得黑,就歧视长得白的。”
郑宏行缩着脖子吐吐舌头,小声道:“表哥,你怎么过来的?”
崔永年没好气道:“你还说呢,不是叫你等我了吗?你就顾着自己翻墙来了,你可知道我要翻墙过来多麻烦?”
说话间提了提下摆,月白的下裳都脏了。
郑宏行道:“一会儿再翻回去的时候我帮你。”
“这可是你说的,你小子别光顾着自己。”
“放心吧,肯定的。”
说话间郑冀过来了,看到他们愣了愣,“哎,你俩怎么来的?”
“爹,我们翻墙过来的。”郑宏行老实回答。
郑冀看了看擦着衣服的崔永年,道:“你小子自己当猴窜来窜去就罢了,别把你表哥也带坏了。你表哥是读书人,读书人翻墙,有辱斯文。”
“爹,我也不怕爬墙啊,这不是怕母亲知道了不高兴,又来和你吵嘛。”
“哼,吵就吵,我怕她?”
最近那疯婆子老实了,他就等着她来吵吧,她却一直不来。
不来就不来,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不想被她破坏气氛。
第472章 方锦绣又生了
郑冀笑道:“既然你们都来了,这就好了,我还怕这节又过得冷冷清清的呢。走,吃粽子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说,“幸好准备的饭菜够多,不然你们一个个的过来,我还担心不够吃呢。”
几人刚到准备吃粽子,又来了俩。
隔壁郑宏琦和郑宏旭来了。
“爹,我们也来陪你过节。”
郑冀愣了,“你们也翻墙过来的?”一下子消失这么多人,疯婆子真的不会过来闹吗?
“翻墙?”两人一脸懵逼,“没有啊,我们从大门进来的。”
“从大门?”郑宏行道:“母亲允许你们出门吗?”
郑宏琦说:“她现在管不着我们,锦绣要生了,她带着稳婆去卢家了。我猜她今儿回来得傍晚了,要是生得久,今儿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所以她一出门我俩就赶紧过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舅子也来了。
“妹夫,我们没地方过节了,你可能收留我们?”
大家都来了,郑冀一时有些懵。
随后又高兴的笑出声,“好好,都来了,再好不过。五哥六哥,请上座。这粽子你们先吃着,我去跟厨房说一声,把剩下的全煮了。”
郑冀想着或许自己很快就能称病还乡了,这辈子在他活着的时候和儿女们能不能聚得这么齐整,可难说。
高高兴兴的安排,怕饭菜不够,又叫身边的人去酒楼里加急定。
“今天定饭菜的人可能不少,多给些银子。”
“是,老爷。”
崔永年拦住他,“姑父,不用这么麻烦,隔壁准备得多,一会儿让人端过来就是。”
郑冀说:“我可不敢吃她的,我要吃了她的席面,她不得过来骂死我。”
崔淮道:“做得多呢,不吃也是浪费。这样,我去拿,我就说我吃的,我看她敢不敢说我。”
崔泰又说:“你们根本就不用担心,青青把小罗带走了,只要府里没她俩,就没人敢说这事儿。”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也是这个理儿。
崔淮去隔壁吩咐厨子做好了送来,一会儿他们在围墙下接。
郑宏琦想到这高兴的日子里郑夫人抛下一大家子顾着那个养女去了,一阵阵的气闷。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娘对她那么好?我们可都是她亲生的,你看看她,对我们可有对锦绣那么上心?”
郑宏旭说:“娘以前就比较偏爱锦绣,你以前咋不说?”
“我以前咋说?我以前……”以前咋样?说不出来了。
支吾了半天说了句,“我以前被下了降头。”
郑冀白了他一眼,道:“行了,难得高兴,不提晦气事。”
大家到底受这事影响,气氛有些沉闷。
直到郑瑾瑜拿来的粽子送上来气氛才活跃起来。
“咦,这是什么口味的粽子?怎么香喷喷的,桂花香味。”
郑瑾瑜道:“那就是桂花味的。”
“我这只是咸的,还有颗蛋黄。”
“那就是咸蛋黄味的。”
“那我的呢?里边有几块肉。”
“腊肉味的。”
“我的里面好多红豆,想来就是红豆味的。”
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大家第一次见把粽子做成好多种口味的。
“瑾瑜,你怎么想到把粽子做成不同口味的?”
