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姐怎么会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岂不是让人笑话吗。
张春花心里憋着一股子气,猛地一扯衣袖,将袖子从张小狗手中扯下来,看向长桌边上站立的晚夏冷哼:“只是过继而已,难道她身上流的血能换?
不过是瞧着她二叔家日子好过,不想回去过苦日子罢了,你不愿意回去伺候你爹娘我不说什么,但我作为你亲滴滴的嫂子,还是长嫂,多领几个布条咋了?你有必要这么狗眼看人低么!”
张春花后面的队伍一直从屋子里排到院子里,后面还有源源不断过来排队的。
大家都踮着脚尖往里看,盼着早点领到。
张春花本来嗓音尖利,此时更是有意让晚夏没脸,嗓门放到最大,连刚进院子门的人都听到了。
看热闹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当下后面的人也不排队了,齐齐挤到屋子里、门口、窗子处伸着脖子往里看。
晏秋原本坐在桌子后面,从张春花开口时已经站起,见张小狗拉扯着她非但不收敛,反而越发强势,原本温婉和气的脸庞逐渐冷厉起来。
星回性子急,要不是晚夏拉着,手上的打孔工具快要招呼到张春花头上去了!
她看向晚夏,愤愤道:“你别拉我,我打我的,和你无关!我就是不爱听这些不讲理的话。”
晚夏附耳低声说道:“二姐,别冲动,你打不过她。”
张春花看着黑瘦,但她自幼做农活,力气可不小,毕竟年纪比二姐大好几岁,二姐和她打起来,真不一定能打赢!
她是可以和二姐一起打,只不过加上她打赢的可能性也不大,至于大姐,她实在不能让温婉如春风的大姐和人抓头发挠脸皮打架!
星回顿时偃旗息鼓,蔫蔫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不再往前冲。
打起来了她不怕,她打输也没关系,但大姐和小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她不能忙帮不上还把大姐和小妹拖下水。
晚夏低声安抚:“没事,二姐我能解决,婶子说过能口头解决的无需动手。”
星回抬眼,只觉得晚夏比她更像阿娘的亲女儿!
她点了点头,想的是等湖玉伯母来了,一定求她教自己几招,她是看出来了,口头上言语上心思上她比不过人家,身手上不能再差了。
晚夏看向张春花,公事公办说道:“范家加你一起七口人,即使每个人都干活,七个人领取两套也足够,你想多要,可以提出你的理由。
只要合理,我就给你发。”
“你、你”张春花手指向晚夏,哼次哼次半天不知道如何说。
一套里面是一个打孔器三条麻布三条细布,范家七口人,别说范前还躺在床上需要喂饭、孙金花拉屎尿都能弄一身根本没法干活,即使他俩能干活,也只能干些打磨和打孔这些不需要动弹的活。
而范家目前能走动的只有范四柱,自己嫁进门和范四柱两个一个砍毛竹拖回来一个劈毛竹分块,剩下的五人用两套工具也完全足够!
可她听说了,那里面是细布!
她也不贪心,不要打孔的东西和麻布,只要晚夏多给几条细布还不成?
她咬牙道:“我是你嫂子!”
“你问问村子上,不是我大娘就是我婶子,不是我婶子就是我嫂子,姐姐们更是数不清,这有什么?”晚夏不冷不淡的问道。
屋里屋外的妇人们大声响应:“对!咱们一个村子的,有什么好分!”
“分得太清楚只是想要好处吧?”
“都过继了,还说啥子。”
张春花不管身后的妇人们怎么嘲讽,只看向晚夏。
娘说了,这是大柱的亲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况且女子都向着娘家人,只要她提了肯定会给她好处!
何况现在就是晚夏负责发放布条,多发几根少发几根有什么区别?那胡水清总不至于为了几块布条责怪晚夏。
“自家人都不帮衬,难道你的血是冷的?你知不知道你家人现在过的什么日子,还是你只要自己过得好家里人是死是活也无所谓是不是。”
晚夏没有顺着话语解释,而是反问:“你此时过来并质问我这些话语,不也是为了得到好处吗?”
张春花张嘴正要辩解,晚夏抢先说道:“当初倘若不是我大姐一家人心善,我被爹娘卖到别处,你还能在此问我帮不帮衬家里?只怕老死也见不到,血冷不冷不知道,反正心是冷的!
