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禾。
青梅竹马。
他彻底失去了胃口,看着眼前吃了一半,稍微冷掉的食物,他一口气喝掉老头的花雕,就着这股酒水热气将剩下的东西吃完了。
纪萧笙接完电话回来,看着许君乐桌前已经扫光的碗盘有些愕然,“吃完了?你吃的是不是太快了?”
许君乐没理他的话,将碗推倒了一边,“走吧。”
“去哪?”
“我怎么知道?”许君乐没好气,“你在这里的家,媛媛姐给你安排的住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不傻。”许君乐站起来,两只手插进外套口袋里,“走不走?”
纪萧笙没再说话,坐着,只歪了歪头不动声色看他,过了一会,他伸了手,说:“过来。”
许君乐看着那只阳光下朝他伸出的手,拖着脚步不情愿的走近了两步,干巴巴地问:“干嘛?”
“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住,可以吗?”纪萧笙问。
几只鸟雀抖了抖翅膀,从街边的树梢腾空而去,留下几声扑腾声。
许君乐随着声响望了望很高远的天际,眉梢眼角松了松,挂上了少许笑意。
他敲了一下纪萧笙的帽檐,“你想的美。”
沿路,一排的商家前都有人在街上发传单。
许君乐来者不拒,穿过这条街,手里已经捏了好多张五颜六色的传单。
纪萧笙观察路边的行人,很少有像许君乐这样每张传单都接的,他问:“你怎么每张都接?”
许君乐将手上的传单卷成筒状,“你猜,这样发一天传单多少钱?”
纪萧笙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在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有这个职业。
“五个小时六十块。”许君乐说,“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涨,但我当时发传单就是这个价格。”
“我知道有实习生时薪不到十块的。”纪萧笙说,“那看来还不如发这个轻松。”
许君乐转头看了看他,“我还去那种流水线工厂兼职过,就是那种只用重复一个动作的工作,月薪3500,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更轻松了?”
没赚过月薪的纪萧笙不怎么敢说话,他是见识过的,看这小孩的架势马上就要拿着枪“突突突”的无差别扫射了。
“没干过一份工作就不要轻易的说什么轻松。”许君乐撇了撇嘴,“像这种单调的工作会使一个人简化或者说退化,我经历过,每天除了就是吃饭,睡觉,工作,什么都没空想……”
“很可怕,那一个月我完全是麻木的,大脑空空如也,思考更是不可能的。那时我就发现缺乏思考会让一个人身上的奴性越来越重,时间久了,你自己就会认同自己是低人一等的人……”
许君乐看着他,“就连我,对贫穷的认知也只是一点皮毛而已。”
他晃了晃卷成筒的传单,“比如,它教会我,要去接住每一张传单。”
正是通勤时间,街道上鸣笛声四起,他们经过一个地铁站口,纪萧笙停住了脚步。
他很想进入许君乐的世界。
他将企图拦车的许君乐拉回来,犹豫半晌,最后提议要坐地铁。
许君乐扬起眉毛,"你确定?"
"怎么?"纪萧笙被他的语气刺激到,他率先朝地铁口走去,"难道地铁上还有怪兽不成?"
地铁当然是没有怪兽的,但是有人,而且是很多很多的人。
所以当许君乐经验十足的挤进装满了人的车厢后,等了数秒,对纪萧笙说:"再不上要关门了。"
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站在许君乐旁边的年轻女孩从手机上抬眼,回头望了望站在外面的纪萧笙,好心的朝旁边费劲挪了挪。
纪萧笙的表情愈发精彩,他眼神一转,许君乐的目光蓦地与纪萧笙交汇,"滴滴"的关门声催促一般的响起,他终于下了决心,迈进了车厢……
而许君乐在纪萧笙抬腿之前,冲出去拉住他,两人在门关上之前跑下了车。
其实,只一眼,许君乐断定,纪萧笙是一定会上车的,就像他因为自己住在地下室里一样,纪萧笙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车很快开走了,屏蔽门上映照出两个人的身影,不知哪里来的风将许君乐头顶的头发吹起来,纪萧笙伸手按住那些头发,"刚才我多怕车开走了……"
“我可以的。”纪萧笙说,“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适应这么多人。”
许君乐摇头,“一个地铁而已,有什么要紧?”
