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周思瑜的气场太强,没有人敢对她的独断专横抗议,连嘀咕声都没有。
大多数人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像平时老师上课点名回答问题时一样,不敢和周思瑜对视,生怕被老师选中。
陈缘知这样想着。
就在这时,她感觉身边一直坐着的洛霓动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擦过她的衣袖,极轻的一处衣料摩擦,却让陈缘知微微一惊,半边身体僵硬了一瞬。
洛霓举起了手。她看向周思瑜,掷地有声:“老师,我来做班长吧。”
陈缘知侧头看向身边的洛霓。
周思瑜:“你叫什么名字?”
洛霓背脊挺直,教室的灯光在她眼底汇聚成波光粼粼的山海湖泊,她双目炯炯,回答的声音清脆又明亮:“我叫洛霓,霓虹的霓。”
陈缘知在后来回忆起和洛霓的初遇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画面。她惊觉洛霓给她的印象其实早在此刻就已经足够鲜明。
坚定温暖,满怀勇气,像花丛里一束燃烧得最旺的火炬。
而此时的陈缘知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新同桌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伟岸。
她甚至听到身边有女同学松了口气的声音。
周思瑜点了点头,“好。那就你吧。”
“那么同学们,我们班的班干部到这里就全部选拔完毕了,接下来我要说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周思瑜:“大家可能也都得到消息了,你们下周一开始需要前往军训学校进行为期一周的军事教学活动,军训费用需要在明天之前收齐。”
“没有现金的同学趁明天周日回家去取一下,需要请假的话来找我批假就好了,不想跑那么远的同学也可以在校内的银行取,希望我们班不会拖拉。”
几乎是从周思瑜说第二句话开始,班里就整个炸锅了,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军训的事情:
“我的天,太突然了吧!”
“我之前就有听到风声,说是分班之后就会军训。”
“太好了啊啊啊下周一整周都不用上课哎!!”
“有什么好的啊我去,军训肯定累死了。”
“你带手机吗?我打算明天回家一趟,拿我手机过来!”
“——那么这个事就交给新上任的生活委员了,生活委员记得好好保管收上来的钱,到时候统一交给我。”
周思瑜似乎是急着去做什么事,好不容易把今晚的事情都交代完毕,她扭过头拎起包,抬脚就出了教室,很快没了影。
感觉会很晒, 很热,很累。
陈缘知闭了闭眼,朱欢寅刚好看过来:“你怎么一副英勇赴死的样子。”
陈缘知刚想回答, 黎羽怜就已经抢先了:“因为缘知体育不好。她体力超级差。”
陈缘知点头默认。
陈缘知她从小到大最不擅长的科目就是体育。当年体育中考连续一年每天下课去操场练一个小时的实心球和长跑,还被黄烨提溜着去报周末的体育训练营, 增加额外的练习, 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堪堪拿到班级中游的分数,在班里同学中考体育几乎三分之一都是60分满分的情况下, 陈缘知只有55分。
陈缘知:“我是早产儿,加上我本来就不爱运动, 体力差,平衡力差, 肺活量也很低。”
朱欢寅好奇:“你肺活量多少?”
陈缘知面瘫脸看她:“上学期体检1600。”
国家规定的正常高一女生肺活量标准及格线是1750,想要良好需要至少2750。陈缘知的1600已经属于不及格的行列。
朱欢寅:“……那是挺低的。”
黎羽怜,“缘知, 欢寅, 你们明天回家拿衣服和手机嘛?”
朱欢寅:“我一直带着手机, 衣服也有,就不回去了。”
陈缘知:“我没衣服,也没手机,但我不打算回去。”
黎羽怜咋舌:“真假?大好的玩手机时光哎!我感觉全班至少一半以上的人会带, 不带会很无聊吧?”
