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之戴着手套替她包烤鸭,荷叶皮平摊在掌心,另一只手优雅地拿筷子夹一块脆鸭皮一块鸭肉,配上山楂条,蜜瓜丝,一小勺鱼子酱,卷好后放在易思龄的面前。
“我觉得以爸爸的性格,他会立刻飞过来。”
易思龄瞪了一眼,“那就更得瞒着他了!他肯定会啰嗦一大堆,还会不准我穿高跟鞋!”
高跟鞋是她的命!多少好看的衣服都要穿高跟鞋搭配,低跟也行,平跟不行。
谢浔之看她一眼,默默把话咽下去。
其实穿高跟鞋的确不好,但…她喜欢,她觉得舒服,那就随她吧,大不了他多派两个人照顾她,随时带可以替换的平底鞋。
“你看我干什么。”易思龄又瞪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谢浔之笑了声,“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怎么管我!”
谢浔之觉得冤枉。他的确在某些事上很想管她,比如想让她少喝酒,少熬夜,规律作息,少玩到不想回家,少调皮,但似乎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要管易思龄是管不了的,只能顺着她,把她哄高兴,然后在她高兴的时候稍微讲一点点道理,她才有可能听。
“我不管你,老婆,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谢浔之非常绅士。
易思龄觉得他话里藏着陷阱,不可能傻乎乎往里跳,就这样单纯地相信他。
她优雅地吃完谢浔之包好的烤鸭,方说:“最好是这样,我怀孕是怀孕,但不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管我。谢浔之,不然我会生气的。”
谢浔之一双深邃的眸回望她,语气并非是哄人的那种温柔,更像承诺,也不急躁,如同涓涓清泉,“我不会做让你讨厌的事,更不会打着任何旗号束缚你,我的责任是把你照顾好,让你高兴。你的责任是让自己高兴,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不论你是否怀孕,这点不会改变。”
不论是当妈妈,还是当谢浔之的妻子,还是当福娃娃的总裁,当星顶的董事长,当易家大小姐,谢家少奶奶…但不论是什么身份,都不能掩盖易思龄本身。
没有易思龄,这些身份都不复存在,易思龄不喜欢,这些身份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她是易思龄,然后才是谁的母亲,谁的妻子,谁的女儿,谁的姐姐。
谢浔之虽然在别的事上非常古板传统,连睡懒觉都觉得是荒废,但对这一事,他又不落俗套。
“就知道哄我。”易思龄嘴角翘起来,像得意的小猫。
她知道谢浔之是很有品格的男人。男人要有品格其实很难,这种品格不是穿什么潮流的衣服,讲什么绅士风度的话,或者给女人拉个门,买个单,就能拥有的。
“没有哄你,我说的是实话。”谢浔之继续给她包烤鸭,唇边的笑容一整晚都没有跌下来。
他们有了孩子,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不论过多久,他都会觉得很神奇。
易思龄白了他一眼,不懂他一整晚笑些什么,又觉得他的笑未免太占尽人间春风,桌下的脚不由自主地抬起,踩上他的脚背,“不准笑了。”
谢浔之修长的双腿顿时绷紧,撑着笔挺熨帖的西装裤,他滚了下喉结,内心涌出隐秘而卑劣的快感,但也因此收敛了笑容,他这才想到一件很严肃的事——
那些提前准备好的避孕套全部没用了。接下来的一年多,他需要重新回到此前三十年的禁欲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他三十年都过来了,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不保证现在还能对克制欲望一事游刃有余,也许戒断反应会很难熬。
谢浔之温柔又谨慎地把脚从她的脚下抽出来。易思龄蹙眉,又追着踩上去,怎么回事,这男人还不准她踩了?
