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也不必全?都?说完,杨灵籁便懂了十成,瞥了那根本看不出兜兰模样的光秃秃的黑土,咽了咽嗓子,问了句,“这长成的兜兰卖多少?,我怕你是被人坑了。”
吕献之略微回忆,再想起那掌柜口中的数字,依旧心颤,“约二百……金。”
话里的这一顿,就?将杨灵籁顿地倒吸一口凉气,“那掌柜的上?辈子惦记钱惦记疯了,吃了什么□□屎蜈蚣尿,敢把一破花卖二百金!”
破防之后,她亲眼?看着人低下头不敢说话,又瞄了一眼?那左瞧右看都?值不得钱的一盆土,满脸黑线,“你别告诉我,这兰花种也按金算。”
吕献之更?不敢说话,欲掩又藏地比了两?个手指。
“二金!?”杨灵籁恨得直拍床,且每响一声,就?见着原本站在跟前的人往后退一步,她也不装什么贤良淑德、顾什么礼仪规矩了,整个人撵上?了他,一下一下指着人的胸膛,谴责道,“吕献之,你最近胆子颇大,不仅私下瞒我,还敢存私房钱!”
“不是……”想解释的吕献之刚插上?嘴,就?又被打断了。
“男德,男德呢!”二人站一处,杨灵籁勉强只到吕献之的肩膀,依旧踮着脚继续表达自己从里到外、从心到身的鄙视。
“你怎么不说话啊,做贼心虚了吧。”
“亏我还觉得,你与那些傻不拉几?、头长在天上?的男的不一样,结果都?是一丘之貉!”
明?明?是真的想好好解释,却被人胡搅蛮缠地无法动弹,吕献之显然不知所措,双眼?无神地往门?外扫,是真想赶忙逃出这个被言语塞满的不透气的地方。
奈何神仙不会?冒出头来救他,某个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地放过他,求助无门?的吕献之,只能自救,怒而……抓住了对方牢牢顶在他胸前的手。
“别、别闹了。”本来只是说话喜欢顿一顿的人,这次成了结巴,“从、从来没有私房钱,只是特意卖了字画,想送与你些或许会?钟意的东西。”
“兜兰、兰品种稀贵,结的花也与众不同,便如你……一样。”说到最后几?字,他的声音已然几?乎接近于听不到。
“与我一样,你说这花跟我一般?”
杨灵籁问的语气有些不太好,让吕献之有些不敢接下去,莫不是挑错了,她实是讨厌兰花……
“罢了。”手脚并用的乱状终于了结,杨灵籁略微理了理飘到眼?前的几?缕碎发,施舍道,“二百金,还算勉强配的上?我的身价。”
说完,便见她走到那葵花形状的花盆前,垂首端详片刻后,又道。
“这花日后便放屏风外的架子上?,你若照看不好,也便让我日后看顾些,二百金若真能回本,也算值得。”
明?知对方是看上?兜兰品质稀少?,物以稀为贵,日后真养出来,也会?将其?卖了换作银钱,吕献之还是耐不住略微欢喜。
至少?,他送了,她收了。
“上?街之事便算了了,可是!吕献之,你瞒我诓我,该当如何?”杨灵籁眉飞色舞,抑扬顿挫。
吕献之拧眉,他没想到最后问题又绕回了远点,不过也早该想到的,在杨氏的世界中,便没有所谓的拖拖拉拉、陈芝麻烂谷子,只有她想知道,和她要知道。
这种认知让他忍不住点头附和,可又猛然意识到杨灵籁逼问的目光,立马收回了动作,他想解释,可更?怕若是叫她知晓,对方该是何等反应。
是与母亲王氏如出一辙,还是更?加暴怒难抑。
毕竟,他仿佛,除了登学赶考,已然没有任何可取之处,若是连这丁点都?抓不到,旁人该如何看他,她又会?不会?转身便走。
国公府能给的,她嫁予另一个有权之家,一样能拿到,国公府不给的,他便是想给,也给不了。
只要想到杨灵籁会?用一种饱含失望的眼?神看他,吕献之便有些发自内心地惧怕,他几?乎是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偏过了头,不敢再看她。
“吕献之,有这么难以启齿吗,不过便是不想学了,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也就?罢了,累了、倦了、病了亦或者单纯就?是不想,作何如何如此小事多磨,平白叫人多猜。”
从一个顶尖学霸,变成一个厌学少?年?,甚至不需要几?天,只需要一点念头,然后如麦芽般疯狂滋生,杨灵籁完全?理解,毕竟吕献之这样变态地已经活了二十年?。
她也完全?知晓吕献之为何会?选择拖拖拉拉地法子,也明?白这些都?是他这些年?养成的本性所致,可有些时候,毕竟不是任何人都?会?慢慢腾腾地等你说出口,等你愿意敞开心扉了去听,所以,她不给任何诡辩的机会?,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
更?何况,当时某人说要她教,如今也变相算得上?是教了。
就?这样被掀开秘密的吕献之,恍若光着身子被拉出来□□,孤零零地站在屋里,又六神无主地喃喃,唯一的念头就?是。
她为何就?这般说出来了!