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手背贴住纪萧笙的,"重要的是……”
许君乐小声说,“快看,这世上的Jack为了Rose又跳上快沉的船了……”
他们在衣服的隐蔽下牵手。
纪萧笙挑眉,“我是Rose?”
“不然呢?”许君乐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而且我成功拯救了你,我比Jack可厉害多了。”
纪萧笙默许了他的英雄主义,问:"那么请问Jack,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住……"
"因为我要学习啊。"许君乐扯了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其实自从纪萧笙来了之后,学习这两个字压根就没在他脑子里出现过一秒,去他的学习,他已经两天没翻过一页书了。
"而且,我还有室友呢,怎么可以随便搬出来……"
纪萧笙当然不信这套鬼话,许君乐只好犹犹豫豫的说实话。
“我吧,稍微了解了一下两个男的是怎么睡的……”许君乐“嘶”了一声,表情比刚才的纪萧笙更惊惧十倍,“我觉得这个吧……就不科学,这样搞肯定会搞出人命。”
纪萧笙逗他,“可我想,你应该不可能怀孕……”
许君乐无语,又觉得脸热,“我的意思是我应该会死的。”
他反应过来什么,跳起来,蹦出一米远,“我操,我他妈……”
居然是下面的??!!
太可怕了,他居然潜意识的就把自己当成了下面的那个……
纪萧笙原本还想逗他玩儿,手机响了几声,他拿出手机划开,确认邮件。
那边许君乐总算自我调理好了一些,走过去,蔫蔫儿的,有些认命了的意思。
“纪萧笙,我以前成天操这操那,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操的一天,这可能就是我的报应,我决定以后再也不说脏话了……”
正看邮件的纪萧笙听完笑的不行,关了手机,搂他的肩,“我该怎么让你知道,光是这样跟你在一起我都这样开心了……”
“可我想让你更开心一些。”许君乐小声说,“等等我吧……”
已经长过见识的许君乐在见到纪萧笙在京城的公寓后淡定多了。
来时纪萧笙解释过这是他以前在国内活动时住过的房子,这些年没住人应该已经很旧了。可事实上这间公寓完全看不出使用痕迹,被维持的很好。
从装修来看,许君乐大概了解了纪萧笙对于房子的需求——
无限挑高的房顶,不规则的家居摆放,巨大的窗户,壁炉(确实有个壁炉但看起来应该只是装饰而已)以及一些宗教感颇浓的巨幅油画。
这一切都让许君乐萌生出一种身处曼城时熟悉感,除了……
"对了。"许君乐终于想起来,"你的那三只猫呢?你走了谁照顾他们?"
纪萧笙在玄关处的屏幕上捣鼓着什么,回道:"Lulu在呢。"
许君乐想起那三只猫并不与他亲近,撇了撇嘴,开始暗爽他从那三只不知趣的猫那里抢到了纪萧笙。
他心情大好,隔着巨大的窗户俯瞰整个城市,后来又被墙上的画吸引,看的入迷。
"想什么呢?"
纪萧笙突然在他身边出声,许君乐吓了一跳,"卧槽,你走路没声音的吗?"
他将目光重新转移到画上,"你看,这眼睛画的真好,充满了慈悲和怜悯。"
"这是一个画家朋友送的礼物。"纪萧笙捏了捏许君乐的后颈,"你的夸奖对她一定很有意义,我会转达给她的。"
怎么会呢?许君乐想,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许君乐啊,他的话能有什么意义?
"你慢慢看。"纪萧笙说,"我去洗澡。"
他才转身,突然回头补充,"不许讽刺我。"
于是许君乐还未说出口的风凉话就这样半路夭折,靠,纪萧笙怎么会知道他要说什么……
许君乐在客厅晃了一圈,实在是无聊的紧了,拿出手机坐在地毯上开始打游戏。
新的手机两把游戏过后就开始发热,烫的几乎握不住,他将手机丢在一边,头靠在沙发上,屋里温度也徐徐上升,他睁着眼望着很高的天花板开始昏昏欲睡。
耳边传来两声震动,他没管,过了一会,又是两声震动,许君乐浑噩的脑子忽地闪现出一丝清明,他坐起了身。
沙发上,纪萧笙随意丢的手机就躺在那里,一个很不好的念头在许君乐的脑子里升起……
他屏了屏呼吸,余光望了望纪萧笙浴室的方向,过了一会,他伸手迅速拿起那只手机,点开,屏幕上排列整齐的"之禾"对话框刺的许君乐的眼睛微眯,他拇指向上滑动,输入了密码1111。
本来就不多的道德感顷刻之间消失,许君乐毫不犹豫的点开陆之禾发来的短信……
怒气值与窥探欲满点了的许君乐却对着屏幕傻了眼,怎么会他妈的都是日文……
靠,鬼子用的鬼画符他哪里看的懂?
