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爽文女主的绿茶妹妹—— by谁家团子
谁家团子  发于:2024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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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显武自觉失态,面色顿时恢复如常,带着长辈对小辈的慈爱亲切:“大侄女,没想到你都长这般大了……”
一开口就是大侄女,这细微的差别就让顾桑窥出这位便宜二叔待顾九卿可比她亲厚多了。
然而,顾显武欲展现自己对顾九卿的亲厚之意,但女主明显不太领情,只疏离地唤了声‘二叔’,便转身坐于主位。
顾显武属实没想到顾九卿的性子比传言中的更要冷漠。
女主对施氏都不亲昵,还敢对顾显宗甩脸子,焉能指望对隔了一辈的二叔热情?
顾明崇惯常是个爽朗精明的人,见自家老爹那种左右逢源的人都能败下阵,看了一眼目光漠然的顾九卿,只觉得压迫感十足,心底莫名怵的发慌。不过,顾九卿敢徒手刺杀康守义那种武夫,就不可能只是个普通女子。
至于李子舆,见识过顾九卿的通天手段,更不敢放肆。
李东阳是个和事佬的性子,见顾显武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道:“顾老弟族中真是人才济济,出了顾大姑娘这种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哪儿像我们李家的女娇娘,只会绣花什么的,打发打发时间。”
李东阳有心恭维两句,既奉承了顾九卿又算是替顾显武解围,谁知顾九卿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并不接他这话。
顾九卿面色淡的近乎无情,没有与人叙旧联络感情的意思:
“不知二叔和李伯父打算如何处置这批粮草?”
当日,放火烧粮只是故布疑阵,粮草并未真正烧毁。
顾桑黛眉微蹙。
她敏锐地察觉出女主心情似乎极端不好,面对司马睿尚能虚与委蛇,但面对其他人就没有必要了。
若非顾家父子是‘顾九卿’的亲眷,女主怕是连面都不会露。
顾显武和李东阳互看一眼,道:“郑广和听命于反贼,想要空手套白狼,当初并没付买粮的银钱,这笔买卖自然不作数,我们打算将粮食运回去。”
顾李两家都垫了不少银子进去,商人自然不愿做赔本的买卖。
李东阳又道:“并未打算全部运回去,而是准备捐赠一部分粮食和银钱做为抚恤牺牲的士兵以及罹难百姓之用,略尽绵薄之力。”
顾九卿淡淡道:“如今雍州大量粮食堆积,易生潮发霉,趁早运走为妙。既如此,我便不留各位了。”
四人:“……”
这是明晃晃地赶人。
热茶还没喝几口,温泉山庄也还没参观上两眼。
不过,顾九卿有伤在身,需静养,倒也情有可原。
顾明崇看看顾九卿,又看看顾桑,犹豫道:
“三妹妹,因仓促前往雍州,错过了你的及笄礼,家中原打算等我们回去,正好给你补办一场及笄礼……”
顾九卿受伤行程应有变,两位妹妹怕不会折返麓州。
心里这般想,顾明崇顿了顿,还是坚持问道:“不知等大妹妹养好伤,两位妹妹可还有时间前往麓州?”
顾桑抿了抿唇,正要委婉拒绝时,却被顾九卿截住话:“不必了,她不会去麓州。”
四人遂告辞离去。
顾桑看了一眼顾九卿:“我去送送。”
说完,便跟着他们一道出了花厅。
顾家二房的人对她们好生招待,未曾不周,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怠慢二房的叔兄。
女主不是真正的顾九卿,自然不在乎。

第94章
“……大姐姐重伤未愈, 伤口时常疼痛难忍,她惯来是个清傲要强的性子,从不以弱态示人。”顾桑为顾九卿不近人情的冷待, 圆话道,“还请叔伯兄长们, 莫要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
顾显武面色缓和了一些,笑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我还能跟自己的亲侄女计较不成?”
不会计较是真的,心里不舒坦也是真的。
顾显武身为长辈,当着李家人的面被自己侄女下脸, 面子里子多少有些挂不住。
而且,顾显宗这位嫡兄经常往麓州寄书信,都是夸赞家中嫡长女如何优秀, 如何给他长脸,如何名动燕京城,如何敬重他这个老父,如何端方有礼。
敬重其父,却不将本家二叔放在眼里,像话吗?