谢浔之又退,她又踩,一来二去,他干脆停下,任她将高跟鞋骄傲地踩在他的皮鞋上。
“为什么不准我踩。”易思龄不高兴。
“公共场合,老婆。要注意影响。”谢浔之垂眸,靠着包烤鸭来转移注意力。
“这里是包厢,又没人…”她委屈地撅了下唇,“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怀孕了就不给我踩了…”
她踩他简直是让他难以忍受。若是以前,他知道回家了就能吃到,可以松弛大方地任由她做弄,但现在,他只觉得遥遥无期。
谢浔之停下动作,很无奈地看她一眼,对于这种事,他还是难以说出口,只说:“我爱你,老婆。”
“爱我为什么不给我踩…还是不爱我…”
“不给你踩是怕你崴脚。”
“你不如找个更胡扯的理由!”易思龄怒瞪他,连他包的烤鸭也不想吃了。
谢浔之无奈地闭上眼,很深地呼吸,胸腔缓慢舒张,直到心绪平复后,才发出沉哑的声音,“再踩就要硬了,老婆。”
易思龄倏地脸红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继续踩还是该收回,就这样尴尬地维持原状,“老变态!”
她不骂不解气。
谢浔之被她骂得不冤,他也没有想过只要是被她拿脚踩一踩,就能情难自禁。他眼低阖着,“抱歉,开始有些难适应,会慢慢调整。”
易思龄红着脸,瓮声瓮气地说:“调整什么啊……”
谢浔之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黑眸深邃,像黑洞,要把她吸进去。
易思龄被这克制又灼热的眼神弄得心跳加速,脚趾蜷起,再度低声骂了一句变态。
不敢和他说话了,易思龄转移注意力,这才去包里翻手机,高跟鞋悄悄摸摸从他皮鞋上撤下去。
手机点亮的瞬间,易思龄被满屏的消息震住,微信,短信,未接来电…快要把手机塞爆。
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怎么这么多人找我…”
谢浔之听见她的嘀咕,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摘下手套,从兜里摸出手机,果然一样,他的手机也塞满了各种消息。
易坤山:【接电话接电话!昭昭!】
梁咏雯:【别吓我啊宝贝,我和你爹地今晚就飞来。】
老二:【Mia,你和姐夫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问栗姨她也不说,怎么回事?你怎么晕倒了?】
老三:【我在谢园!你在哪!】
老四:【公主公主公主啊啊啊啊啊,你不会真的有小宝宝了吧!!oh no!!!我不接受!!】
就连塑料姐妹群里也刷屏了,都是在问她怎么回事。
陈薇奇:【你…怀了?】
还有杨姝桦,谢温宁,谢明穗的消息。
易思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茫然地抬起头,看谢浔之:“怎么都知道了?”
谢浔之蹙眉,“你晕到的照片所有媒体记者都没有发,我让人全删了,应该是有粉丝拍到了你的照片,发到网上了,我已经让公关去撤了。”
易思龄尖叫,谢浔之紧张地站起来,绕过餐桌,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她边上,安慰她,“别怕,老婆,我让公关拟申明,就说…”
谢浔之很冷静,“新店开业太忙,你早上忘记吃早饭,低血糖加上忙碌才会导致昏倒,撇清怀孕。”
易思龄和谢浔之的思维完全是一个东一个西,她在乎的根本不是怀孕被别人知道。
她迅速点开微博热搜,第一个词条就是福娃娃旗舰店开业剪彩的通稿,照片全是团队把关后发出来的美照,可点开评论区,完全是另一番情形。
求求求求了,不要是丑照,不要是丑照…
易思龄紧张地点开那张点赞最高的图片——
人潮攒动的现场,镁光灯在疯狂闪烁,在黑衣保镖的开路之下,她被谢浔之紧搂在怀里,紫色织金旗袍被笔挺宽厚的灰色西装完全笼罩。男人神情沉郁而严肃,她只是蹙着眉,乖顺而依赖地靠在他怀里,被他托抱着往前。
第二张,是谢浔之紧张地将她打横抱起,而她像一束鸢尾花,在哄闹的,嘈杂的世界里,被他保护着。
live图把他所有的紧张记录得一清二楚。
【有没有人懂,这两张照片的含金量!这两人太配了太配了!】
【好喜欢那张姐夫把姐姐抱在怀里的照片!他别太爱了,光看照片都能感觉他紧张到心都要停止了!】
【所以是不是怀孕了!这个宝宝好会啊,福娃娃跳到妈妈肚子里啦!】
【爹:疯狂公关,撤热搜,删照片。妈:干呕还要保持优雅。宝宝:惊天动地出现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xswl!我就静静看着蓝曜装死不说话。】
【盲猜一下,等会的申明是:总裁夫人没吃早饭低血糖。潜台词:求求了,别说是怀孕了,要被炒鱿鱼了。】
谢浔之见易思龄不说话,心脏被捏着,怕她不高兴,怕她情绪不稳,最怕的就是她再次昏过去。
那样惊心动魄的上午,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易思龄长舒一口气,“不是丑照!我就知道,我昏倒过去肯定也很美!”