陈缘知:“我父母不会同意我带手机去的,我手机现在是他们在保管。”
朱欢寅不禁侧目:“好惨。”
陈缘知没作声。
其实她说的,对也不对。
虽然手机是黄烨在保管, 但, 陈缘知有十几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带出来。她初中的时候贪玩,也经常被没收手机, 可没少这样干过。
但是,手机对陈缘知的吸引力在慢慢减弱。
军训也不过一周,结束之后还是要回到原本紧张的学习节奏中去,陈缘知不想因为一时松懈玩手机,导致整个人的状态变差。
这份难得的清心寡欲和自律自束,是她用了很长时间从许临濯那里慢慢学来的好习惯。她不想轻易毁坏掉。
黎羽怜:“那你穿什么衣服呀?”
陈缘知:“大半时间都是穿军训服吧,其余的时间我就穿校服好了。”
三人说话间,宿舍门口已经近在咫尺,陈缘知在201门口和两人道别,走进了自己的新宿舍。
宿舍门口的下床上已经坐了一个陌生女孩,陈缘知见她朝这边看过来,主动抬起手打招呼:“嗨。”
女孩扬起一个笑脸:“嗨。”
陈缘知在脑海中回忆宿舍床位表,记起眼前人的姓名。
赵晓金。
黑黑瘦瘦,脖子有一点前倾,一个不笑时其貌不扬,但是笑的时候还挺阳光可爱的女生。
陈缘知搭话:“我叫陈缘知。”
女孩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我叫赵晓金。你以前是哪个班的啊?”
“27班。你呢?”
“14班。”赵晓金指了指里面阳台上正在洗脸的女生,那个女生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瘦小,“她也是14班的,她叫柯玉杉。”
柯玉杉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走了出来,听到熟悉的字眼还有些懵:“唉?叫我吗?”
赵晓金哈哈大笑,“不是啦!我是在和她介绍你!”
陈缘知发现赵晓金是个笑点很低的人,而且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率真,有时甚至会像个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前仰后合,有点不顾形象。
柯玉杉则和赵晓金刚好相反。她所有的动作幅度都很小,步子迈得不大,说话声音也轻轻慢慢的,浑身的拘谨气息。
陈缘知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没有要加入话题的意思,便继续和赵晓金聊了起来。陈缘知戴上了e人面具,又一直在找话题,一通操作下来倒也和赵晓金聊得十分愉快。
厕所里的梁商英也出来了,她凑了上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赵晓金:“在聊军训带什么东西过去!商英你呢,你带手机吗?”
柯玉杉在这时插进来了一嘴:“不是说会查手机嘛?”
梁商英:“啊!别吓我,我还想带来着!”
洛霓是最后一个回到宿舍的,她一进门,四个人便齐刷刷地朝她看去。
洛霓笑了,“你们在聊天啊!也加我一个!”
赵晓金冲她招手:“快来快来!!”
“哈哈哈哈哈哈刚刚聊到哪了!”
“聊到时候怎么瞒天过海,把手机带上车!”
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两天后的军训生活,一群人里有两个是开朗且擅长活络气氛的性格,陈缘知见大家都在积极地出言,自己便慢慢地消声了,她安静地听着大家说话,到了好笑的地方也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向来喜静,也因为初中学校离家很近,所以从高中才开始住宿。上学期更是因为临时转内宿,半路住进了A301。
她能感觉到,自己和301宿舍里原来没什么交往的人,一直都有一段不尴不尬的距离。那样的距离仿佛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陈缘知,她始终不被算在这个小集体里面。
原来的301不过六个人,却足足有三拨人马,里面有三个人和303玩的多,两个和302玩的多,再加一个半路插足的班级边缘人的她。
结果就是宿舍里一群人除了有几次大新闻发生,会一起聊班里的大瓜,除此之外几乎不怎么聚在一起聊天。
此刻,陈缘知却在这个新宿舍里感觉到了难得的热闹感觉。
她不再是那个多余的边缘人,而是这个宿舍里的原住民,大家都还没有拉帮结派,一群女孩子在熄灯前兴奋地讨论着未来两日的短途出行,叽叽喳喳的吵闹也显得那么温馨美好。
熄了灯之后,陈缘知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背单词,周遭的声响逐渐弱了,大家都上了床,准备歇息。
陈缘知背完了今天要背的单词,还有些精神奕奕,她翻开了自己的老人机,看着里面唯一存的电话号码,忍不住点开。
今天是周六,但因为一直在忙分班的事情,陈缘知和许临濯一整天都没有见面。
许临濯应该是外宿的。
所以他今天应该很早就回家了吧?