如果顾桑知道便宜二叔这番想法,肯定要偷笑,女主敬重其父?对, 敬重到从未有过好脸色,敬重到当面摔砸茶盏,敬重到逼其老父亲手打死宠妾。
顾显武原也是想着十几年未见的小女娃,究竟长成了何等惊艳的模样, 是否真如顾显宗心中以及传言中那般出色。
端方有礼或许有失真实,但顾九卿的确不是一般女子。
李东阳与顾九卿没有亲缘关系, 知道李家的商贾门第在顾家面前不够看,本就是靠着姻亲攀上顾家,就算被顾九卿冷待也会笑脸相迎。何况,在李东阳看来,顾家这位大姑娘只是冷了点,并未言语轻贱。
顾桑笑盈盈应道:“二叔说的是,同为顾家人,不论是在燕京还是麓州,哪怕是千里之遥亦阻不了这份血脉亲情。”
顾明崇附和道:“家人同气连枝,关系自然长久。”
顾显武心底的膈应彻底烟消云散。
李子舆讶然地看了一眼顾桑。
比他还会圆谎忽悠人。
顾桑眉眼弯了弯,声音软糯好听道“二叔,堂兄,我与大姐姐此番离京多日,母亲甚是挂念,如果不是雍州乱象,大姐姐身负重伤,我们早该回京了。前段时日,承蒙祖母和堂嫂照顾,我们两姐妹感激不尽。日后有机会,还望叔兄携家人来燕京做客游玩,再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
说罢,又让顾明崇单独给顾静带了句话。
顾显武和顾明崇点头应下:“有机会,是该回燕京看看。”
若非老夫人不准顾显武两父子去燕京经商,早就将商号开回京城了。
毕竟当年从燕京搬回麓州,二房的家业几乎全折在了燕京。顾家两房能从‘谋逆’中全身而退,二房亦是提供了钱财助力。
一行人穿过游廊石桥,往门口而去。
入眼的庭院错落有致,布局清幽而巧妙,行走在里面,仿若置身仙境。
室外汤池掩映在百花丛中,雅致精妙,单想想,浑身筋骨都舒坦了。
李子舆望着庄内竹苞松茂的风景,不禁感慨道:“郑广和修建的这座温泉山庄从不对外开放,寻常只做宴客之用,宴请的皆是官宦贵客,像我们这种纯商压根就没有资格。”
李家也算是郑广和的老主顾,从未被邀请至温泉山庄,以往谈判交易都是酒楼茶坊等地。
“李家二姐夫,如今不是进来了吗?”顾桑开口道。
李子舆道:“匆匆一眼,又要出去了。”
顾桑:“……”
“二姐夫家底厚,找一处可引温泉水的地儿,另建一座温泉山庄即可,不必羡煞旁人的。若是觉得只自个儿享受没意思,对外开放,又是一笔进项。”
顾桑只是随口一说,李子舆却有几分意动。
“可行。”
再次提到雍州首富郑广和,应该说是曾经的首富,如今只是一个等着秋后问斩的阶下囚,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原配郑夫人头上。
顾显武道:“郑夫人莫不是有先见之明,早几年与郑广和决裂和离,不只带走了儿子,更带走了郑广和将近一半的产业。”
顾桑耳朵一动。
能带儿子合离,还能分得家产的妇人,委实不多见。
“郑夫人莫非有什么来头,才能顺利分走郑广和的家产?”
李东阳看了一眼顾桑,说道:“如今可不是什么郑夫人,而是杜夫人。据说,她不止将儿子改了姓,换了名,甚至逼着郑广和将儿子从郑家家谱上划了去,直接断了父子亲缘,想来郑广和的事牵连不到他们两母子。”
原来郑夫人本姓杜,杜家在雍州本地是有名的乡绅大户,只可惜膝下子嗣单薄,唯有一子一女,早年的郑广和只是个穷小子,也不知怎么和杜家长女看对眼,娶了杜家长女为妻。杜老爷和杜夫人舍不得爱女受苦,自是给了一笔丰厚的嫁妆不说,见郑广和老实本分,小两口夫妻恩爱,又倾尽全力扶持女婿做生意,生意有赚有赔,赔不起的时候全靠杜家兜底。
眼见女婿有了起色,幼子日渐长成,杜家便不再帮扶女婿家,哪知道没过两年,杜家幼子夭折,杜家老两口备受打击,没过几年也就撒手人寰。
杜家产业尽数归于女儿女婿。
此后,郑广和生意越做越大,成了雍州首富。
人坐拥的家产多了,心思自然也就花了,后宅陆陆续续进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蹦出来,原配夫人哪儿能受得了,怒而和离,带着儿子和分得的家产离开雍州这片伤心之地。
顾桑一针见血道:“这不就是典型的吃绝户么?吃完就原形毕露,好在杜夫人是个硬气的,也是个有本事的,没有白白便宜郑广和,至少让他狠出了血。”
郑广和早就暗中与吕康二人勾结,杜夫人在官商勾结的情况下,还能将产业成功带离雍州,也太不简单了。
莫不是杜夫人手中握有郑广和的把柄?
