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爽文女主的绿茶妹妹—— by谁家团子
谁家团子  发于:2024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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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放心,我自会照料好自己。”顾九卿点了点头,视线顺势投在顾桑身上,他看着她头上的发带,慢慢说道,“宫里随时有御医候着,我的病症都是小问题,且不知妹妹的病可好些了?”
猝不及防被点名,顾桑‘啊’了一声,回道:“好,好些了。”
顾九卿幽幽道:“妹妹身子大好了,可我这身子还病着,不如在宫里陪我几日。诺大的后宫,又没有新进的姐妹,连个谈心解闷的人都没得,着实无趣抑郁啊。”
“皇后娘娘若觉得无趣,可让陛下陪……”
话没说完,猛地对上顾九卿陡然冷下的眸光,顾桑下意识住了嘴。
“妹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皇帝初登大宝,忙于前朝政事,何来的时间?何况,妹妹当初允诺我在秦王府住上三月,可还差些时日呢?”
顾桑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这趟宫不是那么好进的。她定了定心神,道:“差的时日补了出来,我便可以回家吗?”
顾九卿看她一眼:“当然。”
顾桑抿了抿唇,不说话,等同于默认。
顾九卿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就那么当着施氏的面,慢悠悠地问道:“此前去西境两月有余,妹妹可曾想过我一时片刻?”
顾桑心中惊了惊。
当着施氏的面,她能说没想过吗?
这厮也太阴险了。
“皇后娘娘乃女中丈夫,我自是佩服不已,也是惦念的。”
顾九卿端起茶盏,拂了拂茶叶,唇角往上扬了扬。
又是那种怪异摸不着头脑的感觉,顾九卿每一句话表面上听着似乎正常,可就是哪里不对劲儿。
施氏狐疑地看了看顾九卿,又看了看顾桑,忍不住开口道:“宫里不比家里,桑桑在宫里住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妥,恐怕陛下那儿也有微词。不如……”
“母亲多虑了。”顾九卿打断道,随即吩咐宫人摆膳,“时辰尚早,母亲和妹妹先用膳。”
宫里的御膳确实非同一般的美味,只是顾桑心不在焉,并没食用多少,只每一样尝了口。施氏也是吃得满腹心事,偏又不知心事何从而来。
反倒是,顾九卿这个病人食欲尚佳,比平时多喝了一碗汤。
待用过膳,施氏便被送出了宫。
顾桑则被安排在偏殿的房间住下。

从隔扇门进去, 是一间宽阔敞亮的内室。
内里布局精巧雅致,精美繁复的千金拔步床,造型别致的桌椅, 紫竹花鸟翠屏,妆镜台, 茶具花瓶等摆件无一不精致。
西窗下的四方紫檀桌案上,摆着糕点小食,是顾桑平日喜欢吃的。
拔步床边的梨木竖柜里装满了鲜亮的衣裳,妆奁台屉匣里亦是装的满当当,全是姑娘家的头面首饰发簪, 几乎都是顾九卿送的,被他悉数搬进了宫。
从秦王府搬回顾家时,他送的衣裳首饰全部留在了碧玉轩, 一件都未带走。
顾桑对着琳琅满目的金银玉饰发愣时,一个宫装婢女带着几名制衣局的绣娘过来给她量体裁衣,说是奉皇后之命裁制冬衣,待到量好尺寸,一群人又哗啦啦退了出去。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顾桑坐在妆镜前,揽镜自照,她抬手扯下发带,乌黑头发顺势铺落开来。
她从匣子里拿出一支亮闪闪的金簪子, 简单挽起头发,又将金簪子往发髻上比了比。
比划半天,也没戴上。
啪地一下,将金簪子丢进匣子里。
她捧着脸, 嘟囔道:“一点儿都不好看。”
顾桑负气般地瞪着镜中的自己,里面的少女也瞪大杏眸, 回瞪着她。
“妹妹这是做什么?”
一道戏谑的声音忽然响起,随之镜中出现顾九卿的身影,他就站在她身后,狭长的眸子端看着镜中俏丽的少女。
顾桑没有回头,蹙眉看着镜中的顾九卿:“皇后娘娘不是病了么,怎么不在床上躺着歇息,来我这儿做什么?”
“皇后?”顾九卿眸色微沉,拖长了轻捻慢拢的音调,“妹妹非得恶心我吗?”
