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多两银子啊,要不是仁济堂的药铺遍布好几地,收购的药材可以运往金陵总铺,不然这么大一批药材单单他一个铺子根本吃不下。
更别提一下子拿出九百多两的银子了。
他看向神色平静的丁和礼,笑道:“和礼啊,你这是算准了总价送过来的?”
他手上只有一千两的活银,超过这个数的要不欠着要不只能拉回等下次,丁和礼对于九百多两银子没有多激动的神色,那必然是在家估了价送过来的。
丁和礼拱手,谦虚道:“哪里哪里,就是凑巧。”
他只是以往见过更多更贵的,才没有太过激动而已。
毕竟一株上百年的人参,至少都是上千两银子,如今他们几十人忙活了一个多月,还不到一千两,委实稀疏平常。
不过上百年人参不常有,药材坊的进账却是实打实的!
这才第一个月,工坊里的人还不是太熟练以及药材数量也不是很充足,也就是说还有很大的上升高度。
等以后药材坊月入万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丁和礼将九百多两银子仔细包好,和范进分别藏好,只将村子上汉子卖葛根的十四多两银子拎在手上,秦掌柜和药童都去了前面铺子忙碌,几人就在药铺后院的空地上等。
过了一会胡文华带着众多的汉子赶来。
当沉甸甸一包碎银子以及铜钱递过来时,汉子们心情澎湃极了。
李文接袋子的手都带着颤抖。
他家无论养兔子,还是种土豆种葛根,都是村子上最多的,种土豆填饱了肚子,养兔子挣了银子,没想到本来准备种了吃的葛根也能挣银子!
村子上当初有二十多家种了葛根,所以在场绝大多数汉子都驮了葛根过来卖,不过也有七八家第一批没种,此刻满眼羡慕的看着。
心里懊悔极了!
当初怎么就没种呢,要不然此刻进账分银子不也有他们的份么。
等下次范进家再有什么,他们一定要跟着,坚决不能掉队。
靠近十五两的银子,二十多家分,多的有一两多进账,少的也有好几百文,多的很满足,少的看看其他七八个一文没有的汉子也很满足。
有了银子,队伍先是去买了布料,细棉布是舍不得买的,粗棉布只有少数几家买,大家伙买的最多还是麻布。
麻布衣裳粗糙生硬穿着没有棉布舒服,但它耐磨耐穿!最重要的是便宜。
做一件粗布衣裳能做两套麻布,对于人口众多的人家来说它就是最适合的,毕竟他们也只是刚刚填饱肚子而已,能有麻布做新衣裳已是极为不容易。
买好布匹,又顺路添置了些零碎东西,最后买的石灰。
石灰不在城里,在回去的路上,要进一条岔路进去买,买好后再回到主路上回村。
相当于绕了一段路。
买好石灰返回主路上的时候汉子们脚步加快。
车辆上满当当的货物,他们只想着快点到村子上早点回家见到家人。
胡文华原本走在最前面,自买了石灰后渐渐落到队伍后面。
没一会,他面色凝重的从队伍最后一个汉子开始往最前方叮嘱:“咱们被盯上了,别回头看,脚步别停!”
被叮嘱的汉子面色一变,刚想回头看立马打住,心里紧张不已,走在车子两旁的人将手搭在车架上,方便随时抽出大刀。
虽然紧张害怕,队伍却丝毫不乱,在前面又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带头的人拐了进去。
天气逐渐寒冷,官衙不管灾民,灾民转为流民太正常了,而他们卖兔子又采买东西,人多车多没法隐藏,被盯上是迟早的事。
他们之前已经设想过这种情况,首要的事就是不能将这些人带回山水村!
要在路上就把流民解决了!
范前三人腿都在打颤!
他们运气咋这么背,才出来没两趟就遇上了这凶险事。
都怪村子上的人,又是买布匹又是买石灰,这么招摇,能不被盯上吗?
他们也是倒霉,本来盘算着人多安全,想不到危险恰恰是村子上这些人带来的!
等拐进了岔路,三人抖的更欢了,对上其他人问道:“咱们这是去哪?”
“你们不会准备正面对上吧?”
“可不成啊,咱们哪里打得过那些人!”