实话是不能说了,郑瑾瑜淡笑道:“就随便做呗,觉得怎么好吃就怎么做。”
“这个好,我得学下来,把这方法带回我们清河去。”崔泰赞不绝口。
郑瑾瑜道:“六舅舅喜欢的话,改日我多做一些,让人给你送来。”
“哈哈,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群人高高兴兴的过了节,正到午后,大家刚放下筷子,罗姨娘来了。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罗姨娘低着头,低眉顺眼的走到郑冀身边,道:“老爷,夫人回来了。”
郑冀哼了一声,“回来就回来呗,莫非我还得去给她请个安?”
堵得罗姨娘哑口无言。
看到这么多人在,罗姨娘欲言又止。
郑冀淡淡道:“都没外人,有什么话就说。你主子交代你的任务,你敢完不成?”
罗姨娘被他训得面色苍白,低声的道:“锦绣小姐又生了个儿子,夫人叫我来向老爷您报喜。问您能不能看在外孙的份上原谅锦绣小姐,这都两年了,她知道错了。”
“呵。”郑冀冷笑出声,“什么叫我看在外孙的份上原谅她?她生的儿子算哪根葱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看在他的份上?”
罗姨娘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行了一礼,在众人的注视下,难堪的退了出去。
贺姨娘叹了口气,弱弱的帮罗姨娘说了几句,“老爷,其实罗妹妹这人挺好的,知心的解语花。”
郑冀白了他一眼,“她是否知心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看她是我的妾吗?不是,即便她给我生了个儿子也不是。她是崔青青的人,她是崔青青知心的解语花。”
贺姨娘看郑冀当着郑宏行的面都用这么冲的语气表达了对罗姨娘的不满,也终于放心了。
罗姨娘是郑宏行的生母,眼看着生母被训斥,他多少也受了些影响。
郑瑾瑜小声问他:“你今儿吃的是什么味的粽子?”
他愣了愣,随即答道:“红枣的。”
“喜欢吗?喜欢的话,姐再给你送几个。”
郑宏行笑了笑说:“我每个一味道的都要。”
“那也行,我肯定让你吃个遍。”
长辈们又聊开了,聊上别的话题,大家很快就忘了罗姨娘过来这件事。
喝了点儿小酒,崔永年低声对郑瑾瑜道:“你家这贺姨娘不简单。”
郑瑾瑜一怔,“什么意思?”
崔永年呵呵一笑,说:“她在挑拨关系。”
郑瑾瑜回想贺姨娘刚才的话,就说了几句,只那么听来,似乎确实是在帮罗姨娘说话。
可是往深了想,还真是茶言茶语,挑拨离间。
就郑老爹对罗姨娘的了解,能不知道她是解语花吗?
他知道,并且还知道她对郑夫人忠心耿耿,是郑夫人的解语花。
不然他和郑夫人分家时,也不能把自己的女人分给她。
这么明显的事,要她来提醒?
不外乎故意的,提醒郑老爹罗姨娘是谁的人,让他更讨厌她们而已。
心想郑老爹这两个小妾,到头来一个跟真心对他的都没有。
罗姨娘那不是他的姨娘,那是郑夫人的,甚至罗姨娘给他生孩子都是听从郑夫人的安排。
贺姨娘是老太太给他的,也不是真心对他,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
郑瑾瑜小声道:“表哥觉得,她要什么?”
崔永年淡笑道:“我哪里知道?”
“她要只是为争宠就别管了,她们知道贺姨娘争宠。”
“说得也是。”
“可若她要的是别的东西呢?”
崔永年一怔,“此话何意啊?”
郑瑾瑜道:“她是祖母给我爹的人,以前她伺候在祖母屋里。别忘了我们家在十八年前,曾遭逢大难,大家都九死一生才活下来。”
听她一言,崔永年不由得多看了贺姨娘几眼。
郑瑾瑜点到即止,相信崔永年有办法把贺姨娘查个底朝天。
听闻方锦绣又生了一个儿子,方二丫跑来郑瑾瑜这里,伤心的哭一场。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她自己倒是生下一个漂亮的儿子。要是我的孩子还活着,现在也快生了。姐……王妃,我真是不甘心,为什么她命那么好啊。”
郑瑾瑜淡淡的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她生了个漂亮的儿子?”
“三宝说的呀,她恨死了我,对三宝倒还行。卢慎走了这么久了宅子没有收回去,每月给三宝的银钱也照旧。她生了儿子,还派人接三宝去看了。”
郑瑾瑜想着方锦绣这人确实对兄弟们不错,所以哪怕是郑家的两个庶子,都拿亲兄弟对待。
何况方三宝确实是她的亲兄弟呢。
所以……合着这方锦绣就爱搞雌竞,她只是公平的讨厌每一位姐妹嫂嫂们,甚至把她们当成竞争对手,死敌,往死里整。
“王妃,您向我透个底儿,卢慎他……呜呜,卢慎他是不是真死了?”郑瑾瑜侧头看着她,“他要真死了如何?没死又如何?”