家里人?你敢说不是仗着我大姐一家子心善,不是她们心善把我当妹妹对待,而是当一个丫鬟婢女、下人对待,吃不饱穿不暖,你会来让我管你夫家死活?
再问你一句,我要是过的苦不堪言,你会来说是我大嫂?”
屋子里的水清很满意听到的。
不错不错,在别人一直指责的时候没有陷入自证陷阱里、拼命的解释和证明自己,而是步步紧逼进攻,这已经抢夺了主动权。
赵兰听的不住点头:“晚夏这孩子说的没错,那张春花不就是看她在你家日子好过嘛,想打秋风又不敢朝你们要,只敢朝晚夏下手。
要是你们当初没有留下晚夏,这个时候她去哪找?还长嫂,我呸!”
“留下了也没事,但要是对晚夏不好,你看这一个村子里,她见到了会和晚夏打招呼不?路上撞见了怕是也会扭头就走,生怕要贴补吃食呢!”吴婶子气愤的哼哼。
张小草则是听的一愣一愣的,晚夏比自己足足小了八九岁吧?才多大的孩子,竟然能说出来这么一番话!
把张春花压的死死的,要知道以往她这个堂姐和她阿娘对上张春花时也会气的直抽抽。
而晚夏心平气和的就将该说的话条理清楚的说出来了。
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吗?跟在水清后面变得厉害,怪不得阿娘经常念叨着他们要跟在水清后面学和做.....
晚夏那边星回恨不得给她鼓个掌!
但怕打断她的发挥作罢。
张春花脸上红白黑交加,最后梗着脖子嘴硬道:“也、也不是不可以,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嫂,还能不管你?”
周边响起一片嗤笑声。
“春花,你就吹吧?大娘还不知道你?到时候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个村子上住着,打量谁不知道呢,你就是看水清对晚夏好,才敢说这话。”
“还没嫁进门就算计上了,这以后还不知道啥样嘞。”
张春花辩解:“那我以前又不是她大嫂,她爹娘要卖她我有啥法子?那时候我要是进门了,肯定不会让她被卖!”
都过去好久的事,现在也没法证明,她就不信她们有啥法子。
再说了又不是她做的事,关她什么事。
晚夏根本不接话茬,而是从另一个角度说道:“现在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法子,既然你如此舍不得我,要不凑银子还给小叔和婶子,他们必然是愿意将我还回去的;
当初叔和婶也是没法子,大家也都知道他们有儿有女,尤其已经有好几个了,并不缺女儿,心疼我才过继了我,不然谁愿意过继一个丫头片子不是?
以往爹娘当家,月底你进门就是你当家了,又说了一大番血浓于水骨肉亲情的话,归家了也会好好待我,我还是回家享福吧,对了,嫂子如此好,到时聘礼银子之类的想必也会给我当陪嫁过去。”
不是她不知廉耻如此小的年岁就提聘礼银子,而是不提的话,张春花必然能打着养她几年给她许个人家拿高额聘礼的算盘!
能得到好处的事,张春花这类人必然会扒着不放,她得一上来就断了这个后路。
张春花属实没想到晚夏会同意回范家!
范家的日子哪有胡水清这儿的好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以为晚夏会为了留在胡水清这儿甘愿答应她提出来的各种要求,怎么和以为的不一样?
不,八九岁的女孩子能做什么!本想养个几年嫁个鳏夫收多多的聘礼银子,可现在她话放出来了,又有范进和胡水清在上面压着,到时就是想将她嫁给鳏夫也不成。
平白多个丫头片子吃饭,不过明年她生了娃,有个十多岁的小姑子帮忙带娃很是不错.....
“忘了说了,叔和婶子当初出了上千斤的黑面,那是灾年的黑面,价高着呢,你先把还了吧,再有我这一年多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全部折算成银子还上,我也就能跟着你一起回去;
你也说了以后你和我是一家人,是我嫂子,还是长嫂,可不能不管我!并且咱们也不能占叔和婶的便宜不是?”