李子舆以前听闻杜夫人带子和离的事,尚没往深处想,经雍州乱局,心里同样有此疑惑:“杜夫人莫不是攥着郑广和的把柄,郑广和否则怎甘心和离分产业,与嫡子断亲?”
顾明崇沉思道:“闻风揣测,没有证据,倒不好评判。不过,郑广和的事倒是给我们提了醒,我们两家皆是在商行摸爬打滚,不义之财断不可取。”
顾显武看了一眼顾明崇,颇感欣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否则,泼天的富贵,转瞬即逝。”
李东阳道:“说得好。”
转头看向李子舆,“臭小子,听到没?”
李子舆:“……”
这番话应该说与大哥听,他又不打算子承父业。
“不知二姐姐近日可好?”顾桑转了转眼珠,突然问起顾皎的情况。
她想知道,顾皎嫁人后可还安分?同为炮灰,从顾皎被人牙子发卖,再到嫁与李家为妇,早已脱离了原本的命运轨迹。
李子舆一顿,只说了一句‘还好’,并不欲多说。
顾桑瞬间明了。
对于顾皎这种心比天高,事事与顾九卿争长论短之人,要她屈就李子舆怕是不易。当初被李子舆买做通房,此番又低嫁回李家,可不得变本加厉的狠作。
她那番话白说了,果然还是不省心。
李子舆离开前,顾皎忙着同妯娌打擂台,争夺内宅的掌家权,还有就是催李子舆花钱买个空缺的官身。
顾显宗让李子舆拿钱捐官,先进入官场,有合适的机会自当提携他,这是最快捷的法子。但是有个弊端,拿钱买官身的事不同于勋贵家的荫蔽,将会为靠科举入仕的官吏诟病不齿,也会被世家勋贵靠荫蔽得来的官职圈子排挤,于他官途极为不利。
李子舆是个有章程的人,心中有筹算,哪儿能被顾皎催着走。
顾皎得知顾九卿被康王退婚,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让他极为不喜,后又得知皇室婚约尚存,整个人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谩骂不止。
本就兄弟阋墙,娶妻不贤,烦躁之下,李子舆就避离家中前往雍州。娶顾皎进门,是他自己的选择,怨怪不得谁。
好在不需此行,意外遇见了顾九卿这位妻姐,并在六皇子那里留了名。
顾桑将几人一路送到山庄门口,与两家人道别后,心头惦记着不值钱的礼物,转身就要折返回去。
“三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身后传来李子舆的声音。
顾桑看了看李子舆,点头道:“可以。”
两人往旁边树荫下而去。
“三姑娘,府上蒲姨娘戕害主母一事,可当真?”李子舆快到雍州时,方知顾家这番变故,暂时还未告知顾皎。
蒲姨娘是顾皎的生母,是他的岳母。岳母身死,做为女婿该当携妻回京祭拜。
然而,却是这样的死法。
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当真是两难。
顾桑说:“蒲姨娘下毒暗害母亲,如果不是大姐姐发现的早,母亲就死了。”
李子舆皱眉。
竟是这般狠毒?
顾桑又道:“蒲姨娘死后并没入顾家祖坟,而是被顾明哲葬于他处。如果你是想带顾皎回京祭拜,此时并不是好时机,等过两年事情淡忘,再去祭拜即可。”
顾皎回京,家中定要闹一场。
如果顾皎与顾家交恶,李家这门亲事就白结了。
李子舆显然听懂了顾桑的话中意。
忽想起另一事,李子舆紧张道:“不知大姑娘是否记恨顾皎?”
如果顾九卿怨恨顾皎,有心挡他的仕途,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姐姐从未将二姐姐放在眼里。”顾桑看了看李子舆,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不过,我这位二姐姐可不是省心的性子,不知姐夫可还吃得消?”