顾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不能恢复真实身份不说,还要以仇人之子的皇后自居。
她垂眸:“天下人皆知你是一国之后,我不尊你为皇后,又该如何称呼?”
“妹妹可是吃醋了?”
顾九卿微微俯身,一手撑在妆境台面,映在镜面中的两道身影,仿佛他将她半搂在怀里。
恰在此时,少女松垮挽起的头发如瀑布似的散开,丝缎般顺滑的乌发拂在他手上,好像拂过他的心尖,带起一阵痒意。
“你!”顾桑又羞又恼,她伸手推他,却没推动,“别靠我这么近。”
顾九卿依言起身,让自己离她远了些。
太过亲近的距离,让她不自在,也让他颇为忍耐。
他叹道:“妹妹不喜我离你这般近,日后可如何是好?”
顾桑眼皮一颤,见他骤然离身,但镜子里仍是两道相错的身影,她起身走到旁边桌案,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桌边,忍不住道:“你也别一口一个妹妹,我本就不是你妹妹。”
顾九卿身形颀长,随意靠在妆镜台前,笑看向顾桑:“世人皆知你是顾九卿的妹妹,我不唤你妹妹,又该如何称呼?”
顾桑一滞。
这是拿方才的话堵她。
见她抿唇不语,顾九卿又道:“如母亲一般,唤你……桑桑。”
‘桑桑’二字,由他唇间吐出,听着颇为亲昵,好似多了一丝缱绻的意味。
“你……你还是唤我妹妹吧。”顾桑磕巴道。
向来能言善辩的顾桑,竟也有吃瘪的时候。
“让我不唤妹妹的,是你,让我唤你妹妹的,也是你。”顾九卿斜眼觎她,起了逗弄的心思。
顾桑:“……”
自己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了。
她低头喝茶,不说话,以沉默应万变。
顾九卿低笑了一声,缓步朝她走近,离她两步的距离停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有时候,我还真想将妹妹的皮扒下来,看看真正的顾桑究竟是怎样的?”
顾桑心惊肉跳,下意识反驳道:“你也没让我见过真实的你?”
“妹妹这话属实没良心了,难道真的没看过吗?”顾九卿将手搭在腰间系带上,“我记得里里外外都让你看了个够,不介意让你再看清楚些。”
顾桑美目瞪圆,彻底恼了:“顾九卿!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爱我。
顾九卿动作一顿,目光一错不错地凝视着顾桑,话到嘴边,说的却是,“我想再看一次妹妹腰间的血月胎记。”
顾桑愣住:“什、什么?”
待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轰地一下,小脸瞬间红了个透。
顾九卿从未看过她的身体,唯有静安寺温泉山洞那次,她浑身湿透,被毒蛇咬伤,是顾九卿趁她昏迷给换的衣服。不仅如此,他还帮她吸毒血了。
毒蛇咬伤的位置又是胸口。
久远的记忆霎时涌入脑海,将顾桑羞恼得无地自容。
当时,以为顾九卿是女人,尚且不自在。
如今,知道他是男人,再回想当初这一幕,简直就是要命的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连顾九卿何时离开都不知道。
门外,顾九卿低头凝视着手中的桃花玉簪,精雕细琢的簪子,却未及送出手。
原是准备送与她,只是见她将那支金簪弃如敝履似的扔进匣子,他便犹豫了。
他不希望自己制作的簪子被她束之匣内,看都不看一眼,更遑论佩戴。
司马睿送往西夏的书信很快有了回信,西夏王甘愿追加两倍朝贡之物,也不愿将凝魂草献出。
司马睿大怒之下,仍想秉持先礼后兵的大国风范,派遣使臣前往西夏和谈。然而,顾九卿却建议先开战再谈和,此前战争乃西夏主动挑起,虽战败,却无求和的诚意。
“西夏一直觊觎大燕疆域辽阔且肥沃,始终未曾放弃掠夺大燕的野心,两国迟早会再战。眼下西夏兵败,却全无战败国的姿态,不妨趁此机会,将西夏彻底打压臣服。”顾九卿看了一眼司马睿,淡淡道,“正如陛下所言,如果不愿,便将西夏变为大燕疆土。”
司马睿道:“可眼下并无合适的将帅之才,谢将军乃守城之将,主动攻打西夏可能未有胜算。”
顾九卿不动声色道:“雍州的夏锋,擅长攻伐之战,与谢将军相辅相成,定能让西夏俯首称臣。”
司马睿看了眼面白如纸的顾九卿,犹豫了下,沉声道:“好,就让夏锋统帅山河军,一举粉碎西夏的狼子野心,为你取回凝魂草。”
顾九卿:“除了战事,还有一事,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司马睿一时没反应过来:“何事?”