“要我说还是赶快跑,等回了村有围墙挡着,他们哪里进得来。”
李文眉头皱的死紧,咬牙道:“不行!咱们不能将这些人带回村子!
不然要是被盯上,咱们下次出村子了,村子里都是老弱病残,如何打得过?”
范二柱三人原本想着的是他们下次不跟着出来了,就躲在村子里最安全,听到李文的话,方才想到要是这批汉子不在村子里,村子也不安全,顿时抱怨声小了些。
李文瞥了眼三人,又道:“况且咱们带着满车的货物,哪有他们走得快?只能搏一搏。”
许老大安抚道:“没事,咱们人多个个身强力壮,不一定就打不过。”
范前没好气嘲讽:“都是快当爷爷的人了,你当你年轻力壮啊!”
许老大默默的闭上嘴,从车子底部抽出大刀,双眼注视着路口。
其余汉子持刀在手,借着车架货物将刀挡住,耐心等待着。
丁和礼拎着一个麻袋,突然说道:“大家右手拿刀,左手抓一把石灰,待会趁人不备专往眼耳口鼻处撒知道不!”
走到范前三人面前时,改口道:“你们没刀,多抓两把,不然待会真有歹徒冲到面前,你们只有挨宰的份!”
范二柱三柱打定主意只躲在最后面,坚决不冲上前,在听到这话后还是伸手抓了大大两把石灰。
丁和礼心里明白这三人是指望不上的,他看了一圈,其他人都有刀,只有他和范进没刀,随即递给范进一个装满石灰的袋子,两人准备趁乱撒上一波。
大刀是点对点,石灰却能一对多!
杀伤力是没有刀大,但是它能限制对方的行动,从而丧失行动力!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浑身紧绷的看向路口。
以往只有三十多个汉子,这次多了十多人,靠近五十人了!
并且山水村的人基本没挨过饥饿,盐也没短缺,加上时不时换了猪肉补充油水,个个身强力壮。
范进带来的冯大冯二、洪满仓满库就更加不用说,他们有一大坛子猪油,吃的是粗粮和细粮,东家杀猪杀羊都会给他们分一些,哪怕不多,但时不时会吃上一顿肉,还有鸡蛋,每天一个人也能保障一个,来到山水村以后,每个人都长肉了,而农活又让这长得肉更加壮实。
他们观念也和村子上人不同,村子上人主要想着退敌,他们四人却觉得保护东家最重要——丁和礼也顺带需要保护。
所以看到范进和丁和礼拎着石灰袋子准备冲锋陷阵,四人最为着急,连忙挡在他们面前。
等对方冲进小道,两队人马正面对上的时候,两边人都惊了!
范进这方主要没想到对方才三十多人,自己这边快五十人了,他们也敢过来打主意吗?
而且他们只有领头的十来人有刀,每把刀形状长短各异,一看就是东拼西凑出来的,后面的二十来人更是连刀都没有,手上拿着的是木棍。
对方的人则是没想到这群带着一大堆货物的肥羊会等着他们!
那样子不像是休息,而是确确实实的等他们进来!
“不好!不会遇上黑吃黑了吧?”领头的矮瘦汉子嚷嚷了一句。
他后面的黑瘦兄弟啐了一口浓痰,鼓舞士气道:“上!我们有刀看他们拿什么吃!”
“对,砍了这群人,他们车上的货物以及身上的银子都是我们的了,兄弟们上啊!”
随着震天响的喊声,三十多人冲了过来。
山水村的汉子们从板车货物或车底抽出长长的大刀,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想停下脚步往回跑,奈何冲势太猛一下子没法转头。
丁和礼瞄准这个时机,大声的喊道:“快洒!”
汉子们听话的朝对面洒出石灰,专挑眼睛处。
冲在最前方都是拿刀的人,始料不及眼睛被糊住,眼前一黑视线模糊,只能胡乱挥刀乱砍。
性命攸关的时候,山水村的汉子顾不上心善,同样挥刀砍了过去。
丁和礼不敢在前面拿刀子的那块,灵活的窜到后面拿棍子区域对着对方撒石灰。
开玩笑,被棍子打到大不了痛上几天,但被拿刀捅了,那真是会要命的!