他努力从那鬼画符里的若干汉字连蒙带猜那些短信的意思,未果,继续往下翻。
最近的几条信息一条都没有被回复,再往上,纪萧笙回复的都是一些日常简短的英文,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许君乐满意了。
打算退出时,目光瞥到"之禾"两个字上,他突然好奇,纪萧笙给许君乐的备注是什么……
他转手打开了纪萧笙的通讯录,往下翻了翻,都是一些英文人名里掺杂着几个中文名。
许君乐翻的不耐烦了,直接点开搜索,在上面打了自己的手机号……
搜索结果跳出来,许君乐看着屏幕,呆住。
过了一会,他捂住嘴,笑容却挡也挡不住的从他手心逃出来。
他用眼睛一遍又一遍的看,一遍一遍的确认下面的号码是他的无误。
My fair youth。
我的美丽少年,这是莎士比亚用来称呼他的爱人的……
许君乐慢慢将手机放回原地,他心中澎湃,体温正在升高。
恍若收到了一封热烈而浪漫的情书。
他摸了摸自己发热的额头,甚至几乎就要念出莎士比亚的那句诗——
请不要念我可怜的名字,最好你的爱也随我生命同毁。
很快,浴室门被打开,紧接着是纪萧笙的脚步声,过了一会,他叫许君乐的名字,"你想想中午吃什么,我换了衣服我们就出去。"
"纪萧笙,你过来。"许君乐朝着他的方向喊道。
"怎么了?"
纪萧笙从里间走出来,他穿着一件浴袍,手里拿着毛巾,头发半湿。
这才是原本的纪萧笙啊,许君乐想,漂亮的,洁净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纪萧笙。
"你过来。"
许君乐重复道,他目光炯炯,看的纪萧笙皱眉,探寻的目光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许君乐。
"到底怎么了?"他问。
许君乐拍了拍身后的沙发,"坐这。"
纪萧笙照他的话坐下了,"说吧,究竟怎么了?"
许君乐站起身,没有任何犹豫,直直的朝纪萧笙扑过去,两条腿分跨在纪萧笙的双腿两侧。
纪萧笙一只手接住他,"你脸怎么这么热?发烧了?"
许君乐双腿往前挪了挪,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嘘"了一声,"你别说话。"
纪萧笙被他弄的一头雾水,过了一会,他听见许君乐说,"神父,请宽恕我,我有罪。"
此话一出,纪萧笙忍了半天也没忍住笑,最后说话都是带着笑意的,"嗯,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我刚才偷看了你的手机,我道德低下,没控制好自己,我向你忏悔。"
"不过你别担心。"许君乐迅速补充道,"我什么也没看到,因为陆之禾这傻逼发的全他妈……不,我的意思是,他发的全部是日语,我看不懂。"
纪萧笙直接笑出了声。
"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等会。"纪萧笙拍了拍许君乐的背脊,"有你这么忏悔的吗?你先起来。"
"不行。"许君乐搂的更紧了,"你先说你原谅我了。"
纪萧笙快被这小孩弄的窒息,咳了两声,说:"……你这是什么,强盗式祷告吗?"
"说,你到底原不原谅我?"
纪萧笙无奈,"我有选择吗?"
“当然,你可以选择原谅。”
真就强盗的坦坦荡荡。
纪萧笙觉得可爱的不行,“好了,原谅你了。”
许君乐欢呼一声,立刻松开他,眼里亮晶晶的,笑着打趣,"您可真是一位宽宏大量的神父大人。"
被戴了一顶高帽的纪萧笙揉了揉脖子,随后搂住许君乐的腰,将人往怀里带,眼神里都带着笑。
"你说,怎么有人做了坏事都这么可爱啊,还有天理吗?"