现在首要之事是替顾九卿解毒。
“齐王暗杀陛下之事,陛下当真要轻易揭过?”顾九卿佯装一副替司马睿担忧着想的模样,痛心疾首道,“陛下宽厚大度,顾念手足之情,可齐王对你却没有半分兄弟之情,非要置陛下于死地不可。”
司马睿有些犹豫:“一登基就对手足挥刀……”
“陛下仁慈,自不会要了手足性命,但是,该清算的罪也得清算。”顾九卿顿了顿,说道,“我并非对齐王赶尽杀绝,只是想到你差点死在齐王手上,我就后怕不已。担心齐王在封地站稳脚跟,招兵买马,卷土重来。”
司马睿摸了摸胸口处的箭伤,刺客那一箭几乎要了他的命,至今都隐隐作痛。
是他太仁慈了。
顾九卿的毒尚等着他解,他怎么可以被人杀死。他死了,顾九卿岂不要守寡?
下一刻,司马睿目光陡然一狠。
见状,顾九卿眸色微凛,没再多说。
翌日朝会,司马睿下发了两道旨意,一道便是任命夏锋为骠骑将军,不日出兵攻打西夏;另一道则是重查新君西境遇刺一案。
两道圣旨皆引发了轩然大波,严查西境刺杀案倒也情有可原,毕竟谁愿意让真凶逍遥法外。然而,打仗当慎重啊,先帝甕世不久,刚结束的战事又要再起纷争,实在是劳民伤财之举,新君就算要立威也可暂缓一段时间。
臣子们有反对的,自然也有支持的。
西夏那帮贼寇一直觊觎大燕疆土,不如一次性将西夏的野心打下去,新君有此魄力,自是要鼎力支持。
两派臣子吵闹了好几天,谁也没把谁吵服气。
最后,还是司马睿一句话成功堵住了大臣们的嘴。
“爱卿们非要反对,朕只有御驾亲征。”
新君登基不久便上战场,实在太过冒险,万一出了什么好歹,朝堂怕又要出乱子。
大臣们不得不屈服,毕竟司马睿当皇帝,面对下臣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有商有量。
完全不像先帝,生怕说错了话,猜错了圣意,就被砍了脑袋。
顾桑听闻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后,并没过多放在心上,只是得知是因为西夏没有献出凝魂草而引发的战事,心下瞬间了然。
凝魂草,想来应是给顾九卿所用。否则,司马睿不可能只要此草,而不要其它朝贡物品。
这般重要,也不知是不是能解毒的药材?

第123章
新君西境遇刺案由刑部尚书牵头审查, 不过半月有余,便查出刺客确实并非西夏人,而是齐王监国期间为了上位, 指使府中暗卫伪装成西夏人行刺,甚至故意拖延粮草, 妄图贻误战机。
不仅如此,还有诸多陈年旧案皆有齐王的手笔。
吴章纵马踩踏案,极尽挑唆司马骁和废太子之争,造谣离间先帝和废太子的父子情,从而间接逼得废太子谋反, 更有行贿受贿,卖官鬻爵等恶行,数罪并罚, 齐王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
司马睿顾念天家手足情,有心留齐王一命。然而,齐王哪肯甘心认输服罪,集结兵马准备反扑,被朝廷派兵武力镇压。
最后,两方激战中,齐王兵败惨死。
齐王妃母族张家因姻亲之故, 族中在朝为官者皆被贬谪出京,得以保全性命。比起先帝所为,司马睿的处置可谓温和。
文殊公子乃齐王的谋士,诸多案件皆与他脱不了干系。朝臣担心文殊公子改投他人, 恐他日扶持一个与朝廷作对的财狼,纷纷上书请求赐死文殊公子。
然而, 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踪迹难寻。虚白水榭作为齐王和文殊公子会面的据点,亦是人去楼空。
来历成谜,行踪亦成谜。
顾九卿倚在罗汉榻上,面色无波无澜道:“柳州那边的事都处置完了?”