她斟酌着字句,慢慢敲打狭窄的键盘,光标字母跳跃,不过多时,一条简短的信息出炉:
“新班级如何?一切都顺利吗?”
她看来看去,觉得盘问味道太重,又按动字母删除,重新打字:
“你知道后天要军训了嘛?”
陈缘知盯着屏幕上的这几个字,觉得这话很像是废话。
周思瑜说明天晚上之前就要收齐钱,可见整个年级的班主任今晚肯定都已经和学生说了要军训的事情了,许临濯怎么可能不知道。
陈缘知看着光亮刺眼的手机屏幕,有点出神。
这条信息怎么这么难发。
陈缘知又想了好一会儿,再一次打字:
“——明天还一起学习吗?”
看来看去,这句话似乎没有问题,看不出什么不妥,和她一贯的说话语气别无二致。
陈缘知终于感到满意,手指点击了发送键。
陈缘知敲着手机屏幕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发送成功”的字样,一边神思漫游天际,一边耐心地等许临濯的回复。
往常这个时候,许临濯已经回到了家中,陈缘知从上次的聊天里隐约察觉到他似乎晚上也会继续学习一段时间,但她这段时间给他发信息,他总是会很快回复。
五分钟。
十分钟。
陈缘知忍不住开始频繁地看时间。
十一分钟。
许临濯还没有回复她。
陈缘知隐隐感觉许临濯今晚不会再回复她了。
她关上了手机,把那个小铁皮盒塞进枕头底下,睁着眼看宿舍顶的天花板。
现在的许临濯在做什么呢。
意识堕入黑甜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宛若一颗掉入漩涡的甜蜜糖果,在汹涌袭来的困意里化为一道甘甜的河流,汇入意识之海。
另一边,正站在书房里的许临濯忽然感觉到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几乎是马上,他就猜想到这大概率是某人发来的简讯。
他的注意力被短暂地分去了一瞬间。
“……临濯?”
许临濯很快回神,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他轻声应道:
“妈妈,怎么了?”
何姝理坐在沙发上,看向许临濯的眼神温和,“你刚刚是走神了?在想什么呢。”
许临濯看着母亲,笑了笑,“没什么,在想一道题目,刚刚在学校没有算出来答案。”
何姝理点了点头,眼神是嘉许的,“原来如此。”
“我刚刚是问你最近学习情况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压力大不大?”
许临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他非常了解他的母亲,她问这些问题也仅仅只是问而已,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果然,何姝理马上又接着开口了,她语重心长地说:“阿姨和我说你这几天晚上的灯都亮到很晚,临濯,你不要太逼着自己了,晚上可以早点睡,第二天才会有充足的精力学习。”
许临濯微微垂眸,迎上何姝理的目光,“好。”
“我听你们老师说,你刚刚考了一次大考?成绩怎么样?”
许临濯言简意赅:“和以前一样。”
许临濯毫不意外地看到母亲的眼里升起满意之色,“还是年级第一?”
“嗯。”
“好。”何姝理笑了起来,看许临濯的目光温柔,“我也是操心操惯了。不过临濯你从小就很懂事,让我很省心。”
“老师和我说了,你只要继续保持这样的成绩,省状元是完全有希望的,到时候清华北大的专业也都是任你挑选。”
许临濯静静地听着,何姝理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你明天学校有什么活动吗?”
许临濯顿了一下,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陈缘知看他的眼神。
画面中,陈缘知梳着不高不低的马尾,正偏过头看他,一双偏杏仁形的眼眸清透干净,眼尾总藏了一丝锐意。
她背对着窗外的夕阳,眼底灿烂的橘和清皎的墨色交织,静谧地潋滟生波。
许临濯启唇道:“有。”
何姝理有些意外:“有吗?是什么事呢?”