方二丫说:“他要没死,我自然是要等他的。方锦绣这么狠毒,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要告诉他,让他给我们的孩子报仇。可若是……若是他真死了,我便等不得了,靠着我自己这辈子也报不了仇。他给我的银两还在,我想带着银子回老家,置办几亩地,好好过日子。”
要不说方二丫心态好嘛,要是遇上个心态不好的,说不定被害那天就疯了。
就算不疯也得和方锦绣死磕到底,极有可能偷偷摸摸的躲在哪里,盼到方锦绣落单的时候刀了她,和她同归于尽。
她竟还能自己安排好了各种退路。
“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可是……辰王不是都把叛军给平了吗?也没找着他吗?”
郑瑾瑜摇头,“这我哪里知道啊?军情又不送到我手里,那是送去皇宫的。你想知道,不如找卢大夫人打听。”
“算了吧,她现在捧着方锦绣,不弄死我算好的。”
她倒有自知之明。
方二丫想到什么,又开始抹泪。
“都怪我蠢,不听你的话,我应该偷偷的把孩子生下来才是。如果当初我听你的,没有回卢家就好了,真希望这世上有后悔药。”
郑瑾瑜就讨厌常说‘如果’这种人。
“这世上没有如果,更没有后悔药。你这么大了,应该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承担后果。来人,送客。”
郑瑾瑜直接把她撵出走。
数日后,崔永年派人来问多味粽子的事,郑瑾瑜心领神会,这是查到东西了,要找机会见她。
她告诉郑家过来的随从,让崔永年明天来拿。
郑瑾瑜当天就采购食材,然后包粽子。
长公主闻听后,叫她多包点,上回皇上吃了很满意,还说还想吃。
郑瑾瑜一口气包了两大桶的粽子,各种口味都有。
次日,崔永年来了。
“你家那贺姨娘,果然有些问题。”
郑瑾瑜一怔,“什么问题?”
“她是被抄家的官宦之女,从小就送进了教坊里。后来流落到了民间,被人牙子买了去,再转卖到郑家。”
郑瑾瑜惊道:“教坊里的女子都是被严格管控的,怎么可能流落到民间?”
“是啊,入了教坊的女子,除非家里的案子被翻,无罪释放,否则是不可能出来的,本朝可没有为教坊女子赎身的可能。”
本朝对教坊女子确实管得很严,即便赏赐给了有功劳的大臣,她们的档案仍旧以贱籍挂在教坊,直到死。
所以是谁有那么大本事安排她到民间,又被转卖进郑家的?
郑瑾瑜大胆的猜测,“你说……她跟皇上有关吗?”
崔永年摇头,“应该没关系,她进郑家的时间早,那会儿皇上还是忠王府的庶子,哪有本事安排她进郑家?我猜她应该跟上一代的皇位之争有关。”
虽然先皇选择了高炙,其实他们那一代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先皇在一次狩猎中发生意外,再不能生,名下只有一位公主。
那么下一任皇帝的人选,就只能在宗亲里选出来。
这些个皇亲国戚间的明争暗斗,一点不比多皇子斗争差,甚至更激烈。
郑家就是那场争斗的牺牲品。
所以……郑瑾瑜再次大胆的猜测,“郑家十八年前一场大难,八成跟贺姨娘有关。”
崔永年神色凝重的点头,随后又问郑瑾瑜,“打算揭穿她吗?”
