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大声回道:“那是因为府城太乱,凌巡抚整顿了后,府城好了不少,兔子肯定又能卖!”
“怎么可能?外面早就乱了,只会乱的更狠,你们就别想的太好;
况且这是我夫家送我的,小草姐姐比我还大呢,却还要依靠家里买,真是没法说~”张春花斜斜的瞥了眼小草,打鼻腔里哼出声。
一个是花一个是草,她怎么能和自己比。
张婶子气呼呼说道:“小草在药材坊一个月六百多文,根本不需要靠家里!
她两个哥哥这次都出去送药材了,也能挣好几两银子回来,她有家里依靠总比没依靠的好。”
找了夫家有什么了不起!她家小草想找还怕找不到么,只是她给耽误了而已。
张二婶听到最后一句话,气的白眼直翻,凉凉说道:“拼死拼活出去一趟也才几两银子,你们家可是有五个儿子,我没记错的话金牛已经十九、银牛也十八了吧?
哎呦,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上媳妇,就挣的那几两银子够谁啊,我们家春花可是足足有十两聘礼呢,小草能有么?
对了,我听说药材坊停工了,那是不是小草每个月六百文的工钱也没了?这么大的姑娘岂不是在家吃白食?”
“我姐才没吃白食!”铁牛大声嚷嚷了一句,随即改口道:“我们一家人,没有什么吃不吃白食!我姐挣银子也好,不挣也好,都一样!”
“对!”木牛紧跟着附和。
张小草心头一暖,拉过弟弟,低声道:“别和她们说,让她们嘚瑟完赶紧走,咱们家就清净了。”
从小到大,二婶一家就爱来和他们家攀比,因为自家最穷!前面自家日子好过,已经很久没来了,这堂妹说了亲事,又得知药材坊停工,立马找上门来炫耀。
张二婶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可不会轻易离开:“当初说的多好,有工钱有衣裳还管晌午饭,我还以为每月都有,原来就那几个月啊,这还不是回来了?
还有你们做的药材要运去那么远的地方卖,必然是不好卖的,我劝大嫂你还是赶紧给小草找个好夫家吧,不然药材坊没了,小草年岁也大了谁家肯要?可别砸手里才好。”
说起药材坊,张小草目光变冷,冷冷的看向婶子,厉声道:“当初水清婶子招人的时候就明说了只有几个月!
总不能药材没了还发工钱吧,婶子要是这么大度,那这个工钱你来补上?
哪怕婶子看不上的五个月,我也挣了三两多银子,敢问婶子一年能挣几两?”
张二婶脸色转为难看。
一个姑娘家,短短五个月竟然挣了三两多银子,三年就快十两了!这要是春花,她才不舍得她嫁人。
“婶子你瞧,我这衣裳里面可是细布的,外面也是粗布,比你们身上穿的麻布不是细滑多少!对了,这也是药材坊发的,还有两套换洗,我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春花穿上了没?
嗐,想必春花你夫家给你下聘的里面有吧?难道是丝绸的,所以看不上我这细棉布?”张小草转头对上张春花询问。
张春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没法辩驳。
别说细棉布,就是麻布都没有!
就连十两聘礼银子还是上次老村长宅心仁厚分了范老大家一份,不然连这都拿不出来,绢花也是之前早早就买好的,现在那范大柱等着她进门伺候老的照顾他,别的再不肯多出一样。
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比堂姐早早的嫁出去!
可这点,她和娘反复说了几次,堂姐一家子都不搭腔,只有挣银子的话语才反驳,难道他们都不在乎?
怎么可能?
哪个姑娘家不想着早早成家生娃娃.....
“咦,张婶子你们家好热闹。”水清凑了进来,嗓音清脆传来。
她其实在大门外听了好一会了——不是故意的,院子毕竟不隔音嘛。
又说到药材坊,可不得多听一耳朵。
张婶子一见到水清,心里的那些不痛快早就抛之脑后,脸上笑容老大老大,嗓门也大的很,招呼道:“水清,赶快进来坐!
木牛去搬那张圈椅出来,小草你去泡杯红糖水!”