张春花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看热闹的妇人们换做其他家高低要起哄几句,让张春花凑银子凑粮食将晚夏带回去或者挤兑张春花几句。
但她们知晓水清和范进对晚夏的感情,这些日子以来吃的用的外加读书识字真真和亲的没有两样!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晏秋星回这几个孩子对这个最小的妹妹也是疼爱有加。
这一大家子人必然舍不得也不愿让晚夏回去成为招弟!
如今晚夏自己提出来要回去,也是堵张春花的嘴,让她歇了这个心思,少打她的主意,只不过她们也不能挤兑,不然要是话赶话张春花同意了咋办?
岂不是害了晚夏。
星回紧张的看向晚夏,生怕她真的跟张春花回去了。
晏秋则是看向张春花,看她神色动静推断。
在场的人这段时间挣了银子家里有存银,才会认为张春花说不定狠狠心拿出银子将晚夏带回去,可张家以及范家除了上次分得的五两现银外,根本没有额外多余的钱财!
范家的银子还用来娶张春花作为聘礼给了出去,而到了张家的银子,哪怕张春花被卖了要她爹娘拿银子去赎都不可能,更别提是晚夏了。
张春花没能力,也不想。
月底她就是范家的女主人,孙金花年前村宴抢她的饭和菜吃,如今落在她手上她想不给她吃就不给,若是把晚夏弄回去了,岂不是便宜了孙金花?
晚夏去伺候孙金花了,家里家外的活还是落在自己身上,她也落不到好。
“我、我”
她环视一圈,见大家全盯着她看,黑黑的脸上泛起一抹暗红,随后咬牙说道:“两套工具就两套吧,就是到时要来换的勤快你们可别嫌麻烦。”
“嗐,春花,就你夫家那几个人想换勤快也不成啊。”
“对啊,他们里面哪个是勤快人?你咋没一点认知。”
“现在四柱一个人伺候一大家子忙的团团转,几乎没歇的,等你嫁进去了两个人还能轮着休息一会,只不过这手工活就不一定勤快的起来喽。”
不关乎晚夏的去留,在场的妇人们嘴又成了刀子,咻咻咻的专往心窝子戳。
对于张春花的落荒而逃,在水清意料之中。
晚夏属于扶的起来的那类人,怯弱没事,但要是有扶的人有撑腰的人还立不起来,那比看她被人欺负还人让人生气!
三个小姑娘发放东西没问题,有问题目前看来她们也能解决,自己这边事情也说妥了,水清打开门放心回家。
抬眼看了下天色,已然不早,白满善一行人昨晚去的南宁府,今早已经回来拉第二批土豆了,只不过白满善没跟着回来。
不知道他在那田地买的怎么样了,水灾发生快一年,竹林村的田地有可能早就卖出去了....灾民中也不知道有没挑好合适的.....
夜幕笼罩,哒哒哒的马蹄声重新响起,屋子里点燃了蜡烛,照的亮如白昼。
饭桌上摆满了一大桌吃食,水清一大家子人已经吃过,这是给白满善一行人准备的。
回来的人比预想中的多了几个,胡母连忙去厨房多盛几碗饭。
白满善身侧的五个汉子穿着破烂衣裳,局促的站在他身侧,低着头只看向眼前的地面不敢乱瞄乱看,是个老实本分的。
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白满善上前直接说道:“妹子,我挑了十二户人家,大概在一百多号人,这五个是里面我觉得机敏聪慧的,一起带过来你熟悉熟悉。”
竹林村那的庄子以后必然需要一个庄头,水清大妹子以后和庄头对接交代事情就成,不然总不能每次吩咐事要给一百多号人一一吩咐叮嘱到位吧?
庄子少离得近尚可,后面多了扩大了就是累死也不成啊。
白满善话音刚过,五人立即躬身行礼,同时介绍自己:“小的龚尚见过夫人,夫人可以叫小的龚大。”
“小的周有粥见过夫人,夫人可以叫小的周老二。”
.....
水清明白白满善这是让她认脸以及后面熟悉后看看哪位适合当庄头。
她看向五人,一一记下后,对上五人和煦说道:“赶路过来饿了吧,先去饭厅吃饭,咱们吃饱了说。”
都是人,第一次来,哪能让人饿着肚子问话,况且白满善奔波劳累了一整天,可不得先填饱肚子才行。
龚尚周有粥五人诧异抬头,没想到主子会先让去吃饭,只不过去饭厅,他们配吗?