许临濯看向母亲,“我答应了一个朋友,要和她一起自习。”
何姝理笑了,“原来是这样。”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和你同学说一声,只是自习而已,什么时候都可以的,下次再约就好了。”
何姝理轻声细语地说着,眼神还是那样的平和温柔,“妈妈明天上午要和隆盛的人一起吃个饭。”
“临濯,你和妈妈一起去吧,也正好放松一下,吃点好吃的,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陈缘知第二天早上起床, 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许临濯的回信:
“抱歉。上午有些事,我下午两点再过来。”
陈缘知敲着键盘回了一个“好”,睡在隔壁的洛霓动了动, 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拽着被子慢慢地坐了起来, 转过头睡眼朦胧地看着陈缘知。
陈缘知愣了一下, 她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光太亮,把洛霓弄醒了, 忙气声道:“不好意思,我吵到你了吗?”
洛霓揉了揉眼睛, 摆摆手,“没有……我平常都是这个点起的。”
陈缘知微怔。现在是五点半, 她认识的人里几乎没有这个点自然起床的。
——除非是和她一样,专门早起到教室背书学习。
陈缘知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点了点头, 刚准备下床洗漱, 就听见洛霓极小声地问了一句:“……待会儿一起走吗?”
陈缘知顿住, 洛霓看过来的眼神还带着一丝未睡醒的困倦,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细白的手臂垂落在被子上,像是折断的柔软花枝。
刚睡醒的时刻大概是人一天里最狼狈的时候, 但是洛霓依旧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洛霓看着她,声音低软,“……我很快就能准备好的。”
陈缘知, “……好。”
早春的晨曦迟至, 薄薄的橙色从黑云中漫出,校道上穿行的学生已经不少。
东江中学里从不缺闻鸡起舞的人, 这是陈缘知第一天早起时就已经领教到的事。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一个人早起。
陈缘知望向身边的洛霓,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昨晚几乎没有和她说话,今天早晨又主动邀约。
洛霓注意到了陈缘知看来的眼神,转头朝她一笑。
“你一直都这么早起吗?”
陈缘知,“……也不是。这学期才开始的。”
上学期的她还没有这样的觉悟,冬天的早晨太冷,若无一定的顽强意志很难做到一如既往的早起。
“你呢?”
洛霓,“我啊,我习惯早起了。早上的空气很好,而且我喜欢第一个离开宿舍。”
陈缘知后来才知道,洛霓那天早起其实是打算去晨练。她有早上慢跑的习惯,跑完才去吃早餐。
陈缘知知道的时候瞠目结舌:“那你那天为什么没去啊?”
洛霓趴在桌上,冲她笑。
“因为我发现我的同桌似乎是个有意思的人。我想多接触一下,看看你的底细。”
此时的陈缘知信以为真,“原来是这样。”
俩人吃了早餐回到教室,清早的教学楼走廊只有零星的读书声,路过的教室里松松散散地坐着三四个人,全都只能看见后脑勺,俩人回到教室之后便各自看起书来。
时间流逝,窗外朝阳喷薄而出,大部队拥挤而至,喧嚣声撞击走廊的墙壁,回荡出几分吵闹。
周六早上的自习本就摧残精神,塞满教室的学生学得昏昏欲睡无精打采,这种环境下学习效率全靠信念。
陈缘知左手拿着一支笔在转,看着面前的一道题沉思,不过多久,她似乎是抓住了头绪,唰唰写下了答案。
就在这时,陈缘知忽然感觉斜前方盖过来一道阴影,她敏感地顿笔抬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此时那个男生正扒着她同桌的桌角可怜巴巴地看着,“班长,你现在有时间吗?想问你一道题……”
洛霓,“欸,拿来我看一下。”
男生把本子放在了桌面上,摊开,笔圈出那道题的题号:“就是这个。我怎么算也算不出来,答案也太奇怪了。”
洛霓理解地点点头,然后嘲笑,“这都做不出来?你不行。”
“喂喂喂,我又没你成绩好,做不出来不是很正常嘛。”
这俩人似乎认识。
陈缘知看着他们,洛霓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扭过头来,“同桌,你要一起看吗?”