许君乐不满的用额头碰纪萧笙的,"中文不好不要瞎用词……"
“你这么讨厌之禾?”纪萧笙手心在许君乐的额头上放了放,安心了,是正常的温度。
许君乐哼了一声,"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和陆之禾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作为参考,我不会游泳,掉进水里就只有死的份。"
纪萧笙立刻说,"我认为你得自己学会游泳,不能只等着让别人来救。"
许君乐送他一个大白眼,"那如果我和陆之禾都被恐怖组织绑架了,你……"
"停……"纪萧笙打断,"别诅咒自己了,我当然会救你。"
"那陆之禾怎么办?"
"他会游泳啊。"
"靠!"许君乐推了一把纪萧笙的肩膀,极其不爽的抬起膝盖要从他身上下来。
纪萧笙飞快的按住许君乐的腿,本来许君乐跪在沙发上不着力,被纪萧笙一弄,直接坐在了纪萧笙腿上……
嘶……这姿势……
许君乐人都傻了,这辈子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以这种姿势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
纪萧笙却似是达到了目的,凑过脸问:"生气了?"
许君乐怕自己太重了,不太敢坐太实,正尴尬着,被这么一问,便抬眼瞧他。
他觉得如今自己变得真的很不像自己了,居然会在这么无聊的问题上较真,他究竟想要纪萧笙给他什么回答呢?
或许,许君乐想,他希望在他与陆之禾之间,纪萧笙能够旗帜鲜明的站在他这边,他们两才是一边的,很幼稚,但,他确实是这样希望的。
这与小学生之间的"你只能跟我玩,不能跟别人玩"又有什么区别?
许君乐觉得自己好笑,摇了摇头,"我生什么气?你头发还是湿的,去吹干吧,别又感冒了。"
纪萧笙勾他的手指,说道:"出于朋友的道义我当然会帮助别人,可你不是别人,baby,你是这世上最让我挂念,最让我担心,也最让我感到心痛的人……"
他说的英文,当他说令他感到心痛时许君乐的鼻子也跟着一酸,眼里顿时涌出一股泪。
纪萧笙说完,表情变得很郑重,"以后别做那样的假设,许君乐会平平安安的,一辈子。"
于是许君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滚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落泪,纪萧笙看他瞳孔深处似乎被一层琥珀封住了星点的鎏金,被泪水浸泡后层次分明,连那泪水竟也不可思议的染了一层金色的光,簌簌滑落下来,让纪萧笙感到痛惜。
很快,许君乐吸了吸鼻子,抬起手很用力的揉搓眼睛,纪萧笙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别揉。"
他说:“你的眼睛……”
哭起来时,更加动人心魄。
纪萧笙没说完,亲吻了他脸上的泪,温热的,带一点咸。
许君乐闭上眼,睫毛湿润,鼻头通红,整张脸似乎都氤氲着一股热气。
小小的年纪小小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伤心事。
纪萧笙轻叹,倾身抱住,等许君乐的抽泣声停下来,才说:"还得加一个,最爱哭的,我的男朋友。"
许君乐很安静,听了调侃他的话也不似以往的反应。
纪萧笙摸了一把他的后颈,突然道:"抱紧我。"
他说着扣紧许君乐的腰,一把将他抱起来,像抱一个小孩的姿势,抱着许君乐往洗手间去。
期间纪萧笙嘴里还哼着一首节奏古怪的英文童谣,听不清楚唱的什么。
许君乐听着,默默紧了紧环住纪萧笙的手臂。
他被纪萧笙放在洗手台上坐着,纪萧笙拧了毛巾帮他擦脸。
"能说说吗?刚才想到了什么这么伤心?"
许君乐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他眼圈红肿,看着人时与平时的骄傲自持的样子大不相同,有些可怜。
毛巾是温的,许君乐拉住纪萧笙的手,将他的手背放在眼睛上,晾凉的,很舒服。
空气里全部都是纪萧笙的味道,让许君乐想起了伦敦酒店的电梯里,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纪萧笙按亮了两排的按钮。
他勾了一下嘴唇,问:"我偷看了你的手机,你有没有很失望?"