谢浔之没明白:“嗯?”
易思龄把那两张照片保存,偏过头,妩媚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好似透过眼前这个镇定冷静的男人,看见了上午那个慌张失措的他。
“你上午是不是很紧张,谢浔之。”
谢浔之静望着她,想说紧张但又怕她担心,他到此刻都清楚地记得,他当时手在抖。
“应该是害怕。”他捧住她的脸,还是忍不住,亲了她的唇角。
易思龄张开唇,示意他可以吻得深一些,谢浔之呼吸颤栗,扣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吻进去。
她的情绪在吻中变得无限充盈而宁静。
吻过之后,他抱着她,下巴搁在她颈窝里,呼吸喷洒,惹得她有些痒,不停地笑。
“我让公关发声明。”
“不用。”
谢浔之蹙眉。
易思龄手掌盖上肚子,摸了摸,“它来得惊天动地,肯定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它来了。”
谢浔之笑了笑,心想一个小胚胎而已,怎么还挺有心机。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那么多人面前闹一出惊天动地,害得他们都手忙脚乱。
谢浔之把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之上,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小胚芽能不能感受到爸爸妈妈一起在抚摸它,“希望它这十个月听话,不要闹腾妈妈。”
“不听话它就惨了。出来以后我肯定要找它算账。”易思龄哼了哼,“不过…如果是像我一样的小公主就算了。我可能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
“那如果是…”易思龄为难。
“不论是男是女,我都会好好教育,争取一辈子不让你闹心。”谢浔之保证。
“说的好听,孩子长大了,还会听你我的?”易思龄想到易坤山,这才感同身受,有些怜爱。
“我爹地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我一点都不听他的。”
“但你很爱你爸爸。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爸爸自己也知道。”
易思龄笑,“这倒是真的。”
梅叔已经把车停在餐厅门口,吃过晚饭后,谢浔之牵着易思龄出来,她穿着高跟鞋,导致全程他都很紧张,恨不得把她抱着走。
夜晚的风和煦而温柔,路灯把那台白色幻影照得如梦似幻,像雪白的骏马。
梅叔站在车门边,喜笑颜开地问好:“少奶奶感觉还好吗?”
易思龄:“梅管家,你笑得褶子都要出来了。”
梅叔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高兴呢,想到明年谢园就要多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宝宝了。”
易思龄懒得搭理这对主仆,慢悠悠坐进车里。车经过改造,完全适合孕妇,柔软的航空座椅包裹性很好,车厢备了各种会用到的东西,营养品,小零食,身体乳……还有两双平底拖鞋。
“我就知道你看我的法拉利不顺眼…”易思龄嘟了嘟嘴。
谢浔之靠过来,替她系上安全带,冷峻的侧脸线条在昏芒的空间里,很温柔,他笑了声,“那车太小了,什么也装不下。”
那车他坐进去都伸不直腿,还轰隆隆地。
“可是车牌很nice。”易思龄忧郁。京城都知道那是她的车,每次出街都会有粉丝认出来,拍照合影打卡,别提多拉风了。
谢浔之:“我拍了新车牌,过几天就换到这台车上。保证让你满意。”
易思龄双眼一亮,“什么数字?”
“五个八。拉风吗。”
易思龄嫌弃:“你怎么跟我爹一样啊,好土。88888,我是什么财大气粗的土公主吗?”