李子舆:“……”
确实有些吃不消。
当初将顾皎买下时,因‘不知’她的身份,他有的是法子。现在反而顾忌她是顾家女的身份,不好将岳丈得罪狠了,家中都是供着她,他也是让她居多。
“二姐夫是个聪明人,不论顾李两家结亲缘由为何,倒也不必将二姐姐捧得太高,我这位二姐姐站高了,就看不清楚事儿。不管你们夫妻如何相处打闹,谨记一点,莫要让二姐姐舞到大姐姐跟前。”
在顾家不能得罪的人是顾九卿,而非顾显宗。
李子舆心中豁然开朗,长身一揖:“谢三姑娘提点。”
顾桑回到卧房,迫不及待地让梅沁将礼物匣子取过来,打开一看,差点闪瞎她的眼睛。
顾显武嘴里不值钱的珠子是一颗颗珠子,足有六颗,光亮刺眼,晚上不必点灯,便能将偌大的屋子照的亮如白昼。至于李东阳口中不值钱的玩意儿可俗气了,满满一大匣子闪闪发光的金叶子。
随便玩,等同于随便花。
长辈们的厚爱真是让她受之有愧。
顾桑左手夜明珠,右手金叶子,笑的合不拢嘴。
滴溜溜的眼珠一转,她想到长辈们过来探望顾九卿,不止带了各种名贵药材,似乎也有好几个礼匣,对她都这般大手笔,女主收到的东西恐怕更值钱。
顾桑抓了一把金叶子和一颗夜明珠装进钱袋子里,剩下的找地方藏好。
然后,打道厨房做了一些红枣莲糕,准备给顾九卿送过去。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顾九卿徐徐展开一道宣纸,两侧用镇尺压住。他坐在书案边,提笔作画,左手捂着隐隐发疼的心口。
顾九卿蘸墨描色,扫了一眼跟没骨头似的歪倒在阴影里的男子:“见过郑广和了?”
杜乘风面无表情道:“就去看了一眼,不过他不知道是我,估计也没认出来。”
杜乘风偷偷去牢里见了血缘上的生父郑广和,仅仅就是字面上,站在郑广和面前,没什么感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没有交流。
岁月是把杀猪刀,早已将郑广和摧残成了大腹便便的丑陋模样,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虎毒尚不食子,郑广和其心却比老虎毒百倍。
如果不是遇见顾九卿,母亲早就死于流民之手,而他也被毒害死了,到死都不知死于何人之手。
顾九卿一边作画,一边头也不抬道:“杜夫人虽早已同郑广和和离,但官府定还会清查其名下产业。”
这位杜夫人,便是顾九卿对顾桑所说的,那名死于流民的妇人。
“杜家账面上流通的钱银都是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暗账已被我销毁。”杜乘风顿了顿,嘲讽道,“可惜郑家的产业全部被抄没充作国库,也不知被多少蛀虫吞侵。”
顾九卿说:“都是些来路阴暗的脏钱,难不成你也想吞了?”
杜乘风一脸不屑道:“谁稀罕?”
杜乘风探头望了一眼画像,宣纸上画的赫然是一个娇俏明媚的少女,可不就是顾桑。
杜乘风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画的谁,没想到是你那好妹妹?你差点都被她害死了,还当她是个宝?”
顾九卿笔尖一顿:“受伤之事,本就与她无关。”
杜乘风酸不拉几道:“我就不明白了,她有何好的?如果下回顾桑遇到危险,你是不是连命都要放弃?当初在燕京时……”
倏地对上顾九卿陡然沉戾的目光,杜乘风麻溜闭上嘴。
顾九卿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画上少女,只觉得伤口似乎更疼了,他的手落在胸口处,没什么情绪地往下按压伤口,随即卷起画作,扬手扔进火盆里点燃。
少女明媚的笑脸逐渐被火舌舔舐,转瞬化为灰烬。
“三姑娘,主子在休息,红枣莲糕交给奴婢即可。”门外响起陌花的声音。
“那……好吧。”
顾桑不情不愿地将新鲜出锅的红枣莲糕递给陌花。
话音刚落,房门就打开了。
顾九卿踱步走出来,长身站在顾桑面前,凉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潋滟风华的笑容。
顾桑微愣:“大姐姐不是在休息吗?”