而范进则被冯大冯二四人围着护在中间,他只能瞄准时机撒上一把,帮助他们。
山水村的汉子一股脑奔上去,从后面包抄,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等尘埃落定,只见对面三十多人都被刀架在脖子上,压在地上。
许老大、许老三,李武范小六解下板车上的麻绳,将每个人绑的严严实实!碰上不老实还挣扎反抗的狠狠踢上几脚解气!
丁和礼清点自己这方受伤情况后,对上李文说道:“咱们这边有八九个汉子被刀砍到,好在不严重,都是皮外伤,但血流多了人也吃不消。
我家里有止血药粉,不过咱们这回去还有段距离,还有这些人怎么处理?”
其他汉子也犯了难,三十多个人咋办?
杀了那肯定不行,一来他们没杀过人,二来要是有人报到官府去,他们也没法子说清楚是这些人为非作歹在先啊。
送去官衙的话倒是可以,不过他们货物多,一来一回又要耗费不少时间,尤其他们这边也有八九个人受伤了,得赶紧回去用药才成!
范进略一沉吟,温声说道:“派几个脚程快的人去城里,一批去官衙通知衙役过来抓人,一批去药铺买些止血药粉以及包扎的纱布等等,如何?”
李文忙不迭的点头同意:“成!”
一下子站住好几个汉子主动道:“我脚程快,让我去!”
范前躬身上前,咳了声挑明:“买药粉的银子归谁啊?先说好我没银子,我们三这次来就是顺路,这批人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不关我们事,受伤人的银子不该算我们一份。”
“我们也吓的要死,要怪就怪这群匪徒!”范二柱跟着道。
丁和礼正在检查拿刀的十几个汉子,听到范前两人的话语,将原本要说的事压了下去,看向山水村的汉子。
刚对阵杀敌的山水村汉子们气的胸膛剧烈起伏。
李文也是如此,他盯视着范家三人,眼睛快要喷火了,咬牙问道:“那你们的意思是这药钱还得受伤的人自己出?!”
范三柱抢先辩解:“哎,我们没说他们自己出,你们出的话我们又不阻拦。”
“好好好!刚才对敌的时候你们仨躲在后面,连头都没露一下,要出买药钱的时候第一个挑出来了,真是好样的!”李文气的浑身发抖。
他从未想过他们在前面拼死杀敌,这三个躲在后面的人竟然连药钱都算的如此清楚。
许老大气的伸手指向三人询问:“你们这样就不怕下次遇上别人砍你,没人帮你们吗?”
范前范二柱三柱眼睛看向别处,不吭声。
“许大哥,算了,别和他们说了,药钱咱们自己出了,以后就是有人捅死他们在我眼前,我要是搭理一下我就变王八!”手上的汉子捂着手臂,气到口不择言。
另一个受伤的也跟着道:“我也是!以后不管在哪,他范前一家人遇到事了我要是帮一下,我也变王八!”
别人对他好他对别人好,别人不仁也别怪他不义!
“我一样,抓药的银钱我自己出了,不用他们平摊。”
“你们是为大家受伤的,这个银子咱们一起出了!”李文稳稳的说道。
其他没受伤的汉子响亮附和:“我们愿意出抓药费。”
范进走上前,直接掏出一块银锭子递给要去府城的范小六,叮嘱:“多买些纱布和止血药,止血药买好些的,这银子我家出了,快去吧,早去早回。”
受伤的汉子眼眶湿润。
其实他们原本只想着挺回去敷些锅底灰止血的,只不过丁叔提出买药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对范前父子就站了出来,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们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恶心人,硬气的要自己出!
药钱一直很贵,他们已经打算用后面几批卖兔子银子填补进来,没想到范进说他家出。
“二弟银子多,他一人出了再好不过了。”范前撇嘴,心酸的想要是他银子多,也能在这种场合充好人。
“咱们都不用出银子!”丁和礼站直身躯,对着所有人说道。
第317章 受伤
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他先看向范前三人,定定的问:“你们说这事和你们无关,是不是?”
范前三人不明所以,想了一会也没想通丁和礼是什么意思,迟疑的点点头。
丁和礼松快下来,边往范小六几人走边说道:“你们只是顺路一起,村子上人受伤和你们无关,匪徒和你们无关,药钱也和你们无关,好,那这些匪徒身上的银子也和你们无关。”
“银子?”