一听到有红糖水,张二婶张春花脸上越发难看,她们俩来了这么久都没泡,水清一个外人来了竟然都有。
水清是真不喜欢喝红糖水,但村子上招待妇人最高规格就是红糖水,放在以往她肯定说不要,今日嘛。
她看向张春花两人,笑盈盈道:“好,多放些红糖,浓浓的才好喝。”
张婶子大声的哎了声,连声道:“家里红糖老多了,保管好喝!”
张二婶听到红糖多,咬了咬牙。
想不到以往肚子都填不饱的大嫂,如今家里竟然连金贵的红糖都老多。
张春花眼里的嫉妒快要溢出来了,转头对上水清冷嘲:“小草已经不在药材坊干活,你把她家金贵的红糖喝了,她还有银钱买么?”
水清稳稳坐在圈椅上,挑眉看向两人,漫不经心说道:“药材坊虽然关了,但我准备三月开始做毛笔,这不过来询问她愿不愿意嘛。”
怎么开了一个药材坊不够,又开始做毛笔了?
毛笔她们知道,那可是读书人才使的玩意,老贵老贵了!
反正读书人的东西就没有不贵的,可胡水清咋又想到做毛笔?
她俩看向张小草。
张小草也一脸懵,之前在药材坊一点动静和风声都没啊。
张婶子才不管,她是水清说啥就是啥,水清做什么她支持什么!
她喜笑颜开的回道:“愿意愿意!小草要是做不好,这不还有我么?只要你需要,我和她谁都可以!”
“嗯,今年刚开始做,大家都不会,边学边做吧,工钱还是二十一天,包晌午饭,外加两套夏天的衣衫,我待会还要去下一家,小草要是成的话,我就算上一份了。”水清也是存了给小草撑腰的心,讲的清清楚楚。
张二婶张春花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
老天,边学边做,放在外面,别说工钱了,能包顿饭和衣裳就非常知足了!这不就跟学徒一样?那些学徒哪个不孝敬师父,甚至白干三年工!
张二婶脸上挂上谄媚的笑,刚往水清这边走,张小草眼尖的看到了,她上前两步,挡在自家二婶跟前,意有所指道:“成,水清嫂子人选定好了没?要不我去跑一趟告诉大家伙?
这么好的活计大家肯定都愿意!早些知道消息定下来也不怕被人抢先了。”
水清听懂了,摆摆手不在意道:“还是你们这批人,大家都做的很好,我用着很省心,干嘛再换?”
张二婶一听,认为有戏,抢先两步一把推开侄女张小草,满脸堆笑的说道:“水清呐,你看我家春花,干活可麻利了!
力气又大,家里做饭洗衣裳田地里耕地播种收割样样拿手,你要是请了她,她能从早干到晚,一个能顶俩,不,能顶三个!保管不吃亏!”
水清看向被张二婶推的一踉跄的小草,面上笑容收了起来,淡淡道:“我请人干活,上工到下工的时间好好干活就成,让人从早干到晚没歇的,指不定心里怎么骂我呢。
对了,我刚才在门外听到说春花说好夫家了?那还是好好准备成婚的事宜吧,还是别分心了。”
张二婶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想到女婿,脸上神色转为得意,攀关系道:“水清你刚在外面没听清楚,你知道我家春花的夫家是谁不?
我和你说,以后咱们都是亲家了!春花和你都是老范家人咧,你说说,是不是更要照顾自己人?”
张春花手绞着衣摆,心里天人交战。
嫁人固然好,但聘礼银子是给爹娘的,一文到不了她手上,在药材坊干活的工钱娘虽然也会收走,但她打听过了,村子上的姑娘媳妇们都是留个六十文在手上,属于她们的私房,不用交公中。
她到时也能和娘这样要求,要是娘敢不答应,她就以不去干活相要挟!
一个月有六十文,一年就是七百多文了,就是银簪子也能自己给自己买!何况还有四套衣裳,那可是棉布的新衣裳。
手习惯性的抚上头发上的绢花,只不过,银簪子太遥远了,还要一年以后呢,绢花却是实打实的....并且以后她和胡水清一样,都是范家人,属于自己人。
想到这,她腰背刻意挺直了些,深吸一口气看向胡水清,等着她说亲近话。
水清想笑,极力憋住。
范家人?自己人?
笑话,她连范大柱他们这些侄儿都不用,会用个侄媳妇?
以往婆母在的时候,拿孝道压着尚且不管用,如今家早早就分了,婆母也没了,还有啥关系可攀?