陌上毕恭毕敬地回道:“杜堂主传回消息,确定齐王已经死于乱刀之下。齐王妃也按您的吩咐,给她喂了落胎药,齐王这一脉再无子嗣存世。”
齐王司马贤见东窗事发,大势已去,本已认命当个庶人,但顾九卿怎可能心慈手软。不论父债子偿,单凭齐王和文殊公子之间的牵扯,齐王就必死无疑。
文殊公子已经完成他存在的使命,不该再现于人前。
顾九卿随手翻开一本皇室人员名册。
司马朝老贼子嗣不算丰盈,成年子嗣废太子和齐王已死,康王被圈禁,司马睿的箭伤留有暗疾,亦不是长久之相。
未成年皇子则有三位,一个生来带有弱症,早夭活不到成年,另两个身体康建的皇子,一个五六岁左右,一个不足三岁。
对这样的弱稚孩童下手吗?
当年的自己亦不过五六岁,司马朝如何能对亲侄儿下得去狠手?
顾九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并不干净,同样手染鲜血,可死在他手上的皆是该死之人,该杀之人。
他还从未杀过无辜孩童。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陌花的声音。
“三姑娘,今日怎么过来了?”
殿外,陌花诧异地看了一眼顾桑手中的栗子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不仅主动找主子,还做了糕食。
自打顾桑回京,再也没往主子跟前送过任何糕点,何况还是主子喜食的栗子酥。
顾桑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问道:“他在忙吗?”
陌花正要回答时,殿门打开,陌上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姑娘,主子请你进去。”陌上顿了顿,又说,“主子心情不佳,想必吃了三姑娘的点心,定能有所好转。”
心情不好?
顾桑蹙眉,犹豫要不要换个时间过来。
脚步踟躅间,就被陌上轻推了一掌。一股蕴含着内力的力道推送着顾桑的身子前行,待双脚触地,人已经进了内殿。
殿门在身后合上。
顾桑:“……”
殿内寂寂无声,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
顾九卿坐在罗汉床的阴暗处,窗外的阳光照不到他身上,也照不进那双沉郁的漆黑瞳孔,他身上分明穿着世上最纯洁的白衣,可他就像是被什么裹挟进无边的黑暗,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光亮暖意。
顾桑心口一滞。
看着眼前寂寥死沉的顾九卿,胸口霎时升起绵密的刺痛感。她下意识就想打退堂鼓,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栗子酥,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她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做了栗子酥,可要尝一块?”
顾九卿抬眸望向她,没动。
顾桑将碟盘放在旁侧小几上,伸手捻了块栗子酥,对他展颜一笑:“尝尝嘛,可好吃了。”
她在哄他,软糯清甜的嗓音,亦如从前。
连脸上的笑容,灿烂的也似往昔。
顾九卿看着她,看着她莹白指尖的栗子酥,他依旧没有品尝,而是一把搂住她的纤腰,蒲扇似的睫毛轻颤,顾桑只觉一阵旋转,就被他抱坐在了怀里。
屁股下是男人的双膝,臊的顾桑耳根发热。
唇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挣扎着就要远离他,下一刻,只觉肩膀蓦地一沉,顾九卿将脑袋沉沉埋在她颈窝。
“桑桑,我心软了。”
“我不该心软,不该心软啊,他那么狠,我怎能心软……”
一声声痛苦的呢喃,重重地敲在她心头。
铺天盖地的痛苦与悲伤,压的顾桑好似喘不过气,她怔愣地放弃了挣扎,安静地任由男人抱着她的身子。
算了,看在你那么难受的份上,就让你抱一抱。
礼尚往来,等会儿我要问的事,你也要如实相告。
顾桑在心里默默地想。
禁锢住少女纤腰的大手寸寸收紧,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像是要将她融入他的骨血一般。
顾桑闷哼一声:“你弄疼我了。”
男人仿若未闻,只想死死地搂住这抹诱人而温暖的少女软香,不舍松手。
顾桑黑着脸,又说了一遍:“松开,你真的弄疼我了。”
顾九卿总算有了反应,略微松了松手,让她不至于被勒疼,却并没放开她的身子。
顾九卿的情绪明显不对,他鲜少有如此脆弱外放的时刻,顾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音落瞬间,目光陡然一顿,顺势落在榻边翻开的皇室名册上。
她伸手拾起名册,翻开的那一页,用笔圈了三个名字,是魏文帝未成年的皇子。
待司马睿死后,顾九卿要以女身登帝位,亲自为怀仁先太子正名,为当年枉死在那一场屠杀中的臣子们翻案。魏文帝存留的血脉自然就成了登帝的阻碍,诚然魏文帝累积无数人命,可几个尚不足六岁的孩子何其无辜。
不放,好像对不起自己的良知;放过,对不起惨死在魏文帝手里的家人,也可能成为遗留的祸害。
所以,这就是他痛苦难受的根源吗?