“什么银子?”
不止范前三人一脸茫然,其他人也是如此,不过后者很快反应过来,一脸喜色欢呼:“太好了!”
“有多少银子啊?”
丁和礼伸出手掌,只见上面躺着许多零零碎碎的银块,还有几个富贵华丽的荷包。
那些荷包绣工精美,一看就不属于这些人!
“小六狗剩你们带着这些银子去抓药,挑好的买,许老三你和李武赶紧去官衙领官差过来押这些人去府衙!”李文朝几人使了个眼色,吩咐道。
那些银子一眼扫过去足足有几十两,买药根本用不完,但他们是绝对不会还给这群匪徒的,也不准备上交给衙役,最好的法子就是拿去买药。
至于买药后有没多的,多多少,到时再说。
范小六吴狗剩属于年轻一批中精明能干的,尤其今年外出多次,胆量和灵敏又锻炼增加了不少,一看李文使眼色,立马明白过来,笑嘻嘻应道:“哎李大哥,我们知道了!”
“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挑好的药买,把这些银子全用完!”反正不管买什么买多少,最后这些银子只会’用完了‘。
范前咽了咽口水,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忍不住道:“别啊,这么多银子,还能剩不少下来,到时还能分”
丁和礼打断:“你都说了和你无关,即使留下来你也分不成,何必操心?”
范二柱赶忙扯了扯爹爹衣袖,低声嘀咕:“爹,你就别管了,反正没有我们的份,随便他们买吧,全买光了最好。”
“药又不能当饭吃。”范三柱乐的看他们全买了药。
其他人本来觉得那么多银子买药是不是多了,转而一想这都是从匪徒身上搜出来的,不买药不也要交给衙役吗?
相比较交给衙役,他们更宁愿买了药用在同伴身上!
等人去府城来回的空档,胡文华丁和礼站在一处说话。
“文华啊,你怎么发现咱们被盯上的?”丁和礼见匪徒被绑住,自己这边人没啥事,松快后好奇问道。
胡文华脸上有些白,听到后恭敬回答:“本来出城的人不少,他们也和村民一样,没啥区别。
只是咱们绕路去买石灰,我见有人跟着咱们进去又跟着咱们一起出来,顿时觉得不对劲。”
那人不知道他们进去是买石灰还要出来,也跟了进去,可那条土路只有一家石灰坊,他不去买石灰去做什么?
等回了主路,这人依然不远不近的跟着,时不时抬头瞄向队伍。
丁和礼张了张嘴,难怪!
他刚准备拍一下胡文华夸几句,看过去时方才发现他脸色白的有些不正常,吓了一跳,“你、你”
胡文华立即摇头示意:“丁叔,我后背有伤,不严重,不用我姐夫知道,待会药买回来了你帮我止血就成。”
丁和礼这才忆起刚才绑人、跑腿去府城之类的胡文华都没出面出声。
以往这些事的时候他都是最积极的那个,原来他也受伤了!
“好,你这孩子咋不说呢,快到旁边去坐着!”
其他没受伤的汉子们也没闲着,他们将匪徒的大刀归拢清点后,组成一起商议:“有十四把,虽然没咱们的好,但好歹也是刀啊。”
“一把刀值不老少钱咧。”
“这些分发下去,加上之前水清嫂子给的,除了那两家外,其余人家至少有两把大刀。”
有刀和没刀的差别太大了。
他们要不是有刀,要不是刀的数量多,刚才这一场仗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们!而村子上刀多了,人也就越加安全。
王老八咬了咬牙,抬眼看向李文,开口:“咱们要把这十四把刀留下来,填补给咱们自己村子。”
李文也有这个念头,只是:“怎么才能留下来?”
待会衙役就要来了,银子还能说去买药给受伤的人治伤,这些刀没有由头留下来啊。
洪满仓想到一个主意,他看向一圈汉子,迟疑的问:“要不让我试试?”
李文他们对范进带来的这几个人印象特别好,尤其刚才打架的时候他们一点没退缩,几个人打配合特厉害!
而且冯大还受伤了。
都是一起上阵对敌的过命交情,绝对的自己人,当即信任道:“成,你去试!”