她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真诚极了:“那恭喜呀,到时我会去吃席。”
张二婶的笑容僵在脸上。
张春花的面色变了几变。
范大柱说十两银子的聘礼要了他们家命,爹娘以及他们三兄弟全部受伤,没银子也没人办喜宴。
并且因着他阿奶去世,必须百日内完婚才行,不然孙辈要为奶奶守孝满一年才成,爹娘说她在家也没事,一个村子上以后家里有活随时回来能做,干脆早早的嫁过去算了。
水清只当没看到,总不能光收礼不请客吧?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张二婶张春花面上讪讪,在院子里待不住了,客气话也没说一声转身走人。
水清见状,也没多留,站起身道:“张婶,小草,这杯红糖水我没喝,你俩喝了吧,我去下一家通知人。”
她是真不爱喝,幸而红糖水在村子上属于好东西,张婶子和小草都爱喝,只要喝了也就不算浪费。
张婶子认定了这是水清不舍得喝,特意留下给她俩补身体,心里比喝了红糖水还甜!
张小草本想劝,转而想到水清嫂子应该是急着去通知下一家,都是自家这些糟心亲戚糟心事耽误了水清嫂子!
一家人送了又送,一直送到老远方才回家。
回到院子后,张婶子小小的抿了口浓郁的红糖水,从嘴里甜到心里,随即将红糖水递给闺女,叮嘱:“你全喝了,铁牛他们三个男娃娃不用补。”
铜铁木三人也知道这是女孩子家家喝的,头摇的拨浪鼓一样跑远了。
那边水清一一通知到位。
听到三月继续开工有活做,妇人姑娘们激动,他们家里人一样激动!
本以为药材坊能干几个月活计挣银钱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活继续做。
当晚每户人家饭桌上都加了道肉菜,以示庆祝!
最多的就是红烧兔子肉——胡文华带着汉子们去了余杭,最快也得一个半月才能回来,在此期间村子上人不会去府城卖兔子。
并且水清来的时候说了,以后兔子皮毛卖给她就成,价格和府城一样。
兔子肉可以卖,兔子皮毛也不用愁,这皮毛还能让自家人继续有活干能挣银子,这样的好事,放在以往那真是想都想不到!
家里有了进账,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在伙食上。
有肉有菜,主食是一大锅土豆,不仅家里每个人都能吃饱,还比刮嗓子的黑面糊糊好吃多了~
而水清家的晚饭,今日也前所未有的丰盛!
只因阔别已久的人来了。
水清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停着的马车。
屋子里热闹极了,每个人恨不得抢着说话,除了几道熟悉的声音外,还有两道久违的声音。
她顿时猜到是谁来了,心中一喜,脚下步子加快!
值守的人有谁不认识他俩呢?必然是直接开大门让进来了,所以她没听到铜锣敲响声。
等进了堂屋,就见白满善李湖玉两人风尘仆仆,虽一脸疲态,却仍然双目熠熠。
范进胡父在陪着白满善说话,胡母和秦怡林在一旁偷偷抹眼泪,白子谦星回范江范湖几个孩子围着李湖玉转。
见到水清回来,屋子里的人齐齐看了过来,李湖玉眼眶湿润,大步上前伸手抱住水清,哽咽道谢:“这段时日多亏了你们!真的。”
他们在南都尚且艰难,只差一点点就性命不保,别提水清他们在村子上了。
尤其山水村还遭受了两次大的袭击,比他们在南都还惊险!