顾桑转了转眼珠,试探性地建议道:“你当年改名换姓隐在顾家,至今无人窥破你的真实身份。他们是不是也可以这样,以一个新的身份新的面貌存活于世。当然,肯定是没有现在的富贵日子了。”
如果顾九卿愿意放过三个幼童,应该不可能给个富庶的身份过活,仅仅让其活着而已。
“桑桑的意思是,假死保命?”顾九卿忽的抬头,眸光凝视着少女瓷白的细颈,他又道,“你也觉得他们不该死吗?”
这才留意到,顾九卿对她的称呼已经自然而然地过渡成了昵称‘桑桑’。
她眸色微敛:“不是我觉不觉得,是你愿不愿,他们的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与我何干?”
顾桑不知道顾九卿纠结过后是否真的放过那三个孩子,但她明显感觉他心情好了些。
她扬起手里的栗子酥,再次递给他。
顾九卿低头,直接就着她的手卷进嘴里,泛凉的唇有意无意地掠过那抹莹白的指尖。
顾桑指尖一颤,如触电般缩回手。
他像是没有发现一般,声音低沉:“桑桑可知我为何喜欢栗子酥?”
顾桑顺着他的话问:“为何?”
“这是我阿娘喜欢吃的。”顾九卿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徐徐道,“当时我饿极了,贪吃了阿娘最喜欢吃的栗子酥,没想到栗子酥早就被魏王妃下了毒。我还未毒发,阿娘却自尽在了我面前。”
父兄被杀后,他和阿娘被司马朝暂时囚禁起来。阿娘不许他吃司马朝送来的任何食物和水,他又怕又饿,司马朝见阿娘绝食,便让人送来了一份栗子酥,一份被吴氏暗中下了毒的栗子酥。阿娘破天荒地没有打砸扔出去,而是盯着栗子酥失神。
司马朝知道阿娘喜欢栗子酥,却不知阿娘与父亲第一次相识便是因栗子酥之故。栗子酥让阿娘想起了惨死的父亲,他也不知饿了多久,实在太饿了,对食物的本能渴求让他狼吞虎咽。然后,阿娘含泪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留下一句遗言,就自戕而死。
阿娘死后,他来不及悲伤,就毒发昏迷了,等他再次醒来,已在宫外。
是教他武课的许将军和玄叶师傅救了他,许将军用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小男孩伪造成他的尸体成功骗过了司马朝。玄叶师傅偷偷将他带出了皇宫,得以全身而退,许将军却死在了宫里,连带家人也被司马朝赶尽杀绝。
死了那么多人,他如何能对仇人之子心软?
父债子偿,本就天经地义。
顾桑仰着头,愣愣地望着顾九卿,他面色平静,语气无波,眼角却无声滑落一滴泪,滴在她手背上。
她心情沉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亲人死绝的血海深仇,任何语言都显得极其苍白无力。
她长这么大,最深的怨念不过就是现代父母为什么都不喜欢她,哪里经历过如此惨绝的变故。
顾桑伸手,主动抱住了他:“逝者已逝,生者负重而行。你能活着,于他们而言,便已是最大的欣慰。即使,你的父兄阿娘已经不在人世,但他们肯定化做天上的星星,看着你,陪着你,你并非一个人。”
顾九卿黑眸一动。
对他,也是这套亲人化星星的说辞。
但,同样的言辞,却不及那日她对文殊公子说的那般动听。她对文殊公子说,只要思念他们之时,就抬头望一望天空,他们会回应你,对你眨眼。
她对他,并没有这样说。
她的眼睛也不及那日亮眼,她的声音也不及那日真诚悦耳。
意识到她在敷衍他,顾九卿闷声道:“你如何得知他们一定是化作天上星辰,而不是其它?”
顾桑:“……”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听一个古老传说这样讲的。”
顾九卿狐疑:“我从没听过这样的传说,你与其它人讲过吗?”