陈缘知,“……行。”
她瞅了一眼,一目三行看完了题目,露出一点惊讶来,“我做过这个。”
这是许临濯寒假时给她做过的试卷上的题目,许临濯很少给她出题做,一旦给了,题目基本上都是高考原题,只改一两个数字。
这道题陈缘知还记得考查的是数学必修一的内容。
洛霓,“那太好了,同桌你给他讲吧?”
陈缘知语塞抬目,“这是你朋友,还是你来吧。”
男生控诉道:“就是!我们好歹有同班了两次的情谊在,班长你怎么能随便把我扔给别人!”
原来是以前的同班同学么。
洛霓瞪了他一眼,拿起铅笔拖过草稿纸,“吵死了,看题。”
陈缘知本打算看回自己的练习册,但她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好奇,这样的好奇拽着她,让她凑到了洛霓的旁边,看她的解题步骤。
陈缘知也做过这道题,当时她做出来了,但是答案是错误的。
她还记得当时许临濯改了她的试卷以后给她讲了一遍标准答案,陈缘知马上就听懂了。
但那时的许临濯把试卷给回她时,对她说了一句话:“清之,你的数学直觉是最薄弱的,这直接影响了你解题方法的灵活性。”
“这道题其实有不止一种解法,其中还有一个非常简便的方法,可以轻松地把这道题解出来。”
陈缘知那时说:“那你教我,我会学会的。”
可许临濯只是轻轻摇头,然后拒绝了她。
“不了。现阶段的你需要做的是打基础,简便方法,多元化技巧和解题速度,都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问题。”
“以后等你基础上来了,我再教你。”
而此刻的陈缘知看着洛霓在草稿纸上“刷刷”写下的几个步骤,眼睛慢慢地睁大了。
最后的答案得出,洛霓停笔,然后把纸本一推,让男生看过程,“你看一下,哪里不懂再问我。”
“洛霓。”
陈缘知指着那道题,看着她,“你用的是不是简便方法?”
洛霓挑眉,“对。你看出来了?”
陈缘知,“有一个公式我不太懂,这里。”
“噢,这个,这个是由第二行的式子得出来的,是一种很妙的利用,刚好可以通过这条路径求导出最终的答案。”
陈缘知半晌未言,心里漾起一丝涟漪,圈圈荡开。
“这样。”
男生拿着本子正在记笔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谢洛班!”
陈缘知忽然道:“那个,我能拍一下吗?”
男生抬头,“欸?”
陈缘知已经掏出了自己的老人机,面对目光诧异的洛霓和男生,她莞尔一笑,“我想拍个过程给我朋友看看。”
男生连忙点头:“噢噢,没事,你拍就好了。”
陈缘知把相机框对准作业本,地方太狭窄,男生握着笔的手不小心出镜。
陈缘知一向不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她看了一眼照片,确定字都拍得很清晰,便敲着键盘打出一句“这个就是你之前说的简便方法吗?”,然后点击了发送。
陈缘知发完短信,刚把手机揣进兜里,就感觉衣服抖了一下。
陈缘知:“?”
她拿出来一看——还真是许临濯回了信息。
他在干什么?居然回得这么快。
陈缘知点开了短信。
“——是。是你解出来的吗?还是谁?”
陈缘知敲字,“我同桌解的。”
那边许久没回复,陈缘知等了一会,以为许临濯去忙了,刚想收起手机,手心又是一震。
她打开许临濯新发来的短信,里面的内容很简短,但不知怎地,陈缘知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你同桌?”
陈缘知看了半天短信,敲字回答,“对啊。”
那边又不回话了。
陈缘知看着手机。这次她学会了,她开始耐心地等待。
果然,许临濯时隔一分钟,再次发来了新的短信。
陈缘知点开。
“你有考虑过换同桌吗?”
陈缘知:“?”