如此险境下,子谦一点外伤没受,就连心里也是积极向上,看得出来水清他们将子谦照顾的很好,没让他处在担惊受怕中。
哪怕放在南都,她和满善作为爹娘守着子谦,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效果。
“多日不见,怎么变客气了?”水清双手回抱住李湖玉明显消瘦多了的身躯,强忍住泪意,打趣道。
进来只是粗略扫了一眼,白满善变化最大,原本圆润富态的脸庞,瘦到下颚线都出来了。
本以为李湖玉尚好,结果只是衣裳显大,回抱的时候才知道衣服里骨头硌人。
两人年岁比她大,但一直养尊处优的富贵生活让他俩看起来比她还小上几岁,可此次前来瘦了,皱纹多了,神态也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不用想也知道两人这段时日过得什么日子,怎么能不心疼。
水清此刻能理解为何娘和丁婶擦眼泪了,她眼泪也有些控制不住。
李湖玉忍回泪意,深深吸了吸鼻子,扯出一抹笑道:“好,不和你们客气,走,咱们几个妇人去茶室聊会子天。”
晏秋立即明白,接下来的话不想让他们几个孩子知道,主要应该是怕白子谦担忧心疼。
她朝几人说道:“阿娘,你们在茶室好好聊会子天,我们几个去做晚饭,子谦你也和我们一起吧,正好让白伯伯白伯娘尝尝你亲自做的吃食。”
白子谦很想很想和爹娘说会子话,放在以往他肯定不愿走,要留在这儿听听爹娘说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
可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水清婶子没来的这会,爹爹只是和胡祖父范叔聊水灾聊山水村,而娘和他们也是,半点不聊南都聊白家发生的事,这明显是不想让他们几个孩子知晓。
或者说是不想让他知晓!
爹娘没来的时候,夜深人静也会想他们为何不来,要是想他多带些人来不就行了吗,看看凌巡抚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今日他们来了,单单看爹娘的样子,什么都不用再说,他明白,都明白。
商人低贱,如何能和正二品官员相比,家里的奴仆又如何能和巡抚家的护卫相比!
爹娘,能保住性命,能此刻前来,怕是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看向朝他看过来的爹娘,扬起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好,爹娘你们和范叔婶子他们好久没见了,先聊着,我去做吃食,晚饭你们尝尝我亲手做的吃食。”
白满善欣慰的笑了,儿子长大了,懂得善意的隐瞒,也知晓什么时候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
李湖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儿子没察觉她想避开他们几个孩子。
汉子们在堂屋坐着聊天,李湖玉拉着水清秦怡林,胡母拎着热水进了茶室。
茶室里,李湖玉捧着热乎乎的茶杯,一向爽朗的人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哽咽道:“多亏了我那些师兄弟,倘若不是他们,白家不在了,我和满善也不可能活着过来!
可是他们中有好几个再也看不到了。”
爹爹开的武馆,水灾刚开始乱的时候,师兄弟们就全部挪了过来,那时候满善还未归来,外面作恶的流民越来越多,恶行也越来越让人发指!
白家家大业大早就被盯上了,倘若不是师兄弟们拼死护着,白家也会像其他大户人家那样家破人亡。
男丁全部被杀,女子掳走不知去向。
她刚才听到范进说妹夫吴县令的事了,气到浑身直抖!倘若让他成了,山水村人的下场将和南都那些大户人家一样!
水清秦怡林胡母陪着默默垂泪,在生死面前,所有安慰都显得空洞。
李湖玉一抹眼泪,扯出一抹笑率先说道:“好在都过去了,凌巡抚带人过去清剿了匪徒,我听满善话里的意思,咱们也是托了水清你们家的福。”
不然怎么会之前一直没人管的南都,凌巡抚在去了广宁府后过去管了呢?
还特意关照了白家,震慑了那些宵小之辈,不然她和满善也没法这么快过来。
水清不敢居功,如实说道:“不是我们,是凌然那孩子,凌巡抚估计打听过,知道子谦和咱们家的关系,也知道他凌然和子谦的关系,顺手帮了一把。”
李湖玉嗯了声,点了点头,“不管是你们,还是凌然,都帮了我们,那孩子呢?我好当面谢谢他。”
当初存放了不少金银珠宝在水清这儿,正好可以挑出一些送他。
水清见茶室都是自己人也是知道详情的人,并且李湖玉早晚也会知道,就将凌然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李湖玉以往看到凌然只以为他天生话少,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少爷结果过得还不如农家子弟!
水清知晓李湖玉的性子,岔开话题:“以后总归能见到,到时你再好好当面谢他吧。”
“....好。”李湖玉应了声。
四人又聊了好一会,大多是水清三人问,李湖玉回。
说起南都的艰辛,屋子里一阵压抑沉寂。
随即响起沉沉的叹息声。
第424章 他们在水清家经常这样吃?
堂屋里,范进歉意道:“吴县令的事牵扯到令妹,对不住了,我们”
白满善急急打断:“自作自受!凌巡抚和我说过了,以往分得银子也是用在她和孩子身上,不管她知不知情,责罚肯定免不了。
这和你们无关,只能说我妹夫心思不正祸及妻儿家人,我妹只在乎银子不管银子来路是否正派,有此下场也是早晚的事。”
没有山水村也有其他村,不是范进水清,也会有其他人!