吕献之瞳孔涣散,止不住地去想了又想,念了又念,最后留给他的只是接受一个结果,一个已然被她定下的结果,只是他好像许久之前,就?预测到了。
明?明?都?是穿着单薄的中衣,明?明?都?是站在卧房窗边,一个摇摇欲坠,一个环胸伺机而动。
杨灵籁亲眼?见他从双手垂在腿边到捏成拳,再到掩藏到身后,一整张脸几?乎全?都?泛着死白,凝实的汗珠挂在额边,半落不落。
她半呼出一口气,沉着眼?神,主动将手搭在人的肩上?,语重心长。
“吕大公子,能不能别胡思乱想,这是国公府,又不是杨府,你怕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因为你不学习,把你胖揍一顿。”说着,啧啧两?声,鄙夷地摇了摇头。“又不是你亲爹。”
“再说,适当的保持心情愉悦,学才能好好上?,谁说的来着,读书须得,眼?到、心到、口到,你这才到俩,还不够,既是不到火候,也就?不需勉强,这书不读也罢,三娘准了!”话说地豪气凌云,一石激起千层浪。
见人终于有所动地抬起头,她眯着眼?睛,自得地笑?了笑?。
实则,心里长叹一口气,果然,什么都?不能逼,吕大公子就?是个落了汤的白毛猫,平日高冷的要命,内里却是需要缝缝补补,适合走的还是感?情勉励路线,感?同身受才好说话。
“你……只说这些?”
“只这些?”杨灵籁疑惑,这些还不够,那还要什么,得寸进尺了诶,只是,到嘴的话仍旧是妥协,“好,我帮你瞒着,保证这项脊轩中固若金汤,一点消息都?传不出去,谁敢说,就?噶了谁,这般总行了吧?”
吕献之摸不着头脑,但大为不解,“你……”
“还不够?”
只见她跺了跺脚,往院里看了几?眼?,下定主意道,“行,屠襄那,我替你去说,叫他嘴严丝合缝,吃饭都?得拿针往里怼。”
杨灵籁眨巴眼?瞧他,吕献之呆滞眼?回望,不懂但老实点头,因为他还是听得明?白字,对方不知为何稀里糊涂、稀奇古怪地要帮他瞒事,但总归,少?一个人知晓,也能多躲一阵子。
只是……他到底如何挨过了杨氏本来应该存在的质问?
第69章 伸手要金
吕献之狐疑的东西, 杨灵籁并不知晓,但是她是亲眼看着这人在得到准许后,从?一开始见她回来院子东躲西藏的玩, 到后来明目张胆的玩。
这种对比是十分鲜明的, 就连向来不动什么脑子的盈月,也是每日都要看上那么两眼,然后给杨灵籁问几句“公子他不读书吗?”