陈缘知:“为什么要换,我同桌挺好的啊。”
短短不到一天的接触,但陈缘知收集到的信息已经能让她了解到洛霓是个非常优秀的人。自律,开朗,健谈,真诚,成绩很好,还是美女。
陈缘知找不到换同桌的理由。
许临濯那边半天没有动静,陈缘知看着屏幕,还想追问一下许临濯突然说这句话的原因,那边洛霓就拽了她一下,“同桌,老师过来了。”
陈缘知连忙把手机丢进课桌边上挂着的手提袋里,一抬头,好家伙,窗边刚好走过隔壁班的班主任。
一时的错过让陈缘知忘记了这件事,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桌面的练习册上。
许临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被放大的图片,他拖拽着图片下滑,直到那张图片下方,一只很明显是男生的握着笔的手映入眼帘。
他看了很久,直到旁边的何姝理喊他:“临濯,吃饭的时候别看手机。”
许临濯按灭了手机,架着玻璃圆盘的酒桌对面,一个看上去年近五十的男人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我们讲话孩子估计也觉得无聊呢,而且他们这些年轻人不都喜欢玩手机吗?我家里那个也是成天抱着个手机看,嗨!”
“可不是嘛,我家那个也是,老带手机上学,叫也叫不听。”
“张总你这就说笑了,你家女儿成绩多好啊!上次联考不是还全班第一?不像我家儿子,那才叫一个烂泥扶不上墙!”
“哪里好了,人家何总的儿子才叫优秀呢,”女人夸赞道,“小许可是第一名考上的东江中学!听说上次考试还考了年级第一,是不是何总?”
何姝理谦虚道:“哪里哪里,他这不算什么。”
“这还不算好啊!?东江中学的年级第一!那清华北大都随便挑了吧?”
“哎哟,真羡慕你啊何总,生个儿子这么有出息。”
何姝理高兴得合不拢嘴,“唉唉,别这么说,回头他该骄傲了。”
觥筹交错,酒杯佳肴堆砌,蛛网般的繁华喧嚣将许临濯死死地缠在座位上。
何姝理的合作对象似乎对许临濯格外感兴趣,“小许,你成绩那么好,有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啊?我看看能不能给我女儿偷个师。”
许临濯抬眸,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他声音清朗,“哪里。我没什么学习方法,就是花的时间多而已。”
“阿姨的女儿要是勤奋起来,成绩肯定也很好。”
女人高兴得笑起来,“哎!也是,她就是不肯努力,其实蛮聪明一孩子。回头我让她跟你好好学学!”
许临濯笑着点头,眼角瞥见母亲投来的满意的目光。
他忽然觉得喉头干渴至极,像是即将脱水死去的枯树根。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杯子里的水轻轻漾开一丝波纹,金碧辉煌的灯光打在餐桌上,他看着宛若月光流华的杯影,忽然想到了陈缘知。
那人要是见了他现在的样子,估计会非常吃惊吧,吃惊于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他看了眼时间,转头对何姝理说:
“妈妈。我和同学约的时间快到了。我可不可以提前走?”
下午两点。
陈缘知刚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活动室的门就开了。
“啊,你来了。”
陈缘知的眼眸里不自觉地涌出光亮,“快来坐。”
许临濯慢慢关上门,走到陈缘知身边坐下,“怎么?今天好像特别急?”
陈缘知翻开自己的练习册,哗啦啦地翻过几页,语气轻快,“你看,这些都是我今天上午做的,而且我改过了,错的也很少。”
“许临濯,我感觉我做题的速度变快了,而且正确率也在提高,你看,这是上次你和我说很难的题,我今天试着做了,居然做出来了!我自己都很惊讶。”
陈缘知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大堆,忽然停下来,才发现许临濯一直看着她的练习册没出声。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许临濯?”
许临濯抬起眼,冲她一笑,温浅清然,“我在看这道题。”
陈缘知凑过去看,“哪道?”
许临濯指过去,“这里。”
陈缘知,“这道题怎么了吗?”
许临濯,“你自己做的?”
陈缘知,“是啊。”
许临濯笑了一下,“这么厉害。”
陈缘知莫名觉得许临濯刚刚的笑很奇怪,像一根针似的,“怎么,我学习变好了你还有意见?”
许临濯,“我没这么说。”
陈缘知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许临濯的态度很奇怪,何况她直觉一向强烈得要命,“没这么说,但你有这个意思。我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