孰是孰非他分得清楚。
范进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白大哥的娘亲年岁大了,知晓此事会不会承受不住?”
儿女犯了错,作为爹娘哪怕明知道是错也会心疼,而照上次来看,白老夫人对白玲明显比较宠溺,就怕一时难以接受有个好歹,那样的话作为人子的白大哥也会跟着伤痛。
白满善扯出一抹笑,叹道:“我娘以为的爱就是宠着、惯着,要人给人要银子给银子,岂不知没有护住钱财的本事,那就是害她,而没有好的品行一旦遇上一丁点的苦难和挫折,及其容易走上歪门邪道来获取银子。
不瞒你们说,我妹夫他们一家有今日下场我早有预料,只是以往我位卑言轻,劝说的话语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恶毒!
我娘知晓他们的罪行后,闭门不出了十多日,后悔不迭,说是她害了自己的女儿,往后的日子里吃斋念佛替她赎罪。”
放在以往,他娘肯定会逼他出银子走关系打点给白玲脱罪或者减轻处罚,经此一事后,尤其白家遭逢大难,倘若不是湖玉的那些师兄弟们拼死护着,他们以及整个白家都不复存在!
匪徒袭击、官兵勒索财物,担惊受怕的一年多时日里,娘早就恨透了和匪徒勾结一起的官员,而今她自己的亲女婿参与了进来,亲女儿用着黑心银子享受,娘没法说服她自己接受。
“说起来,要说对不住的是我才对,倘若不是当初白家的钱财,说不定我妹夫也当不了县令,你们也不会遇上这一遭。”
胡屠夫打圆场道:“别,咱们就别把罪责揽在身上了!那是他们自己造的孽,落了个那样的下场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咱们教养好自家儿女,过好自家日子就成!”
白满善真心笑了,下颚线越发明显,应道:“是,走过了艰难险途,但愿以后都是好日子。”
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白子谦喊开饭的声音。
屋子里的人相视一笑,范进站起,温和说道:“走吧,吃饱吃好就是好日子。”
茶室里的水清四人也出来了。
胡母看着消瘦的李湖玉白满善,心疼不已:“待会你俩多吃些,还有满善,瘦的都脱相了!你看看咱们还是在村子里呢,一个两个一点没瘦,反而壮实了不少,怎么你们在南都大府城里面,竟然瘦了这么多。”
依然圆润的秦怡林跟着后面,感慨想到不光村子上人托了水清的福,他们这群人才是真正享了水清一家人的福!
水灾战乱,外面乱糟糟的危险,是文华领头组队去府城购买粮食、布匹、盐糖等各种所需物品;
水清家人多,分工明确,菜地里不管哪个季节最少有十来样蔬菜可以吃,加上山上的野菜蘑菇笋子,只觉得一个肚子装不下;
肉类更是猪肉、羊肉、兔肉、鸡鸭鹅天天顿顿不间断,鸡鸭鹅蛋更是吃不完;
冯大满仓他们会捕鱼,自他们来后鱼虾没断过;
一日三餐不愁,样样都是好吃的,怕吃腻味了还会变着花样做,别说瘦了,就连她一直以为体质不好天生羸弱的佳佳都有肉了!
她只知道日子好过,此刻对比白满善李湖玉方才深刻的意识到,他们在水清家简直是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一行人到了饭厅,看到圆圆大饭桌上的饭菜,白满善李湖玉眼睛都快看直了!
桌子上的饭菜在水清看来,虽简单,搭配的却很好。
炖的老母鸡汤,里面下了新鲜的笋片,好在原材料好,吃虫子糠呋长大的老母鸡经过炭火小火慢煨,汤汁上方飘着一层浓厚的澄黄油脂,而春天的笋子虽然没有冬笋清甜,却也鲜嫩清爽。
白嫩的笋切成薄薄的片状下入老母鸡汤里,既解了油腻,又让笋片吸满汤汁油水,格外鲜甜。
仔鸭浓油酱赤,做的干锅鸭,看着就下饭。
大大的胖头鱼一鱼两吃,鱼头炖成奶白色的清汤,里面下入了泡发好的竹荪;
鱼肉片成薄薄的片状,鱼骨和酸菜一起爆炒,加沸水炖开后下入焯过水的鱼片,上面放上一小撮蒜末和花椒干辣椒,用烧热的热油一泼,香气扑鼻!