顾九卿的目光投向红枣莲子糕,捻起一块尝了口:“因为你来了。”
顾桑:“……”
顾九卿看一眼顾桑,慢悠悠说道:“妹妹及笄了,我还没送你及笄礼。”
略顿,又道,“原本特意为妹妹准备了一份生辰贺礼,但已经送不出去了。”
顾桑仰起小脸:“没关系的……”
顾九卿打断她:“不过,我另准备了一份大礼,相信妹妹定然喜欢。”
顾桑一愣:“是什么?”
顾九卿伸手握住顾桑柔软的小手,将它拢在掌心,他卖了个关子道:“等会就知道了。”
两人上了马车。
顾桑掀起车幔,意识到是下山的路,担忧道:“大姐姐,你的身体……”
“无事。”顾九卿说。
似乎是怕山路颠簸,又似乎是顾九卿不想那么快到达目的地,马车的速度慢的出奇,用了寻常两倍的时间才到山下。
顾九卿带着顾桑来到湖边,两人登上一座精美绝伦的画船,下一瞬,船桨入水,画船似离弦之箭驶离岸边,径直往湖中心而去。
远山暮色,碧水悠悠,微风拂面而来,掠过清新的莲花香,如置画中。
顾桑站在船头,回眸四望,风掠起她的裙衫,荡漾起逶迤的弧度。
顾九卿静静地看着她,说:“天色尚早,先用晚膳。”
顾桑肚子确实饿了,温软一笑:“好。大姐姐吹不得凉风,我们进船舱吧。”
桌上备有丰盛的饭食,菜香四溢,每一样都是顾桑爱吃之物,勾的肚中馋虫翻动,她拾起著筷大快朵颐。
“泛舟游湖,陪我赏美景,吃美食,便是大姐姐送与我的生辰礼吗?”
顾九卿没有作答,而是拎起酒壶斟了杯酒,递给她:“妹妹可要尝尝?”
顾桑抬眼看向顾九卿,只觉得今日的他出奇的温柔,她竟会从顾九卿身上感知温柔二字,本身就不可思议。
她伸手接过酒盏,仰头喝了一口,立马呛的咳嗽不止:“咳咳咳,好烈的酒。”
顾九卿抬手帮顾桑拍了拍背,低声道:“烈酒易醉,可解忧。”
见顾九卿似要给自己斟酒,顾桑立马将酒壶抢了过来:“大姐姐,你不能喝酒。伤口未愈,万不可饮酒。”
顾九卿笑了一声,放下酒壶:“听妹妹的。”
夜幕降临。
画船飘荡在湖中心,舱室内一片灯火通明,外面却是黑的伸手不见手指。
顾桑蹙眉,想问顾九卿何时回去,一转头就看见他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一支鎏金如意发簪。
她唤道:“大姐姐?”
“妹妹帮我簪过数次发,我却一次未回敬过妹妹,及笄簪发便由我补给妹妹,可好?”
顾九卿的手落在顾桑乌黑滑顺的长发,爱不释手地轻抚,乌发掠过他的指尖,他抬手将鎏金如意簪斜插入发髻,一字字道,“年已及笄,可许嫁。”
一顿,又道:“祝妹妹如意吉祥。”
顾桑展颜一笑,明媚如娇花:“谢大姐姐。”
眼前忽的一黑。
眼睛被一道软滑的绸布覆盖,无法实物,她看不见顾九卿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手正在她脑后打结。
她不解:“大姐姐要做什么?”
顾九卿附耳轻道:“接下来,才是我送给妹妹的大礼。”
顾桑心尖一颤。
耳旁的温热呼吸骤然离去,他已经牵起她的手,引着她踏出船舱。
待她站稳,遮蔽双眼的绸缎被一只冰凉的手解开。
下一瞬,顾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眸底满是震撼与惊喜,犹似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美景。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莲花灯,万千花灯荡漾湖面,汇聚成一片灯海。
不止湖中漫布花灯,就连夜空也被无数缓缓升起的孔明灯照亮,盛景如织。
天上地下皆是灯海铺陈,仿若置身仙境。
灯光璀璨,灿烂如星。
这一幕美的太过震撼。
她敢说,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风景,世间万物都在这片璀璨灯光中黯然失了色。
她没想到顾九卿补给她的及笄礼,竟是这样美到令人心惊的灯火星海。
顾桑看着如星灯海,顾九卿看着她比灯光骤亮的眸眼:“喜欢吗?”