易坤山在港城的车牌就是一个单号八。全港无人不知那是裕丰董事长的座驾。
谢浔之心脏被扎了一刀,不知道该怎么回。他选的衣服鞋子礼物都翻车,现在连挑的车牌也翻车了。
幸好梅叔解围,笑着把一张照片递过来。
“少奶奶,您看这个。”
易思龄接过来。是一张b超照片,黑乎乎的,要仔细寻找一番才能看见那黑乎乎第一团里有一颗小小的芽。
“这是?”她惊讶。
“医生说还只有孕囊,没有看到胎心胎芽,等过几天再去照,说不定就能看见了。”
易思龄捏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忽然笑了。她其实对肚子里多了一个宝宝没有感觉,直到看见这张照片才觉得神奇。
有一种温柔的情愫在流淌,虽然她还是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孩子是有一点破坏她的计划,她其实打算过两年再思考这件事。
一只大掌盖上来,握住她的手。易思龄抬头,对上谢浔之的眼。
他一字一顿地说:“不要有压力,易思龄,你还是你。”
“我也还是我,我们还是我们。”
我们还是我们。
易思龄心满意足地笑起来,解开安全带,手撑着中控台站起来,猫着腰钻到谢浔之那边。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坐在他的怀里,敏捷而灵活,她现在还感觉不到笨重,整个人都是轻盈的。
谢浔之的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有所反应,接住她,将她圈抱在怀里,像圈住一捧香气萦绕的花。
在港岛那家泰式餐厅第一眼见到她,谢浔之就觉得她像极了一朵娇贵艳丽的花。
这种花太难养,需养花之人每日每夜精心侍弄,精心浇灌,精心催发,精心呵护,才有可能得到一次欣赏她开花的机会。
他自知不是一位擅长养花之人,第一眼看见她,是理所应当的抗拒,她太漂亮了,漂亮到让他抗拒,他觉得招架不住她。
招架不住干脆不要招架好了。他最开始是这样想的。
她不是他想象中的另一半的样子。母亲曾问过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妻子,他只说,只要父母认可,未来能相敬如宾就好。
他不认为能和易思龄相敬如宾,当然,这个词现在看来的确是个笑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拥有这朵花?
谢浔之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节点,只知道对易思龄的痴迷和欲望是日渐强烈地,从一开始的严肃冷静,到好奇,到无奈,到喜爱,到逐步魔怔,到此时此刻,想让她永远为他盛开。
他就是喜欢看她漂亮,高傲,风光,喜欢她撒娇,甚至喜欢她调皮。
易思龄窝在他怀里,眼底映着斑斓的夜色,偶而仰脸看一看谢浔之,他温沉地望着窗外。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川流不息的猩红车灯凌乱地扫在他的脸上,身上,让他英俊的眉眼更强烈。
他的怀抱也很热,荷尔蒙的味道束缚在衬衫之下,隐隐散出来,让她七荤八素。
易思龄忽然想,若是照片上这颗小芽苗是女孩,会不会像她?若是男孩,会像他吗?还是会同时像他们两个人,那一定是最有趣的小孩。
“你在想什么。”她轻轻出声。
谢浔之收回目光,低头吻上她的发顶,“突然很感谢母亲,还有宴姨,还有你的爹地妈咪。”
易思龄歪头,不理解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他们,我们也许不会遇见。”
易思龄笑,“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也会这样过。也会是蓝曜的领舵人,也会高高在上,也会富贵一生,说不定你的那位妻子比我对你要好很多,你会过得更幸福。你知道啊,我其实不太擅长对人好。”
她说完,心底冒出酸涩,和控不住地难过。
谢浔之温柔的眉眼陡然冷却下去,不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甚至闪过一丝害怕,他抱住她,低声:“易思龄,别说这种话。不会有别人,只会是你。”
他只想遇见她,也只想和她在一起。
没有谁能够带给他这种幸福,他接住的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我的妻子只会是你。”
“为什么只想要我。”
易思龄凑得更近,鼻尖撞上他的下颌,迷离的夜色中,她像一只摄人心魂的妖精。
谢浔之恼恨她用这种方式来捉弄他,但没有任何办法,心中那丝后怕随着潮水褪去,他笃定地告诉她:“没有为什么,易思龄。即使我们不是用这种方式遇见,也会有另一种方式遇见。总之,我们会在一起。”
他很笃定,如同笃定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他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易思龄躺在他怀里,手掌贴住他的心口,另一只手握住那张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b超照片,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很轻地嗯了一声。
靠在他怀里安稳地闭上眼。
车一路驶向谢园。
谢浔之直接抱着易思龄回了卧室,她已经睡熟,连刷牙都是他好不容易哄醒了才肯张嘴,为此还被她咬了一口泄愤。
等易思龄睡下后,他这才来到前厅。父亲,母亲,明穗,温宁,小起全到齐,五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谢浔之无奈地笑,不疾不徐走过去,往果盘里拿一颗苹果握在掌心,“一个个的,这么看我做什么,开批斗大会吗。”
杨姝桦坐在沙发上熬了几个小时,一整晚喝了三四壶茶水,终于把人等来,这人还春风得意,没个正形。
杨姝桦瞪他,“就是批斗你。到底怎么回事?我问了张院,他说思龄都怀孕一个月了,你说你,这么大的事,怎么瞒着我们!谢浔之,你不是三十岁了,我真要打你!”