这些菜一看就出自晏秋之手,这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菜复杂的菜虽然还做的不是太好,但常吃的菜已经做得有模有样,甚至比她做的更入味好吃。
而显眼地方的整只烤兔子,一只刷了蜂蜜,油润润的金黄酥脆,另一只是手撕烤全兔,皮焦肉嫩,这两只兔子一看就是用心烤的。
不用说,肯定是出自白子谦,他不会做饭菜,但以往凌然在的时候,烤羊肉五花肉兔子等等都是他们男孩子包揽了,烤的又快又好吃,这次想必是想孝敬爹娘,拿出看家本事了。
剩下的都是蒸菜凉拌菜小炒之类的,配上大米饭,家里锅多,操作起来方便,星回和晚夏也参与其中做了不少。
至于丁佳佳,每次都是负责烧火的那个。
几个半大孩子和一个天生不会做菜的佳佳,能做出这么一桌菜也是非常不容易。
水清刚准备对白满善李湖玉说将就着吃,明天她再做几样不常吃的,就见李湖玉艰难的移开视线,对上她说道:“这、这太丰盛了!”
放在以往,这么一桌子菜她只会觉得受重视但不会太惊讶,只是经过了水灾那段缺衣少食的日子,尤其是食物短缺、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新鲜肉菜的日子,现在面对眼前一大桌子菜,满脑子都是太多了。
可看其他人一点不惊讶的样子,他们,在水清这儿经常这样吃?
李湖玉在南都设想过无数次子谦在水清这儿的日子。
村子上蔬菜不愁,但水灾过后田地里颗粒无收,粮食怕是不够,好在听满善回去说土豆很多,哪怕他收了不少到白家庄,剩下的填饱一家人肚子应该不成问题。
水清养了鸡和兔子她是知道的,相应的人也多,鸡要留着生蛋,怕是也舍不得吃,好在有兔子可以时不时打打牙祭。
她知晓子谦在这儿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但从未想过竟然如此好过!
从什么时候起,养上了猪不说,还有大批的羊,鸡鸭鹅和兔子更是多不胜数。
她呐呐的转头看向夫君,就见满善懵懵的挠挠额头,低声说道:“我走的时候,食材也没这么充足啊。”
不然他不就和湖玉说了嘛!
这一年多来,他和湖玉在南都缺衣少食,衣裳还能穿以往的,食物短缺真真难受的紧!
每每都会担心水清他们一大家子人在村子上怎么过?毕竟山水村去府城很有一段路程,外面不安全,来回几个时辰多危险。
没有布料没有新鲜肉,可不得节衣缩食么。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完全自给自足!还很丰饶!
李湖玉嘟囔了句:“盛世府城,乱世还是得在村子里才行,越偏僻越好。”
“瞎说,这也是水清和进弟勤快聪慧弄的好,你看看懒惰的,连吃的都没!”白满善不赞成,低声反驳道。
李湖玉难得的没和他杠,同意了他的观点。
胡母见两人站着迟迟不动,热情招呼道:“你俩远道而来,可不得你俩坐下了我们才能坐么,快入座,咱们也好开吃啦。”
白子谦看着明显瘦了许多的爹娘,嗓音微哑,“爹娘,你们尝尝我烤的兔子,可好吃了,你们多吃些!”
水清跟着道:“你劝你爹娘在这儿多住上一段时日,保管养成初见时的圆润富态!”
白满善连连摆手,打趣道:“别别!我好不容易瘦下来的,你们没发现我瘦了后英姿挺拔了吗?多不容易啊,我才不要胖回去!”
口中说着不要胖回去,人已经很诚实的落座,顺手拉上媳妇一起,对上众人说道:“快入座,开吃!”
其他人笑中带着心酸。
一顿饭在白满善摸着圆滚滚肚子打着饱嗝中结束。
饭后丁佳佳端来消食解腻的山楂水,秦怡林给白满善倒了满满一大杯——生怕他吃撑了夜晚睡觉难受。
白满善道了谢,乐呵呵接过。
晚饭吃的太饱,不能立即入睡,白满善李湖玉水清范进四人改去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