第一次问的时候, 吕献之就像是被压扁的弹簧, 松开之后窜的老高?,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想要瞧她如何说,直到杨灵籁瞎编乱造几句, 才会暗戳戳地松口气。
“郎君今日心疼不适,改日再说。”
之后,项脊轩中?便总会有这般场景, 可当?事人却剩略微瞄一眼,便该做什么做什么, 徒留杨灵籁一个人每日打嘴仗。
“公子为何这个时辰还?不去读书?”“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有碍睡眠,我让他晚些去。”
“娘子不知道,今日您出门,公子直至午时都未去前院。”“大惊小怪, 偶有一次罢了。”
“娘子, 公子近些日子回来越发早了。”“左右回来早了, 便可早些安寝,省的旁人去等。”
可久而久之, 谁也不是傻的,尤其是屠襄,他也发觉了不对劲,便总是去寻盈月打听,两个臭皮匠聚在一块一想,再一拍手,啥也明白了。
屠襄当?场便蹦的老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狼,一身毛都束了起来,别?说是等,便是一溜烟就窜到了杨灵籁跟前质问,至于为何不当?面找公子对峙,当?然是……不敢。
上次当?场被公子嫌弃药煮的难喝赶去守院门,他便开始意识到自家公子对自己的耐心已然开始逐渐告罄,在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之前,他都不太敢去人面前随便晃悠,毕竟从?前做了许久夫人的眼线,如今也与戴罪立功之身差不多。
虽然九娘子此人心眼似针、恶贯满盈,但是至少还?公道,是的,一个他觉得的小人,却最公道。
杨灵籁此时正待在斋房中?拿着一新一旧两本?账发呆,转而又瞧着一旁宣纸上自己拿毛笔勾勾画画的那些数字,长叹了一口气。
这两本?账便是那日所去殷和钱庄的进出记录,因记账方法?颇为繁杂,她已然在这看了十余日,孙氏那不知催了多少日,叫她务必要在老太太寿辰之前拿出结果,到底是有出入还?是没有,甚至还?来了个切忌,“不可说是大差不差。”
这一句算是料准了她不想走寻常路的法?子,硬逼着她一定?要说出什么一二三。
只是华氏前几日来找她,叫杨灵籁左思右想都还?没做好决定?,是卖了这个所谓盟友,还?是搞一波大的。实在是华弄清给她的感觉太过?不一样?,不知道这人在知晓她要反水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待她稍想明白如何去做,才注意到桌案前已是等待许久的屠襄,虽早就不做什么侍卫,还?整日在这项脊轩中?被她使唤来使唤去,可依旧极爱抱着他那把段剑。
“为何不说话?”
如此有耐心,丁点都不像原本?的屠襄,略显奇怪。
其实心里?早就烦地长草的屠襄,撇了撇嘴,“若非是你用心险恶,我才……”
“嗯?”
一声上扬的疑问,叫他果断住了嘴,两手交握向前,咳了两声,把话改成了旁的。
“大娘子宵衣旰食,不敢叨扰。”
“嗯。”杨灵籁喝了口茶,稍作点头算是认可,摆出了一副可以勉强一听的姿态。“说吧,要做什么。”
“能?否将属下重?新调回公子身边,你说过?只要改好了、学会了如何体恤主子,便能?回来。”因为是主动?求人,这一次他主动?放低了姿态。
“可以。”
从?没觉得原来这小人还?能?如此爽快的屠襄赫然抬头,满腹狐疑。“你……”
“但是……,有条件。”杨灵籁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笑?眯眯地看着他。
此话一出,反倒是叫屠襄镇定?下来,“大娘子请说。”
却见杨灵籁突地从?成摞的书籍后站起身,迈着步子走过?透着袅袅云烟的香炉,指尖划博古架上那座金佛手,最后背往后一靠,倚在案桌一侧,扭头瞧他。
“屠侍卫,虽说你在我这修行了也有不短时日,可惜你的道行还?不到家。”
“当?然,我说这话也绝非是想拿你想侍奉主子的忠仆之心做些什么,单纯就是,助你一、臂、之、力。”
屠襄站在几步之远的地方,听着她大摇大摆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眼睛却不自觉落在这间屋子所能?见的角落里?,见着这间往前都只属于公子一人的书斋,被满目的金银挤占,如今又坐了一个人。
而此时杨灵籁还?为了能?给吕献之收尾,尽力忽悠着这个向来脑袋不怎么好使的小侍卫,“他也是我郎君,所以我在这百般叮嘱你,为的一定?不会是借事端发作,所以,所谓的条件,你好我好大家好。”
早就明白自己寄人篱下的屠襄,无神地点点头。
杨灵籁十分满意,“条件只有一个,你必须万事不管,吕献之要做的事,你什么都不能?管,也什么都不能?说。”
可仅这第一条就戳到了屠襄的肺管子,险些要剜这个女人一眼,他要回到公子身边,不就是因为见不得公子做错事,如今公子因为夫人的事大受打击抛弃进学,怎可万事不管。
“大娘子此言差矣,若为忠仆,也该如忠臣尽忠言,良言逆耳,良药苦口,公子乃是要做未来朝中?将臣,何能?擅自独专。”
杨灵籁唰地一下转头走向他,以一种近乎鄙视的目光盯着他,又不屑地冷笑?两声。
“你觉得他身边缺你这一张嘴?”