谢浔之立刻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抱歉,妈,我给您请罪。这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你今天才知道?”
谢乔鞍安抚妻子,让她别着急上火,“喝点茶,喝点茶。”
“还喝!喝吐了!”
杨姝桦转而继续瞪谢浔之,“你老实交代清楚,思龄怀孕这事你到底怎么搞的,好好一个姑娘,居然当众晕倒,都赖你没照顾好。”
谢浔之接下这番耳提命面,“妈说得对,是我照顾不周,疏忽了。从现在开始,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不可能再发生晕倒这种事。”
“你最好是。”杨姝桦让李管家把少爷手上的苹果收了。
谢浔之看着苹果被人拿走。
“做错事了还想吃苹果。你可真美。”
“…………”
谢知起哈哈笑出声,这还是第一次见大哥被批。平日里众矢之的都是他,今儿换成大哥,真是百年难遇的盛况。
“小起,你去睡觉。”谢浔之锐利的目光落在谢知起身上,嗓音很沉。
谢知起立刻正襟危坐,不敢再笑,“…我没说什么啊,大哥…现在是批评你,怎么又开始批评我了。”他摸不着头脑。
谢浔之微笑:“大人说话,小孩儿别听。你和宁宁都去睡觉。”
杨姝桦:“小起就坐着,好好看看反面教材,以后结婚了别学你哥,媳妇怀孕了都不知道。”
“…………”
谢浔之的苹果被收缴,一杯茶水也没有讨到,就这样维持着良好受训的仪态,端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
谢知起和谢温宁难得不斗嘴,两颗脑袋靠在一起,就在那笑。谢温宁甚至偷偷拿出手机拍小视频,这一幕难得,她要记下来。以后等大嫂心情不好了拿出来看,保准心情就明亮了。
一番批评持续了一个钟头,期间又把易思龄怀孕的各种事项有条不紊地安排妥当。
杨姝桦生过孩子,当然比谢浔之有经验多了,但是再有经验的过来人,再完备细致的陪产团队,也不能代替谢浔之在这场战役中的绝对重要的地位。
“孕妇情绪会受到激素波动的影响,你别还要维持你那一套讲道理的老套做派,要顺着她,让着她,千万不能影响她心情。”
谢浔之失笑,“妈,其实我讲道理也讲不赢她。”
杨姝桦:“你知道就好。”看他看得实在是烦,杨姝桦挥挥手,起身回房休息。
“哦,对,思龄的父母明天就会到谢园,你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别以为我们不骂你,就没人骂你了。”
谢浔之微不可察地叹气。
爸妈走后,谢温宁凑上去,臂弯中箍着抱枕,“大嫂真有小宝宝了?”
“谢宁宁,你这不是废话。”谢知起把她拽过来。
谢浔之被骂了一晚上,明天还要挨骂,但心情愉悦,丝毫不受影响。他起身,拍了拍谢温宁的脑袋,口吻很温柔,“嗯,宁宁要当小姑了。”
即将升级成小姑的谢温宁非常高兴:“以后我天天带它玩儿!”