郑瑾瑜静默良久,才道:“既然她是上一代竞争者安插在郑家的卧底,现在便没有用了。暂时不动她,紧着手里的事。”
如果她的猜测成立,这事肯定是要告诉郑冀的。
要不要给祖父报仇,就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少聊了几句崔永年就得走了,免得被怀疑。
让他提了一桶粽子出去,他带来的小厮提着,他还拿了一个边吃边走。
一个吃完,半路上又拿出一个吃起来。
看起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嘴馋。
皇上他自己也嘴馋,他却不知粽子还能做出这么多花样。
长公主又带了一筐粽子给他送去,他高兴不已。
“皇姐可真是有口福了,你那儿媳妇厨艺堪比御厨,脑瓜子还灵活,想出这许多稀奇古怪的吃法。”
第474章 风靡京城的传言
长公主谦虚的说:“皇上谬赞了,她就是嘴馋,整天想吃好的,厨子做不出来就自己琢磨。”
皇上笑道:“听说她首饰也做得好。”
“可不是?当初煜儿为了帮她,还从我这里借了几个匠人去。小姑娘臭美,每次出门戴的首饰都不重样。还好我公主府家底厚实,否则还真养不起她。”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孩子很聪明啊,从乡下过来,到了郑家才开始学习,一年就出师了。”
“聪明是聪明,可惜是个女儿家,那股子聪明劲儿,全用在吃喝玩乐上了。皇上知道她开的首饰铺了吧?花样一套一套的,你说得费多少脑子?她没事就在家琢磨这些,叫她管家,这么久了也没学好,家里还是我家静柔在管。你说我家静柔要是嫁人了可怎么办?总不能让我来管这些琐事吧?”
闻言,皇上终于笑出了声,“哈哈,那也挺有趣的。小姑娘嘛,肯定玩心重,兴许过几年大一些就好了,皇姐多虑了。”
“哎,随便吧,就算她一直这样也没关系,家里交给管家就行了。她琢磨吃喝,我跟着吃。她琢磨首饰,我就跟着用。她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吃,我就好那一口。”
“听皇姐说得,我都馋了,不知道我可能跟着皇姐一起享口福?”
“可以啊。”长公主笑道:“只要皇上不嫌弃,回头她弄了新鲜玩意儿出来,我就给皇上送一份来。”
“那就多谢皇姐了。”
皇上看她笑得开心,脸色也不如先前那么苍白了,打心眼儿地为她高兴。
他对她的感情,有贪恋,爱恋,也有依赖和敬爱。
许是因为那一份特殊的依赖和敬爱在,他并不在乎是否真能拥有她。
只要时不时的能看到她,和她一起分享趣事,知道她平平安安,要不要拥有她也没有关系。
然而,他一个帝王,已经隐忍到这个地步了,到了还有人不想要他好过。
民间不知谁传出了一个传言,说是皇上与长公主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
皇上对长公主的偏爱不再是敬重,而是违背伦理的爱恋。
这个传言来得非常迅猛,等传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满城皆知,说书人都摆上摊了。
皇上听后震怒不已,“去,去查,是谁传出来的。”
“是。”
“慢着。”他想了想又问:“哪有店里在说这个故事?”
“城南一家茶楼里。”
皇上深吸一口气道:“来人,给朕更衣,朕要亲自去听。”
他倒是要去听听,这些人是怎么编排的。
皇上穿上普通人的衣服偷偷的去了那家茶楼,坐在二楼的一间雅阁里。
楼下一个说书人,正在讲这个禁忌之恋的故事。
要说是说的他和长公主之间的事吧,又不是。
他可不敢表露出来,他是打算永远不说出口的,直到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他所要的,不过是藏着这段情事,看着她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好。
可那说书人讲的,却是让他震惊不已。
他几乎把他无数个午夜梦回间的秘密说了出来。
只是,故事经过了改编,并非大启的故事,而是西域一个小国的故事。
那小国中的‘他’的经历与身份也稍作了改动。
年幼时他是丧母的皇子,父亲娶了后妻,他就成了多余的那一个。被自家兄弟欺负,甚至被宗室堂兄弟们欺负。
她像拯救他的仙人从天而降,打跑那些欺负他的人,把他紧紧的护身后。
在他最弱的时候她一直坚定不移的保护着他,甚至是帮着他,推他上了帝位。
他偷偷的爱恋着她,却不能娶她。
因为她是他的亲堂姐,亲王独女。
纵然两人的感情见不得光,他们都知道那是错的,可是伦理战胜不了真爱。
作为帝王,他利用自己的权势,逐渐改变了同姓不能成亲的传统,反而以保证皇家血脉正统为由娶了她。
结局是好的,但这过程艰辛。朝臣反对,各种不理解怒骂声,他扛住了巨大压力与天下人斗智斗勇,这段感情也升华到了一个打破世俗束缚的高度。
说书人的神情讲述赢得满堂喝彩。
听完之后他竟然忘了自己来干啥的,竟舍不得阻止那说书人。
散场了,他仍旧坐在原地,久久不语。
身边的太监马公公给他换上一杯新茶,低声询问,“皇上要再听一场吗?”
说书人说的故事映射不要太明显,但马公公观察皇上,瞧着皇上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便大胆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