屠襄明白自己被嘲讽了,却执拗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属下与公子共进退,亲眼见着公子从?蹒跚学步走到如今,怎可一朝贪乐功亏一篑,大娘子才错了。”
“呵。”杨灵籁白了他一眼,从?桌上随意抽了一本?用红字做了无数注解的书册,上面是《及国策》三个大字,她没犹豫,直接从?上到下呼了屠襄一脸。
书页打在人脸上,不太疼,却是麻,屠襄懵了,他完全?没余地反抗。
杨灵籁手里?拿着书,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道,“清醒点了吗?”
“你也说了,他研读至今,通晓内外诗文、亘古真理,三书六卷无一不精,所以你在说什么鬼话,他要做什么,岂会用得着你在这杞人忧天。”
“想回去,就多想想他,别?只想自己。你那些从?母亲身上学来的东西,还?是莫要故技重?施!”
门“哐当?”关上,被扔在外面的屠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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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大寿,府中?争相做事,都想在老太太的寿宴上露一露风头,而在静鹿园无限期禁足的王氏也终于被施舍着放了出来。
因此,静鹿园解封的第一日,异常热闹。
东西两侧的芙蓉纹路窗都大开着,炽热的光透过?檀色的金丝篾帘筛进屋内,正中?的楠木高?几上摆着青白色的瓷瓶,内里?插着几株新摘的素馨花,一点不像有月余未曾见客的屋子
“二嫂养了这般久的病,可算给机会让我们这些亲眷都见见,不知是否好些了?”燕朝以右为尊,孙氏因着掌家人的身份,坐在王氏右侧,她今日穿的素,倒是半点不喧宾夺主,也一向是不给人抓着把柄。
而裴氏坐在左侧,身旁依旧是领着朱氏,相比孙氏的怀柔战术,裴氏就真性情了些,肆无忌惮地喝着桌上新沏的云雾茶,抿上一口就拿帕子掩了掩鼻子,“娣妇这的云雾有些变味了,这茶还?是从?庐山运来的半月最为馨香,茶味也最为正宗。”
至于杨灵籁,自是不会缺席,也十分有眼色的坐在了最后,半点都不想往前凑。
王氏坐与上首,一身深红滚银边的大袖罗裙衬地人气色并不差,明明是参仿佛像的额黄妆,都挡不住那斜眼看人的时的高?高?在上。
她朝孙氏点了点头,却在轮到裴氏时,当?场越了过?去,转而看向了最角落的杨灵籁。
气氛有些沉闷,便是一向脾性不好的裴氏,在被王氏忽略彻底后,都没有作声,反而是一同等待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婆媳好戏。
在一众人的视线下,杨灵籁依旧坐的很稳,朝着王氏只是笑?,至于说什么热脸贴屁股的场面话,都这样?了也大可不必。
“已是许久没见你了。”王氏说话有些顿,也越发叫人心里?一上一下。
“母亲想儿媳,儿媳自然便在。”杨灵籁笑?不进眼底。
“是,你是个孝顺的。”王氏目光微沉,“既然今日来了,那便多与我说说,项脊轩内如何了?”
“托母亲挂念,自是一切都好,郎君身体留了些病根,还?在将养,但医士说,只要心平气和,总能?跨过?去。至于院里?的人,都很儿媳的话,管起来并未有什么麻烦。”
“如此说来,这院中?大大小小的事,你都管的尽心了,九郎也被你照看的极好。”
王氏黑着一张脸说好话,邪门的很,杨灵籁不敢松懈,只是笑?没有承认,反正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既是都处理地不错,想来你是天生管理府事的好料子,正巧我近几日颇感不适,你便来静鹿园与我多说说话,也帮着料理些刁奴。”
去静鹿园给机会叫你刁难吗,别?说处理旁人,杨灵籁自己怕是最先难以保全?的那个,以王氏的心胸,这哪是放过?她,这是想叫她离近了好好折腾吧。
很显然,在场之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谁也没多说。