能带它玩儿的人可太多了。他的弟弟妹妹,易思龄的三个妹妹,还有周围一帮朋友,那孩子在易思龄的肚子里,还只是一颗看不清胎心胎芽的小种子,谢浔之居然开始担心它长大后玩得太疯,不肯好好学习。
走回卧室的路上,夜色静谧,月光皎洁,竹影婆娑地映上白墙,几只流浪猫飞檐峭壁地窜过树林,不知躲在园中的哪个地方熟睡一整晚。
谢浔之忽然笑了声。他笑自己总是喜欢想得很多很多,事情才冒头,他已经把接下来一百步规划好了。
不必担心太多。一切都有最优的解法。
次日,易思龄醒来的时候到了中午,一起床就听见客厅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是……
易琼龄:“公主还不醒,我都要吃饱了,中午还怎么吃啊。”
易欣龄也被各种食物投喂到打了个饱嗝,“我也饱了,要不你去看看公主醒了没。”
易乐龄一边回复工作邮件一边制止这两人,“别去,怀孕了是很嗜睡。”
小狸花猫看见了旷别已久的另外三个主人,非常兴奋地到处乱窜。
易思龄猛地睁开眼,涣散的瞳孔渐渐清晰,她翻身下床,来不及穿拖鞋,快步走出去。
“啊…!”
易琼龄第一个发现她,叫了声。
易思龄呆滞地站在那扇紫檀木百宝嵌屏风前,怀疑自己在做梦,“你们…”
那三双眼睛都看过来,不约而同聚焦在她脸上,随后整齐划一地下移,来到她肚子。
易思龄倏地捂住肚子,“看什看啊…你们也跟着来了啊…”一声撒娇似的抱怨。
易乐龄先反应过来,“怎么不穿鞋。”她迅速起身,走去卧室把易思龄的鞋捡出来。
易思龄羞赧地穿上,抱着妹妹亲了一口,“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瞒着我谈恋爱还在心虚呢。”
易琼龄立刻跳起来,很崩溃:“Mia!你别亲她!她现在被男人污染啦!我昨天撞见她和伽霖哥在办公室玩亲亲!肯定办公室play了!”
易乐龄脸顿时红了,快步冲过去就要打易琼龄。易琼龄躲得慢,被难得暴躁的易乐龄摁在沙发上,狠狠抽了几下屁股,这才老实。
易思龄见不得打屁股这个场景,默默别开眼,脸颊也泛出一丝微润的红。
她不想被看出端倪,借口去洗漱,一双湿漉的眼睛沾着媚气。算起来昨晚该是亲密日,但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把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也不知下一次的亲密要到什么时候,久到她一时算不过来。
易思龄一边刷牙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昨晚谢浔之没有抱着她睡,只是很妥帖地睡在她身边,连手也老老实实不碰她,睡姿恢复严肃井然。
他说了克制,就真的一秒恢复克制。什么要慢慢来,缓缓来,根本就是骗人,他的意志力强大到可怕。欲望在他面前真像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少年郎。
易思龄不高兴地垂下眼,快速吐掉口中的泡沫。
出来后,茶几上已经摆好了汤汤水水。
“爹地妈咪呢。”
易琼龄沾易思龄的光,也喝了一大碗燕窝,舔着唇说:“在茶室和姐夫说话啊,估计姐夫要挨骂了。爹地看见你晕倒的消息后差点也晕倒了。”
易思龄轻轻哼,“他挨骂是应该的。”
谢浔之的确挨了骂,从昨晚挨骂挨到今天上午。他没有想过自己都三十一岁了,还要被四位长辈你一句我一句地批评。
只能放低姿态,老实聆听教诲。
易思龄喝完燕窝就来看热闹,睡饱过后的脸都带着红润。梁咏雯看见女儿精神和气色都不错,还打扮得花枝招展,脖子上那串粉钻配翡翠的高定项链熠熠生辉。
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女儿还不忘记戴珠宝,看来是心情不错。
谢浔之在看见易思龄过来时,端肃的姿态这才松缓几分。如玉的手指握住茶杯,含笑地看着她。
易思龄隔空冲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嘲笑他的窘迫。
“好了,爹地,你就别说他了。”易思龄还是心软,见不得谢浔之被人欺负。
易坤山瞪易思龄一眼,“我还没说你,你就自己送上门。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有一点点状况就要及时去医院。”
易思龄委屈地垂下唇角。
易坤山到底舍不得多说,担心了一整晚,终于放下心来,“过来,给爹地看看。”
易思龄走上去,哼了声,“有什么好看的。又没大肚子。”
“我看的是你。”易坤山叹气。外孙是亲,女儿才最亲。
视线在触及易思龄脚下的高跟鞋时,他又忍不住了,“怎么还要穿高跟鞋?浔之,以后你监督她,不准让她穿了。”
易思龄的目光像子弹,飞快地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