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才碰到的主家,白老爷挑人可严格了,要是表现不好肯定会被退回牙行,家里一大堆的妻儿老少,不能因为自己行差踏错重新被人挑拣。
五人脚步不动,弯曲着的背脊更加局促,皲裂的手掌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才好。
水清叹了口气,对上白满善说道:“白大哥,你领个头。”
白满善乐呵呵接过任务,对上五人说道:“走吧,跟着我一起就成。”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水清,见她没有丝毫试探责怪之意,穿着破烂草鞋的大脚迟疑的抬起跟上白满善。
饭桌上菜的样式很少,一个猪肉炖土豆、一道羊杂汤、一道蒜苗肉丝,还有一盆水蒸蛋,只有四样,但每样都是用汤盆装,分量十足!
白满善奔波了一天早就饿毁了,端起桌子上的粗陶碗先往碗里舀水蒸蛋,准备拌饭吃。
转头看到愣在饭桌旁的五人,急切嚷嚷:“愣着做什么,难道这些饭菜能跑到你们肚子里去?快吃啊!”
虽然只有四道菜,但有肉有蛋有蔬菜,还有一道汤!搭配的多好啊。
今天可不比以往,凌然带回来的五十个汉子来回运送土豆,光是给这五十个汉子准备吃食就累人的很!
能在如此劳累的情况下还给他们准备了三菜一汤,不愧是他妹子~
龚尚五人则是满眼的不敢置信,迟迟不敢落座。
周有粥更是想到他爹娘给起名想着家里能喝饱粥就不错了,眼前四个菜却道道有荤,这已经不是有粥了,也不是有肉,而是满肉!
他爹娘起名字都不敢这样起啊,现在他竟然吃上了四个菜,四个荤菜.....
白满善反应过来,刻意收起脸上笑容,严肃说道:“快坐下吃,吃完了你们主家肯定有事情吩咐,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嗷、嗷,好。”
五人慌忙坐下,端起大碗,里面米饭的香气扑鼻而来,手掌里捧着的碗像是比榔头还重!
他们抖着筷子夹了一块土豆,这个他们晌午在竹林村吃过,比黑面细滑多了,是他们以后的主食,吃这个应该没事。
水清看到了,说道:“咱们家的饭菜尽量不过夜,你们吃不完也是浪费呀,要是实在吃不下,那就吃肉吧,蔬菜倒掉没有倒肉可惜。”
五人一听吃不完的要倒掉,急忙夹起肉,随后反应过来主子这是想让他们别客气。
五人眼眶湿润了,低着头脸快埋进大大的饭碗里,大口扒拉饭菜。
用盆装的四道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下去,后面白满善根本不敢分心,也不注重形象了,也快速的往嘴里扒拉饭菜。
最后羊杂汤里的羊杂捞的干净,就连羊汤也喝的一滴不剩。
白满善抚着圆滚滚的肚皮,很想瘫在椅子上不动弹,但也只是想想——还有很多事等着他,时间太少太宝贵了,容不得浪费。
只休息了半盏茶时间,他挣扎着站起,朝水清使了个眼色。
两人去了堂屋。
“竹林村遭水灾严重,亩数多,还有那些大老爷们觉得这地儿死去的人太多不吉利,一直没卖出去,我去后又还了价,最终一两二钱一亩全部买了,一共五百六十亩,置办田地是六百七十二两,比预算少了一些。”
水清:......这哪里是少了一些,前面七八两一亩,水灾打仗后折价卖也要二三两,如今被白满善一两二钱一亩买来了,整整又少了一大半!
她也不觉得死去的人多不吉利,因为竹林村的人都是洪大牛他们的家人亲人,别人害怕的,是洪大牛李大妮她们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
而倘若事先警觉,像白满善一样预防了,也会跟白家庄一样一个都不少。
“白大哥你办事我放心,不用说的如此详细。”
白满善摆手,笑呵呵道:“哎不成,亲兄弟尚且明算账,尤其过手的银子,我可得一次给你说明白喽,等后面你再要是找我要我可不认滴~”
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个布块,再打开后露出里面的纸张。
水清看着白满善小心翼翼抽出几张递了过来,知晓是地契,笑着接过:“好。”
“这是地契你收好,再说这些人,我都是从牙行买来的,虽说牙行养了许久比外面卖的贵些,但胜在简单稳妥,我已经提前试问过,都是清白人家自愿卖身牙行,不是被逼迫的。
你要是不放心,后面再问了试试。”白满善又将剩余的纸张全部递了过去。
水灾已经过去很久,能在外面存活下来的怕是手上不干净,牙行贵也是有原因的。
“放心!”水清一万个放心!