一向在这种场合不出头的朱氏在被裴氏拿手推了几下后,竟主动?站出来,劝道,“二伯母大病初愈,正值茶饭不思之时,本?该是九弟前来探望照看,只可惜身兼考学,便该是我们妇人出力之时,三娘不如体恤伯母,来静鹿园侍候两三日,既可增益伯母康健,又能?代夫婿完孝义。”
分明是上次还?觉得听着舒心的嗓音,今日便成了带毒的刀子,杨灵籁笑?了。
“嫂嫂说话,还?真是叫三娘听了,愧疚地想立马搬来与母亲同吃同住的悉心照看,只是,可惜了……”
朱氏不明白,抬眼看她。
“只是可惜,三娘这些日子为祖母之事劳力,实在不堪重?负。”
一听到管家,孙氏立马递刀,“既是二嫂病体难愈,不如便叫三娘改日再学管家之事,娣妇劳累些,也是应该的。”
杨灵籁被刺的眼睛直抽,还?真是利用完了便扔,不过?昨日才将那对账明细送到三房那,今日孙氏便卸磨杀驴,要将她踢走。
“三伯母好意,三娘心领,只是怎可就这般撂下祖母所交与的要紧事,如今大房、三房都为祖母诞辰出了好大的力,二房安能?只做钓鱼台,实乃惭愧啊。”
说完,她瞟了一眼上首的王氏,意味深长,“三娘觉着,母亲也该是这般想的吧。”
王氏攥紧了细腻光滑的座椅扶手,整个人太阳穴直突突,杨氏这是拿整个二房的利益来与她斗。
若是今日她应了孙氏说的,那么二房管家将是遥遥无期。
可就是这么放过?杨氏,她也不甘心。
孙氏也发现自己成了这婆媳二人争斗的筹码,顿时不说话了,本?是想除掉杨氏的话语权,却是白白做了嫁衣,这一场算是她大意了。
“是,老太太要做之事,不好假手于他人。”王氏咬牙忍下,转眼又给了颗钉子,“既是你在管家一事上多有难处,我也不好坐视不理,日后再有二房所需承担之事便来静鹿园寻我。”
这次最先不干的是孙氏,若是王氏也掺合到里?面,她送去项脊轩的那两个嬷嬷岂非成了摆设,相比于只会耍这种嘴上功夫的杨灵籁,王氏却是实打实的活了几十年?,她的心思定?然要给三房添许多麻烦。
“二嫂多虑,老太太将三娘交与我照看,自然不会太过?为难,若是平白让二嫂累心,倒是娣妇的不是了。”
“无事,老太太那,只让你们二人尽心,也是我这做儿媳的失职,杨氏,你便拿着府中?事物来静鹿园寻我,到时李嬷嬷等人也会助你一力。”王氏斩钉截铁道。
见这里?行不通,孙氏只能?盼着杨灵籁能?给些力,莫要糊涂。
可惜,她注定?失望。
杨灵籁应地极其爽快,“是,三娘听母亲的。”
事情也算随了王氏的半个心意,可大抵是杨灵籁做什么,都不可能?让她彻底放下怨气,甚至只要一想到杨氏,王氏觉得自己心里?就下意识地反胃,这些日子,屋里?不知摔了多少价值连城的摆件,可哪一样?都不能?解她的气,解她的恨。
“平日除了院中?之事,你整日也莫要闲着,本?就出身比旁人差,若还?只顾着一些鸡毛蒜皮之事,就是上不得台面。平日里?也多学些别?的媳妇们,做些大家贵妇该做的,学些该学的,日后跟着献之出去,唯恐贻笑?大方,丢了吕氏一族维护的颜面。”
明明是关起门来的话,却摆在外人面前极尽贬低,婢子们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多看。
杨灵籁的诟病之处极多,家世门第当?处第一,若是一般人像她嫁入高?门为妇,自是藏着掖着不敢提及,可惜她就非是一般人。
旁人说了,她不觉羞愧,旁人看着面子不说,她也不觉着此人便是可交之人,她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晓,出身上京四品官家庶女的她,嫁人凭的是本?事,做人凭的是能?力,所以,为何不说,又为何会不敢听。
她比谁都听的津津有味,也比谁都笑?的灿烂。
“母亲说的是,三娘也知晓自己不足,近来郎君也曾耳提面命的教导过?,应当?多陶冶情操,而非整日只顾着那勾心斗角的恶心事。”
“郎君还?送了三娘一株品貌俱佳的兜兰,三娘这才知晓,原来有的女子爱养花,这兰花便是其中?之最。”
“今日听母亲一席话,三娘更加想作出改变,只是您也知晓前些日子三娘被祖母罚了月钱,如今手头是真没银钱,郎君还?要读书,整个院里?都捉襟见肘。”
“若是,若是,母亲能?支援些,三娘便能?,能?……”
王氏简直是要被呕死了,冰着一张脸,唇线紧绷,强忍着没直接叫人将这厚颜无耻之人扔出去。
她怎么敢的,竟然敢伸手问她要东西!!