"失望?"纪萧笙反问,"为什么会失望?"
"可能因为……我比你想象中要差很多。"
纪萧笙感到许君乐的睫毛在他的手背扫啊扫,他笑了,"许君乐请正视自己,真实的你远超我想象。"
纪萧笙按住那个一闪而过的酒窝,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一个人可以不爱春天,不爱诗,不爱荷尔德林,不爱哲学……但他不可能不爱许君乐,爱许君乐是爱其他什么东西的基石,连许君乐都不爱,他还想爱什么,他还是人吗?"
越听越觉得这话熟悉,到后面,许君乐突然想起这是他写在那封信里的话,于是他拉下纪萧笙的手,急急的去捂嘴,"别说了……"
镜子上一片雾气,印出两人模糊的影子,彼此重叠。
许君乐想起自己写那封信时的心境,低下头抵住纪萧笙的额头,声音很轻,是情人间的呢喃,“问你啊,那时你为什么总想做我的朋友?”
鼻尖相碰,呼吸纠缠,纪萧笙说,“除了朋友,别的……我不敢想。”
“请求你的爱情几乎是无望的,所以我只能请求你的友情……”
许君乐心颤了颤,他觉得那些英文腔调性感极了,"你知道我在信里说的我爱你意味着什么吗?"
他说话时鼻音很明显,"这意味着我将我的弱点连同可以杀害我的刀一齐交到了你的手上,从此你拥有了可以任意伤害我的权力。”
“而我唯一能做的是,祈祷你永远也不要使用这项权力……"
"我没打算告诉你这些的。"许君乐说,"但我现在不这样想了,我亲手将它们交到你手上的,请你不要轻易的放过我……"
请你不要变成别人,请你成为我这单薄人生里的羁绊。
在我的生命里扎根,深一些,再深一些……
请你务必不要轻易的放弃我……
"你啊……"纪萧笙摸他的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呢?"
他想起张媛媛同他说过,学哲学的男生有种很微妙的性感。
纪萧笙无法抑制的想,张媛媛是对的。
他一手捞过许君乐的腰,将许君乐的脖颈往下压,声音很低:"下午有什么事吗?"
许君乐完全被他掌握,有些不爽的仰了仰头,马上被纪萧笙以更大的力阻止,许君乐挣了几次都没挣开,他压着火气,回答:"和同学去图书馆。"
"几点?"
许君乐推了一把纪萧笙,"你干嘛?"
纪萧笙手上的力道一点没减,声音很温柔,却是命令的语气,"几点?"
浴室里残存的温度让许君乐背后起了一层薄汗,他坐在洗手台上,进退维谷。
他生平最讨厌受人摆布,更不可能在别人的压迫下行事,可这一次,他想,这是纪萧笙啊,他自己给予了这个人伤害自己的权力,去承受吧,好的坏的,都去承受吧。
他以一种几乎是殉道者的心态放弃了挣扎,"下午两点。"
"两点啊……"
纪萧笙放开他,食指从许君乐还有些红肿的眼睛到眼下的雀斑,再到脸颊酒窝的位置,一路来到嘴角……
"许君乐,下午两点之前,你完全属于我,同意吗?"
许君乐心提了提,"靠,你想干嘛?"
纪萧笙重新将手放在少年的颈侧,皮肤,骨骼,或者心跳全部被他握在手心,"baby,你的回答必须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许君乐皱着眉,语言系统跟着纪萧笙走,他也用英文说:"你的意思是你要睡我,是吗?”