挑人这方面,她哪有经常买奴仆的白满善厉害?别人在这方面那可是专业的!
“那些田地好久没耕了,这些人又瘦的很,我拿主意买了三头牛五头驴和几辆板车,还有一些农具以及铁锅之类的,你别怪白大哥自作主张。”白满善说起这个有些不好意思。
实在是时间紧迫,这趟过来再回去,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水清也忙碌的很,根本没时间精力去竹林村,不买好就要耽误土豆种下的时间了。
水清原本还在愁怎么给这些人置办农具家当,此刻听到白满善的话,惊喜感激道:“我谢白大哥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真是神一样的队友啊,这脑子和行动力杠杠的。
白满善恢复喜悦,接着道:“他们那儿什么都没有,我们这次来他们骑的是驴,也带了板车,你看要是有需要给的,也省的再花银子去南宁府买。”
这些人穿的衣裳跟破布也没啥区别了,他记得水清之前囤了不少布匹,一人做个一身也算是见面礼。
他们做主家的,可以严格,但不能不把下人当人。
很显然,水清也是这个想法!心里已经盘算着哪些可以给他们带回去。
白满善奔波了一天一夜,实在扛不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剩下的也不管了,去了自己的屋子倒头就睡。
待会还要连夜赶回竹林村呢!不睡上一觉,他这老胳膊老腿实在遭不住。
水清想好了要给那些物品,又来到饭厅。
五个汉子见到水清进来,快速的站起,躬身等她说话。
水清在他们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示意大家都坐,“咱们坐着说。”
五人听话的坐下,不敢坐实,背脊依然半弓着等待。
水清知晓一时半会改不了,没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直接说道:“你们十二户人家,待会带六十只下蛋的老母鸡、十二只公鸡回去,每户人家五只老母鸡一只公鸡,鸡蛋就带六百个吧,现在春季正是老母鸡孵鸡仔的时候,多孵些小鸡崽出来,下半年鸡蛋不愁吃。”
她家鸡多,并且今年已经孵出不少小鸡崽,后面想要还能继续孵!
加上商城余额多的用不了,根本不愁鸡和鸡蛋,还是让他们多带些回去吧。
五人僵在椅子上,只觉得手脚都不听使唤,嘴巴也失去了功能,不知道说啥好。
六百个鸡蛋,每家都能分到五十!好的话能孵出四十多只小鸡崽,最差的话也有二十只,年底能开窝,加上主家给的五只老母鸡,一天二三十个鸡蛋,不是不愁吃,分明是管够!
哪有鸡蛋能管够呢?那是什么神仙日子。
好半晌,周有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夫人,这鸡蛋是不是要留着等您来卖了换银子?还是咱们卖了后给您?”
他们卖的话,就怕到时数量说不清。
水清说道:“不用,这是给你们补营养的,你们太瘦了。”
这些汉子已经瘦的不得了,更别提家里的妻儿老小,都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再说靠一天一个蛋挣钱太少了,她有更好的营生等着他们!
五个汉子听到太瘦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簌往下掉。
以往在牙行,他们也经常听到这些话,只不过那是主家管事挑拣他们,不满意说的,这还是几个月来第一次有人真心诚意的关心他们!
并且实打实的给吃的,连老母鸡和鸡蛋这样金贵的东西都舍得!
水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些汉子有感动也有对这些日子以来的害怕委屈苦痛,她安静的等着,一直等五人哭的差不多了方才继续开口。
“还有兔子,这个繁殖快,你们先带一些回去,好好养,等多了后我会派人过来收皮毛;
鸭子和鹅我这儿不多,猪羊太大了你们也不好带,并且你们刚开始在竹林村住下,哪哪都不还不熟悉,等后面熟悉了再去南宁府买一些回去养着吧;
布料我准备了麻布和粗布,每个人一样一身衣裳,不多,有个换洗;
口粮嘛,主要以土豆为主,另外配些白面和大米,等回去了你们按人口分;”
.....