“其实也没多少,大约只要一千金。”杨灵籁继续火上浇油。
王氏捏着扶手的手都要破了,整个人几乎要从?坐上立起来,恶狠狠地顶着下面的杨灵籁,像是要掐死她。
一直忍住没说话的裴氏见这等好机会,哪里?会放过?,比起杨灵籁,她更想叫王氏吃瘪。
“呦哟呦,还?真是过?的可怜,娣妇这手抓的也太紧了些,不过?就一千金,你可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多给些体己补贴也是应该的。”
“否则,岂非是叫旁人觉得,堂堂国公府当?家二夫人竟然连一千金都舍不得给儿媳妇,到时候传出去可真是个笑?话了。”
裴氏笑?地极其恶劣,几乎整个堂中?都回荡着那股笑?声,叫王氏恶心坏了。
孙氏依旧保持着一张笑?脸,看在王氏眼里?却是嘲笑?。
“李嬷嬷,你去库房拿了送去项脊轩。”王氏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
一千金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要命的大钱,但是掏给杨灵籁就是心梗啾啾的疼。
杨灵籁这次笑?地真心实意, “母亲心善如菩萨,儿媳的心正如金石,精诚所至,万言难谢。”
第70章 偏心
从静鹿园内被好好请出?来, 三房人?马站在垂花门外面面相觑,这一场斗智斗勇,每个人?的心里都各有思量。
孙、裴二人?之间气?氛怪异、互相都憋着口劲, 原本?大房、三房之间向?来只说井水不犯河水, 但近些?日子因为管家之事多有口角,因为这些?吃了苍蝇的厌恶感,孙氏甚至怨上了此次下达准予的冯氏。
若非是闹出?分权这一说, 哪里会有裴氏这个大马猴蹦跶的余地, 见权眼开,碰上能给?大房挖利处的机会, 便使了劲的往自己院里巴拉,便是连这宴席上谁家桌上多几杯酒盏都要算计。
而裴氏也是越做便越觉得三房这些?年?靠着管家权定是捞了不少东西?, 心里芥蒂也是一点不少,因此只要能叫孙氏不痛快的,她便爱做。
“娣妇管着偌大的国公府, 定?是心生疲累,不如早些?回去小憩, 送贴一事便可放心交予大房。”
“自然?放心, 只是万不敢贪多休憩, 大嫂未曾真正管过家也是不知晓,若是府里少了定?海神针,可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要乱生事。”孙氏露着浅笑,几句话四两?拨千斤。
杨灵籁夹在?两?拨箭弩拔张的人?之间, 神不思蜀, 只想打招呼走?人?。
“两?位伯母为府事殚精竭虑, 三娘惶恐,实在?只是想办好祖母与三伯母吩咐之事, 略显无趣了些?,便不再打扰,先行一步。”
她福了福身全了礼数,正要快走?两?步转向?右前侧回项脊轩的小路,却被一声喊住。
“三娘。”
杨灵籁回望,说话之人?正是孙氏,依旧是那抹无时无刻挂在?脸上的淡笑,可眼神里却仿佛洞察一切。
其实自出?了静鹿园的大门,孙氏眼神就不对开了。若叫她来说,便是表面是套近乎的亲近,内里却是打着防备的窥伺,
她心里也有底,自己前些?日子所装的模样怕是要露大半的馅。
“伯母可是忘了什么要与三娘说?”
孙氏伫立在?光影下,冷不丁地夸了一句,“三娘甚慧,是有句话说。”
杨灵籁顿了顿,丽眼微微上翘,露了个笑,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近来,手上之事越积越多,宴会发帖一事已?然?交予你大伯母,算是松了一根担子,可却还有迎客未曾定?下,左思右想本?是叫了懋黛与我一同,可谁知人?忙得跟陀螺转,怕是难以周全。今日听三娘说了几句,文词伶俐,便想你比懋黛该是还要合适许多,不知你想不想帮三伯母这个忙?”
此话一出?,裴氏先动了,她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朱氏,暗示人?上前来,可谁知竟是三番四次都叫不动。
还是一边的心腹嬷嬷主动将朱氏推到跟前,裴氏嫌弃地扫了人?几眼,不耐低头耳语,“说话,叫孙氏带上你。”
朱絮纭眼底抗拒,脚尖想往后退,明显是不愿。
站在?对面的杨灵籁将这婆媳二人?小动作一一映在?眼里,朝孙氏开口拒绝道。
“如母亲所说,三娘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家中不曾教导过此类之事,还是莫要给?三伯母添麻烦,其实反倒是三嫂嫂性子内敛,心细如发,交予三嫂嫂才更为合适,又有大伯母照看,想来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