洪满仓听到后走到匪徒为首的几人面前,抽开其中一人嘴里的麻布,蹲着问道:“我们快五十个人了,你们才三十多个,怎么敢打我们主意?”
矮瘦的汉子之前被踹了好几脚,不敢不答:“我们听人说你们车上有兔子肉身上银子又多,想着我们有刀,还有十几把,自然不怕你们赤手空拳。”
他们哪里想到这群人会有大刀!
比他们的多就算了,还比他们的长!
甚至还有石灰,撒到眼睛里难受的很,眼都没法睁开,还如何打?
“听说说的?”
“我不知道那人,他蒙着头和脸过来的,说话口音和你不像,和那边的汉子像。”
洪满仓记在脑子里,准备回村了再把这些说出来,然后装作恼怒的呵斥:“你们为非作歹竟然是仗着手上有刀!
好,等我把这些刀扔到河里冲走,看你们还能仗着什么!”
说完他将十几把刀一骨碌抱起,往前面河道走去。
王老八双眼发亮,赞了一句:“高啊高!”
离得远的范二柱又是一阵心痛。
十四把刀,买的话都多少银钱?偷偷带回村子里多好,这洪满仓竟然要全部扔进河里冲走!
买药的范小六吴狗剩回来的最快。
两人几乎是一路小跑,十月底已然转冷的天气,穿着薄衫的两人硬是跑出了一身汗。
“丁叔,给!你看看止血药粉成不成?”吴狗剩一边喘着粗气发问一边递上装着药的背篓。
丁和礼赶紧接过,检查了一遍,“成!我按严重程度喊名字,大家别推来推去谦让,喊到谁谁就先过来!”
他先前已经给受伤的人简单包扎过,出血目前很少了,上药膏主要是为了防止伤口恶化化脓以及后面发热。
受伤的汉子听话上前,围绕一圈坐着,不急也不躁,等着喊名字。
李文走到范小六吴狗剩面前,两人立马朝他使了个眼色,李文明白过来,故意用远处范前父子三人听到的大嗓门问道:“这药花了多少银子?还有剩的没?”
“李大哥你是不知道,这药老贵了!别说剩的,要不是药铺掌柜抹了零头,还得贴补进去好几文嘞!”范小六扬声说道。
其他汉子满脸庆幸说道:“幸好丁叔发现了银子,不然咱们自己出的话,得卖好几批兔子吧?”
“对啊,反正都是这群人做的恶,只让他们出药钱算是便宜他们了!”
“恨不得再多砍他们几刀!”
绑在地上的匪徒听到这儿又怕又气,他们的银子来路不正,待会见了衙役也是说不清,他们拿去了正好,可以和衙役喊冤,后面找到机会了再抢回来!
范二柱蹲在路边上,对上左右两侧的爹爹和弟弟呵道:“原本以为范小六吴狗剩是个老实识大体的,现在看来也是一肚子坏水!
这么多银子咋可能全买药了?他们必然还藏着嘞,真是恶毒,连买药钱都挣。”
范三柱嗯了声,眼热的想都怪爹和二哥抢先撇开关系,不然买药的活计不就能落在他身上么?
那可是几十两银子啊,留个一半下来他立马就富有了!
随即又想到被扔进河里的十几把大刀,心疼的叹息:“那么多把刀,就算嫌弃也可以转手卖了挣银子,真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全扔进大河里,这天气下去捞都没法捞。”
“谁说不是?坏的坏,蠢的蠢!”范二柱翻了个白眼,只恨不是他做主。
丁和礼最后给胡文华上药的时候,众人才知道他也受伤了!
范进紧张的上前查看,丁和礼安慰道:“还行,刀口不算太深,上了药回去了别见水别使力就成。”
胡文华这刀伤横跨整个背部,长度大,哪有不疼的?可他硬生生忍住吭都没吭一声。
心性越坚定的人越容易不把伤口当回事,而他背上这伤不管哪个手臂都不能使力,不然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就容易崩开,刀口若是反复崩开的话,则会流血化脓。
“好,这段时间都不让他使力,我会让岳父岳母盯着他。”范进温声保证。
丁和礼想着他现在天天在药材坊,每天给他换药的同时也能盯着。
胡文华嘴角扯出一抹笑,只觉得姐夫和丁叔太重视了。
一直到丁和礼将所有伤者上了药重新包扎好,又等了许久,衙役在许老三李武的带领下才姗姗来迟。
为首的衙役踢了一脚地上的匪徒,挑了几个拿开嘴里的破布,还没开始问话地上的人喊冤声震天响。
“官爷!我们冤枉啊,我们啥事都没做,只是路过,这些人就绑了我们,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他们还打伤了我们兄弟,简直无法无天!”