水清一条条细致的摆出,还未说完,原本哭泣声渐小的五个汉子逐渐转为嚎啕大哭。
就连在厨房的胡母也忍不住跑了过来,生怕自家闺女欺负人!
见五个汉子哭中有笑,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回了厨房。
水清一摊手,无奈道:“你们看,再哭下去,怕是院子里的人都要认为我欺负你们!”
五人止住哭声,用破破烂烂的衣袖抹了把眼睛和脸,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哽咽道:“不哭了不哭了,我们是高兴的!”
“太高兴了,忍不住。”
不但有老母鸡和鸡蛋,还有兔子,甚至每个人都有两身新衣裳!其中一套还是粗布。
给了土豆,还有白面和大米,这样的主家,打着灯笼都难找,怎么能不高兴激动。
“好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做。”水清看向五人,突然说道。
五个汉子惶恐的站了起来,黑瘦脸上满是欣喜,“夫人,您说!”
有事给他们做,那他们就是有用的。
水清没直接说,而是跟着站起,边往屋子外走边说道:“你们跟我来。”
五人听话的跟在身后。
水清领着人一直走到最外面的库房外,打开,指着里面一捆捆竹竿样的东西对上五人吩咐:“你们把抬出来,放板车上绑好。”
这是甘蔗,本来想今年自己种了制糖,但村子上一来人多眼杂需要找借口,二来村子上四百多号人每个人都有事做,等到秋季就算甘蔗丰收也不一定招到人榨糖。
况且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山水村每一寸土地都有用!自家的也是如此,就算拨出来一部分土地种甘蔗,也没法形成气候,不划算。
还是分工好了,山水村打造成药材村,药材为主,牙刷毛笔工坊为辅;
竹林村这两年以种土豆供应粮食为主,但甘蔗也要慢慢种起来,后面打仗接近尾声或者不需要竹林村供应粮食了,也能立马转型种甘蔗,开办制糖坊。
这朝代,盐和糖都是金贵物,但盐归朝廷,动的话是死罪,糖却是大力鼓励的,五百多亩的田地用来种粮食几文钱一斤,人累不说也赚不了多少银子,但制糖的话收益却能翻倍,甚至十几几十倍!
主业上挣得多,其它像养鸡养兔子养猪等也就无需用来换零碎银钱,用来改善伙食,不管是华国还是洺朝,只要吃的好,日子就有盼头。
五人连多问一句都没,齐刷刷的听话将竹竿样的东西搬到板车上。
一捆大概五六十斤,哪怕现在瘦,曾经也是干力气活的人,加上晚饭吃的饱,一个人就能搬得动不需要抬。
各自搬了两三趟,就将库房所有的库存搬完了。
连夜要回竹林村,水清站在板车旁慎重说道:“时间紧,我先给你们说一遍,你们五个认真听,回去了相互询问,实在不懂不会的到时再过来询问!
路你们也认识了,有驴子在来回也方便,这个关乎以后营生,不能马虎,知道了没?”
“知道!”五人齐声回答。
个个神情认真。
别说有驴子,就是靠走路,两三天就能来回,带上干粮也不算什么。
主家如此重视这个竹竿一样的东西,他们必然认真对待,说不定买田地买他们就是因为这东西,可不得做的好好的么。
水清现场教学:“好,你们看凸起的地方,苞谷粒大小,这是芽点,种植的时候朝上;
种它们的田地要起垄,大概在小腿肚子到膝盖的位置就成;
......
回去了要抓紧时间先种它,这些大概能种五六亩地,秋冬季收,这个不急,到时我会过去教你们如何储存,全部留作来年的种。”
她在商城里挑选的是亩产特别高且适合制作糖的甘蔗品种,适合南方气候生长,亩产量能达到上万斤!
今年这五六亩地如果没有意外,收获后就是好几万斤,明年做种的话至少也种好几百亩地,而庄子上人有了今年的种植经验,明年大批量种也更加让人放心。
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年底庄子上的制糖坊就能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