顾桑同文殊公子讲过,但她坚定地摇头:“没有。”
呵,骗子。
心底的独占欲作祟,哪怕文殊公子亦是他,可他就是忍不住拿来做对比。
顾九卿不高兴,趁机抱着她死不撒手。
顾桑能感觉出顾九卿依旧不痛快,但至少没有那股子荒芜的悲凉。她不想继续腻在他怀里,伸手戳了戳他:“够了,松开我。”
顾九卿闷闷吐道:“不够。”
他已经很久没有与她这般亲近过,怎么都抱不够。
顾桑没好气道:“男女授受不亲。”
“我是皇后。”
“可你是男子。”
顾九卿无赖道:“便当我是女子。”
顾桑沉默片刻,见顾九卿故意在她面前耍无赖,忽然给他浇了盆冷水:“我想知道,文殊公子是否还活着?”
她做了栗子酥,主动来找他,本就想打探文殊公子的情况,相识一场,总要知道人是生是死。
空气中静了一瞬。
顾九卿不自觉松开顾桑,她顺势起身,站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等了半晌,也不见顾九卿说话,顾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扬唇淡笑:“所以,他是死了吗?”
“我知道了。”顾桑转身就走。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顾九卿心中一慌,忽的拽住她的手腕,恼怒道:“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就知道了,知道了什么,你就那么在意他的生死!那我呢,我的死活,你可曾在意?”
如果不能解毒,他便只有一年可活。
“可你活得好……”
顾桑话语一顿,顾九卿也不算活得好好的,从他五六岁起便深受寒毒折磨,而他能活着已比常人艰辛百倍。
她有所动容,面上却道:“所以,他是死了吗?如果死了的话,我帮他敛尸。”
“你是他什么人,轮得到你为他收尸?”顾九卿口不择言地讥讽道,“天高海阔,我已经放他自由离去。”
顾桑展颜一笑:“还活着啊,活着就行。”
顾九卿看着少女脸上刺眼的笑容,因另一个男人而绽放的笑容,他薄唇紧抿:“如果他来找你,你会跟他离开吗?”
顾桑想也没想道:“不会。”
文殊公子是男女主的政敌,她不会傻到跟他过东奔西逃的生活。只是得知文殊公子生死未明,消失于燕京城,她想确定他的死活。
也仅此而已。
顾九卿暂未动司马朝那三个幼儿,而是将未生育过的后妃全部遣送出宫,许诺可改名,另嫁他人。至于已经生育过的后妃,大多是生养公主的妃子,暂留后宫未动。但是,以西境战事吃紧为由,一再缩减后宫的吃穿用度。
就连太皇太后的慈宁宫也被削减了开支。
“将《百业经》送到慈宁宫,就说我听闻太皇太后与已故的敬贞皇后感情甚笃,特寻了敬贞皇后的孤本佛经献于太皇太后。”顾九卿将经书递给陌花,漆黑的眸眼冰冷无温,“我久病不愈,免得将病气过给太皇太后,就不去请安了。”
经书□□,毒害皇祖母……
老毒妇,还想在宫中安享晚年?
太皇太后看到《百业经》的那一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经书是敬贞皇后的笔迹,哪怕过了多年,太皇太后亦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她来找哀家了。”
身边的刘嬷嬷扶住太皇太后颤栗不止的苍老身躯,不满抱怨道:“这位新皇后究竟是何居心?继位中宫后,从未来过慈宁宫请安,甚至故意给娘娘送《百业经》,谁不知道娘娘从不看此经书,她倒底要做什么?就算新皇后整顿后宫立威,可也不能拿慈宁宫开刀,阖宫的用度减了一半不止,这不是故意针对娘娘么。”
“娘娘,不如让老奴将此事禀告新帝,陛下孝敬,定会痛责皇后恶行。”
太皇太后无力摇头:“这是哀家该受的,该受的,报应啊。”
她害死了视她如姐妹的敬贞皇后,她的儿子又害死了怀仁先太子一脉。
活该晚年丧子丧孙。
刘嬷嬷扶着太皇太后坐下,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劝道:“娘娘,别激动。自古成王败寇,没什么该受不该受的。”
太皇太后头发花白,喘着气道:“新皇后嫉恨杨清雅用百业经陷害她,出了这口气便罢,别给新帝找不痛快了。切记,前朝后宫不合,风波不止。”
一个吴氏便生出诸多事端,害了自己,也害了太子。
当晚,太皇太后噩梦不断,梦到敬贞皇后化成厉鬼来向她索命,质问她,为何要杀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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