“我们遭了水患,本就穷苦,身上一点银子都没,哪里是匪徒?他们更像是匪徒!”
衙役也不是吃干饭的,只瞄了一眼,对上李文询问道:“你们的路引呢?”
以前只有出远门才需要路引,但水患过后灾民流民增多,为了不影响广宁府百姓进出城,吴县令规定必须带路引。
这是每次进城都会带上的,李文连忙掏出恭恭敬敬递上。
衙役快速上下扫过一遍,见没问题后,使劲踹向喊冤之人,骂道:“让你们红口白牙的诬陷人!当爷傻还是瞎!”
“成,你们不是说冤枉么,那掏出路引!没有路引也成,说出家住何方、姓谁名谁、有何人作保?”
范小六机灵,连忙将之前从他们身上搜出的精美华贵荷包奉上,恭声说道:“官爷,这是他们携带的,我们瞧着不像是他们的东西,里面只剩一点碎银子,因着他们打伤我们的人,那一点碎银子就买了药。”
他手指向包扎明显的几个汉子继续道:“您看,那点碎银子还不够呢,还得添补几文钱进去!这些人下手太狠了!”
衙役本来想捞点油水,听到一点碎银子还是买的药,尤其药钱不够,只能作罢。
他低头看向手里绣工极好的荷包,越看心里越喜!
立功的机会到了!
这段时日城里好几家富户被抢,吴县令焦头烂额,正愁没法给个说法,他们衙役人手不够——即使够,谁愿意去和那些流民拼命!
那可是一群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亡命之徒,他们吃得好穿的暖日子舒坦,何苦去找罪受。
这群人正好,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他低头看向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三十多人,笑了,“好啊,前几日府城好几户富户被抢,原来罪魁祸首是你们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之前喊冤的人愣在原地,随即反应过来,痛哭流涕的喊冤:“官爷,我们没有。
我们只敢在路上抢过路的,从来没进过城,我们也进不去啊。”
“城里的事我们听说过,他们人数比我们多多了,手段更加凶残,根本不是我们这群人,官老爷您明察!”
这回是真的冤枉,连带后面嘴里被塞了破布的汉子也发出呜呜呜不安的声音。
“别废话!人证物证俱在,走,和咱们走一趟官衙,看是官衙的刑具硬还是你们的嘴硬!”
“带走!”
衙役呼啦啦一拥而上,将绑严实的匪徒一股脑押走。
好一会,许老大怔怔的问:“我咋感觉这批和官爷说的不是一批人?”
“反正抓了就行,以后就不用为祸乡邻。”
“这样也好,关起来或许出不来了,咱们也不用担心他们再打咱们村子的主意!”
.....
想到把盯上他们的恶人顺利解决,众人松了口气。
范二柱三人听到没人打村子主意了,心里的大石落地,顿时轻松无比。
“走了走了,赶快回村子,等到了家我一定要摘些树叶好好洗个澡去除晦气!”
“今日真倒霉,什么好处没捞到,白受一身吓!”
三人满嘴抱怨的话语,他们就一个背的竹筐,里面也没啥东西,站起后率先走在最前面。
范进早早的腾出一辆板车,将腿受伤的人安排在板车上坐着,又安排汉子轮换着拉车。
手受伤以及背部受伤的胡文华等人都没坐,而是安静跟在车子后面走路。
他们倒没觉得倒霉,只觉得世道不好就是如此,再碰上不作为的父母官,想在困境中闯出一条活路,本就是要冒着生命危险。
这是以往就预想到的。
这次多亏了丁叔,他发现的早,替他们省下了买药钱,不用出买药钱他们只受伤没啥,也就人疼受点子罪而已。
这样已经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得到什么,他们不敢想,也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