顾桑激动道:“喜欢,太喜欢了,太漂亮了!大姐姐送与我的灯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莹白如玉的小脸被灯光映得绯色如霞,那般鲜活生动的模样,让人挪不开眼。
“喜欢就好。”
顾九卿低笑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紧紧地拥抱住她,手臂寸寸收紧:“妹妹……”
一语未落,在顾桑乍然惊颤的眸光下,他低头吻住那片柔软娇嫩的嘴唇。
唇齿相触,他轻喃,“再见了。”
不过瞬息间,顾桑尚未从顾九卿突然吻她的震愕中反应过来,就被顾九卿一把推出去。
身子在空中呈抛物线下坠,落入掬满灯海的湖水。
顾九卿站在船头,站在漫天灯海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沉入水中……

第95章
如星灯海, 照得亮漆黑如墨的夜空,却照不亮血肉底下那颗寂寂无光、如坠黑暗深渊的心。
顾九卿负手而立,他清晰地看见顾桑急遽放大的瞳孔, 前一刻浸润欢喜的澄亮杏眸,下一刻唯余始料未及的错愕, 翩跹的身姿如蝴蝶展翅般坠落,水花四溅,浇熄几盏莲花灯。
然而,这点微末的涟漪不足以撼动整片灯海。
灯色美景掩映之下,谁也没发现有人落水。
许是震惊到极致以至于顾桑连本能的求生都忘记了, 没有呼救,也没有挣扎,就那么任由湖水漫过她的衣裙, 浸过她的脖颈,淹没头顶,直至最后一缕黑发彻底消失于湖面。
她仿佛认命般,被他淹死。
认命吗?
顾九卿面色无波无澜地盯着灯盏荡漾的湖面,犹似无动于衷,然而他的内心远没有外表平静。
那一瞬间,宛若剜心割肉之痛。他的心口像是被刀子生生剖开,掩埋在皮肉之下的心脏早已是鲜血淋漓。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 那双拥抱过她,又亲手推开她的双手,低语:“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来雍州?为什么不老实呆在麓州?”
若她不出现,他便不会做出为她挡刀的疯狂之举, 他也就不会更加确信自己对她的心……他对她的感情竟已比海深,深到任由她成了他的软肋。
而他, 不该有软肋。
一个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也不能有软肋。
所以,他选择亲手拔出自己的软肋。
哪怕她已在他心上扎了根发了芽,不知不觉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根须早已渗透进他的血肉筋骨,他也要将她剔除。
他可以喜她,可以爱她,可以纵容她,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可以为她受伤,唯独一件事绝不可以,绝不可以为她枉顾性命。
他的命何其重要,承载了太多鲜血和人命,方有他的苟活于世。
不能,也不许,只为一人而轻践这条命。
凉薄的唇角溢出一丝血迹,他死死地捂住痛如刀绞的胸口,无声地动了动唇:“桑桑,再见了。愿你下辈子如意吉祥,长乐无极!”
如果他不是薛文烬,不是司马文烬……
可惜,没有如果。
掌下白衣几欲被他揉碎,顾九卿茫茫然地看着璀璨如星的灯光,想到天上地下再也没有顾桑,碧落黄泉难寻觅,直冲喉咙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一口鲜血喷出,两眼一黑,顿时晕死了过去。
陌花陌上脸色一变,立时从暗处现身,将顾九卿扶进船舱,谁也没发现莲花灯遮映的湖面下,微光点点。
看着榻上面无血色的顾九卿,陌花陌上对视一眼,就连他们也没料到主子最后那一手。
陌花道:“何苦来哉?还不如将三姑娘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陌上叹一声:“你不懂!让三姑娘嫁人,还不如杀了她?”
这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陌花狠狠地剜了陌上一眼。
湖岸边,聚集着诸多引颈观望灯景的行人,甚为热闹。
雍州百姓被吕康叛乱吓得龟缩在家,若非必要甚少出门,城内比寻常冷清寥落了许多。哪怕是前段时日的乞巧节,都无多少人出门过节。要知道往年旧例,男男女女都要放花灯,逛姻缘庙祈福,或于鹊桥相会,或游湖赏景,或猜字谜……
初时,只是寥寥几人瞧见湖里灯光盛景,一传十十传百,周遭的百姓全都闻风而动。
难得见此盛况,乞巧节的花灯都没这般漂亮。
尤其是怀春思慕的姑娘们更是心潮澎湃,忍不住捧脸艳羡。
“哇,满湖的莲花灯,漫天的孔明灯,要是谁给我放这么多花灯,此生死而无憾。”
“不知这位幸运的姑娘是谁?要是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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