他用的f开头的单词。
纪萧笙闻言愣了愣,随即低着头笑起来,禁锢住许君乐的手往上,摸他的头。
"你看你,从来不会顺从我的思路回答我的话,这样多好啊,别再说那些傻话,什么权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拥有伤害你的权力。"
他拦腰将许君乐从洗手台上抱下来,认真看他的眼睛,"好像还是有些肿。"
"所以,你刚才……"许君乐反应过来,"我去,你又耍我。"
他懊恼起来,"我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被你骗啊。"
"也不完全是逗你的……"纪萧笙突然说,"我确实是想亲你,直到两点之前。"
"我还以为……"许君乐微眯了下眼,当机立断关上了浴室的门,转身自己重新跳到洗手台上坐好。
"你不早说,来吧,不到两点谁也不准离开这里。"
他闭了眼,一副完全令人摆布的样子,纪萧笙想,宛若爱神。
图书馆依旧是一座难求。
今年的天热的很早,许君乐一边翻书页一边脱外套,他将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余光见坐在旁边的蒋晴给他递眼神,手敲了两下手机屏幕,示意他看手机。
许君乐很欠打的朝着她耸了耸肩,继续读书。
过了一会,一张白纸飘过来,许君乐原本想也没想直接往蒋晴那边推,却见那张a4纸上赫然几个大字:傻逼,穿衣服,你脖子后面有吻痕!!!
许君乐直接被这句话炸飞,愣了一会,摸了摸后颈,飞快的将衣服穿起来,故作镇定的在纸上写:少脑补,我自己挠的。
坐在一旁的蒋晴冷哼了一声,拿起笔回复:你有本事别穿衣服啊,嘴巴眼睛都是肿的,你一来我就觉得不对劲。
许君乐感觉自己脸热的不行,但还是强撑着,在她那句话下面写:我过敏。
他写完就将纸条团成一团塞进外套口袋里,动作间瞥见蒋晴凉凉的看他,那眼神赫然是"装,你继续装"。
死要面子的许君乐无比心虚的又朝她耸了肩。
妈的,只要他不承认,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捏着书页假装读书,可就真的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许君乐看了一眼,又是蒋晴……
他头痛的拿起来,蒋晴给她发了一个不明链接,下面一条消息是:别怪我没提醒你。
许君乐狐疑的转头看了看蒋晴,对方仍旧一脸"看你装"的表情,在他的目光下拿着手机打字……
很快,许君乐的手机又震了震,他低头一看,界面跳出新的消息:算了,你别点了。
什么东西???
许君乐暴躁,蒋晴还真是懂得怎么拿捏住男性的心理,他现在都开始怀疑蒋晴说的全世界男性共享同一个海马体的这件事是真的。
否则怎么解释他明知道那个链接有猫腻,也明知道蒋晴就是故意这么发消息的,但他居然还是很想点开那个链接……
最终,许君乐还是屈从了这个本能,咬了咬牙点开了链接……
网页加载的很快,许君乐见是一个视频页面,心叫不好,当机立断立刻打算叉掉。
画面上的圈圈还在不停旋转,一声暧昧的喘息声已经播放了出来。
重点是,许君乐没连耳机……
纵使他叉掉视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是再怎么快也不可能赶上声音传播的速度。
社死来就是这么突然。
许君乐默默低着头收起手机,在周围一阵窃窃私语中收好书包,火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他前脚走出图书馆,身后就传来蒋晴夸张的大笑。
许君乐转过身,蒋晴手里抱着电脑和几本书,胳膊下面夹着还没关的书包笑的形象全无。
敢情她连书都来不及装好就赶来看他的笑话了……
许君乐不懂,学哲学的都这么闲的吗?
蒋晴笑的脸通红,艰难的举起手机给许君乐看,边笑边念:"陈子明问你呢,在图书馆看片儿是不是特别刺激?"
许君乐不用看就知道,现在整个班级群都知道这事了,蒋晴划着手机,"班长说你不纯洁了,可以拉你进那个没你的群哈哈哈哈哈。”
……许君乐暴言,学哲学的真的都很闲。
蒋晴笑的形象全无,被胳膊夹着的书包掉在地上,纸张和文具掉了一地。
许君乐仰着头叹了口气,帮她把东西捡起来,顺便让她装好了书本与电脑。
解放了双手的蒋晴看起来心情舒畅极了,收起手机,更加愉悦的开始了八卦环节,"说吧,吻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么激烈的吗?"
许君乐很坚持,"是我自己挠的。"
"是是是,我的意思是你和谁在一起挠的?喜欢陀斯妥耶夫斯基的那位?"
许君乐皱眉,"陀斯妥耶夫斯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句子里,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蒋晴"切"了一声,"没意思。"
她苦口婆心,"书呆子,人得学会分享知道吧?会分享的人才有福,共产主义,知道吗?"